第580章 爽快
罗城虽然称之为城,实际上除了前边的几座兵营和临街的几处商铺,其余地带都很空旷。北城一带尤显荒僻,一排茅房,一块菜地,旁边不远就是一座小山似的沤肥堆。
一个穿短衣、担粪桶的老苍头儿,从那茅房后边用粪勺子舀了金汁出来,盛满两桶,便担上肩,摇摇晃晃地沿着菜地中间的小径走到沤肥堆处倾倒下去,再把侧碎的野草混着泥土和粪汁和在一起,夏天温度高,沤肥只需一两个月就能发酵成熟,这座粪肥堆的另一边朝着北门,屯夫会用小车把沤好的粪肥从那边装车运到地里去。
屯夫也是兵籍,却不负责做战任务,只是负责屯田,与一般农民无异,只不过农民是给自己家种地,他们屯的田却是国有,生活境遇较之一般农民甚至佃户还要差些,这也就难怪屯夫们无心开荒种地,一有机会就携家带口逃之天天了。
夏浔远远的站住了,看着那个负责沤肥的老苍头儿,虽然从不曾见过面,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必定就是福州知府万世域。一个做过知府的读书人,现在沦落到这般境地,要说对他的精神没有打击那是假的,万知府机械地挑着粪肥,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正在悄悄地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儿,夏浔才举举手,制止shì卫跟随,独自一人走向万世域。
万世域终于注意到旁边有人了,弃着夏浔,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却没有发问。
菜地旁,一个荷着粪挑子的老农、一个大袖宽袍的公子,两个人面面相对,半晌夏浔问道:,“本卒召你至幕府做事,为何拒而不至?”
万世域这才晓得眼前这人就是辅国公,他有些惊讶地看看这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强硬地道:“老朽愚钝无能,若为部堂效力,恐坏了国家大事,故而不敢应承。”
夏浔笑笑,说道:“哦?莫非现在做一沤肥老翁,才是适合你做的事情?”
万世域把头一昂,凛然道:“老朽甘之若抬。”
夏浔道:,“你的家人也甘之若抬吗?”
万世域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夏浔按了按袍襟,在田埂上坐了下来,唠家常一般地道:,“府台大人谪戍辽东的原因,我很清楚。阁下维护福州一方百姓的心意本督也很清楚。实际上,我做的事,与你殊途同归,本督剿倭之际,是施了些酷法严刑,但是其目的却也是为了沿海百姓日子能够过得更好。
如今沿海情形如何你可知道?倭寇已不成气候中日贸易,沿海百姓俱都受益,如今〖日〗本国尝了甜头,剿匪也愈加卖力沿海百姓的生活不但恢复了正常,而且比以往更好。东南沿海的大盗陈祖义如今也多在南洋逍遥,轻易不敢侵犯我两广闽浙沿海了。”
夏浔毫不客气地道:,“事实证明,本督的方略是正确的,而你的看法,并不高明!再者,这只是你我政见不同,贬你戍防辽东的,并不是本督,你为此怨恨于本官,毫无道理!本官如今决定起用你,是看重你的德行和才能,你要效力的也不是本督,而是朝廷。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如今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可以造福辽东百姓,可以一展平生抱负,你却因为对本督的无端怨恨而拒绝接受,如此种种,明智吗?万知府,本督没有你,一样可以治理好辽东,想要用你,只是看重你的才能,希望你能佐助本督。可是没有本督,你唯一的结果,却是永戍辽东,做一边民!”
夏浔站起身,拍拍tún后的尘土,向西北方看了看,说道:,“由此而去,便是草原,草原上有许多狼群。每个狼群都有一个头领,只有头领有繁衍后代的权利,当它失去头领的位置,也就意味着它失去了传承血脉的权力。”
夏浔又转向万世域,沉声说道:“人的世界,不像狼的世界那样残酷,但是却也有着诸多相同之处。
你可以选择甘之若抬地做一个屯夫,如今辽东刚刚崛起,振兴之际,一个家族的起伏是很正常的事。失去这个机会,你诗礼传家、世代传承至今的万家,将来在辽东,子别后代,都将是人下人!”
夏浔深深地望了一眼万世域,又道:,“也许,某一代时,你万家会有一个杰出的子别,重新振兴门户,但那只是也许。败落了万家的人,是你万世域,你的错误选择,将使你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别,你还觉得很自豪么?你还觉得自己的气节足以彪炳春秋么?将来,谁记得你!”
万世域面sè如土,却仍嘴硬地冷笑道:,“部堂大人好一张利口,你以为纡尊降贵,扭捏作态一番,我万世域就会感恩戴德,报效于你么?”
夏浔悠然一笑,说道:,“今天,我是来请你的。但你别指望我八抬大轿的把你请回幕府,对辽东来说,只是需要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如果有个出sè的官员,或许会少走些弯路,但是没有哪个人是不可或缺的,我不是,你也不是。
所以,你大可不必自视为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我回幕府等你,只等到今天日落。你来,你我便尽释前嫌,同心协力为辽东百姓做点事情,你不来,本督另择贤明便走了。万大人,现在也只有我唤你一声万大人了吧?呵呵,本督言尽于此,你好生思量思量,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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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晌午,开原城中出现了一幕罕见的情景。
一个老苍头儿,被两个fù人扭着胳膊,推推搡揉地进了城,直奔辽东幕府所在地,后边还跟着两个青年,和两个更年轻些的女子,两个更年轻的女子,一个手里牵个顽童,另一个怀里还抱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后边则有一群看热闹的闲人。
老苍头儿苦着脸喊:,“别推了成不成?我责!我没说不去啊!我真的去!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称个老不死的,天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成,我不亲眼看着你迈进部堂大人的府门,我就不放心!你个老东西,害了一家人不够,还要害了乎乎别别么?人家部娄大人开恩,给了你这好机会,你倒拿腔作势的摆起架子来了……”
那半老徐娘越说越气,劈头又是一巴掌,狠狠地道:,“老娘今儿豁出去了,你再执mí不悟,你就别进家门儿,我们全家人都不认你这个老东西!”
老苍头儿悲声道:,“呜呼,娘子啊,称也是大家闺秀的出身,怎么说话这般粗俗了?”
那婆娘不给他面子,朝他脖梗子又是一巴掌:“大家闺秀能当饭吃?一家人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老苍头儿就是万知府,夏浔那一番话,着实有些打动了他。可夏浔虽是请他,却也端足了架子,弄得万世域想要低头,又有些放不下身架,迟迟疑疑地回了家,不想家里人早受了黄真一番说教和挑唆,听说部堂大人亲自来请自家老爷出仕作官,还可以安排他两个儿子到公门中做事,万知府一家喜出望外,感恩戴德地送了黄御使离开,便抻着脖子等老爷带回好消息来,不想万世域回了家,却仍犹犹豫豫,不肯就范。
其实老万也不是不想做官,只是晚辈们也在眼跟前儿,他平时教育儿子,什么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yín的训斥多了去了,这时候不好意思扮出软弱姿态,反正离日落还早得很,只要老妻再解劝一番,到时候顺坡下驴……
万知府想得虽好,奈何一家人早急不可耐了,这恐怕是万家最后一次改变命运的机遇了,如果放弃,万家将落得何等结局?
结果暴怒的老妻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头母老虎,振臂一挥,领着全家人造了老爷的反。万知府那老妻和爱妾,两姐妹齐心协力把老爷给扭送了来,儿子、媳fù抱着孙子、孙女紧跟其后表示声援,这一幕落在人眼中,真比他自己赶来投效还要丢脸。
万知府yù哭无泪,却也无可奈何,一直到了辽东幕府衙门附近,远远看见了守门的兵丁,万知府才从老妻手中挣脱出来,狼狈不堪地道:,“我去!我这就去!快快放手,你怕为夫这老脸丢得还不干净么?”
他那老妻这才放手,虎视眈眈地瞪着他道:,“快去!你这老东西,再不接受部堂大人的好意,那便连家门也不要回了!”
万世域整整衣衫,看看一家人殷切期盼的目光,长叹一声,举步向幕府衙门赶去。
万世域到了府衙门口,刚向守门兵丁报上自家身份和来意,就见府里边急匆匆走出几个人来,中间一个他认得,正是辽东总督杨旭,至于旁边几个,有文有武,却是黄真、张熙童、亦失哈、丁宇、张俊等人,他一直在罗城守大门儿,这些官们一个也不认得。
眼见这总督大人似乎有什么急事儿,脚步匆匆出了府门,万世域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夏浔已经看到了他,万世域一见,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拱手道:,“福州万世域,特来投效部堂,愿……为部堂效力!”
夏浔哈哈一笑,说道:,“好!是个爽快人!来啊,给万大人牵匹马来!走,咱们一块儿去哈达城,料理点事情!”@。
第581章 正中下怀
夏浔急急离开幕府,是因为哈达城发生了一件他期待已久的事情:有人闹事了。
夏浔早就知道随着哈达城的繁荣,财富的大量集中,必然会出事,他日也盼、夜也盼,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乌日更达龘赖的蒙古部落是商品输出大户,商品要经过哈达城集中收购,然后再通过开原城运往金州海岸。而哈达城的管理者是女真特穆尔部落的玛固尔浑,玛固尔浑同时兼具着管理者和最大的一个经营者的身分。
这样,特穆尔部落的人既管理又经营,对自已的部落和其他部落的商人必然采取不一样的政策,于是在收取“抽分”时,两个部落的人便发生了冲突,继而双方大打出乎。
特穆尔部落的后台是三万卫都司裴伊实特穆尔,乌日更达龘赖部落的后台是铁岭卫的庆格尔泰,论势力势均力敌,只是特穆尔部落一直占据着哈达城管理者的身份,实力更强大一些。
而特穆尔部落既管理、又经营,对自己部落多有偏袒,则引起了其它大大小小部落的不满,双方一俟发生冲突,蓄积已久的怨恨爆发了,其他部落纷纷站到乌日更达剌一边,声讨特穆尔部落,一些蒙古部落更是直接参战,卷入了这场大混战,而女真诸部因为玛固尔浑的管理者身份,先天上与经营者是对立的,所以直接出手帮助他的并不多。
两大部落的冲突又引起了铁岭卫和三万卫的注意,因为这两个卫所的兵将主要是由这两个部落的人组成的,自已的族人受了欺负,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幸好今时不同往日,夏浔这个辽东总督威权日重,裴伊实特穆尔和庆格尔泰不敢轻捋他的虎须,所以压制住了部下,派人向夏浔禀报,请他主持公道。若是以前的话,辽东都司沈永对开原一带一直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这两卫兵马早就直接参战,事态就要演变成一场诸部落间的大混战了。
夏浔带人匆匆赶到哈达城的时候,只见街市上一片狼籍,许多货物抛在地上,现场有许多手持兵器,怒气冲冲的人群,这些人大都衣衫凌乱,身上带伤,在他们身后地面上,还躺着一些重伤或已死去的族人。庆格尔泰和裴伊实特穆尔带着铁岭卫和三万卫的人马,用枪阵把这几伙人硬生生地格挡开来。
两个人一面弹压着局面,一面指桑骂魏地损着对方,虽然两人以前同受其他汉人都司的排挤,同病相怜之下交情不错,可是自己的族人受了对方族人的欺负,那点交情就不够看了。
一见夏浔赶到,双方大大地松了口气,立即呼啦啦围上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向夏浔告状。
“都不要吵!”
夏浔一声大吼,现场立场戛然无声,夏浔四下一扫,喝道:“谁先动手的?”
玛固尔浑立即道:“是乌日更达龘赖的人!”
夏浔转向乌日更达龘赖,问道:“为什么动手打人?”
乌日更达龘赖马上扭头问身边一人:“为什么动手打人?”
乌日更达龘赖急匆匆赶到的时候,自己的族人已经跟人动上手了,一见情况紧急,他拔刀子就上了,事情原委他还没搞明白,一见夏浔沉着脸喝问,乌日更达龘赖也有些害怕,急忙向他派到哈达城来收购货物的侄子阿木古朗询问。
阿木古郎臂上中了一刀,此刻已扯了些布条子胡乱裹了,手里提着一口带血的刀子,怒气冲冲地道:“大人你问他们,他们是怎么抽分的?官定抽分,骟马一匹银六钱,貂皮一张银二分,参一斤银五分,蜜折银一分,木耳折银一分,松子一斗银三分,蘑菇十五斤银一分,水獭皮一张银二加心
辽东现在如果推行宝钞的话还不具备条件,经济上的事情若用政权强行规定,是有益无害的,所以辽东现在结算商品主要以实物和银子来主。这阿木古郎做久了生意,大明官方觌定的抽分(税)比例背得滚瓜烂熟。
他说完了一指玛固尔浑那边的人,怒冲冲吼道:“他们族中的人,向我们索要的银钱,比官定抽分高出一倍不止,是何道理?”“嗯?”
夏浔脸色又一沉,冷冷瞪向玛固尔浑,玛固尔混赶紧抱怨道:“部堂大人,我们受朝廷指派,代为管理哈达城,可一向不敢横征暴敛呐。现在的情形是,哈达城的生意日渐兴旺,远近有许多商旅都赶来这里贸易,有些人远道而来,当日无法返回,或者需要采买许多东西回去,就得在这儿停留数日之久。
有些人想留下做掮客做生意,更是留连不去了。这些人谁来管?喝酒闹事的、打架斗殴的、偷鸡摸狗的、调戏妇人的,叫人堪不其扰。无奈何,我就得雇些人来,专门清扫维持秩序,这些人做事自然也要收取报酬的,那这钱从哪儿来?”
夏浔摸摸鼻子,对乌日更达龘赖微笑道:“达龘赖,玛固尔浑说的也是道理,既然需要雇人管理,自然需要付些工钱,大家都来这里贸易,这钱自然大家来出。
乌日更达龘赖道:“部堂,你不晓得如今哈达城每日货物出入多少,这么大的数量,只须略抽些许,足以支付工钱了,哪需要这许多?这特穆尔部落的人,籍机多收税赋,多收部分贪为己有,部堂若不信,只管问问这诸多郜落的人,是不是这样?”
四下里那些部落纷纷响应,特穆尔部落的管理人员当然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夫权掌握在自己乎里,对自已人有的税该收其实也没收,对其它部落,有时抽分何止提高五成,中饱私囊的人很多,清廉自守的人极少。
以前这里生意并不算兴旺,所以多抽的税赋也不多,大家还能忍耐,如今生意越做越红火,他们的贪欲也越来越大,货物吞吐量大,每一份货物多抽几成,这总数量就达到惊人的地步了,谁舍得这么多财富拱手让人?
夏浔听子,又转向玛固尔浑,沉下脸道:“诸部众口一词啊,玛固尔浑,可有此事?”
玛固尔浑慌了,他的一个族人见状连忙帮腔,口不择言地道:“部堂大人,我们不多抽分不成啊!现在贩货的人多了,那开原的汊商便趁机压价,向他们贱买货物!又有沿途守军,索要贿赂,若不答对得他满意,这关门要么不开,要么晚开,还对出入货物大肆翻检,弄得乱七八糟,无法交付。我们删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夏浔心中暗笑:“不错,撕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转向辽都指挥佥事张俊,沉声道:“张俊,诸卫官兵可有勒索贿赂之事?”
张俊马上跳出来,振振有辞,自有一番解释,玛固尔浑方才阻拦不及,自己的族人已经说出了汉官索贿的事情,无奈之下干脆把心一横,撕破了脸皮与他理论,两下里各执一辞,吵得面红耳赤,吵来吵去,又把那负责从开原到金州段运输经营的汉商扯了出来。
汉商在哈达城有一个类似代办处的唐铺,这店铺掌招正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热闹,不提防一下子把他也扯进来了。
这些汉商都是辽东各地汊人世家大族以及辽东将校家属们组成的,他们后台强硬,又缺乏监督,哪有那么自觉,肯奉公守法地经营,反正销售渠道掌握在他们手中,籍故压价,贱买贵卖的事,那是常有发生的。
不过要说特穆尔部落的人向其他部落强行收取的那么高的贿赂,全是为了转嫁他们用来行贿和汉商压价的损失却又不然,这一点汉商老板手里也是有真凭实据的,于是他也据理力争,与人争吵起来。
这罗圈架就好似那说不清、辩不明的三角债,各个部落在夏浔面前走马灯般争吵,各有各的不是,吵来吵去,人人屁股都不干净,这粪是越掏越臭了。
“统统住口!”
夏浔又是一声大吼,沉声喝道:“这件事儿,本督已经明白了,你们各有各的问题,看来,是不能不予整治了,否则本督开创的大好局面,早晚要毁在你们手里。
夏浔一指那汉商,声色俱厉地道:“你们之所以能肆意压价,贱买贵卖,是因为你们统购统销统供,离了你们,这哈达城有再多的货物,也变不成诸部想要的物资和财物,所以你们肆无忌惮!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从现在起,取消你们的统购统销特权,诸部可以把货物交予你们销运,也可以自行把货物运往金州,自行寻找外销商人,大家各凭本事吃饭!”
夏浔话风一转,又道:“当然,既然取消了你们统购统销的特权,你们也可以自行向其他诸部族收取货物,然后转运锋售。”
那汉商先是一惊,听了夏浔第二句话,脑筋又转了回来:“沿途所经诸卫,都是我们的军队,运输上比他们先天具有优势,再允许我们自行向诸部收购货物,无需通过哈达城,说不定收益反而更大,怕他何来?”于是欣然点头答应。
夏浔又对玛固尔浑道:“你部既经营,又管理,以权谋私的事,在所难免,也难怪要受到诸部诟病,现在本官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族自愿放弃哈达城的管理权,今后专事经营,要么,放弃经营权,专事管理,你选哪一样?”
第582章 智者借力而行
玛固尔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ingee
一方面,其他诸部与他积怨已深;另一方面,因为检举关隘守军索贿和汉商贱买贵卖,他又得罪了汉人这边的势力,而且,汉商现在有权绕过他直接向其他诸部收购,他这管理权就成了一块鸡肋。
相比起来,许多山货、木材、马匹收购来的价格并不高,销售出去的时候利润却十倍都不止,对他来说,明显经营权比管理权更能叫他的部民吃饱穿好。要知道从事经营的话,他们不但可以从其他部族收购,自己部族也有大量产出啊。
可是一旦放弃经营,自己部族的产出就得贱卖给其他经营商,两边的利益哪多哪少,这笔帐他可算得一清二楚。
可是要他放弃管理,他又不放心,如果把这权力交给乌日更达龘赖的部落,对方一朝大权握,岂能不难为他们?玛固尔浑迟疑道:“只不知……,如果我们放弃管理之权,部堂大人准备把它交予哪个部落?”
夏浔道:“交予哪个部落,利益攸关之下,你们能放心呢?嗯?还有你们,你们大家都说说,把这管理权交给谁,才能一碗水端平,叫你们大家都放心呐?”
四下里,各个部落的人全都不作声儿,谁敢保证,一座金山银海在自己手里流动着,会安心做个过路财神,不动心眼儿的?
夏浔吁了口气,痛心疾首地道:“本督自到辽东,眼看地方贫瘠,诸部百姓生活清苦,因此费尽心机,为你们想方设法地琢磨生财之道,让你们日子过得好一些。如今,日子刚刚好过了一些,结果你们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们、你们、你们所有的人都拍拍自己的良心!”
夏浔走前去,走到枪阵围成的中间,缓缓转了一圈,张开双臂,大声疾呼道:“你们中间谁做到了公平公正毫无私心,可以站出来!”
