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校草制霸录TXT下载校草制霸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校草制霸录全文阅读

作者:何事公     校草制霸录txt下载     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五、刘欣盈的外公

    刘欣盈羞赧地摇摇头:“我哪有这能耐?这些都是听我外公说的,我只是照猫画虎,简略地跟大家复述一遍而已。我要是有这般本事,又或者早一两年有这见识,何至于去年在选拔赛上被第一中学的那帮家伙虐得满地找牙?”

    “您外公是?”江水源这才恍然大悟,转而对那位能发出如此高屋建瓴言论的老先生好奇起来。

    刘欣盈还没来及说话,陈荻先蹦了起来:“你居然不知道欣盈姐的外公是谁?他老人家就是鼎鼎大名的韩老先生!”

    “韩老先生?”江水源脑海里马上闪过当日在两淮书城里遇到那位面色红润、穿着布鞋和对襟大褂、说话中气十足却耐住性子和自己抢购《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邻家老头,貌似他说话中确实提到过买书是为了帮后辈们的小忙。难道他买书是想给刘社长看?江水源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是不是就是那位韩先汝老先生?”

    “咱们淮安府除了他,还有谁能当得起‘韩老先生’这个尊称?”陈荻趾高气扬地答道:“告诉你,他老人家早年就读于北平大学国学研究院,博览群书,涉猎极广,于学无所不窥,尤其精通宋明理学,对各家别集了如指掌,曾与现在经世大学国学院的柳色青教授并称‘京城小韩柳’,声名甚至更在柳色青之上!只是后来韩老先生情系桑梓,毕业后主动回乡执教,才让柳色青后来居上独擅胜场。

    “他老人家曾先后担任淮安府立师范学校国学系教员、主任、校长等职,从教数十年,培育的桃李遍及淮安府各个角落。课余研究学术,出版专著十馀部,论文更是不可胜数。如今虽然年逾八旬,依然担任省文史馆副馆长、省国学会理事、淮安府议会副议长等要职。你在咱们淮安府大街小巷问问,谁不知道韩老先生是他老人家?”

    陈荻所言应该掺杂了不少水分,有点溜须拍马的嫌疑,至少江水源在淮安府生活十多年,之前就没怎么听过韩老先生的名讳。但从陈荻以及两淮书城徐阿姨、小李姑娘的神情来看,韩老先生在学界应该还是很有些声望的!

    刘欣盈却从江水源的话中发现了另一层意思:“怎么,你见过我外公?”

    江水源嘿嘿一笑:“数月前,在下有幸在两淮书城和韩老先生见过一面,并且承蒙他赐教阅读《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之法,在下受益匪浅,至今感激莫名。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是师姐您的外公。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谅解!”

    “啊?原来你就是外公近来经常念叨的那个过目不忘的漂亮小孩!”刘欣盈骤然瞪大眼睛,“之前我还跟外公说过,说我们社团也有一个记忆力超群的帅哥,只是没往一块儿想,哪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巧!我外公最近经常提及你,说你是难得的奇才,只恨当日匆匆一见,没有询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叫什么名字。要不你抽空去见见我外公?他对你可是好奇的紧!”

    陈荻也在一旁敲边鼓道:“奇才同学,韩老先生可是咱们淮安府学界的巨擘,能够得到他的垂青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要好好珍惜!老人家要是高兴了,随便指点指点你,你还不得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说不定他老人家看你天资聪颖、骨骼清奇,收你为关门弟子也说不定!”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有些眼热。

    江水源笑道:“我可不敢占师姐的便宜!”

    “占欣盈姐的便宜?”陈荻随即反应过来:韩老先生真要收江水源做关门弟子,刘欣盈见到江水源还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叔叔”?由学弟瞬间升格为师叔,不是占便宜是什么?当下可怜兮兮地望着刘欣盈说道:“对不起欣盈姐,刚才是我嘴贱,没考虑到那么多!”