一时间四下里鸦雀无声,灿烂的阳光映在夏浔的身,他的脑后,仿佛出现了一个神圣的光环,如果有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站在这儿,他一定会热泪盈眶,这一幕,多像耶酥慷慨陈辞:“你们中间,谁是无罪的义人,可以站出来用石头砸死他!”那一幕啊。
然而这里没有,所有的人在夏浔的注视和质问下,都惭愧地低下头去,手中紧握的刀枪也悄悄垂下掩藏到身后。
夏浔继续摇头,痛心地道:“然则,我能弃你们不顾吗?不能!朝廷让我总督辽东,我杨旭,就要为辽东军民负责!”
“万世域!”
夏浔说完,忽地扭头叫道。
“啊?哦!草民……下官……卑职在!”
正看得入神的万世域一脸懵懂地站出来。
夏浔道:“万大人,乃辽东幕府长史。万长史,以后哈达城的管理由长史司负责在此设司法、司民、廉政诸署,招募健丁巡捕,治理地方,确保各部族正常、合法地经营、交易。一应靡费由幕府支付,不得妄收诸部一文!”
“啊!是下官遵命!”
夏浔又喟然叹道:“今日哈达城发生的惨剧,为本督敲响了警钟啊!万长史,迅速部署下去,辽东都司下属的其他各处榷市、马市、坊市,一应照此办理,各兵备道的六科除兵科外,全都划出来,做为各地成立行政官署的班底,成立幕府的专门管理机构,管理地方秩序,维此地方法制,一定要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是,下官……遵命!”
各部落的头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呆头鹅似的看着夏浔。夏浔毫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们道:“你们都是大明子民,有什么事情,不能通过协商解决,还可以找官府主持公道嘛!打打杀杀的,没有王法了吗?
你们谁赢了?谁输了?当族人的父母妻儿,抱着他们家里顶梁柱的尸体,哭哭啼啼找门去的时候,你们身为一族之长,身为部落里边德高望重的长老,你们用什么给他们一个交待,嗯?就算你们给他们再多抚恤,逝者,能死而复生吗?”
“多读点,学为做人的道理!本督已经成立府学了,你们这些头人家里,还有多少子侄没有送去读啊?只懂得舞枪弄棒,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能成什么大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高,你们听说过吗?没听过?没听过就记住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高!”
“张熙童!”
“平官在!”
张熙童也赶紧走出来,向夏浔一躬身,夏浔道:“这位,就是主持我辽东府学的张大人,家里的子侄送到他那儿读几本圣贤,将来才会有大出息。一会儿,你们都到张大人那里给家中的子侄报个名儿,当然啦,家境实在太困难,连学资和笔墨纸砚的钱都拿不出的头人,可以暂时不用报名,现在百业待兴,花钱的地方多,等以后辽东幕府手头宽容了,开办免费府学的时候,你们再把子侄送来!”
夏浔说完,横了裴伊实特穆尔和庆格尔泰一眼,说道:“各部落死伤的族人……”两位都司连忙躬身道:“部堂无需为此劳神,末将自会妥善处理!”
夏浔“嗯,了一声,深深地叹息道:“本官正筹谋再对鞋靶一战,解我边患,以保辽东百姓,这件事,好生处理,不要再给本督添乱了!”
裴伊实特穆尔和庆格尔泰羞惭得无地自容地道:“部堂大人放心,末将向部堂保证,不会了!”
满州的出现,是辽东诸部落在明廷的放纵和挑唆下,历经两百多年的自相残杀、吞并,最终以武力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政治体系不断完善,最终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政体。而夏浔现在却对这些还根本没有国家、政权意识的部落进行经济攻势,最终也让他们局限在了经济领域,渐渐放弃司法、行政,甚至武力。
优渥的生活环境,必然削弱他们的武力、他们的野性,同时,在他们变成一心经营工农商业的经济休时,也就避免了他们以武力自行发展成为必然带有政治特性的团休的可能口现在,这些并无政治野心的部落已经尝到了经营的甜头,他们需要稳定、需要法制和秩序的保护、维持?
这些事谁来做?夏浔已经给出了答垩案,由辽东官府和军队来做。那么长此下去,这些部落族人对部族的依赖还能有多少?部民对部落的依赖性差了,部族领袖还能约束、号召多少族人,在这些生意人眼中,是政府更有威慑力,还是一个大商人更有威慑力?
至于一二百年之后,通过融合和发展,他们做为部族领袖的特性早就殆然无存了,他们也许会没落,也许有人杰出,无论是没落或杰出,他们是大明的人!
夏浔的幕府官署是在各部落迫切需要维护自身利益的要求下应运而生的,这让他的行政和司法以最小的阻力开始推行。大势所趋之下,少数“明智,者的反对,大部分未等出口,就被自己部落内部的拥护声淹灭了,夏浔很是有些得意,他发现,原来做“坏事,也是有快感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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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伦贝尔草尊。
这是造化神奇的一方净土,是幻想中的天人间。
辽阔、宽广、美丽、动人,茫茫天地间一片碧绿,洁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
正逢盛夏,草原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星星点点的蒙古包升起缕缕炊烟;徽风吹来,牧草飘动,蓝天白云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奔腾的骏马漫步其。
河边,就是鞋靶人移动的都城,他们的汗帐此刻就设在这里。
澄澈的湖边,水草丰美,千百只鸟儿在空中飞翔,十二个哈那的大帐仿佛一座巨大的宫殿,静静地矗立在那儿,这是可汗的大帐,在它不远处,还有一座大小几可与汗帐相比拟的大帐,白色的帐幕绣满美丽的纹饰,华丽而奇特。
一个锦裙带筒靴,粉光脂艳的美丽少女脚步轻盈地走来,掀开帐帘儿走进去。她的秀发黑亮如漆,头顶周围梳着一丛小辫子,脑后则由小辫子编成一条大辫子,直垂至臀,行走间辫梢轻轻拍打着,或者在那优美的弧线处左右晃动,诱人眼神。
这里是蒙古人的大帐,而她的打扮却是回鹞畏兀儿人,她是鞋靶枢密副院哈尔巴拉的女儿乌兰图娅,她的母亲就是回鹛畏兀儿人,两种血缘的融合,让她的样貌比起一般蒙古女孩美丽了十倍。
这座大帐是太师阿鲁台的大帐,旁人进出都要经由通报的,而她显然不用,因为她是阿鲁台的干女儿,同时也是阿鲁台的儿子阿卜只阿正在热烈追求的女孩,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她就会成为阿鲁台的儿媳妇。
帐中铺着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图案华丽繁复,帐心长几放着几盘新鲜水果,阿鲁台正盘膝坐在长几前,认真地看着什么。乌兰图娅的鹿皮小蛮靴踏地柔软的地毯悄无声息,她走到阿鲁台的身边,阿鲁台还没有发现。
“嘿!”
乌兰图娅突然顿足大喝,吓了一跳的阿鲁台抬起头来,乌兰图娅已格格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淘气的丫头!”
阿鲁台见是自己宠爱的干女儿,不禁摇头一笑,顺手合了那份札丢在桌,乌兰图娅绕过桌子,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道:“干爹,我阿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快了,快了!”
阿鲁台宠溺地拍拍她的小手,下意识地看向桌那份手札,目中泛起刀锋般冷冽的光芒:“那个杨旭要动手了,很快,你的阿爸就会提着杨旭的人头,骑着飞快的骏马回来。到时候,我和你阿爸,给你和阿卜只阿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干爹!”乌兰图娅娇羞地捶了下阿鲁台的肩膀,阿鲁台纵声大笑起来,…:又一更啊又一更,今日文思如尿崩,月票、推荐票,给俺加点油啊!未完待续
第583章 拉拢
乌兰图娅张年夜浅蓝色的眸子,惊喜地道“真的吗?”
阿鲁台年夜笑:“固然是真的,唔,小丫头,你倒底是盼着你的阿爸快些回来,还是盼着阿爸回来,才好为你举办婚礼呀?”
乌兰图娅年夜羞,嗔怪地捶了义父一下,伸手去拿桌的手札:“这是我阿爸写来的么?”
阿鲁台摇摇头,站起身道:“不是,明人将要出兵的消息,是我在哈达城的探子,无意中听那辽东总督说走了嘴,这才透露出了近日将要再次征伐的消息,其实不是你阿爸送来的。本章节孤独手打D??这封密札讲的是无良哈三卫的事。”
乌兰图娅刚打开手札,一听与父亲无关,又丢回桌,随口问道:“那些叛变永生天、投靠年夜明的叛徒,他们又怎么了?”
阿鲁台微微蹙起眉头,说道:“他们很垂猾呀,我想与他们暗缔盟约,使我科尔沁部可以自在南迁,扩张领域,只是…许了他们许多好处,他们还是犹犹豫豫,哼!不见棺材不失落泪,看来,非得等我年夜败明军,甚至杀了那杨旭,他们才肯拱手臣服!”
阿鲁台能和无良哈三卫搭线,得益于朱棣的“帮忙”。
这无良哈三卫,就是朱棣靖难时,拐了宁王,借精骑数千的那三个部落。无良哈三卫终明一朝,对年夜明时叛时附,因此一些后人谈及此事时,总是耿耿于怀,似乎朱棣不把年夜宁卫的一片草原赏给无良哈三卫做牧地,鞑靼和瓦剌就不复存在了,女真人也不会崛起了。
无良哈三卫何时起过这么年夜的作用?
再者,就无良哈三卫的安设自己来说,那时也未必就不铛铛。在朱棣赐年夜宇草原给无‘哈三卫以前,他们在哪儿?洪武二十五年,万良哈三卫投靠年夜明的时候,自年夜宁前抵喜峰口,接近宣府的这一片处所,是朵颜卫的领地;自锦州、义州经广宁,渡辽河直至白云山一带,是泰宁卫的土地;自黄泥洼经沈阳、铁岭一直到开原,是福余卫的土地。
他们一直就在那儿,只不迂统治者由元朝的可汗改成了明朝的皇帝。十五年后,朱棣成为皇帝时,沈阳、铁岭、开原等地已经渐渐成子辽东都司密切控制的处所,而喜峰口作为一处重要的关隘,由着他们整天在那儿晃荡也太危险了。
这时,总得给他们一块生存空间,难道要逼反了他们才成?何况,对无良哈三卫的政策,尤其是在他们立下年夜功之后,对其他归附的部落和想要归附的部落也有极年夜的示范作用。于是,他们的驻地便北迁到了乌兰浩特、齐齐哈尔一带,那里的草场不及年夜宁丰美,并且周围各方势力盘踞,政治环境也比较卑劣,于是又把年夜宁卫的一片草原今承德、平泉、建昌及老哈河流域划定为他们的牧场。
可是,朱棣坐稳皇位以后,对许诺过的南下游牧,食言了。他心里始终把无良哈三卫当外人,为了免生是非,便禁止无良哈三卫每年候鸟般南迁放牧,这让无良哈三卫十分恼火,
阿鲁台得知这一消息后,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马派人与无良哈三卫秘密联系,以支持无良哈三卫南牧为条件,要求无良哈三卫允许鞑靼的科尔沁诸部向东向南迁牧。
阿鲁台的算盘打得挺好,可无良哈三卫也不是痴人,科尔沁诸部有十万之众,无良哈三卫就是因为他们的牧地不足以供养自己的牛羊马区,才向年夜明朝廷力争南迁放牧,眼下自己的肚子还没填饱,再开放他们的牧场,骤增十万科尔沁部众,年夜家一起喝西北风么?
一方面,无良哈三卫想利用阿鲁台的力量对年夜明施压,迫使永乐皇帝遵守当初的许诺,另一方面又不想真的让科尔沁诸部东迁,并且即便不走出于对鞑靼的警惕,他们也不会真的干出这种蠢事,究竟?结果他们现在还是依附于年夜明,做的是年夜明的官儿,如果做出那种事来,年夜明也绝对不会容忍的。
所以,无良哈三卫就开始惊险之极地走起了钢丝,对无良哈三卫的想法,阿鲁台也心知肚明,只是这些不得台面的筹算,年夜家只好心照不宣。
眼下,阿鲁台正摆设对年夜明的还击,明知无良哈三卫是在利用他们敲明朝永乐皇帝的边鼓,他也只好被利用。
因为,他不想无良哈三卫再度成为明人楗打手,做了征讨鞑靼的急先锤。
所以阿鲁台摞下一番狠话后,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再派使者,携重礼去见无良哈三卫首领,至少,在这鼎定乾坤的一战结束前,不要让他们来惹事。
阿鲁台正想唤人去叫自己的儿子来一趟,叫他去往无良哈三卫走一遭,阿只阿已然从外边兴冲冲地赶进来,他听说心爱的乌兰图娅到了父亲的年夜帐,立即开心地赶来,可是见了乌兰图娅,当着父亲的面又欠好做出专为她而来的姿态,还佯作惊讶地道:“啊!图娅,你也在这儿!”
乌兰图娅虽在看着自己长年夜的义父面前很是爽朗,可是看到了自己的心人,却有些羞涩起来,她抿嘴一笑,说道:“阿哥哥,你和义父有事商量么,那我先回去一下!”
说完把长辫子往肩后一甩,轻盈如一只牝鹿般从他身边跑了过去,擦肩而过四目相对时,一抹娇羞的红晕便浮了她奶白色的脸颊。
阿只阿回头看着心爱的姑娘跑出帐去,长腿错落,蛮腰款摆,那辫梢儿在圆翘丰挺楗臀部轻轻拍打着,禁不住有些心醉神痴,任正想转身追去,阿鲁台唤住了他:“阿r,站住!为父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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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所,泰宁卫驻地。
泰宁卫指挥索南、朵颜卫指挥哈喇无歹、福余卫指挥南不花三人齐刷刷地坐应索南的年夜帐里边,对面则是夏诗派来的亦失哈、张熙童和丁宇。
亦失哈笑容可掬地道:“本镇守奉部堂年夜人之命而来,特意把朵颜、福余两卫的都司年夜人邀请到索南年夜人这儿来,是因为此事与三卫都司皆有关联,年夜家坐下来,由本官一并告知,有些事情,也廉价于商量。”
三个粗壮的年夜汉盘膝坐在对面,对亦失给道:“三位差客气了,部堂年夜人见召,我等安敢不至,只是不知部堂年夜人有何愉示。”
张熙童笑眯眯地道:“是这样,哈达城开市以后,日渐繁华,泰宁卫与我开原近在庶尺,许多牧民苍生交往销售货物,因路途不宁,泰宁卫索南都司曾向部堂年夜人请求,允许泰宁卫也介入贸易。部堂年夜人深知三卫苍生运疾苦,你们的部众同样是我年夜明子民,岂能厚此而薄彼呢?
因此,部堂年夜人派我们来,召集三位都司,是想说明部堂年夜人的意见。部堂年夜人的意思是,福余卫在北,朵颜卫在中,泰宁卫与我开原毗邻,由汉商在朵颜卫设一处所在,专司收购三卫马牛羊皮张等畜产品,同时运来绢、布、米、盐以为交换。”
三卫首领一听喜出望外,亦失哈又道:“固然,三卫的马还也就没必要远赴开原马市交易了,可以就近在朵颜卫交易,价格仍按朝廷兵部所定,以银价折合等值的布匹、丝绸、陶瓷、米、盐、铁锅、铁铧等特交换。呵呵,示余卫部众可往朵颜卫来交易,至于泰宁卫则不需要了,行商贩贾们往来必经泰宁卫,即可途中交易了。”
无良哈三卫首领喜不自禁,他们知道因为他们是蒙古人,朝廷一向有些防着他们,贸易的限制就是一种控制手段,所以泰宁卫的索南眼热于哈达城的贸易之繁华,决定向辽东总督请求介入贸易的时候,朵颜和福余两卫首领根本就没掺杂,因为他们不相信辽东总督能对他们一视同仁,想不到事情结果却年夜年夜地出乎于他们的预料。
集贸之地设地朵颜卫,哈剌无歹得益最厚,喜得他笑不拢口,连声说道:“部堂年夜‘爱民如子,对我三卫一视同仁,这真是……这真是…,我们该当进见部堂,听候部堂训示才对,还要劳动三位差跋涉而来,真走过意不去啊!”
张熙童笑道:“来一趟是应该的,我们带了些汉商来,总要考察一下沿途路径是否通顺、是否平安,各地有何产出,以及建立坊市的地址嘛。”
泰宁卫指挥索南立即拍着胸脯道:“各位年夜人无需担忧,自泰宁而至开原,沿路平安,由我泰宁卫全权负责,我们会沿途建烽缝,派护卫,确保商团平安!还有道路的问题,我们也会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确保道路通顺。”
朵颜卫指挥哈吃喇无歹不甘落后,忙也拍胸脯道:“建坊市?那多小家子气!我也模仿开原,单辟一地,开一座贸易城,请部堂年夜人派官吏来经管着,建城的土石、人力,俱由我朵颜卫包下了!”
人心没有知足的,夏诗允许他们与汉人自由贸易,已是他们意想不到的好处,可是与泰宁、朵颜两卫一比,自家获得的好处似乎少了一些,福余卫指挥南不花还觉得小有遗憾,如今一听泰宁卫要负责开路、护卫、建烽隧,朵颜卫则主动建贸易城,请朝廷设官署治理,这心思又平衡下来。
一时间宾主尽欢,喜不自胜,双方马更加热络起来,索南正兴冲冲地放置人准备盛宴款待三人,突然有人冒冒失失地跑进来禀报:“年夜人,鞑靼太师阿鲁台的儿子阿只阿求见!”
索南瞪着那个缺心眼的侍卫,恨不得一把掐死他:“浑帐工具!这种事儿也能当着朝廷的官儿说得?”
这一句话,排场马冰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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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看我不封侯!
索南瞪起眼睛,强捺慌张地遴!”什么阿鲁台、阿卜只阿的,不见!统统不见,把他给我轰走!”
那侍卫刚要转身离开,亦失哈挺身而出,说道:“且慢!呵呵,索南大人,阿鲁台保的是鞑靼,你保的是大明,各为其主嘛,不逊……说起来,三卫首领与阿鲁台七拐八绕的,总还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如今阿鲁台突然派人来,而且派的还是他的儿子,无论公事私事,见一见总是应当的。”
张熙童目光一闪,接口道:“不错,索南大人只管接见,我们……稍作回避便是。”
“这个……”
索南犹豫起来,杨部堂的人都这么说了,如果他仍执意不见,不免显得心中有鬼了。丁宇心中一动,打个哈哈道:“不如,我们就躲在这帷幕后面,听听他说些甚么。”
哈剌兀歹有些着慌,他们与何鲁台暗中都有来往,万一那阿卜只阿说出甚么机密的话来,听入这三位朝廷大员耳中,那该如何是好?哈剌兀歹情急智生,说道:“我与南不花在此出现,为人所见的话也不妥当,不如我们一起避开了去!”