    江水源接着又说道:“有空的话我也想去拜会一下韩老先生,好好感谢他老人家当日的指点,只希望到时候韩老先生别嫌弃在下叨扰他老人家的清静。”

    ——江水源确实想找机会去拜访韩先汝老先生一次,除了如他所言表示感激之外,也想履行约定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归还给他,如果能趁机得到他的指点自然更好。但这不代表他现在想去见韩先汝,因为此刻《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他还没有读完,不能马上归还给他;另一方面是他还处于广泛积累国学知识点的初级阶段,所谓“少年读书如略地”,眼下应该尽可能地博览群书、扩大眼界,而且目前读书学习中没有什么困扰他的迈不过去的大问题需要找人请教。有机会得到学界巨擘的指点,却因为自己没什么疑问可问,只能随便聊聊家常,岂非可惜?

    如刘欣盈转述韩先汝的观点,在“点”之上是“线”,而寻找到自己的那根“线”显然并非易事,所以江水源打算利用这个寒假泡在书店和图书馆里好好恶补一番,争取在国学知识点上勉强合格,然后在开学前花一个星期左右时间,认真思索串连起自己知识点的线索脉络究竟是什么。等自己黔驴技穷的时候,再去拜访请教韩老先生不迟。孔子说过:“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在自己被问题困扰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之时,或许韩老先生一记当头棒喝,便足以让自己茅塞顿开、大彻大悟!

    刘欣盈点头道:“你随时想去都可以,我想外公见到你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大家围坐在资料室里又说了通闲话,约定下次开会时间,这才各自散去。

    此次国学讲谈社聚会共有七八个人参加,都是平日里表现得国学功底相对深厚的会员。江水源尽管还不知道国学论难的赛制究竟如何,但猜也能猜到一个代表队肯定要不了那么多人,所以这些人要么分为两队,一个作为种子队,一个作为后备队;要么从中挑选部分人员组队,剩下的人作为候补。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在正式参赛前还会有一次选拔。

    有选拔就会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有恩仇,何况能否参加选拔赛不仅关乎个人颜面,还可能关系到未来高考加分呢?大家表面上谈笑嫣然,甚至不吝惜言辞相互吹捧,其实在心底里早已开始暗暗权衡自己有几成胜算、主要竞争对手又是谁了。

    江水源的兴趣还是在读书上,对于能否参加选拔赛一直抱着“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心态,此时反倒显得超然物外。开完会后,他优哉游哉地走出学生活动楼,便看见吴梓臣和武阳珍正百无聊赖地倚着栏杆在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些奇怪地问道:“喂,你们两个怎么还没回去?是在这里进行光合作用,还是等着西北风填饱肚子?”

    两个人顿时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你不是说要请我们吃糖葫芦的么?”

    “还有麻辣烫!”

    “吃什么麻辣烫呀?还是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爸爸妈妈担心!”江水源伸手揉了揉武阳珍细碎柔软的头发,温和地说道。武阳珍就像被挠痒痒的猫咪一样惬意地闭上眼睛,一脸的幸福满足。吴梓臣忍不住把头往江水源方向凑了凑,想要得到同等的待遇。可是江水源却毫不客气地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也早点回家吧!还有,以后不准带坏小朋友!”

    吴梓臣委屈地撇了撇嘴:“我带坏她?天可怜见,别看这位小姑娘人家年纪轻、个子小,可是知识渊博阅历丰富啊!就凭她的才能,去泥轰国指导拍摄限制级影片都没问题,我还能带坏她?我被她带坏了还差不多!”

    “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巴!”武阳珍恶狠狠地瞪了吴梓臣一眼,然后乖巧地说道:“帅哥学长,你看现在才十点多,今天阳光又这么好,我们一起去逛街吧!拜托了,好不好?”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阳光明媚可爱,照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微微有些小风,干冷清冽,不像平常时候江淮冬季冷风的阴寒沁骨,吹在身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心情也随之大好。江水源在资料室坐了一两个小时有些疲倦,此时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他今天穿着去年买的橘黄色羽绒服,本来是宽大肥肿,结果今年下半年身高暴长了将近10厘米,衣服裹在身上反变得秀颀而精巧,加上天蓝色的牛仔裤,越发衬托出身材的苗条。他稍稍仰着脸,明亮的阳光轻快地洒落在头发、额头、睫毛、鼻梁、面颊、嘴唇、下巴上,凸显出每一个部位的干净精巧。然后他努力向蔚蓝的天空比划出自己的手掌,轻快地伸了个懒腰。

    青春,帅哥,阳光,校园。就是冬日里最美的风景!