若是五人都回避开去,那帷幕后边可藏不下,哈剌兀歹不由分说,与南不花拖起亦失哈和张熙童就走,丁宇见状,也只好跟在后面,五人自后帐出去,进了另一座帐蓬,索南松了口气,这才唤道:“来啊,请他进来!”后帐之中,亦失哈和张熙童三人聚在一块儿,悄悄耳语,帐蓬另一端南不花和哈剌兀歹神色不安,也悄悄耳语着,情形一时显得有些诡异。
哈达城等地由商贸促进各行业发展成功模式,夏浔本就有心推广开去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朵颜三卫。
实际,在本来的历史,由于朱棣违背了诺言,拒绝兀良哈三卫南下游牧,兀良哈三卫与鞑靼便走得近了些,朝廷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经济制裁,停止与三卫互市,断绝其经济往来,使之更形困乏以示惩罚。
经济制裁在现代的国与国之间,算是一种不错的施压手段,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用在名义归属于自己的部众子民身,显然适得其反。断市的结果是,兀良哈三卫更形困顿,缺衣少穿,茶盐不足,于是就寇掠辽东以满足生存需要。
寇掠的结果是,受到大明朝廷更严厉的经济制裁和军事打击,饥困之下,兀良哈三卫屡请复市,明廷依旧不允于是兀良哈三卫就采取了迂回政策再救。朝廷停止与兀良哈三卫互市,却没有同顺服的女真诸部断绝贸易往来,结果兀良哈三部就“潜结女真”。女真以土产的皮货或从辽东汊族地区换来的谷物以及白己生产的军器等货物换取兀良哈的骏马,再以从兀良哈买来的马或自家饲养的牧马向明朝进贡或在马市交易。结果女真诸部越来越强大,兀良哈三卫在经济受制于女真,不得不与女真建立更密切的联系,双方反而结成了同进同退的同党,更加尾大不掉了。
经济制裁的目的本是想“绝市便可坐困,使之货绝、人饥甚至不战而服……”结果却加深了彼此的矛盾促成了各个潜在敌人的联盟,因而入寇的战争也不时发生,结果到了成化年间,为了收三卫民心散女真之党,明廷不得不重开互市渐趋激化的矛盾顿时缓和下来,女真人和蒙古人的关系也不复那般紧密了。
夏浔并不了解这些详情,他只是在努力地利用经济互利的手段想要消除对立,促进融合,无意中却恰恰解决了这一问题,历史本来政策的失败,证明了他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尽管它的见效缓慢,却是一劳永逸的。
本来历史,终明一朝,兀良哈三卫时叛时跗,其实就是挣扎在两大势力间的摇摆,当某一方更强大时,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就不能不做出一定的妥协,实际他们还是附庸于明朝的时段多一些。
同时,我们不要忘记,他们当时不是独立的政权,而是大明统治下的部落,东北之建州、毛怜、女直等卫,西北的朵颜、福余、泰宁等卫都是归附于大明,并由大明设置于当地,治理地方、阻挡升敌的。
在依照大明的指挥参与的一些战役中,他们的部族包括部族首领,也先后有大批将士战死沙场,为大明捐躯,结果大明统治了两百年,没有把他们融合、没有让他们把自已当成大明的人,反而越来越走向对立,岂不是自己的民族政策存在着重大问题?始终把他们当成一个潜在的敌人、压制、排挤、削弱、挑唆他们内斗,其实是在玩火,这样做的结果,只能保证一时的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可他们在这种弱肉强食的残杀游戏中,始终在不断壮大……一但朝廷趋弱,或者内部出了问题,他们不反噬才是见了鬼了。
汉人对自己的朝廷都有“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的想法,诃况始终被你当成外人的人?
堵,不如疏;夏浔治“水”,走得是另一条路。
于是,他派人来了,没想到阿鲁台与他不谋而合,也打起了兀良哈三卫的主意。
张熙童低声道:“公公,看来阿鲁台与兀良哈三卫早有往来啊!”
亦失哈道:“幸亏部堂大人棋先一着,如若不然,他们投靠阿鲁台,于部堂经略辽东的大计,必然大有损害。”
丁宇道:“公公,张大人,阿鲁台派了自已的儿子来,显见是对兀良哈三卫甚为重视,也不知他提出了甚么条伴,万一索南首鼠两说……”
亦失哈没读过,人情世故却具谁都看得明白,他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兀良哈三卫顶多是收了人家好处,暗中扯扯咱的后腿。他们不是傻瓜,和阿鲁台共谋大事,那是与虎谋皮,他还得选择抱着咱们皇的大腿,不敢公开做出与朝廷不利的事的。”
丁宇蹙眉道:“暗中扯后腿就已不妙的紧了,公公,咱们这次来,可不只是许他们好处来的,部堂大人可是还交给咱们一样差使的,要劝说兀良哈三卫佯动,吸引阿鲁台救兵的。如果索南与阿鲁台暗中有所勾结,阿鲁台还会忌惮兀良哈三卫出兵么?”
“这个……”锦黄门内品整理
亦失哈听了不觉迟疑起来,张熙童眼珠转了转,突然脱口道:“我刻有个主意,可以绝了兀良哈三卫勾结阿鲁台的念想,还叫他们死心踏地的站在咱大明一边。”
亦失哈欣然道:“什么办法,张大人快说!”
张熙童道:“昔年班超出使西域,先到鄯善国。鄯善王一开始对他礼敬备致,后来匈奴使者到了,鄯善王便生了异心,班超得知消息之后,领着三十六个部下,杀入匈奴使者驻地,全歼匈奴使节,鄯善王绝了退路,惶恐之下只得归附大汉。”
张熙童说到这里,又犹豫道:“只是不知是否会适得其反,激怒了兀良哈三卫,而且那阿鲁台此来,必然也带有大量随从,鞑靼人凶悍好武,咱们带来的却多是商贾,若是动武,一旦杀不了他,反为其所害,那就弄巧成拙了。”
亦失哈双眼发亮地道:“妙计!这个法子不错!若只杀一个使者,索南只消向阿舁台诉明原委,未必就能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可若杀了阿鲁台的儿子,嘿!他们身长一万张口,也是解说不清了,这仇结得磁实。只风……”要想杀他,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恐怕……”
两个人说着,一齐望向丁宇,丁宇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走。
对面,哈喇兀歹慌忙迎前,问道:“啊!丁大人,往哪里去?”
丁宇道:“我去方便一下!”说着掀帐而出。
哈喇兀歹追出去,见他不是朝着索南的大帐而去,这才放心返回。
亦失哈与张熙童对视一眼,说道:“这厮怎么如此胆小?”
张熙童恶狠狠道:“回去之后,我定要在部堂大人面前告他一状!”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杀声震天,不由相对一愣,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抢先一步冲了出去,张熙童和亦失哈忙也跟着钻出营帐,只见前边索南的大帐内外已是杀成一片,明军、索南的卫军、还有一身蒙古长袍的鞑靼士兵,三方走马灯一般,杀了个不亦乐乎。
张熙童和亦失哈抄着手,杩鹁似的躲在哈喇兀歹和南不花身后,茫然道:“怎么啦?怎么啦?”
阿卜只阿盘膝坐在毡毯,正耐心劝说着心神不宁的索南:“索南叔叔,您可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幼弟铁木格翰赤斤英雄的后裔,你是草原的雄鹰,难道就安心做明国皇帝笼中的一只小鸟吗?家父说了,他派科儿沁诸部东迁,目的不是与你争夺草场,而是要配合你南牧,除非你尽占大宁草场,否则我冉的部落……”
他还没有说完,帐外就传出厮杀声和叫骂声,阿卜只阿一怔,还未及起身,帐蓬儿“嗤啦”一声,被人一刀削成两片,帐帘乍开,阳光刺眼,一道人影就裹着那刺目的阳光猛扑进来。
阿卜只阿愕然,他还没看清来的是珂方妖怪,一道雪亮的刀光已然电光一闪,刷地一下劈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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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妥协
阿卜只阿大吃一惊,眼见要跳起身来还击已经来不及了,他立即把身前的矮几向前猛地一掀,同时双手撑地,往后一个疾跃,扑进帐来的那个人反应极快,早料到他必有反抗,一见他掀起矮几,手中刀立即变劈为刺,狠狠向前E捅。
阿卜只阿抽身疾退,身形稍稍一展,速度虽快,终究不及那人刀快,被那人一刀正搠在胯下。
阿卜只阿“啊”地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持刀人也摔在了矮几上,矮几上的马奶酒和瓜果一类的东西噼呖啪啦洒了一地。那持刀人狞笑着,腰杆儿一挺,又复向前扑来,阿卜只阿这才看清来人,年轻甚轻,二十七八,一身鲜明的明军官服,竟然是个明军的将领。
索南坐在主位上,眼见如此情形,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还未及寻问,他的一个侍卫便提着刀从外面冲进来,正要扑向丁宇,后边又追进一个明军士兵,疯狂地扑上去,挥刀就砍,那侍卫马上反手相迎,两个人就站在大帐门口,乒乒乓乓地对打起来。
“说……这……这是怎么了?”
索南惊呆了,有心上前帮阿卜只阿解围,又觉得不妥当;若是去帮丁宇,那就更不像话了。仅仅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丁宇已经扑到了阿卜只阿面前,阿卜只阿的胯下受了重伤,他被丁宇狠狠一刀,几乎将整个下体要害全都切了去做太监。
如今与太监也只一皮之隔了,因为他的下体现在与身上就只连着一层皮了,若换一个人,现在早痛晕过去了,阿卜只啊还能保持清醒殊为不易,如此重的伤势,他哪里还能闪避丁宇的扑击?
阿卜只阿仓惶之下,只来得及把腰刀抽出一半,未等腰刀完全拔出,丁宇已和身扑到他身上,同时手中刀也很狠地捅进了他的身体,“啊……”,阿卜只阿又是一声惨呼,丁宇已半纵起身,举刀在他身上“噗噗噗”地一连捅了七八刀。
阿卜只阿身上耸血溅出,喷得丁宇一身一脸,丁宇如着疯魔,跳将起来,双手握刀,恶狠狠地向下一劈,索南这时才回过神来,失声叫道:“不要!”
“噗!”
丁宇锋利的长刀挥过阿卜只阿的脖子,已然将他的脑袋硬生生砍下来,丁宇一俯身,挽着阿卜只阿的头发,把人头提在手中,一身一脸的血,站在那儿,哈哈大笑:“他奶奶个熊!看我来日不封侯!”
门口儿,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急三火四地跑进来,后边还跟着张熙童和亦失哈,一眼瞧见帐中情形,四人顿时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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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被打扫干净了,阿卜只阿的尸体和染满鲜血的羊毛毯、砸碎的矮几都搬了出去,兀良哈三卫的首领和亦失哈、张熙童、丁宇依旧对面而坐,只是帐中气氛十分严峻,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门口已然站满了索南的人,丁宇带来的侍卫和阿卜只阿的侍卫都被索南的人缴械看押起来。
索南厉喝道:“丁都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我们蒙古人的帐内,杀我们的客人,你这如……”
张熙童给定性了:“事情很严重!”
索南的拳头还没捶到桌子上去,张熙童就面色凝重地道:“索南都司,你想想,阿卜只阿是什么人?是阿鲁台的儿子!阿鲁台是什么人?是鞑靼太师!鞑靼是甚么地方?是我大明的死敌!索南都司是甚么人?是我大明的将领。大明将领未得天子诏命,擅自与敌国太师之子会唔,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嗯?”索南被他绕得一脸茫然。
亦失哈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脸严肃地道:“索南都司,皇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说说,如果皇上知道这件事,会如诃处置?”
丁宇满不在乎地道:“什么你的客人我的客人!我是谁?大明辽东军卫将官,我杀的是谁?敌国太师之子。敌人相见,白然拔刀以对,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杀得天经地义,气壮理直!”
张熙童频频点头:“是啊是啊,索南都司,你还称他为什么?‘我的客人!,啧啧啧,这叫什么话,你这个立场,很成问题哟……”索南欲哭无泪地道:“可你们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
亦失哈笑眯眯地道:“行大事不拘小节!”
张熙童深以为然:“方才那么说,并不是我们的本意!”
索南怒不可遏,推桌欲起:“你佩……”
“啪!”锦吧黄门内品整理
丁宇重重地一拍桌子,帐中十余个兀良哈侍卫立即紧张地拔出刀来,丁宇一指索南,厉声道:“我们怎么?我杀了敌国太师之子,你索南都司身为我的袍泽战友,身为大名将官,这算甚么态度,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说!”
索南一怔,气焰便有些萎了,亦失哈翻了翻眼皮,阴阴地道:“索南都司,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如诃善后才是!”
张熙童冷冷地道:“哈剌野多都司、南不花都司,你们两位是什么意思啊?还不好劝劝你们的索南兄弟,难道,你们真想与朝廷为敌?你们真敢与朝廷为数?”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面皮子一紧,对视了一眼,神态便有些犹豫。
亦失哈不咸不淡地道:“部堂大人对你们可是关照有加呀,我们来的时候,部堂大人说过,要向皇上请旨,允许你们南迁大宁放牧呢……”
南不花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当真?”
张熙童忽然也微笑起来:“部堂大人还说,要从南洋购粮米,直接运往这里呢,到时候,何需南下放牧那么辛苦啊,三卫部众的饥寒问题自可迎刃可解!”
哈喇兀歹也不禁动容,忙问道:“当真?”
丁宇面无表情地道:“部堂大人在开原集结步骑精锐愈十万之众,正要征讨鞑靼呢!我想,你们之中,没有人愿意替鞑靼来承受部堂大人的雷霆之怒吧?”
索南、哈喇兀歹、南不花齐齐一惊,异口同声地道:“当真?”
张熙童咳嗽一声,说道:“索南都司,阿卜只阿已经死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不错,人是丁都司杀的,可人是死在你索南都司的中军大帐里,试问,纵然你有心和解,阿鲁台会原谅你么?如果我是你,现在只会担心一件事,如何应对鞑靼的报复!”
亦失哈似笑非笑地道:“杀死鞑靼太师之子,这可是大功一件呐!与鞑靼太师之子私相会唔,却是大罪一桩。如果我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如诃向朝廷解释杀死鞑靶太师之子。说他是来和你会唔时,被丁都司一刀杀了?你固然有罪,丁都司的战功却也不甚荣耀。
不如咱们好好商量六下,比如说……”是鞑靼太师阿鲁台之子率兵劫掠兀良哈三卫,三位都司连手却敌,适逢丁都司前来商议军机大事,见此情形奋然拔刀参战,于阵前斩杀了鞑靼太师之子,鞑龘子仓惶逃窜。如此一来,岂不皆大欢喜?”
两个人一唱一和,哈喇兀歹和南不花听了对视一眼,心道:“这些汉家读书人太坏了!这么看来,还是丁都司可爱一些,毕竟是武人,心眼儿直……”
丁宇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公公和张大人所言,并无虚假。南洋稻米一年三熟,且地少人多,所以粮米是很充足的,部堂大人确实有意从南洋输米,以解兀良哈三卫之匮乏,在粮米问题解决之前,部堂也确实有意向皇上进言,允许兀良哈三卫至大宁一带放牧。”
张熙童双手一摊,说道:“依我看,现在郫不必远离三卫的驻地,跑到大宁去游牧了。”
南不花奇道:“怎么?”
张熙童道:“这还不简单?阿鲁台得知儿子死了,势必不肯甘休。可他儿子死或不死,部堂大人都是不肯甘休的,既然如此,三位都司何不尽起族中精锐,配合部堂大人的十万精兵,把阿鲁台打得丢盔卸甲,元气大伤呢?”
亦失哈道:“如此一来,有三个好处。
第一,兀良哈三卫的危机立解;第二,兀良哈和开原附近,鞑靼人的势力急剧缩小,这空旷出来的大片草原,谁去放牧啊?三位是因驻地的苹原不够辽阔,才想南下牧马,何不就近扩充了地皮,解决草料问题呢?这第三么……”三位立下这等大功,咱们皇上向来是有功必赏的,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大为心动,交头接耳一番,便转向索南进行劝说。
他们虽然气愤,却也知道如果阿卜只阿不死不残,这事在阿鲁台那里或还有回旋的余地,眼下阿卜只阿死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可能再与阿鲁台和解,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更加地抱紧大明的大腿。
他们眼下愤愤然的,只是因为他们都是称霸一方的豪杰,却被人如此左右,心里实在不够爽利。然则,他们眼下还有第二条路走么?
气恼之意渐去,三人恢复了理性。如今之计,也只有死心踏地的绑在大明的战车上,才能保证自已部落的安危了,否则,明廷那边要追究他们与鞑靼暗通款曲的事,阿鲁台这边要报杀子之仇,只应付一方的话,兀良哈三卫还能勉强支撑,可他们绝对承受不了来自两方面的压力。
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把这些利害关系一一和索南说明,苦劝不止,索南听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没精打彩地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商量些什友呢?”
丁宇精神一振,立即抢着说道:“不如,咱们就先商量商量亦信公公方才所言吧,咱们是如何联手拒敌,如诃奋勇厮杀,如诃力斩鞑靼太师阿鲁台之子阿卜只阿,你们看怎么样?”
兀良哈三卫首领一听几乎齐齐晕剧:“这位汉人将军的良心,也是大大地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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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五花肉(第四更,求票!)
阿卜只阿的尸体横陈地上,乌兰图娅抚尸痛哭。阿鲁台老来丧子,也是心中大恸,不过他毕竞秉政多年,控制着整个东蒙古,经历多多,虽然心中悲痛,却仍能强抑老泪。
乌兰图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只这一去,被送回来的竞然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她扑在阿卜只阿身上泣不成声。
阿鲁台轻轻走上去,抚着乌兰图娅的肩头,颤抖地道:“图娅,不要再哭了,阿卜的死,我会要兀良哈三部用他们命来偿还!”
“我要亲自去!”
乌兰图娅攥紧了双拳,抬起含泪的双眸,愤怒地道:“义父,给我一支人马,我要亲自替阿卜报仇!”
“傻孩子!”
阿鲁台轻轻叹息:“你是女风……”
乌兰图娅咬牙切齿地道:“女人怎么了?女人一样可以杀人!我一定要亲手宰了索南、丁宇,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杨旭!”
阿鲁台丙安说话,帐其又急步走进凡个人来,中间一个高大魁梧,年约六旬,头戴外白内黑的皮冠,身着着浅米色绒衫,额前有灰白的头发微微露出,垂至帽下末端向左右分散开来。
“太师,听说阿卜不幸遇害……”
一眼看见地上横陈的尸体,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才轻轻叹道:“太师,节哀!”
阿鲁台强忍悲痛,退后一步,向那人微微躬身施礼,低沉地道:“大汗!”
这人正是鞑靼国主本雅失里,忽必烈后裔,黄金家族成员,不过黄金家族到了今时今日,也不过是手下权臣掌巾的一个傀儡,本雅失里并无实权,只是鞑靼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大汗!”
乌兰图娅回身向本雅失里见礼,嘤嘤地哭泣着:“大汗,阿卜为了我们鞑靼而死,大汗要为他报仇呀!”
“当然,当然,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本雅失里慈祥地说着,弯腰扶起乌兰图娅,看到她那梨花带雨的俏模样,一抹淫邪攸然掠过他的眸底。他只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傀儡,朝中大事尽由阿鲁台作主,这个忽必烈的直系子孙,整日里无所事事,只能沉溺于酒色之中。
乌兰图娅在整个鞑靼也是数一数二的小美人儿,本希失里对她不无垂涎,只是乌兰图雅与太师阿鲁台的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纵然他是大汗,也不敢露出贪婪之意。
阿卜只阿死了,本雅失里才不在乎他死不死,甚至还有些窃喜:“这一下没有人和我争了吧?等事情平息下来,我就纳她为妃,不管怎么说,我是大汗,让她做汗妃,相信她的父亲也会欣然应允,阿鲁台那时也没有理由阻止了。”
心里想着,扶起乌兰图娅时,手指白她腕间滑过,感受到那肌肤的拖腻润滑,心里怦然一动,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阿鲁台没想到儿子尸身还横在那里,这个满脸慈祥威严长者模样的大汉脑子里居然转着这么龌龊的念头,接着他的话头儿,阿鲁台便道:“大汗,辽东总督杨旭马上就要进犯我朝,兀良哈三部既然坚决站到了明廷一边,难保不会出兵协助,看来,我们必须得派一支人马反制,以免影响哈尔巳拉那边的部署。”
“啊,好好!”
看着乌兰图娅退到一边,抬手拭泪的模样,觉得自已有望纳她入房的本雅失里色授神销,忙不迭地答应着,头点到一半才明白过来,忙道:“还要增兵?”
阿鲁台沉重地道:“是!可是瓦剌咄咄逼人,眼下,西线的军队是动不得的,大汗,只有动用禁卫军了。”
本雅失里虽然失去了统治权,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力量的,可汗有一支一万两千人的禁卫军,这是直属可汗的军队,其他人调动不得,尽管本雅失里也知道,如果阿鲁台想动他,靠这么少的军队根本无同阿鲁台抗衡,可是毕竞算是由自己掌握的一支力量。
要动用这支人马,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可是转眼看见乌兰图娅珠泪盈盈的样子,清丽绝俗,如同一位不可亵渎的仙子,那心儿一软,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报!明军出清阳堡,过亮马鬃河,向东北方向而行,如今正驰向亦马忽山!”
一名骑马飞驰而至,到了鞑靼枢密副院哈尔巳拉身前翻身下马,牵着马缰单膝下跪,向他集道。
“亦马忽山?”
哈尔巳拉抚着大胡子沉吟起来,蒙哥铁马儿惊叫道:“不对!亦马忽山左近如今可没有什么值得十万大军攻讨的大部落。他们的目的不是亦马乎山,而是要佯取亦马乎山,至饮马河而止左向,从侧翼袭击我的部落,我的部落本在饮马河与流花河之间!”
“不错!那一带值得动手的,也只有你的部落了。”
哈尔巳拉颌首一笑,抚着胡须睨了他一眼,不无得意得说道:怎么样……闻明军有所动静,我马上命你迁徙部落做对了吧?”
蒙哥贴木儿赞道:“枢密大人算无遗策,在下佩服之至!”
哈尔巳拉哈哈一笑,把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贴木儿,你率人沿饮马河下去,候得明军攻到你的驻牧之地,发觉目标骤失的慌乱时刻,迎头冲上去!土哈,率你所部绕过流花河,截住他们的退路。明军发觉中伏,必然向南突围,本院亲率中军,就在河畔等着他们,这一战,既是杨旭亲自领兵,某定要他有来无回!”
“遵命!”
贴木儿和土哈抱拳领命,旗号展开,旌旗如云,原本严严整整地排布在他们身后的数个万人队应声而动,鹰犬前驱层层推进,蹄声雷动,旗鼓号角响彻草原。
翰赤斤土哈全副拨挂,一身黑色的皮制铠甲皮制头盔上雪白的盔缨随风飘扬,掌中一杆杆儿粗如鹅卵的长矛隐隐泛着血光,他把长矛一挥,跨下战马撒开四蹄飞奔而去,肩后黑色狼头的披风迎风飞舞,好象一片黑色的乌云。
无数勇武的战士呼啸着跟随其后,宛如旋风一般卷过草原,马嘶声、奔蹄声,经久不息……贴木儿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把手一挥提马前行,他的部落勇士也随着他疾驰而去。
哈尔巳拉对那探马吩咐道:“吩咐下去,若明军至饮马河而止改为西向,立即停止侦伺行动,以免为其察觉!”
“是!”
那探马答应一声,翻身跳上战马,疾如箭矢般离去。
哈尔巳拉秦然命令道:“各部,缓缓而行!”
几路骑兵组成的一个个战阵,在偌大的草原上如星罗棋布的马群在哈尔巴拉的指挥下,缓缓迎向饮马河流域。
夏浔的神机营与骑兵相配合,车兵与步兵相配合,组成了前后左右中五路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北方。
中军一辆大形战车上面张俊、丁宇、裴伊实特穆儿、庆格尔秦,以及沈阳中卫魏春兵、辽海卫祈天行等人团团而坐,上首坐着夏浔和指挥佥事张俊。
夏浔慨然道:“贴木儿已经派他的儿子阿古送来了哈尔巳拉的行动计划,依据哈尔巴拉的行动计划,我们有所针对的拟订了一份作战计划。阿鲁台派出了大汗禁卫军正在袭扰兀良哈三卫,兀良哈三卫保持防御状态,这样,三卫之中可各自抽调一部分兵力作为机动,他们的唯一使命,稍后会宣布。
先宣布一下在座诸位的会战计划三万卫、辽海卫多增旗帜以惑敌军务必掌握时间,在夜晚时分渡过饮马河,点双火把,佯充主力直扑蒙哥部落。蒙哥部落已被迁至落霞山,原驻地只有一座空营营中有少数充当诱饵的老弱牧民,那里就是哈尔巳拉设伏之地。你们赶到之后,会受到蒙哥贴木儿和斡赤斤土哈的‘两面夹击’……”
说到这里,众将哄堂大笑,夏浔也笑了,继续说道:“当然啦,蒙哥贴木儿会临阵剧戈,与你们合力攻打斡赤斤土哈,三万卫、辽海卫是远超出一般卫所编制的,你们的兵力总和,实际上相当于三个半卫,再加上蒙哥贴木儿的兵马,总兵力不在翰赤斤土哈之下,再加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夜色之中,他们摸不清虚实,必败无疑。
铁岭卫的庆格尔秦、沈阳中卫的魏春兵,广宁卫的祈天行,你们在赶到饮马河畔时,便悄然离开大队,由向导领路,迂回绕向饮马河南岸,对在那里设伏的哈尔巳拉实施包围,并歼灭之。攻击时间,设在北岸火起的时候,这样才能叫他们自顾不暇!”
夏浔吁了口气道:“饮马河南岸哈尔巴拉、北岸翰赤斤土哈同时中伏的时候,兀良哈三卫抽调出来的精锐便在流花河北岸守株待兔。流花河水浅,泅马可渡,翰赤斤土哈兵败,唯一的选择只有北逃,兀良哈三卫的精兵就负责在流花河北岸堵截。
裴伊实特穆尔和祈天行你们同蒙哥贴木尔一起追击过河,哈尔巳拉一旦兵败,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北渡饮马河,继而北渡流花河,会跑在你们后面,负责残灭他们的铁岭卫、沈阳巾卫、辽海卫也会追击其后,敌之败兵会一层一层的夹杂在你们中间,就像肥一层瘦一层的五花肉。
鞑靼人与我们打仗,向来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茫茫草原,浩瀚如海,把我们拖得苦不堪言,难得这一次他们集中了大批主力正面决战,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再逃掉,这块五花肉,一定得给我烹熟了,做出一块香喷喷的东坡肉!”
丁宇听得急了,追问道:“部堂,那我呢?我做什么?”。第四更了,精疲力尽地求张票票!
第587章 自蹈陷阱
夏浔道!你的任务很重要!相当重要!”
丁宇精神一振,夏浔扭头看了眼车外,车外侍卫丛中,有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身穿蒙古式长袍,那是蒙哥贴木儿的长子阿古,他送来了消息之后就留在了夏浔的队伍里而,很显然,这是依照草原上的规矩,充当人质的。
夏浔道:“哈尔巳拉派了一个千人队,正守着蒙哥的部众,名曰保护,实为监管,你的任务就是干掉这个千人队,把他的部落安全地来。”
夏浔严肃地道:“人无信不立!如果我们不能做到这一点,或者对他族人的安危置若罔闻,失去的将是民心,而民心你看不到摸不着,它却时时刻刻都在发挥着重大作用。”
丁宇本来有点失望,见夏浔说得如此慎重,便也严肃起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部堂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夏浔道:“嗯!照理说,这个任务是很简单的,除掉一个千人队,解救蒙哥的部众迅速东返。哈尔巳拉的大军陷身苦战之中,周围是没有其他军队参战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记着,蒙哥的部众解救出来以后,片刻不停,立即赶回开原,这边的战斗你不必操心!”
“是!”
“好啦!”
夏浔又转向所有部将:“这一仗,我们事先得到了蒙哥贴木儿提供的消息,对症下药,如果这种情形下还打败仗,天理不容!诸君,当努力!”
众将齐齐站起,轰然应诺:“鞠躬尽瘁、唯死而已!”
夏诗道:“好,诸位将军,请各回本阵,准备行动吧!我与张俊将军率中军为机动,随时根据战汤形势处断!”
众将纷纷抱拳告退,下了战车,骑上战马,领着自已的亲兵侍卫呼啸而去。
夏浔向张俊一笑,说道:“万事俱备,你我静俟结局吧!”
今天这个行动计划……”是张俊制订的,夏浔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想当然的就能带好兵,尤其是这么大的兵团作战,且不说古代的战阵战他不懂,还包括一些临战时必须知道的常识,具如:蒙古人的习惯战术、我军擅长的战术、一昼一夜间步兵或骑兵的行进里程有多少、单兵负重有多少、附近地理的详细状况……
这些因素在拟定军事计划的时候全都要考虑在内,而这些他都不甚了解,所以尽管有蒙哥贴木儿透露了对方的行动计划,可以有的放矢,夏浔还是很虚心地请张俊这位职业军人来拟定行动计划。他是要打胜仗,不是要逞能耐,放着专业人士不用,他充的什么大尾巳鹰。
不过张俊最初拟定的计划并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他原订的计划在与夏浔一番沙盘推演之后,被夏浔给推翻了夏浔虽然自已制订不了无懈可击的战斗计划……”但是通过张俊的解说,却能明白张俊拟定的计划所能达到的效果。
原来的计划D能打胜仗,也能更大限度地减少已方的伤亡,问题是草原茫茫,随处可逃,对鞑靼的杀伤效果也小,那是击溃战,而非歼灭战。夏浔深知,现阶段明军的整体战斗力其实是略高于鞑靼军队的,夜晚混战,对方所擅长的骑射也不易发挥效力。
而对方同明军作战,最令明军头痛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机动力强,战斗纵深大,随时可以战,也可以随时避而不战,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若不充分加以利用,予对方的兵力以沉重打击,那真要天打雷劈了。夏浔决定战斗意图,张俊拟定行动计划,反复推敲之下,最后做出了这么一块五花肉。
鞑枉的斥候悄悄尾随着明军,他们非常小心,也不敢靠得太近,草原上一马平川,不易陷藏,而且明军的探马游哨呼啸来去,最远时远驰百里之外,他们务必得万分小心,以免被明军发现,让明军提高了警惕。好在明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目标太大,远远的,就足以监视他们的行止。
明军过了饮马河没有继续向前走,他们似乎驻营休息了,磨磨蹭蹭的等到日薄西山,突然拔营向西而行,沿饮马河而动,却不是冉渡流花河奔向亦马忽山,同时大量流动四哨奔向四面八方,警戒空再严密。
鞑靼斥候见状,果断撤离。
哈尔巳拉收到消息消息大喜过望,亦马忽山左近根本没有鞑靼的大部落,那里是山区,只有几个最大不足干帐的小部落在附近游牧,根本无需出动十歹大军来袭击,明军的目标果然是蒙哥部落。这一来他对蒙哥稍怀的警惕也消失了,他一面命人飞马传报,令蒙哥贴木儿和翰赤斤土哈依原订计划行事,一面小心隐藏着行踪,以免为明军发现,一张大网悄然张开。
夜深了,三万卫、辽海卫大张火把,人人都是双手持火把,远远望去,璀璨如星河一把,显得人马浩荡,无穷无尽,悄然绕到流花河下游渡河过来的翰赤斤率领人马悄悄地跟了上来。
天空之上,星河灿烂,却没有月亮,地面的光亮非常稀薄,斡赤斤土哈不敢点起火把,他的大军就在近乎漆黑一片的草原上,追蹑着远处那流动的星河般的明军火把悄然前进。
虽然千军万马一起行动,四下里却一片寂静,翰赤斤土哈的兵都是最出色的骑士,比最正规的明军骑手还要出色。草原上最艰苦最凶险的事情无外乎放马,牧马人如果不能身强力壮、胆大心细、聪明机警,而且有一身好骑术和好箭术,是根本无胜任这份工作的。
他们都是最出色的牧马人,自然也是最出色的骑士。他们小心地控制着马匹,不让战马发出一声嘶鸣,马蹄声落在松软的草地上,声音也是极其轻微的。
落霞山快到了,明军的斥候显然送回了消息,明军的火把也全部熄灭了,一前一后两支人马都在黑暗中悄悄行军,狼一般蹑着各自准备吞噬的目标。
落霞山只是一片山势甚缓的矮山坡,坡前向阳的一面,驻扎着蒙哥的部落,而现在,那里近乎一座空营,只有一些被勒令留下充当诱饵的老牧人留在那里,在营中处处点起一些灯光和篝火,再在营帐间做些走动,以迷惑明军。
忽然,远处喊杀声起明军发起冲锋了,翰赤斤土哈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他悄悄发出命令,士兵们口口相传,整个队伍迅速加快了行进的步伐。远处的喊杀声在片刻之后就停止了,翰赤斤土哈能想象得到,当杀气腾腾的十万明军兴冲冲地扑进营寨,却陡然发现这连绵的营帐只是一片空营时,该是诃等可笑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上一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明军把乌古部落整个儿端掉了,这让他感到无比耻辱,而今天,这耻辱可以用明军的鲜血来洗刷了。不出所料,又过片刻,远处黑沉沉的山坡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的火把,火把迅速向山坡下的营寨处移动,仿佛倾泻而下的洪流,紧接着,营寨中似乎有多处营帐被点着,冒出了熊熊大火。
翰赤斤土哈大为振奋,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喝道:“点起火把,冲锋!”
“蓬蓬蓬!”锦吧黄门内品整理
星星之火,螓满草原。
先行点燃的火把,迅速引燃了更多的火把,火光下安出了一张张杀气腾腾的,兴奋到扭曲的面孔,每个战士的脸庞都有些扭曲,眸中闪烁着疯狂的嗜血杀戮的光芒。
“杀!”
翰赤斤土哈长矛向虚空中狠狠地一刺,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大军立即紧随其后动了起来,如滚滚铁流辗向“慌乱不堪”的明军。
“怎么回事?”
斡赤斤土哈紧握长矛率先冲进明军阵营的时候,熊熊火光下,他发现原本打得十分热闹的明军士兵和蒙哥部落的战士突然一起停了下来,刀枪还举在空中,动作却突然齐刷刷停下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整个沸腾的战场突然静止下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兴奋地咆哮着,挥着着手中的长矛,嘴里喊着:“杀呀!杀呀!”以致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变得特别可笑。
他觉得这场面非常诡异,仿佛自已是一个脱光了衣裳的大闺女,光着突然跑进正在斗殴的两伙男人中间,才能发挥出这样奇异的效果。
“不对劲!”翰赤斤土哈又发现蒙哥部落的战士每人脖子上都系着一条哈达状的白丝巾,他立即想要拉紧自己的马缰绳,然后……就有数条套马杆从天而降,纷纷准确地套在他的身上,那拉扯的力道有往左的、有往右的、有往前的、有往后的,于是,翰赤斤土哈的马独自跑了出去,翰赤斤土哈本人就像被捆仙索缚紧了的土行孙,直挺挺地留在了原地。
然后,更加激烈的喊声杀四起,刹那间,草原上人声鼎沸,蒙哥部落的战士和明军肩并着肩,挥舞着手中的各色兵器,向他的人马猛扑过去。
翰赤斤土哈采用的是蒙古人踹营的传统作,反正蒙哥部落的兵马还在山坡一侧,这一侧只有明军,他准备亲率铁骑如一柄尖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正背对作战的明军一切为二,会合蒙哥贴木儿的人马把分割开来的明军整个儿吞掉,就像吃手扒羊肉一样,啃得只剩一块森白的骨头,连一点肉丝儿都不剩。
结果,他的先头部队根本来不及反应,仍旧是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由明军和蒙哥的部众分裂让开的一道缺口,缺口像一只巨大怪兽张开的嘴巳般合拢了,那一口钢牙,把他的人马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而冲锋在后的人马根本不知道前边的变故,大队的土哈部落的鞑靼兵依旧快马加鞭地向前冲去,兴高采烈……
第588章 黄雀在后
‘北岸打响子!”策马河畔,遥遥看着北岸星河般光辉的流火,哈尔巳拉纵声年夜笑,朗声叮咛道:“来啊,全军散开,方圆十里规模内的河岸,务必全在我军控制之下,这一遭,我要让明人全军覆没,片甲难归!传令下去,手刃明军辽东总督、辅国公杨旭者,本院将奏章太请,加封万户!”
哈尔巳拉一声令下,所部铁骑立即散开。中文网
远远的,在蒙哥部落的向导率领下,铁岭卫的庆格尔秦、沈阳中卫的魏春兵,各御所部将士,在哈尔巳拉散开全军,准备沿河“打鱼”的时候,正悄然向他靠拢。广宁卫的祈天行更是远远地绕到了他的西边,除北面,横亘在哈尔巳拉面前的那条饮马河,其他三个标的目的俱有明军,正在悄然合围。
军队的行进很是缓慢,合围的时间必须拿捏准了,早了的话,会打草惊蛇,影响河对岸对土哈的伏击,晚了的话,哈尔巳拉一耽现不对劲儿,就会迅疾地跳出包抄圈,想要追歼一支骑兵,那就难如登天了。
“启禀将军,饮马河北岸火光冲天,杀声震耳,已经打起来了!”
听到禀报的魏春兵精神一振,立即放松了勒紧的马缰,高声道:“传令,全速前进!”低沈的号角声吹响,那是进攻的号令!
“咚、咚咚如……”
惊天动地的鼓声骤然擂响,四野震动!原本细碎的马蹄声突然变得急如暴雨,几乎与此同时,相隔数十里之遥的其它两个标的目的的明军也拍马如飞,向哈尔巳拉的人马合拢而去。
“呜~酬~”
尽管哈尔巳拉在打明军的埋伏并且以为年夜局在控,所以没有派出太多的游哨标兵小心自己的背后,还是有一些标兵兵在十里左近处游戈的,明军即便悄然掩至如此众多的人也休想瞒过他们线人,诃况明军是冲锋而来,哈尔巴拉的标兵惊见年夜队明军呈现,立即策鸟奔驰,一路射鸣镝示警。
消息迅速传到哈尔巳拉的中军,哈尔巳拉闻讯年夜惊:“明军怎么可能呈现在背后?”
看看对岸酣战的排场,哈尔巳拉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可是随即,其他两个标的目的的标兵也相继传来了警讯,哈尔巳拉须时透骨生寒,他恐惧的不是自己的被包抄而如……如果明军能对他实施包抄,那对岸正在产生的酣战,还是自己人对明军的一面剧屠囘杀么?
“枢密年夜人!枢亲年夜人!怎么办?”
几员将领急急策马冲到哈尔巳拉面前,惊慌地道:“枢密年夜人,怎么办?”
能为将者,没有庸才,他们如此慌张,显然不全是因为白已落入了仇敌的陷阱,而是由此想到了整个战局恐怕都已在对方的掌控之下这才是最可怕的。
哈尔巳拉方寸年夜乱,略一犹豫,便戟手西指,喝道:“向西突围!”
一名标兵拍马如飞,反手一抓箭袋中只剩下一枝鸣镝了,他想也不想,拉弓开箭将这最后一支鸣镝射囘出去,便挥鞭如雨,只顾狂奔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年夜队的明军呼啸而来,手中的火把被疾风吹成了一条哦
“到了!”前边不远,终于看到了自已的步队,那个标兵欣喜若狂,他拔刀腰刀挥舞着狂呼:“明军来袭、明军来袭!明军和……”
“砰砰砰!”
一阵怵人的火饶声炸响这是明军的马上铣排枪打罢,那标兵呆了呆,只觉自己一只耳朵火囘辣辣的,似乎听不到声音了在他前面,一些骑士落马了一些马匹则受了惊吓,乱跳乱窜着。不过万幸的是,他的要害没有中枪,并且离自己的步队也越来越近了。
标兵兵又狠狠拍了一记马屁囘股,然后他就看见前边的战友们突然身子一震,齐刷刷地一片栽下马去,虽然有火光,却看不清楚,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可是他马上就知道了,因为他的背上也中了几支劲弩,弩箭透体而入,深入肺腑,离着自已的步队还有数丈距离,标兵兵眼前一黑,重重地跌下马去!