    江水源本就满满的阳光俊秀之气,此时在阳光下伸展身体,武阳珍立即感觉周围的阳光比之前鲜艳明媚许多,吴梓臣握住手机的手指也是蠢蠢欲动。江水源伸完懒腰,转过头对发呆中的吴梓臣和武阳珍说道:“那我们就去逛逛街吧,我也好久没去街上转转了。”

    “万岁!”

    吴梓臣和武阳珍齐声欢呼道。

二十六、街头偶遇

    阳光柔和灿烂,天空蔚蓝且高远。

    江水源推着单车,和吴梓臣、武阳珍漫无目的地走在冬日的街头。街头各种车辆呼啸而过,人行道上不少人也是行色匆匆,商店里各种促销打折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一片喧嚣中,间或还能闻到闻出烤白薯、鸡蛋灌饼和煎饼果子的香气。

    路边的行道树大多都脱去了秋日华美的盛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干冷的寒风中瑟瑟抖动。江水源心中却感到一片宁静平和,似乎从接受水北娘娘的手镯之后,这半年多的时间一直都是在看书、锻炼中度过,“活下去”成为压倒一切的核心任务。虽然手镯让自己轻而易举成为新晋校草和年级学霸,但似乎也让自己失去了很多自由和乐趣,比如从前和韩赟、杜文可一起在篮球场上奔跑玩闹的快乐,比如和小伙伴到街头喝羊杂汤被辣得涕泪交下的痛快。

    今天再次走在繁华而喧闹的街头,看到熟悉而陌生的一切,感受着普通人生活的喜怒哀乐,忽然觉得生命的意义或许只在于美好,而无关乎长短。

    吴梓臣、武阳珍一左一右拱卫在江水源周围,眼睛不时在江水源身上打转,嘴里夹七夹八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题:“现在商家做广告越来越没品了,不仅道德智商没有下限,连审美观都出现了扭曲!你看那些喷绘上的模特,一个个长得就跟不良少年、风尘女子一样,有什么品位可言?还动不动就请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佬在那里竖大拇指说好。外国佬说好就好?外国佬是他爹么?还不如请咱们帅哥学长去呢,绝对比那些丑八怪强百倍!”

    “老大,我觉得这家店子模特身上的衣服非常适合你,至少是比你身上的这套衣服强上不少,你穿上他绝对可以瞬间秒杀无数菲林,亮瞎一堆小女生的钛氪金狗眼!丑女珍,你觉得怎么样?”

    “搅基吴,你想死么?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老娘我今晚上就找人弄死你?——啊呀,帅哥学长,你看前面那家小饰品店没有?之前我和班上女生逛过几次,里面很多东西都很卡哇伊,人偶什么的也是萌萌哒的,每次都感觉非常心水!那时候我就发誓放假一定要来这里好好血拼一次!帅哥学长,咱们一起进去逛逛好不好?人家非常想挑一件你喜欢的挂饰送给你做礼物的说!”

    “丑女珍,你真的觉得卡哇伊的饰品、萌萌哒的人偶适合你么?你确信你的最爱不是皮鞭、手铐和低温蜡烛?”

    “……”

    江水源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瞧着他们俩拌嘴打闹。这种简单而平实的快乐,不应该是普通高中生应该享受的生活的一部分么?

    最终吴梓臣还是与武阳珍暂时达成一致,同意一起去那家名为“七月七日晴”的小饰品店里转转。或许是因为放寒假,或许真的如武阳珍所言,那家饰品店的东西非常不错,总之店子里挤满了前来选购的中学生,其中不少看上去就是一对小情侣。江水源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小情侣进去挑定情信物吧!我这个灯泡推着单车,不方便进去,就不打扰你们俩甜蜜的二人世界了!”

    武阳珍轻蔑地瞥了吴梓臣一眼:“就他?帅哥学长你不知道整容医院就是为他这种人而开设的么?要是我的真命天子是他,我选择自戳双眼;要是世界上男人都像他这样,我宁可孤老终生!”

    “拜托!”吴梓臣也是一脸鄙夷,不屑地在武阳珍身上扫视几眼:“麻烦你在挑剔别人的时候,拜托你能不能自己也照一下镜子?瞧瞧你那模样,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谁要是瞧上你,那才真的该自抉双目呢!要是世界上女生都你这样,我宁可对着凤姐照片撸一生!”