然后,明军的投枪和战斧掷出来了,再然后,火光下雪片般锋利的马刀,密集如林的蛇矛年夜矛都亮了出来,骏马风驰电掣般掠过,与鞑靼兵交战在一起。那个标兵兵的尸体被无数只碗口年夜的马蹄重重踏过,早已酿成了一滩肉泥,明年这个时候,这片处所的野草一定长得特别茂密……
“渡河、北撤!”
终年生活在杀戮之中的战士,即即是遇到了如此猛烈的袭囘击,也表示出了他们卓越的战斗素质。若换一支战斗意志不强的军队,在明军如此猛烈的攻势下,早就溃不成军,任人屠宰了。而土哈部落在如此晦气的战斗形势下,后队约有一半的将依旧连结了比较宗整的阵形和建荆飞【卿懈
翰赤斤土哈被生擒活捉了,可是他的步队里还有一些中高级将领,眼见情形不妙,而饮马河南岸居然也火光冲宵,厮杀震天,寄望于哈尔巳拉的援救也是不成能得了,他们立即做出了决定:“渡流花河,北遁!”
往西、往北,是他们的土地,至于逃跑,他们从不以为耻,他们凶悍的战斗,亦或灵活地逃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只要有利于生存,那就是正确的,他们不会坚持无谓的牺牲,更不具备什么骑士风度,他们的生存哲学是从狼那儿学来的。
与明军和蒙哥部战士直接交手的一部分鞑粒兵三五成群,配合作战,犹如陷入绝境的狼群一般殊死一搏,给自己的族人争取着机会,后半部人马则利用族人用生命给他们换来的机会,迅速渡河,泅向流花河北岸。
混战的现场双方人马犬牙交错,鞑靼兵以命换命,总算给自已的族人争取到了机会,一部分鞑靼兵度过了流花河,落荒而逃。留下来的士兵人数相差悬殊,很快就被蒙哥和明人的联军杀光了,未及稍事喘气,他们就依照预定计划月,追着泅过流花河,掩杀土哈部的残兵去了。
饮马河东岸,哈尔巳拉率领人李东挡西突,却被明军不吝价格,死死地留住,尽管明军也付出了重年夜牺牲,可是三个方面的阵地,始终岿然不动,饮马河北岸的战火越烧越小,喊杀声已不复与闻,步队被渐渐压制到一起的哈尔巳拉被迫决定过河北撤。
他虽无选择,过河已是唯一的道路,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尽管殊死一搏能予明人重创,可是全军覆灭者只能是他。哈尔巳拉本部的戎马也实施了断尾计划,留下一部分人与明军死战,其余人马趁机过河,可是河道漫长,明军一俟发现他的念头,上游和下游立即有明军也开始渡河,追击战仍在继续……
最早撤过流花河抵达北岸的土哈部落残兵只逃出了不到三十里,就迎面撞上了兀良哈三卫的精锐骑兵,兀良哈三卫现在和阿鲁台结了死仇,想不卖力气都不成,他们现在比明军更迫切地想要杀伤鞑靼的力量。以逸待劳的兀良哈士兵和鞑靼士兵一样都是蒙古人,所以用的冲锋战术也几乎相似。
他们一丛丛的以十人为一队,四面八方摆阵冲锋,分路前进,突破攻击,用得正是成吉思汗时代传下来的骑战体例:“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
而落荒而来的鞑靼兵在对岸时还能连结比较完整的建制和队形,泅水过来后整个步队都被打散了,尤其是他们惯穿皮甲,皮甲浸水之后又湿又硬、沉重无比,这也阻碍了他们身体的灵活,两军甫一交战,饶是他们人多,还是马上就落了下风。
兀良哈的战士从四面八标的目的散乱的鞑靼戎马凿穿而过,策骑冲突,频频地掩杀着,很快,蒙哥部的士兵和明军也从河那边追过来了,再后面,哈尔巳拉的人马被明军追着也在向这里艰难地跋涉,五花肉似的年夜乱战开始了……
哈尔巳拉是一个很老练的将领,如果不是尚未交战,他的计扑就被蒙哥贴木儿向明军合盘托出,他不会败得如此凄惨,恨下他唯一要做的事,不再是尽歼明军了,而是如何尽可能地把自已的儿郎带出去。
他知道向北、向西是自已的土地,可正因如此,早有准备的明军必定在那些标的目的陈以重兵,所以他集结残部之后,先向东佯动,在明军的层层切断之中穿囘插迂回,引得所有的明军都往东追,然后又突然折返向西,意图混水摸鱼,跳出明军那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包抄圈!
可惜,明军的乱战到了这一步已经缺少统一的指挥,处处都有散落的鞑靶兵,也处处都有明军的戎马,摸不清秘闻的哈尔巳拉见到小股的明军也不敢恋战,结果绕来绕去,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将一股股散乱的鞑靼兵吞噬失落的明军渐渐合拢成了年夜队,再决阴魂不散地追上来。
“明军想要追到哪儿去?难道他们要一直追到呼伦贝尔年夜草原么?”
伏在马背上狼狈逃窜的哈尔巳拉很是苦闷地想,忽然,越过一片坡地,前边突兀地呈现了一支人马,哈尔巳拉精神年夜振:“是我们的人马接应上来了!”
可他定睛再一看,不由肝胆欲裂,那军容庄重、严阵以待的步队中耸立着两面巨年夜的旗幡,哈尔巳拉会说汉话,不认得汉字,可他却知道,那方块字就是汉人的字。
两面信幡,一面写的是“总督辽东军务”,一面写的是“辅国公杨!”。求月票!
第589章 不一样的血色
“投降不杀!.
随着雷鸣般的呼喝声,火镝、弓弩一起指向哈尔巴拉的残军,火龙车和碗口统旁边也凑上了火把了
“投降不杀!”
还是用蒙古语齐齐喊出的震慑人心的声音,雪亮的枪尖前指,密集的枪尖汇成了波光鳞动的森林,前指四十五度角,士兵们还同时跨出了一步,脚步齐齐落地,地皮发出“嗵”地一声颤响,拖巍残军发出了一阵骚动。”投降不杀!”
两翼的骑耸一齐扬起了马刀,一手持缰,身形前倾,做出了冲锋的姿态。
哈尔把拉面色如土,大手握紧了那口已然卷刃的钢刀,几皮欲举,手臂竟然有和乏力的感觉。
左右的将领和兵士都慢慢转过头,注视着他们的枢密大人。
哈尔巴拉的嘴唇颤求了一下.也扭头看向自己的部下,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也狼狈不堪,泅水渡河时太匆忙,大部分箭都沾了水,箭羽残落或走形,用不得了,这也是他们伤亡惨重的一个主要原因。对面,却是神完气足、装备精良的明军主力。
哈尔巴拉消楚地知道,如果再打下去,自己的人马将全部葬送在这儿,可是要投降么?
“诺敏!”
哈尔巴拉忽然唤了一声,手下一员大将立即提马上前。
哈尔巴拉注视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从现在起,我们的全部人马都交给你了。”
“枢密大人?”
哈尔巴拉的嘴唇嚅动了几下.轻轻地道:“要活下去,你带人..降了吧!”
诺敏惊诧地看着他.哈尔巴拉提马上前.一拨马头,返身看着凌乱不整的阵容,注视片煎,突然一提马缰,举起卷刃的长刀,从腔子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马刺一磕马腹,单枪匹马向明军的阵营疾冲过去。
他的百十个,亲兵立即提马相随,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枪。
夏诗端立在战车之上.轻轻叹息一声,把手向下一挥,令旗挥动,前军一排火镝“,砰砰”地喷吐出硝烟.弹丸在火光中激射而出。
哈尔巴拉强壮的身躯猛地震动了几下,胸襟上似乎弹起几团血雾,可他的双眼却锐利如鹰隼,手中的刀扬得更高了,他身后的护卫也都低吼起来,臀部离开马鞍.手中刀枪高举,身形前倾,仿佛择人而噬的虎狼,做出了冲击的姿态。”砰砰砰!””嗖嗖嗖!”
火统声和弩箭声不绝于耳,百十人的队伍,在密集的枪弹和弩箭的攒射下.就象被割倒的麦子般,一丛丛地洌下去。
哈尔巴拉身上又被攒射了数十支羽箭,其中一箭力道极大,直贯面门,带得他的身子向后一仰,身子跌下马去,脚还挂在马镫上,拖着他的身子又向前奔出十多米,那匹马也因箭矢和枪弹中得太多,悲嘶一声,跌跪在地上。
边军所用的箭是狼牙箭,黄杨木杆,狼牙箭簇,可穿三层皮甲,利箭横空,嗖嗖声不绝于耳,哈尔巴拉的亲兵依旧不管不顾地前冲,不断被箭矢击中,翻身滚落马鞍。
他们摆明了是要送死,明军这边的三排火统手已经停止装弹轮番射击,箭矢射出去还可以回收,火药和枪弹消耗了也就消耗了,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已无需浪费。
一百多叮,办巍骑兵,冲到明军阵前的只有区区五人,五人人人身上中箭,一时仍未气绝,他们圆睁怒目,手举长刀,眼看着冲到明军阵前,一个个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喔噢入!””呼!!”
两条火龙突然喷吐出来,一左一右,将这五个骑士连人带马完全笼罩其中,火油喷溅到他们身上,立即把人和马都引燃了。马身上燃起烈火,不再由着骑士驾驭了,它们开始跳跃着、奔跑着,原地乱转起来。奔跑跳跃的动作带起了风,令得身上的火势更烈。
五匹火马、五个火人,就在两军阵前翻腾,嘶叫着,慢慢得,马不跳了,人也不叫了,在上出现几埠焦黑的东西,还在冒着烟和火。两个阵营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诺敏噙着热泪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直到五个火人完全寂然不动,这才翻身下马,缓缓走前几步“.呛咖”一声拔出佩刀,大喝道:“下马!弃械!投降!”
十四万人齐解甲!
沉默中,麸巍骑士一一下马,走到前边,将刀枪弃置于地,再回到队列中去”丁当声不绝,地面上很快就堆起了几座兵刃的小山。
诺敏长吸一口气,将刀口衡转,朝向自己,双手捧在手中,高高举过头顶,向着对面一步步走去:
明军闪开了,分开一条兵道,兵士们壁立如山,诺敏高举着佩刀,低下头颅,向前夏诗的战车一步步走近
※※※※※
“的胁”
一支利箭怪啸着飞来,如恶鬼夜泣,狠辣之极。
这一箭之快,只在空中带出一道淡淡的虚影,肉眼难辨,丁宇左臂扣紧了骑盾,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将盾牌护住了身侧要害,紧随其后的一个明军士兵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另一个骑兵因为在交战中盾牌已经被对方的长刀劈碎,便飞快地做
了一个镫里藏身的动作。
箭是冲着丁宇来的,箭簇斜斜射在骑盾的铁皮面上,擦出一溜火星,飞得不知去向,丁宇挺身坐定,恶狠狠咒骂一声,双腿一磕马腹,骤然加快了动作,大声喝道:”给老子追上去!他们的箭不多了!”
丁宇正在追击拖巍的一伙逃兵。
他的使命是歼灭哈尔巴拉派去”保护”蒙哥部落的一个千人队,带着蒙哥部落回转开原.任务看来挺轻松的,一开始也的确很清松.以他一个卫的兵力.对付拖巍的一个千人队易如反掌。
放巍的千人队很快被击溃了,一些人被杀死、一些人弃械投降或被生擒活捉,剩下的敌军则四散而逃。麸巍的那个千夫长领着一百多人单独逃走了。丁宇本没在意,他要对付的不是这几只小虾米,只要把人救走,那就万事大吉。
但是被解救出来的蒙哥部落的人却向他拼命地大喊大叫,丁宇的蒙语不熟练,他还没听明白,旁边的蒙哥部落向导便脸色大变.告诉他说,蒙哥的母亲和他最宠爱的一个妻子被那个拖巍千夫长给掳走了了
丁宇一听勃然大怒,他觉得诸将之中,自己的差使是最轻松的.结果对蒙哥头领最重要的两个人物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被掳走,回去在部堂大人面前如何交待?
这丁宇也是一个亡命之徒,立即交待自巳的禹将带着蒙哥部落全族拔营赶赴开原,自己则率领三百人,追着那燕巍千夫长下去了。
那然巍千夫长先走了一阵,不过因为带着两个妇人.拖慢了脚程,终于还是被丁宇给追上了,仗着骑射上的优势,拖巍人和丁宇的追兵始终保持着距离,可丁宇发了狠劲.算是跟他耗上了。两拨人.一伙逃,一伙追,折腾了半天一夜,如今已是次日上千,拖巍人随身携带的箭矢几乎全用光了,双方已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搏斗。”这些明人歼死地咬住咱们不放!”
一个拖巍兵气喘吁吁地道:“千夫长大人,要不然,咱们把那女人放了吧!””不成!蒙哥部落丢了,如果连他的老娘和女人都不能带走,见了枢密大人,你让我如何交待?”
扭头看看明军越追越近,那千夫长把牙一咬,喝道:“你领两个人,带着她们继续走,其他的兄弟,随我杀!”
说罢一拨马头,向丁宇的追兵反冲过去:
“乘得好!”
丁宇也早累得疲惫不堪了,一见对方拨马反击,不由得精神大振,立即迎上去,两人冲得最快,比手下的兵丁快了三个马身,二马将近,丁宇振臂一扬,手中的骑盾脱手飞出,刮着一道弧线,砸向敏巍千夫长的马头,右手握紧了战刀,刀举过顶,臀部离鞍,咆哮一声便劈了下去。
那然巍千夫长没想到对方这明军凶悍如厮,连骑盾都不要了,马头被砸个正着,战马吃痛,希串幸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身这一人立,倒是让他堪堪避过了丁宇的一刀,可丁宇这一刀就结结实实地劈在了马头上。
拖刀,硕大的一颗马头被劈开,滚烫的马血四溅,喷了那起巍千夫长一头一脸,连眼睛都迷了,战马轰然衡地,那炭巍千夫长滚落马鞍,扬手一刀,斩向丁宇的马腿,马腿被披断,丁宇也摔到马上,两个,人便抡刀战在一起。
这时候,双方的手下也一拥而至,纷纷欲援救自己的主将,结果双方战在一起。
丁宇若在马上,未必是这麸鞭千夫长的对手,可是到了地上.他那闪转腾挪的武术功夫就占了便宜,再说那千夫长眼睛被马血迷了,睁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都蒙着一层血色,多少影响了视力,就更加不济了。
丁宇运刀如飞,如有神助,一面大喝着:“去几个人,把蒙哥的老娘给我劫回乘!你奶奶个熊!铿铿铿!”
一连三刀,那千夫长手中兵器不及丁宇的兵器精良,第三刀下去,那千夫长挥刀格架,竟被丁宇一刀把手中兵刃劈断,大骇之下再想躲闪却已乘不及了,丁宇一刀劈断了他的掌丰刀,自己也立不足不稳向前跌去,却趁着跌势,掌中刀旋转如轮“.噗”地一刀将那千夫长一条右腿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带着两叮,妇人逃跑的三个练子兵被明军劫住了,当明军带着那两个妇人回到厮杀地点的时候,丁宇踩着断了一条腿,流血流得已经脸色惨白的那个,教子千夫长,兴冲冲地道:”人救回来了?”
一个明军牵着一匹枣红马走到他身边,说道:“都司大人,这女人只怕不大妙!”
另一匹马上载得是一个花甲老妇,这个士兵牵的马上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模样很是俏丽,只是那脸色惨白如纸,勉勉强强坐在马上,有种摇摇欲堕的感觉。
丁宇目光往下一落,只见那马身上一片湿湿的颜色,滴到脚边草地上竟然是殷红色的,那女人袍裾下摆已经湿透,尽贴在身上,仔细看竟是一片血渍。
丁宇不由大骇,惊道:”这娘们哪里中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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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皆大欢喜(又是四更,求月票!)
大捷的消息传开,整个辽东为之震动,连粥诸族中有些刺儿头‘突然也变得异常乖巧起来。
朝鲜那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原本比较强势的抗议声突然微弱下去‘依附于朝鲜的沿海女真部落加紧了与古舟的接触‘以前是古舟主动同他们联系‘还要带点儿上好的茶叶、丝绸、瓷器啥的当见面礼‘大捷的消息一传开,主客之势马上就倒转过来了。
这一点,从古舟家里的情形就能看出来。
高丽参、貉皮、鹿耸一类的礼物堆得到处都是!还有一堆的朝鲜族、女真族的女人‘都是人家送的口每天古舟从外面一回来‘跪拜脱鞋的、福身行礼的,莺莺燕燕、群雌粥粥‘把个古舟服侍得就跟老太爷似的0可有一样不好,眼瞅着古舟那黑眼圈儿一天比一天严重‘说不得这大补之物‘家里头就得天天炖着0
夏诗这边斜在忙着战争善后之事‘安置俘虏、抚恤将士、向朝廷报功请赏,诸如此类‘把夏诗忙得脚打后脑勺。
对掳来的大小部落比较好办‘全部按照上一次对乌古部落的安置方法和政策‘实际上他们裹挟了大杜的部落百姓回来的时候‘就有知机的汉民跑来幕府挂号‘等着领佃户回家了。
对俘虏的安置却不同,这些人清一色都是健壮有力的大汉,家室又没有带在身边,纵然把他们散置出去也叫人放心不下,对这旋虏,夏诗命人全部押往关内去了。
皇上不是正充实北京人口呢么‘叫他们去关内吧‘交给北京的尚、侍郎们安排去。
蒙哥的部落是归附‘与掳来的部落待遇不能一样‘夏诗把他们安排到了裴伊实特穆尔的部落和泰宁卫中间的一块空旷地带‘这里靠近设立在朵颜卫的贸易运输线‘他们也能很快受到感染‘并参与其中!并且他朝在外线‘一旦鞋靶来袭时‘他们也是一道屏障。
至于他们现在的主业,依旧是游牧,他捎不是掳来的百姓,夏诗不能强迫他们改事农耕‘不过等到农耕的优势休现出来时,他们自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眼下嘛,他们就驻扎在那儿‘外面有大片的草场‘原本属于鞋靶人的地盘‘这时候就看你本事了!兀良哈三卫和蒙哥部落‘由着你们去吃‘能占多大地方占多大地方“的越多越好。
蒙哥的老娘还没有回来‘他那个被掳走的妻子正是敏敏特穆尔‘为此‘夏诗还特意请裴伊实特穆尔和蒙哥贴木儿过府饮宴‘安抚了一番。他的爱将丁宇也是下落不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夏绮心中十分遗憾,却又无法派出大队人马满草原的去找!只能在报功奏折上把他着重地提一提,以表心意了。
说到这封报功奏章‘可不太好写。
因为朝廷中有一部分大臣依旧倾向于对鞋靶和瓦刺采用怀柔手段。他们建议永乐皇帝对轻靶和瓦刺的几大势力首脑分别封王‘以分化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通过他们之间的互相制衡‘达到大明朝廷对他们的控制‘反对以武力强行打压‘造成紧张关系。
上一次夏诗出兵大捷‘端了乌古部落‘出兵的理由是很充分的:轻靶先行袭边‘朝廷出兵,是还以颜色而已‘这一次就需要一个说得通的理由才成。要不然,那些御使言官可不管你是不是振了国威、保了边民‘弄不好还要弹劫你擅启边衅‘不听王命,劳师远征……,给你罗织一堆的罪状。
这些人是既可爱又可恨,主持正义时宁死不屈的模样挺可爱‘食古不化时的德性也挺操蛋的。
好在夏诗现在身边有好几个笔杆子‘黄真、张熙童都可大用‘至于少云峰少御使‘虽是因为他的一封弹劫奏章‘才把夏诗这个祸害招到辽东来,可他思想比较陈腐‘在夏诗身边有了得力的人手之后!少御使基本上就靠边站了。
不过夏诗用人是人尽其才的‘少云峰这人刚正不阿‘清正廉洁不贪财物,现在辽东经华蓬勃发展!随之也衙生了一些**事件‘正好叫他去专门督管这方面的事情,少云峰得其所哉,倒也不觉寂宪
黄真和张熙童两个人一肚子坏水儿‘他们凑到一块儿琢磨了小半天‘一封洋洋洒洒、精彩纷呈的奏章便炮制出来了:
鞋靶太师阿鲁台派其子阿上只阿蛊惑兀良哈三卫反叛朝廷‘兀良哈三卫首领深明大义‘严辞拒绝!阿上只阿恼羞成怒,透对兀良哈三卫发动攻击。适逢定辽中卫都司丁宇将军奉杨旭总督之命巡视三卫‘拔刀参战‘勇不可当‘临阵斩杀敌酋阿上只阿。
阿鲁台闻讥后再发大兵,以枢密副院哈尔巴拉为统帅、斡赤斤土哈、蒙哥贴木儿为将领,发兵南侵!辽东总督杨旭秘密会晤蒙哥贴木儿‘晓以大义!使其幅然悔悟‘谐阵易帜。订东英勇也师遵里应外合,大败祯鞋。得良马七万余匹、俘获敌兵四万五千余人。天朝大军所至‘沿途部落仰慕天朝威武‘纷纷归顺‘随从迁附辽东的大小部落计有九个,分别是……”
这份奏章写出来‘竟是一个面面俱到的欢喜局面!夏诗看罢大忧,把那拟好的长达千行的报功名单往后边一附‘便报往关内去了。
淤又又又又又又又洪又又又浓又又又又又又洪又又淤又又又又
呼伦贝尔。
一个更大的噩耗传到了阿鲁台的面前。
阿鲁台虽贵为太师‘实际上也不算太老‘再加上他身休强壮‘保养得宜‘皮肤红润‘非常精神。
可丧子之痛未去‘又传来斡赤斤土哈万户和枢密副院哈尔巴拉一遭生擒一遭战死的消息‘连番打击之下‘阿鲁台似手一下子老了十岁。
“你仔细地说,倒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败得这么彻底?”
阿鲁台的产音嘶哑,低沉着嗓音说,全未注意到乌兰图娅悄悄进了帐子‘正泪眼迷离地站在不远处。
“是!太师。照理说‘咱们是不会吃这样一个大败仗的,错就错在‘那蒙哥贴木儿早就被明人收买了‘这样一个奸细‘而且又是一路兵马的统帅!事先将哈尔巴拉大人的行动计戈向明人合盘托出!又临阵倒戈‘我军才终遭败绩。”
那人又道:“哈尔巴拉大人发觉不妙‘率军杀出重重包围‘却在科尔沁右旗驻牧之地边缘,遇到了以逸待劳的辽东总督杨旭。我禁卫军被兀良哈三卫缠住‘无法接应‘逃出来的人马兵疲马困,已经无力再逃。这时候‘为了部属免遭杀戮,哈尔巴拉大人不得不,”…命令他们放下了刀咖,””
他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哈尔巴拉大人不肯为明军所俘,伽…他率近身死卫‘冲向明军阵营!被明军以火枪和乱箭,活活射死!”
身后的乌兰图娅急忙掩住了口,才没有发出声音!可那泪水已像断了线的珍珠‘僻沥啪啦地掉下来
那人继续禀报道:“如今‘零散逃回的族中勇士!已逾八丰四百多人……,”
阿鲁台精神一振‘说道:“我就说嘛‘虽然明人使计行奸‘害我们自投罗网‘可草原茫茫,四通八达‘想要全歼我军‘不是那么容易的‘逃回来八千多人了?长生天保佑‘这都是我族中精锐啊!”
对面那人微微露出苦涩之意‘顿了一顿才道:“太师,得以逃回的,大多是被明人故意纵放的……”
阿鲁台一怔,愣然道:“怎么?”
那人道:“但凡伤残严重者‘明军既不杀、也不俘‘尽皆释放了‘有些士兵为了能够回来与家人团聚‘甚至……甚至自残肢休以求脱身‘明军也不阻止‘残废者皆可自行离去‘概不阻拦0所以得以回来的‘十之七八都是……都是残疾。”
“什么?他们这是……”
阿鲁台突然回过味儿来‘狠狠一挂桌子,怒喝道:“杨旭!好生歹毒!杀人不见血、杀人不见血啊!”
对面那人脸上苦意更重:“明军回师时‘因我东线已无可战之人,明军撤退时从容不迫,沿途但见我们的部落‘不分大小,牛马浮财、男女老幼‘一概掳走‘如人…如今东线草原,荒野千里,几乎不见人影儿了!”
阿鲁台颓然往后一坐‘怔怔半晌‘才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那人向阿鲁台深深一弯腰‘缓缓退了出去。
“义父!”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阿鲁台回头一看,微微吃惊道:“图娅,你几时进来的?”
乌兰冉娅定定地看着他‘一字宇道:“义父‘我要报仇!我要杀了杨旭!”
阿鲁台脸上掠过痛苦之色‘说道:“图娅,你以为我不想报仇么?可是……‘瓦刺对我们虎视眈眈!近来接连吃了几场败仗‘大片草原被瓦刺抢走!我不能……‘图娅啊‘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复仇!汉人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仇我会记着‘早晚我们会报的‘但不是现在酬”
乌兰图娅摇摇头‘说道:“报仇‘不一定要明刀明枪!这一次‘如果明人不用奸计‘我阿爸不会死!我们未必会打败仗!他们可以用计,我们也可以!”
阿鲁台一双花白的浓眉深深地拧了起来:“图娅!你想做什么?”
乌兰图娅的眼睛闪闪发亮‘哄语一般地说着:“一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为阿爸、为阿上报仇!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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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犹未尽,即点下回,现章未续,即回,更多神等您评阅!”
第591章 原上相逢
天底下,一碧茫茫,起伏的小在、蜿蜒的河流、几丛的小树,使得这草原并不显得空旷,羊群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走到河边,仿佛一团蒲公英的种子,随着微风起起落落。
这里的小丘起伏并不突兀,极其柔美的线条,就似丰腴圆润的fù人的身子,跌宕起伏,延伸远去。
绿草与野huā丛中,散落着几座不大的毡帐,这是牧人外出放牧,临时搭建以供歇宿的地方。远处,矫健的牧马人骑着昂首腾飞的骏马,手中挥动着套马杆,尽展豪放与彪悍的气概。
了了特穆尔骑在一匹雄健的枣红马上,这匹马鼻腔肥大、前xiōng宽阔,有力的长tuǐ下面长着硕大的马蹄,这种马跑得最快,而且耐力持久,如果让它撤开四蹄纵情地飞驰,马的肚皮几乎能贴着草尖。
她骑着枣红马跑到一群马前,翻身跳了下来,枣红马立即亲昵地伸出舌头,tiǎn着她的掌背,了了捋了捋骏马的鬃毛,把缰绳甩到马鞍上,快步向前走去,那枣红马便温驯地跟在她的后面。
“阮小九,你下来!”
一个牧马人翻身从马上跃下,跑到她面前,规规矩矩地道:,“了了姑娘!”
这阮小九是个汉人,特穆尔部落现在经商、务农、做工、跑运输的族人越来越多,这些方面获得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牧马,以致于青壮族人全都跑去从事更有前途的职业了,族中现在的牛羊马匹反而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放牧了。
而阮小九是开原城的一个汉人,原本是给人打短工的如今就被特穆尔部落的人雇来,替他们放马了。这就走过渡阶段的一种融合,牧人自己跑去从事其它的行业,族中负责放牧的人越来越少现有的牛羊马匹又不可能骤然减少,于是反过来就雇佣一些无产无业的汉人帮他们放牧了。
不过这些汉人无论是骑术,还是放牧的知识都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牧人,做为族长的女儿,了了特穆尔只好承担起教授他们放牧的知识。
“际小九,你放几帮马呀?”
“四帮!”
阮小九嘿嘿地笑:“喏,了了姑娘你看,这一帮三十九再,那一帮二十八匹,前边坡上那一帮十六匹还有,远处河边上那一帮,是十一匹。”
了了笑了笑,赞道:,“不错嘛,才二十来天吧就能一个人看四帮马,好样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看那四帮马,说道:,“你瞧见没有,河边这一帮,只有一匹儿马(公马)虽看这一帮马群最少可你得格外注意。
一帮马里头如果有两三匹儿马,你就不用操心了,它们会在外围照顾着整个马群,不让它们乱跑乱动。
可这一群就一匹儿马就不是它看着马群,而是带着马群了你要一不留神,它撤起欢儿来,就不一定把它的马群给领到哪儿去了。”
,“哦,这样啊,我还觉着那帮马最少,不用太操心呢,所以才特别看顾着这群最多的,多谢了了姑娘指教,我明白了!”
阮小九笑嘻嘻地点头,一双眼睛从侧面偷偷地看着了了姑娘那红菱似的小嘴吧嗒吧嗒,yòu人地动着。
远处,负责看顾另外几帮马的一个牧马人摇头失笑:,“1卜九这小
子,又故意找辙,勾搭人家了了姑娘说话了。”
这个牧马人也是汉人,叫郑思安。自从有一户牧民家开始雇佣流戍开原的汉人替他放牧以来,苦于家中没有多余壮丁的许多牧人家纷纷仿效,雇佣了许多汉人帮忙。
这些汉人都是因为各种罪行被流戍辽东的普通犯人,无产无业,以帮人打短工为业,正好雇来做事。这些因为各种犯罪行为而被流戍的罪犯xìng情品格自然谈不上高尚,不过对上了xìng格彪悍、喜欢好勇斗狠的游牧部落,他们做事倒也不敢偷jiān耍滑,更不敢恶客欺主。
不过我们看着放牧很有诗意,可是一天到晚只是跟畜牲打交道,实际上是非常枯躁的,难得了了姑娘这么俊俏的一个女子跑到这儿来指点他们放牧,他们自然要想法设法的与人家搭讪,多聊几句了。关于头马的规矩,老郑早跟阮小九说过了,他岂能不懂,故意出些岔子,liáo拨人家大姑娘和他说话而已。
“咄、咄,去!”忽见别人帮中的一匹公马靠近了自己的马群,郑思安立即挥起了鞭子将它驱赶开。
养马的规矩是多,牧草、饮水、喂盐,还有,儿马不允许任何其它帮的公马靠近自己的马帮,一旦靠近了,儿马就会跳出来与对方厮咬起来:自己马帮中的任何一匹母马如果跑到别人的马帮里去,它就很难再归队了,因为儿马绝不原谅这种背叛自己的母马,它若回来,儿马是会驱逐它离开的。
还有就是,小儿马长大了,就会和老儿马争夺地盘,牧马人就得看着,等一方落败了,就得把它套走,箱了之后去拉车,若再把它留在马群中,那就不得宁日了。如此种种,很多规矩,所以牧马人看似悠闲,每天需要应付的事情实也不少。
了了是个粗枝大叶的姑娘,浑未注意阮小九的一双贼眼尽在自己鼓腾腾的xiōng脯上留连,她很认真地讲解了一番,一扭头捕捉到阮小九有些猥亵的目光,这才发觉他别有用心,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攸地扬起鞭子,喝道:“找抽是不?”
阮小九一见她扬起鞭子,脖子顿时一缩,赶紧道:,“哪有,哪有,我确实不明白,嘿嘿,多谢了了姑娘指点!”
了了哼了一声,收回了鞭子。要么真抽,要么别抽,草原人的鞭子**也多着呢,若是轻轻抽他一下,那就不是惩罚,而走向自己心爱的男人示爱了了了哪能让鞭子落在他的肩上,她气鼓鼓地走开,也不踩镫,直接伸手一按马背,纵身跳了上去,身形一弯又一纵,便溧溧亮亮地立在了马背上,呼哨一声,那枣红马便跑开了。
阮小九mōmō肩膀,又流里流气地一笑。他当然不以为人家了了姑娘能看上他不过要是被她抽上一鞭,起码也能想入非非一下,可惜了,人家这鞭子,终究是吝于落下贱皮子呀……
了了踩在马背上,在草原上风驰电掣般地奔跑了一阵,刚刚跑到一片草坡高处,忽然咦地一声,猛地止住了骏马,她手搭凉蓬往远处看看了立即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远处正有百余骑快马向这边疾奔而来了了的第一反应就是有敌袭,但她随即省悟到,这一带已经没有敕靶的人马了,1卜股的鞋靶人怎敢前来侵犯?不过……若是胡匪怎么办?
了了胯下这匹马十分神骏,她是不担心会被对方捉住的可她担心若是胡匪来劫掠,后面草场上这几帮牧马人就要遭了殃,犹豫片刻,了了坐稳在马背上,策马迎了上去。
双方还距着一箭之地,了了便止住了马,反手抓弓,开弓一箭,一枝利箭嗖地一声射去,正落在对面跑来的那群人马前,了了的弓上又搭上了第二枝箭,冷冷相对。
对面跑在最前面的人立即高举双手,制止了自己的人马再动,然后张着双手,驱动胯下马独自迎了上来。
“美丽的姑娘,你好啊!我叫阿木尔,与我的族人,从很远的地方过来,长途跋涉,赶到这里。请问姑娘,再往前去,就是开原城了吧?”
来人是一今年过中百的老者,黝黑赤红的皮肤,一脸的褶子,他以手抚xiōng,用很恭敬的态度对了了说道。
了了特穆尔手中的弓箭指向了地面,却仍保持着警惕:“不错,从这儿往东走,过了八虎道就是开原城。请问你们从哪儿来,到哪里去,要见什么人吗?”
阿木尔喜悦地道:“长生天保估,我们终于平安赶到开原了。美丽的姑娘,我们是来归附大明的,姑娘可以为我们指点一下道路吗?”
他的脸上lù出悲哀的表情,低沉地说道:“以前,我们也曾游牧在这一带,不过从来没有靠近过八虎道附近,所以再往前的路,我们就不认得了。”
了了有些狐疑地道:“以前你们的部落在这一带吗?你们是什么部落?”
阿木尔的神sè更加悲哀,颌下的白胡子微微颤抖着:“我们是一个小部落,也许姑娘听说过我们部落的名字,我们是桦古纳部落!”
“桦古纳?”
了了惊呼一声:“天呐,你们不是被鞋靶太师阿鲁台下令屠族了吗?”
“是的!”
阿木尔老泪纵横,一双苍老的大手紧紧攥起:“我们是一个不足千帐的小部落,一向与人无争。明军袭击了乌古部落,我们担心阿鲁台和明军会为此大打出手,殃及我们,就全族北迁,游收到了耶里古纳河,可是阿鲁台居然无端降罪,派人屠戮了我们全族老少!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族人……”
阿木尔泪流满面,唏嘘道:“可我们没有死绝,我们一部分族人当时正在外面放牧,得以逃过阿鲁台的屠刀,我们东躲西藏的到处逃命,直到我们听说,大明的辽东总督杨旭大人大败阿鲁台的军队,整个科尔沁草原往东往南地区,已经没有阿鲁台的走狗爪牙,我们才冒险逃过来。”
了了特穆尔不觉有些心虚起来,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当初为了让méng哥贴木儿能取得阿鲁台的信任,需要一个替死鬼,是她的父亲出主意,嫁祸给这个桦古纳部落,让兵士们谈论此事,说是桦古纳部落的牧人为明军带路,才轻易袭击了乌古部落。
并且故意让乌云福晋听见这一切,然后故意制造机会让她逃走。
结果阿鲁台闻讯后派兵追到耶里古纳河,对桦古纳部落施以屠族的惩罚。嗯不到桦古纳部落居然还有幸存者。
“好吧,叫你的族人始终保持一箭之地,我带你们去八虎道!”
带着些歉疚和补偿的心理,了了特穆尔对阿木尔道。
“好的,谢谢你,美丽的姑娘!”阿木尔满口答应,立即驱马返身奔去。
了了坐在马上望着他们的动静,眼角忽地捎到另外一些景像,纵目一望,只见西北方向的草原上,也有一支百十人的队伍,正向这边策马驰来。
了了一惊,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那支队伍中已经有一匹马单独奔了过来。
隔着还有十来丈远,了了正犹豫要不要警告他不要接近,那人已大声道:“嘿!走了了特穆尔吗?”
了了一怔,看看这人,身材矫健结实,眼神鸷猛锐利,穿一件右衽、斜襟、高领、长袖、镶边,下摆不开叉的土黄sèméng古皮袍,脚上蹬一双靴头粗笨,靴尖上翘的马靴,腰间紧扎着一条牛皮带,佩刀牢牢插在尖带里,并不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而摇dàng。
虽然一部乱七八糟的络腮胡子遮住了他大半个面孔,可是从他的眼神和皮肤来看,是个很年轻的汉子,了了这一犹豫的当口儿,他已经跑到了面前,咧开大嘴笑起来:“哈哈,果然是你,了了姑娘!”
了了疑道:“你是谁?”
那人揪了揪自己虬结成一团的大胡子,奇道:“我只是没有修剪胡子,又没穿军服而已,难道你就不认得了我了么?”
了了按刀怒道:“你到底是谁?”
这回那人答得倒快:“大明定辽中卫指挥使,丁宇大人是也!”
说到这里,他又咧开大嘴,快乐地笑道:“部堂大人给我请功没有?朝廷有没有给我什么封赏?”
了了姑娘惊道:“你是丁宇?你还没死?”
丁宇道:“呸呸呸!本将军福大命大,寿比南山,怎么会死?我不但没死,还把你姐姐救回来了,你姐姐是叫敏敏特穆尔吧?”
了了一听,又惊又喜,颤声道:“我姐姐还活着?她人呢?”
丁宇扭头一指,道:“喏,在那边,你姐姐她……”
丁宇还没说完,了了已策马奔去,丁宇喊道:“哎,部堂大人有没有封赏我啊?”
了了看见丁宇带来的人马中,有两匹马中间搭了一个软担,上边躺着一个人,一颗心早揪了起来,哪还有空理他,丁宇摇摇头道:“这丫头怎么这般急躁!”
他一扭头,正看见另一伙人因为没人看顾,已经走到面前,这些牧人大多是男人,少有女人,所以其中一个女子便如鹤立鸡群,格外突出,那女子黑发、碧眼、皮肤奶白,身材修长苗条,五官明艳照人,丁宇的眼神登时直了:“咦!这个二转子(混血儿)长得可真他娘的mí人呐!”@。
第592章 归来矣
饮乌河、流花河一战,明军斩赦一万七千余人,俘虏四万余人,回程中又把科尔沁草原东南方向所有能碰到的部落都裹挟了回来,令得鞑靼元气大伤,阿鲁台纵然气炸了肺,暂时间也没有力量再与辽东一战了,除非他抱着宁可亡国的念头,尽洞西线与瓦剌对峙的军队弈征。这一战不但彻底解决了辽东都司面临的军事压力,而且影响深远,远在奴儿干地区的早已脱离元朝控制的诸部纷纷遣使向夏浔示好,并力邀明廷派人宣抚,同时辽东境内归附于朝鲜的各部落也加紧了活动,想要依附明朝。
朝鲜又气又急,对此却毫无办。动武它是不敢打的,纵然明廷不曾取得辽东大捷,也不是它能对付的,原本它还可以向归附的女真诸部炫耀一下武力,恫吓它们不得轻举妄动,这些部落与朝鲜近在咫尺,便不能不看它的脸色。不过当朝鲜遣使向夏浔提出这些女真部落的归属问题时,特意举出了这个自认为很强大的理由:“他们的部落驻地离我朝鲜国很近!”
夏浔却只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朝鲜离我辽东也很近!”
因这一句话,朝鲜便连对有异心的女真诸部进行武力恫吓也不敢了,这位辽东总督与以往的大明官员太不一样了,这人是个无赖、疯子、亡命之徒,他们不怕大明的王道教化,却怕夏浔手中的刀。
于是,朱棣的便宜老丈人阿哈出率先归附明廷,紧接着一个个的女真部落相继向明廷递顺表,表示归附,朝鲜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抗议和严重关注。夏浔没空搭理朝鲜,他正在消化白已的胜利果实。
夏浔无意继续西征讨伐鞑靼,目前让鞑靶和瓦剌继续对峙,对他是有利的,诃况上一仗打得那么轻松,主要依赖于蒙哥贴木儿的叛附,如果再打一仗,夏浔可没把握还打胜仗,万一输了,前尽弃,即便赢了,迅速的扩张也是有益无害。
它能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让自己青史留名,可是用不了几年,这些毫无根基的领土还得“吐”出去,大明一下子是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人口和领地的,这儿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每多占领一块地方,投入远比得到更多。
所以夏浔现在竭力求稳,慢慢蚕食,每走一步,都巩固巩固,否则指不定一个什么偶然因素的发生,大好局面就彻底崩盘了。这个稳定,目前对辽东来说,主要是内部的巩固,融合、扎根,是夏浔目前施政的主要方面。
这里诸族杂居,归附的部落又拥有着相当大的自治权力,情况很复杂,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段来慢慢改变,在此期间,强权铁腕和怀柔手段必须齐头并进,刚柔并济。
丙极必折,不懂得妥协和包容的人,成不了大器。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当然不能指望夏浔一个人来做,他可以制订政策,可也必须得有人去坚定不移地执行他的政策,这样的话,就得把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都绑在一块儿。
利用经济利益,他已经把辽东的女真族、高丽族、蒙古族和汉族百姓绑在一起,要把辽东幕府的文武官僚们绑在一起,就需要共同的政治利益,这个政治利益,眼下就是军。
所以夏浔的奏章上,列举的报名单长达千行,这些人可不都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比如说,他提到兀良哈三卫的忠明之心,就得顺带着提到亦失哈、张熙童等人对于以上诸部的宣抚和教化,正因为他们的宣抚和教化,所以这些部落才加强了忠明之心。
提到前线大捷,就得提到万世域、黄真、少云峰等人在后方如诃筹措粮草、输运兵饷;提到动用了哪些卫的兵马出战,就得提到未出战的诸卫如诃负担后方防御、严防死守,使得鞑靼无机可乘。总之,皆大欢喜,才能众志一心。
总督府,夏浔与文武众将济济一堂,正在议论着公事。罗斯姑娘萨那波娃和日拉塔端着果盘和茶水进来,她们现在还只是会一些最简单的汉语词汇,所以完全不在意这些官员们在讲些什么,只像两只穿花蝴蝶似的伺候着茶水,会议因这两个秀色可餐的女子显得气氛轻松了许多。
张俊笑着说:“国公,这次大捷之后,我们可以确保辽东暂时不会发生战事了,鞑靼和瓦剌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激烈,双方互不相让,趁着我们这决伤了鞑靼的元气,瓦剌更是步步紧逼,他们之间的战力消耗的越厉害,我们就越安全。”
夏浔领首道:“不错,可是军事训练一刻不可放松。鞑靼这边,也不要让他们把我们当成凶神恶煞,我知道鞑靼的一些部落以前常常冒充北部奴儿干地区的游牧部落赶来贸易,换些茶叶、铁锅一类的生活必需品回去,以后由着他们,更不可班捕缉拿。
我们要表示出我们的善意,要让他们知道,规规矩矩地来做买卖,我们欢迎,这样有助于消除普通牧民与我们之间的敌意。再者说,他们每多卖我们一匹马,我们就多一匹马,相应的他们就少一匹,我们多买一头牛羊,他们就少些制造弓龘弩的原料,而我们还是恰恰相反,要他们提供别的,他们也提供不出什么来嘛,这是与国有利的事。”
后半段说到政事,他就是对着万世域说话了,这位幕府长史连忙点头称是。
夏浔又对他道:“农业、商贸个个方面,你都要抓起来,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幸情,就经营辽东,把我们这儿变成朝廷最北端的坚不可摧的一处前哨堡垒。这样,就必须得保持物资充足,一旦发生战争,我们这里的军需储备,要能提供长期作战的需要。士兵的补充、军马的补充、军粮的储积……”这些东西如果从关内输运消耗比运到的粮秣还要多得多,朝廷的负担大重了。”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兴奋地道:“部堂大人丁宇丁都司回来了!”
“什么?”
夏浔大喜,霍地站了起来:“他还活着?”
裴伊实特穆儿和蒙哥贴木儿也一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道:“我女儿(娘亲)可救回来了么?”
裴伊实特穆儿是朝廷所封的官员,当然有资格参加会议。至于蒙哥贴木儿,他率部归附的消息也报上去了,估计等皇帝北巡时,就会让夏浔和他一起去参见,并授予其官职的,眼下夏浔利用幕府的便利,暂且委了他一个幕府的官职所以也参与了讨论!
那侍卫语焉不详,只知丁宇正赶回葬原城,特意着人先来报告,夏浔按捺不住,立即结束会议,与诸文武一起迎出了府衙。众人到了幕府外面,只一会儿夫,大队人马就从西大街那边浩荡而来。一个大胡子的蒙古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到近前,翻身下马抱拳施礼,大声道:“末将丁宇,拜见部堂大人!”
“丁宇!”
夏浔上下打董他几眼,这才认出来,不禁走上前去在他胸口重重捶了一拳,大笑道:“好你小子!这还挺壮实的嘛,我还以为你交待在外面了!怎么这样一身打扮?”
丁宇咧嘴笑道:“蒙哥的老娘和媳妇,我都救回来了,因为路上担心碰到鞑靼的人马,所以弄了身蒙古人的衣裳换了,免得太招人耳目。
裴伊实特穆儿挤上来刚要问话,他的女儿了了也快马跑了过来,喜忧地大声道:“爹,姐姐救回来了!”
“哦?”
裴伊实特穆儿和蒙哥贴木儿一见了了所示连忙迎了上去。丁宇对夏浔小声道:“那鞑龘子千大喜裹挟了蒙哥的老娘和媳妇一路逃末将紧嫣不舍,马奔得太急了,谁晓得那蒙哥的媳妇儿有了身孕,颠簸之下竟尔小产弄得血流不止,身体十分虚弱。要不然末将早就回来了,就因要照料她,走得才慢了些。”
夏浔点点头,忙也举步迎了上去,裴伊实特穆儿接到女儿,一见她面容憔悴,身体虚弱,父女俩不禁抱头大哭,了了一旁见了,也忍不住伤心地抹眼泪儿。蒙哥贴木儿则亲手把老娘从马上扶下来,母子俩也是相拥而泣。
夏浔本想上前慰问两句,以示领导之关怀,可是瞧这情景儿,他好来根本插不上嘴,只好捏着鼻子站在一边看戏。
这时,那些牧民打扮的人都到了面前,全都站在那儿,内中有些蒙古牧人打扮的,实际上都是丁宇的部下,见部堂及一干大人在此,连忙施礼参见,另外一些人,有老有少有壮有弱,还有一些女人,俱都站在一边,眼巳巳地看着,夏浔只道他们是与蒙哥的老娘一起被掳走的部众,并未放在眼上。
还是了了最先反应过来,一见那些人站在那儿正等着自己引见,便擦擦眼泪,走到夏浔身边,对他指点道:“部堂大人,这些人,是桦古纳部落的人,阿鲁台屠其全族,这些牧人因在外面放牧,侥幸逃得一死,如今俱都赶来投奔部堂了!”
夏浔一听很是喜忧,眼前这些人虽只百人上下,却是代表着一个部落,多一个部落归附,便多一份荣耀劳,他如何不喜?夏浔连忙迎上前去,那些桦古纳部的人便公推出年纪最老的阿木儿出来,向夏浔哭诉了受阿鲁台迫害的经过,请求夏浔接纳收留。
夏浔对他们慨然道:“你们放心,我杨旭对归附者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你们既然到了我这里,本督自会对你们妥善安置,到了这里,你们就安全了,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多谢总督大人!”
阿木儿感激涕零地跪了下去,后面的桦古纳部众也都齐刷刷地跪剧,阿木儿举起双手,掌心向上,向着夏浔恭敬地说道:“感谢您,仁慈的大人,我们这些远行的旅人失去了自己的毡帐、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几乎没有甚么珍贵的东西,能向大人表示我们衷诚的谢意了。幸好,我们还有一只草原上的百灵鸟,桦古纳最美丽的花我们愿把她献与大人,以表示我们对大人您无尽的威激与忠诚!”
随着阿木儿的声音,桦古纳部众的最后面,盈盈站起一位少女她穿着一件白色绣鹿纹的长袍,纡腰儿束得紧紧的,迎风欲折,手中则托着一条洁白的哈达,向夏浔款款走来。
大辫子梳在身后,乌黑亮丽的秀发在额头微微梳出一抹刘海儿,这是未嫁姑娘的发式,成了婚的妇人,额前秀发都是挽束向后的。看起来,进城前他们已经在城外河边简单地梳洗过了满面的风尘都已洗去,这位美丽的姑娘额前刘海处竟还挂着几粒晶莹的水珠。她一步步向夏浔走近,墨发蓝眸,肌肤如同朝霞映红了的白雪,朱唇皓齿,鼻若悬胆,五官明媚之极,这样的姑娘,诃止可以称之为桦古纳部落最美丽的花就算放在美女层出不穷的江南水乡,也是,等一如意可人的姑娘了
她款款地走到夏浔身边,一直垂着眼帘盯着自已的脚产,同时把对折的哈达高高举起,弯腰前倾。夏浔在辽东多时,约摸明白一些他们的礼节,知道这是向上位者敬献哈达的礼节,不管这人收不收,礼却不能拒,便双手合什,含笑示意着,伸出双手去接哈达。
突然,道旁窜出一条汉子,手中握一柄解腕尖刀,趁着夏浔正站在桦古纳部落的人面前,隔开了他的诸多侍卫的机会,“蹭蹭蹭”三个箭步便从下跪的桦古纳部众群中蹿到了夏浔身边,一式黑虎掏心,雪亮的尖刀便刺向夏浔的心口。
这人突然闯进人群的刹那,夏浔就已有所警觉了,眼见人到刀到,他突然抓住那位白袍姑娘的手臂,把她往旁边一拉,同时向后迈了一步,身形又微微一仰,这一刀便堪堪刺空了,刀尖正抵在他的胸襟上,却已无力再进一步。
强弩之末,难穿鲁缟。说来简单,可是要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速度、劲道、手臂的长度,根据对方的俯仰随时微调,叫他难伤分毫,这份武,实是高明到了极点,被他拉到一边的那个白袍少女见他身手如此超卓,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异。
夏浔双手一搭那人手腕,尖刀当啷落地,夏浔的右手蛇一般顺势滑上去,在他关节处又一捏,那人便哎哟一声,半边身子地被扼跪在地上,他咬牙切齿,仇恨地瞪着夏浔,奈何要害被制,有心无力,想要站起也不可能了。
四下里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夏泽团团护在中央,受了惊吓的众文武也纷纷上前嘘寒问暖,一经盘问,原来这人是从被押往关内的鞑靼俘虏巾逃出来的一个人犯,幕府的司署已然画影图形,正在辽东各地缉拿他,谁知这人并不逃回草原,居然潜回开原城,伺机刺杀总督。
一番喧闹之后,那刺客被闻讯赶来的幕府司署的巡检捕快们押走了,夏浔这才回过头,向那犹显怔愕的少女微笑着点点头,那少女“啊”地一声轻呼,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重新站到夏浔的面前,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向夏浔深深地凝视了一眼,便毕恭毕敬地棒起哈达。
夏浔双手接过哈达,那白袍女子又向他深深地施了一礼,莲步轻转,已很自然地站到了他的身后,以侍婢自居了。
北京,行五军都督府。
北方的宅第就是这样,不及南方精致,但是胜在宽敞,广而幽深,高墙大院,仿佛堡垒一般,气派十足。
衙门口儿一排石阶上边,是一扇巨大的朱漆大门,门旁石狮对峙,再前开阔地上,刁斗摩天,挂着一串灯笼,竖着一杆大旗,隔几条街都看得见。门间石阶上,八名虎背熊腰的士军,穿着鸳鸯战袄,手按刀柄,森然而立。
一骑快马远远驰来,到了府门前匆匆下马,在拴马桩上系好马匹,跑上石阶一亮腰牌,快步走进府去。
一身宽袍大袖、便装打扮的丘福坐在屋檐下的逍遥椅上更在喝茶。他喜欢北方,四季分明,不似南方一般不管春夏秋冬,空气总是粘答答的,叫人喘气儿都困难。可北方虽然舒适,他却是被贬谪于此的,心中却又不无苦闷。
皇上要北巡了,丘福对这事儿很上心,修缮行营、修筑道路,清理街市,毕竟是追随皇上多年的老臣,他希望皇上这次来,能感念旧情,再把他调回中枢。这不,刚忙完了准备迎驾的事儿,他才坐下歇歇,就有人送来了让他不痛快的消息:辽东大捷。
丘福的脸色阴睛不定地道:“斩首一万七千级,俘虏四万余人?怎么可能!”
他对送信的行五军都督府佥事唐杰说道:“鞑龘子兵向来悍勇,草原上尤其难以打歼灭战,若说他打了胜仗,追得鞑龘子东奔西走,或有可能,可是打上这样一场大胜风……”他杨旭难道是天生帅才?哼!老夫不信!”
唐杰道:“听说,他还要驱战俘入关安置呢,恐怕……这事儿不假了!”
丘福摇头道:“鞑龘子兵战时为兵,平素为民,若他主动挑衅,掳获些牧人充作战士,又有何不可?他那战报上不是说因为远至科尔沁北部草原设伏,为防追击,返回迅疾,没有缴回鞑龘子兵的兵器甲仗和首级么?依老夫看来,这就是有诈!”
丘福眼珠一转,说道:“皇上马上就要北巡了,他弄这么一出大捷,难保不是为了邀宠而故意炮制,谎报战!唐杰,你本辽东人氏,这便以探亲为名,返回辽东,查他个清楚名白,若他是谎报战,等皇上到了北京,哼哼!”
唐杰会意,连忙躬身道:“卑职遵命!”。连着几天狂拼,真是累了,昨天一夜好睡,一直到今天上午九点半才醒,中车码完一章,又处理了些别的事情,等处理好了,午睡也没有,就赶紧接着码。现在两更却已九千七百字了,相当于三更呐。现在俺已经七天平均日更新一万零五百字了,大家说,今天就这样了成不,还是说,要俺一会儿继续?(楚楚可怜地……)
第593章 且安居
,你叫什么名字?”
,“阿拉坦娜木其。”
,“阿拉……,……”
,“大人可以叫我小樱,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小名儿……”
桦古纳部众进献的那个小美女说起母亲,脸上lù出了哀伤的神sè,幽幽地道:,“我的母亲本是畏兀儿族人,当初随我外祖父经商,到了大宁之后就在那里定居下来,再也没有回过故乡,她在汉人地界住过很长时间,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夏浔下一句话正要问她,一个浪迹草原、少与其他势力接触的小部落,而且小樱本人又不是族长之女,为何能够瞧受到如此良好的教育,竟然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听了这句话倒不用问起了。
他仔细打量,这位小樱姑娘头结发辫,身上的白袍一洁不染,那气质像中秋之夜的草原明月,一轮当空,皎洁无暇,确实是一个人间绝sè,那阿木儿说她是草原上的一只百灵鸟,桦古纳部落最美的huā,倒也不是自誉之言,这位混血姑娘的美sè,的确称得上美丽,不要说桦古纳部落,就算放到整个大草原上去,那也是一等一的佳丽。
幸好草原上的部落其生活方式就像狼群,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轻易不会逾界与其他部落接触,每个部落中的牧民又都有自己的放牧范围。整个草原宽广无比,他们与天地接触的时间,远比与他人交往的时间更多,不像中原的城市”人口极其密集,东城有点屁大的小事,一转眼就在西城传开了。
再加这个部落很小”他们不敢得罪敕靶的大部落,也不敢侵犯辽东的汉人,只能到处流徙放牧,与别人接触太少。族中最美丽的姑娘,只是形容她的姿sè,没有哪个部落把自己族中最美的姑娘当成交际huā,整天与外人打交道的。
要不然,似她这般美丽的姿sè,若被草原上的强势人物弃见,早就或抢或聘地把她弄走,置之于帐内,视若珍宝,只于榻上亵玩,轻易不肯示人了。
,“小樱姑娘,你应该和你部落的族人一起接受安置!”
夏浔说道:,“尽管你的部落几已不复存在,但是还有幸存的族人”
你们可以相互照料。本督对你们都会妥善安置,虽然你的亲人都已不在了,可是以你这般美丽的姿容,还愁终身无靠么?到我这里做一个shì女,可不是一个明知的选择。”
小樱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夏浔,怯怯地提醒:,“shì女么……”大人,从小樱被进献与大人那一刻起,我就是大人您的人了,小樱……不只会端茶递水,还可以……还可以shì奉大人枕席的……”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细若蚊蝇,脸上也悄然爬起两抹红晕,映着雪白的脸蛋,璀璨如朝霞。她是混血儿,母亲是白种人,肤sè天生就比较白皙。再加上她的母亲信奉回教,十分爱洁,礼拜之前都要沐浴,她也自幼接受了母亲的习惯,生活条件又优渥,不用整天风吹日晒,所以这一害羞,那脸蛋儿便如玉染红霞,其情其sè,别样旖旎,饶是夏浔见惯了美sè的人物,也不由得心中一dàng。
夏浔清咳一声,摇头道:,“多谢姑娘的美意,依我看,你还是随你的族人一同安置吧,本督到辽东来,是奉圣旨来办差的,身边若收一堆女人,实在不像话,会有言官弹劾的,呵呵,言官你不知道吧?就是专门给人挑毛病的官儿。”
小樱那双妩媚的双眸向夏浔身后打扇的一对罗斯美人瞟了瞟,说道:“请恕小樱大胆,大人身边怎么会留下她们呢?”
夏浔回头看了看,日拉塔和萨那bō娃虽然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可是看着小樱的眼神儿都带着些戒备和敌意,好象看见了一个抢饭碗的同行,夏浔不由得有些好笑,他mōmō鼻子,答道:,“她们与你不同,她们是奴儿干地区的一个部落长,馈赠于本督的,那使者远道而来,本督若不收下,不免叫他疑神疑鬼。可这两位姑娘是罗斯人,在本地没有亲人和族人,再加上言语不通,本督一时找不到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她们而已。”
小樱道:“大人,她们没有亲人,难道小樱就还有亲人吗?”
说着,她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她举步上前,跪倒在夏浔面前,含着眼泪道:,“小樱的父亲,已经被那大仇人的兵给杀了!小樱……本来自幼许配给了族长的儿子,可他……也已死在仇人的刀下!小樱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了……”
说到仇人,小樱突然双拳紧握,浅蓝sè的眸子里射出栗人的光芒,她的身子jī动得簌簌发抖,好半晌,才缓缓平息下来,她深深地吁了口气,垂下头,黯然地道:,“可是,小樱没有能力报仇!为了生存,我们幸存的族人东躲西藏:为了生存,我的族人也曾想过要用我来换取大家的平安,他们想把我献给我全族的大仇人!
又想过逃到奴儿干去,投靠一个大一些的部落。几经周折,我们才想到了辽东……。大人,只有您,敢与阿鲁台为敌,并且还打败了他!你是我的大恩人,小樱被献于大人,是心甘情愿的。就算只做一个shì婢也好。如果大人要赶小樱离开,大人以为小樱能得到族人妥善的照顾吗?”
她摇摇头,凄然一笑,说道:,“在草原上,没有人把女人当回事儿的。部落的头领、部落中的男人们,他们可以为了争夺一块草地而杀人、可以为了别人的一句羞辱而杀人,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发动一场战争的,那会被全族所反对,还要耻笑他无能!
草原上的女人”就和羊群中一只落单的羊,一旦被狼群掳走,没有人会为了这一只羊,而冒失去更多只羊的危险。我来的路上”曾经见到那位名叫丁宇的将军,他奉大人之命,率领三百勇士,一直追入科尔沁草原深处,救回了méng哥大人的母亲和妻子,而在我们草原上,是不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事的”
小樱抬起头,勇敢地迎着夏浔的目光,热切地道:“我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如果大人把我交回给我的族人,他们只会为了交结其他势力而把我当成礼物送出去,送给他们的头领。所以,我想不出,还有比留在大人身边更好的结局。小樱情愿留在大人身边,请大人接纳我吧”
夏浔看着双手伏地”以额触掌,静静等候他决定的小樱,默然半晌,才叹息道:,“唉!你起来吧,就先留在本督这官署里,和日拉塔、萨那bō娃”一起做些杂事儿,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安排再说。”
,“多谢大人!”
小樱欣喜地一连三拜,急急地磕下头去。
随着俯身下拜的动作,她那纤腰yù折,浑圆tǐng翘的tún部随着下拜的动作,yòu人的曲线时隐时现。草原上的姑娘”屁股总是比较大的,她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丰硕的tún部连着纤细的小腰,便透出姣美如梨的形状,清纯圣洁的容颜再配上这样惹火的dòng体,很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夏浔看着她,容她犴完了,便唤她起来,夏浔的手刚往旁边一探,刚刚站起的小樱手疾眼快,已然走到桌前,双手捧起了他手前的茶杯,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夏浔嘴边。旁边日拉塔一看不甘示弱,忙也摞下扇子拎起了茶壶,看那样子,夏浔一喝完她就要满上。
夏浔怔了片刻,干笑道:,“其实我是想吃葡萄!”
说着不待人再shì候,就赶紧从盘中揪了一粒塞到嘴中,现在这时候离葡萄收获还早,辽东的葡萄品种也一般,这一咬开,夏浔的嘴巴便是一咧:,“真他娘的酸呐……”※※※※※※※※※※※※※※※※※※※※※※※※※※
青羊堡,夏浔正视察着对桦古纳部落幸存百姓的安置情况。
栉古纳部落的人被夏浔打散了,分别安置在隶属开原的诸堡境内,其中青羊堡安置的牧人最多,有三十多人。只剩下百余人的小部落,而且完全失去了生活资料,没有牛羊马群,叫他们继续祖业草原放牧是不大合适的,所以夏浔把他们分散开,也做了农民。
青羊堡的人口成份同其他各处一样,诸族杂居。这儿有失去了自己部落的女真人和méng古人,还有少量的高再人以及其他少数民族的百姓,更多的却是汉人,除了这里的驻军以及新近开始增多的专驻于此,收购辽东物产的商人、伙计们,其余的就是当初流配于此的犯人了。
这里前前后后一共有七家流配来的犯人,其中大多是洪武朝时受空印案、蓝玉案、胡惟庸案牵连的官员,据说其中有一户原本还是山东布政使司的督粮道参议,从四品的官儿,算是流戍本堡的最大的官儿了。这些官员被流戍时,是携家带口而来的。
那时候一个大家族本身就有很多人口,再加上一些签了卖身契的家奴,全都迁到这儿来,历经一十二年的定居和繁衍,这儿本来一片荒芜,如今居然成了一座城堡。
不过夏浔到了这座三百多户人家的城堡视察时,却没看见一个像是官宦子弟或者儒雅读书人模样的人,大臣显宦,其家眷自然也非寻常百姓可比,但是一旦被弃蛮荒,便为菁粉纤尘,才二十年光景,已无易于当地土著了。
陪同前来的幕府长史万世域居然听说过那位督粮道参议,据说这位参议和他的座师是同年,万世域还向夏浔请示了一下,特意赶去那位参议家拜访一下,就是普通的辽东民居人家,那老头儿还活着,七十多了,满头白发,耳朵有点聋,身子倒还利索,说话像打雷似的。
他穿一身上下两截的短褐,青布袍子很臃肿,听说了万世域的身份之后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拉着他到屋里坐了,tuǐ一偏便麻利地上了炕,鞋也不脱,便搬过一只大簸箕来,里边是松子榛子大枣儿一类的干果。老头子和他聊得非常开心,说起往事不禁泪流满面。
万世域眼瞅着这位世伯抓起个炒熟的榛子,用俩门牙嗑了半天没磕开,便放在炕上,脱下鞋子,用鞋底儿狠狠一抽,然后捡出榛子丢进几乎掉光了牙齿的嘴巴里努力地嚼呀嚼的,万世域也差点儿泪流满面。
这还像一个朝廷四品大员么?这还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么?
老头子自己都这样了,他那些儿别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自己明智地投效了辅国公,大概在辽东再熬二十年,也就是这哥德xìng吧唉!当时为了娘子和小妾扭着他去见国公,丢了他的脸面,很是赌气了一阵,都好久没跟她们同房了,这两天正憋足了劲儿打算再讨个女真族的大丫头回去呢。看看这位世伯的下场,自己的女人也是为了自己好呀,算了,今儿回去就和好吧,也别再讨什么女真大丫头了,听说他们的姑娘生猛着呢,我这老胳膊老tuǐ儿就别瞎折腾了万世域在世伯家里认真反思的时候,夏浔已经到了镇东头,站在一片刚开辟不久的田垄上,纵目四望,看着开荒出来的田地,向镇长欣然问道:,“土地都犁得够深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夏浔道:,“他们原来都是牧人,不大懂耕种,你多费点儿心。这些人不是俘虏,不能按照十年佃户的法子处置,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他们的耕牛、粮种,由幕府解决,田亩数算入青羊堡,但是其田亩,五年之内,幕府不纳税,可你们青羊堡照样收,这样,他们收成越少,就等于你们交得越少,明白么?”
那镇长哪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呀,点头哈腰,满脸带笑,不管夏浔说什么,都是可劲儿的集头。
小樱也跟来了,因为今天是视察对她的部落族人的安置,所以夏浔把她也带来了,此刻她就站在夏浔身后。夏浔身后的田埂上插着一柄两尖的铁叉,铁叉的主人也站到夏浔身边去了,似乎离着这大官儿近些,听他说说话,便是一种福气。
小樱的目光游离不定,先是落在夏浔的背影上,继而又落在那口铁叉上,接着再落在夏浔身上。
突然,她一咬牙,便拔出了那口雪亮的铁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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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图什么呢?
“小樱,你来看看!”
夏浔说的开心,突然扭头唤道。小樱刚刚攥紧叉柄,把那钢叉从土垄中拔出来,一见夏浔回头招唤,略微的一怔,便顺势拎着钢叉走过去,叹息道:“大人,这叉子是上好精铁制成的呢!”
夏浔笑道:“那怎么?”
小樱道:“在我们族中,一口铁锅都是希罕物,姑娘出嫁时送口铁锅做陪嫁,就是很荣耀的事了,搂草的耙子都是竹木一类的东西编的,不想这儿田间地头,已经全都用了铁器。”
夏浔哈哈一笑,从她手中接过钢叉,往地里狠狠一插,那土果然都犁得松了,铁叉贯进去,直没至铁箍位置。
夏浔道:“那当然,用不了几年夫,这辽东就得大变样儿。”
他把手一挥,说道:“你看,这是牧人们在本地农户的指点下开荒出来的田地,就这几亩地的产出,就比四处游牧一年所获的食粮还多,不错吧?你要是有心,我叫我的侍卫们帮忙,给你开垦出一片田地来,做个嫁妆,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何?再不然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在城中寻一家店铺,辽东这地方,女儿家抛头露面做营生的很多,也不算希罕的,你认得字、会算数儿,也能寻摸个好差使做。”
小樱幽幽地道:“大人一定要赶小樱走么?”
她凝睇着夏浔,低声道:“大人,小樱跟着你,其实还有报恩的心思,虽然大人没有替小樱杀了那大仇人,可……毕竟也替小樱出了一口气……,小樱只要侍候着大人,就很满足了。”
“咳……”
姑娘这话里头就隐隐约约带着点儿男女情意的味道了,旁边几个随在夏浔身边的幕府刂、吏立即纷纷移目他顾,作视若无睹状。
夏浔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又寻访了几家安置在此的牧民,询问了一下他们家中目前的情形,有无地方住、衣食方面有无困难,日头便也渐渐升起来,夏浔便在村头大榆树下挑了块农人闲时坐着摆龙门阵的石头坐下来歇息,有人提了陶罐过来,斟碗凉水搁在夏浔身边。
小吏们忙着一些具休的事宜,都不在身边,夏浔看看与侍卫们一起侍立身旁的小樱,指指对面的石头道:“坐吧!”到底是草原上的姑娘,没有那些扭捏和谦让,夏浔吩咐了,门、樱便依言在他对面坐了。
风从远处刮来,一经过这树荫下,便带来一阵清凉。榆树随着微风摇曳,阳光从斑斓的枝叶间洒下,明明暗暗地落在小樱的身上,好象穿了一件花纹的衣裳。光彩错落,映着她鬃边耳角淡淡的处子茸毛,实是我见犹怜。
夏浔轻叹道:“小樱,你执意留在我身边,是希望……我能替你复仇么?”
小樱的眸子攸地亮了一下:“大人两战两捷,轻而易举便把鞋靶东线草原扫荡一空,挟此威势,必定无往而不利,大丈夫所求,业而已。所以,大人本来也会再度兴兵的,是么?”
夏浔笑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西北方,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原野之外,是一片丛山,葱葱郁郁,直接蓝天。
沉默有顷,夏浔轻轻抬起头,看着头顶摇曳的树梢,吁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这战争不会就此结束。但是,只要轻靶人不来进攻辽东,我不会主动再出兵了。这一场战役,是以杀止杀,不这样,他们还会来劫掠我们的百姓,所以不能不战,但我并不好战!”
小樱蓦地张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奇怪从夏浔嘴里说出来的话。
夏浔瞟了她一眼,说道:“有些失望,是么?你以为,我挟大胜之威,还会再度发动战争,建一份彪炳千秋的业?要打败他们们,或有可能,要消灭他们,谈何容易!汉武帝以倾国之力,破家无数,消灭人家了么?封狼居胥,是光彩!可狼居胥如今在谁手里?
窝阔台占据汉人大片江山的时候,有人建议他把汉人驱赶后,把整个中原改造成一个大牧场。这个愚蠢的主意被耶律楚材给驳了,如果他们当时真的意图实施这个主意,他们根本统治不了中原一百多年。我也不会蠢到妄想去消灭游牧部落,占据整个草原。
中原不能牧草,草原也不能农耕,人的生活方式,取决于他的生存环境。有些东西,是武力无解决的,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即便牺牲许多人,占据了草原的统治地位,用不了多久,还是要把它还给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也许有一天,我们有条件解决这个问题,但不是现在,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夏浔站起来,缓缓向前走去,小樱下意识地起身跟在了他的身边。
夏浔站住,眺望着北方,说道:“大胜之后,我想做什么?我想做的,是巩固辽东,繁荣辽东,让这里变成大明最坚固的边墙。我想做的,我自问通过一番努力能够做到的,就是这些。至于分分合合、开疆裂土的那些事,谁能做谁做吧,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自问没有那个能力!”
夏浔吸了口气,又道:“一个人,做不了几辈子人才能做完的事。人寿有尽,我只要做好我能做的事就行了,我现在正在努力开发辽东的农业、商业、工业,通过共同的利益,把辽东各族的人团结在一起。当它真正形成合力的时候,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包括我这个首倡者。等到这里的发展已经到了不会因人废事的地步,我就会放心地离开了……”
小樱站在他的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然问道:“大人,这么做,你图什么呢?”
夏浔仰起头,望着天空中悠悠的白云,仔细地想子半晌,慢慢转过来,凝视着小樱,说道:“是啊,你说,我图什么呢?”
这算什么回答,小樱也不禁呆住了……
回到开原城后,夏浔没有直接回幕府,而是先打发了万世域回去,自己带着小樱兴致勃勃地赶到了开原的农贸交易市场。
哈达堡虽然由于多年的经营,仍旧保持着开原地区最大的集贸市场地位,但是开原各地的集市已经不仅限于这一地了,因为夏浔放开了贸易政策,各地的贸易集市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兴起,商贸的带动,极大地促进了各个行业的发展。
夏浔赶到的这处集市,就是他初到开原时自发形成的那处走私贸易场所,如今这里已经极其繁荣了,各族商贾、参与集贸的人川流不息,摩肩接蹬。
司商署的官员闻讯赶了来,一边陪着夏浔参观市场,一边拎着帐簿子向他汇报着集市贸易的情形:“昨儿一天,共计交易八百四十七笔,交易的货物有铧子一千一百三十四件,铁锅九十一口缎十四匹半,布一百八十六匹,牛七十五头,招皮四百二十张,人参一百二十二斤,马……”
夏浔一边听着他的汇报,一边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持土物往来买卖觅粮的取保寄住的购买粮米盐酱的,推着小车、赶着牛群的,还有那汉服胡服的妇人牵着孩子消磨时光般逛市场的,当真热闹非凡。
夏浔对小樱笑道:“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等到整个辽东都是如此兴旺繁荣的时候如果有人想阻止人们过这样的好日子,他们答不答应?当官的如果想做这个恶官他们会不会反对这个恶官?鞋子如果想来劫掠,吓走远方的商贾,这儿的百姓会不会拿起刀枪,坚决把他们轰走?”
夏浔刚说到这儿,不远处便传来争吵声,夏浔眉头一皱,扭头望去。那司商署的小吏眼见总督在此,却有人不给他长脸,已然气极败坏地赶过去,夏浔便也信步走过去,仔细倾听了一番。
原来却是那贩牛羊皮货和牛马活物的商贩,被人认出是游牧在科尔沁草原上的鞋靶部落的人,因为彼此的敌对关系,旁边几个汉商和女真商人趁机要挟,要以低价买下他的全部货物,如果他们的价给的只是稍低一些,这个部落的人恐怕也就忍气吞声了,只是他们的价压得实在太狠了些,若依他的价,人家还不如把牛羊牵回去自己食用呢,自然不肯答应。
这几个汉商和女真商人便趁机大声鼓噪,煽动大家对他们的敌意,一时间旁边围了许多人,那几个自科尔沁远来的汉子慌了手脚,既不甘心把牛羊如此廉价地售出,又怕招来灾祸,连人都走不掉了。
夏浔听明原由,不由有些生气,走上去问道:“怎么回事儿?”
司商小吏忙陪笑道:“部堂大人,这买东西的想要以每匹绢一匹、布两匹的价格买他的马,卖家不肯,双方弃些争执,小事情,小事情……”
“小事?”
夏浔沉下了脸,说道:“就算我这外行都看得出,这几匹马鼻孔肥硕、前胸宽阔、身量高、马蹄大,毛色光亮,牙口也正当壮年,就算不是上上等也是上等,每匹马至少值绢四匹,布六匹。官价所定,就算是马驹儿,都值绢一匹、布三匹,出这么低的价,还要聚众要挟,这是买还是抢?”
那些商人一听司商小吏恭敬地唤他部堂大人,都晓得这人就是辽东总督了,大气也不敢喘。
夏浔怒道:“这几个商贩欺行霸市,扰乱秩序,抓起来,重罚!”
那几个奸商本指望装装孙子,夏浔便放过了他们,不想还要处罚,其中的汉商仗着自己同为汉人,便壮起胆子叫起来:“大人!大人!他们可是鞋靶人呐!”
夏浔冷冷地道:“鞋靶人又如何?他们是拿着刀枪来抢吗?如果是,你们还能这么英勇,本督还要大力褒奖的!只要是本本份份来做生意的,我们一视同仁,谁乱了规矩都不成!”
得了夏浔这句话,那司商小吏哪还客气,立即招呼人过来,把几个奸商抓去处治了。夏浔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恐怕不只发生在开原榷市一处,他已经特意交待过经商贸易时不得利用各种理由欺诈客户,现在还有人顶沿上,如果不加强这方面的管理,很容易就破坏他以经贸缓和民族矛盾的目的。
所以待市场恢复平静之后,夏浔便吩咐两个便装侍卫护着小樱回府,自己赶去司商署了。他得就这事儿再好好交待一番,不能让几条臭鱼坏了一锅汤,破坏如今的大好局面。
小樱怔怔地看着夏浔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才神色异常复杂地瞟了眼那几个正相互庆幸的轻靶牧民,随着两个侍卫走开了。
北京行五军都督府佥事唐杰带着夫人和儿子回到了自己在开原的家。
他本辽东人氏,当年燕王扫北时,他在丘福帐下,因作战勇敢、屡立战,遂被丘福逐步提拔起来,丘福从金陵回到北京以后,把这个老部下从边关镇将的位子提拔到了行五军都督府佥事的地位,不必再像以前那么辛苦,地位官职也高了一大截,唐杰对这位老上司是由衷的感觉。
这次回来探亲,因为是揣着特殊使命而来,唐杰有些心神不属的,见了老娘和兄长,家常话没聊几句,就问起了有关夏浔两度讨伐鞋靶的事情。
他的兄长唐豪兴高采烈地道:“那当然啦,前后两次,打得那叫干净俐落。头一遭端了一个两万多人的大部落,第二回更厉害,光是俘虏就抓了近四万人呐,嘿!科尔沁草原以东以南,现在鞋子基本上不敢露面啦!”
他又兴致勃勃地道:“兄弟,杨总督在辽东广开榷市,这也就得人家,有门路外销出去,原本堆在那儿不值几个钱的野味山货,运到南方就是大笔的财富啊!哥哥现在也参与其中,和辽东都司的一些将官家眷,搞了一个商栈,你刚才进来瞧见没有,院子东边正建的那趟房子,就是咱家盖的,哈哈,哥哥现在是有钱人啦!”
唐杰听得心烦意乱,吱吱唔唔地应着,全然提不起兴趣。
这时,他的儿子唐物竹,正骑着马在开原街头闲逛,这老家他也回来过几回,以前街市上冷冷清清,他这打北京城来的人感觉老家就是纯粹的乡下地方,都懒得出去走走,这一趟回来却发现开原大不一样,不免有了兴致。
十七八岁年纪,满脸的青春痘,老爹是行五军都督府的大官,又是打北京城来的,唐物竹在这开原城里不免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鲜衣怒马,驰骋街头,十分的张狂。
他正策马而行,忽地瞟见一个白袍长辫的胡服少女,在两今年轻汉子的伴同下,各骑一马,从一条胡同口一闪而过,虽只是惊鸿一瞥,入目当真惊艳,这小子陡然荷尔蒙激发,立即挥鞭策马,向那胡同里疾驰追去!
P:不好,最近又有写大章的趋势了,这两章9700字,要是拆开,再写四五百字,那就三章了,这个坏习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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