    武阳珍像是被吴梓臣戳中要害,顿时气焰为之一窒,旋即又有些不甘心地挺了挺小胸脯:“人家才是初二女生嘛,小一点又怎么了?没听过‘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倒是你自己,现在已经是高一的学生,还是满脸庸俗之气,一点也看不出青春和阳光的影子。站在帅哥学长身旁,难道你不觉得自惭形秽么?”

    “自惭形秽?我觉得我和我们老大站起一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滴?”吴梓臣马上反唇相讥道,“至于你,将来‘女大十八变’或许是有的,但‘越变越好看’却未必!”

    江水源见两人有吵出火来的趋势,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陪你们进去逛还不行么?你们吵吵什么?”

    两人瞬间握手言和言归于好。

    江水源有些无语。正在锁单车的时候,就听武阳珍兴奋地叫道:“喂,快看快看!那不是浦潇湘那个小狐狸精么?她旁边那个男的是谁?貌似有好戏要上演喽!”

    江水源闻声抬起头,便看见浦潇湘站在二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正板着脸和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在说话。估计是放假出来逛街的缘故,她今天穿着纤秾合度的米黄色呢子大衣、围着雪白的羊绒围巾,衣着比在学校时显得更加开放艳丽。再配上她那姣好的面容,眉毛如画,眼波如水,美艳无比,确实当得上武阳珍“小狐狸精”的刻薄评价。

    站在她对面的男生在淮安府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还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整齐的领带,一望可知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儿。此刻他正陪着笑,一副任凭浦潇湘发落的模样。

    校花逛街被公子哥搭讪?公子哥有眼不识泰山,被校花言辞呵斥?就在江水源等人浮想联翩之际,浦潇湘似乎忍受不住那位公子哥惫懒无赖的态度,狠狠训斥几句后,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瞧见浦潇湘往这边走过来,江水源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对武阳珍、吴梓臣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免得等会儿躺枪!”

    可事情就是这样,怕什么偏偏来什么。江水源刚走到饰品店门口,就听见浦潇湘在身后不远处娇滴滴地喊道:“江水源,我在这里!”

    江水源心里默念“我没听见”“我没听见”,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径自走进了饰品店。武阳珍倒也乖巧,没有闻声回过头去一探究竟,而是跟着江水源走进了店里,这才低声问道:“帅哥学长,貌似刚才那个狐狸精在叫你诶!”

    “有么?”江水源反问道。

    “有的!”武阳珍的回答很肯定。

    “那你就假装没听见!”江水源没好气地说道。

    然而事情根本没算完。浦潇湘走过来直接堵在饰品店的门口,气咻咻地叫道:“江水源你个坏家伙,我都看到你还叫你了,你还往里面跑什么?快点出来!”

    店老板和店里顾客听见有人在门口叫嚷,不由得一齐抬起头望去。“咝——”她们惊愕于浦潇湘的艳丽容貌,同时惊讶出声。然后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正在角落里装鸵鸟的江水源,又同时在心里暗暗点头:果然只有这样的帅哥才能配得上门口的这位美女。所谓郎才女貌,大抵如是!

    江水源却装作一脸懵懂迷糊状,略显僵直地转过身问道:“美女,你是在叫我么?请问您是?”

    “坏人,就知道装傻充愣,信不信人家以后都不理你了?”浦潇湘嘟着嘴说道,“快点出来,人家为了和你约会一大早就起来,早饭都没有吃,现在肚子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去淮凤楼吃文楼汤包吧?等会再来逛街好不好?”

    饰品店的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此时也笑嘻嘻地说道:“帅哥,你女朋友要你请她吃饭,你还不赶快去?”

    江水源看到店里顾客充满嫉妒和殷切的期盼,还有门口明艳略带娇羞的浦潇湘,以及盯着自己眼睛里怒火熊熊燃烧的那位公子哥,突然发觉自己不知该怎么演下去了。就在此时,武阳珍自然而然地抱住江水源的胳膊,瞪着好奇的眼睛问道:“老公,门口那个欧巴桑是谁啊?”

二十七、京城来的公子哥

    瞧着武阳珍毫无纰漏的纯天然本身演出,江水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小朋友,我是想找人帮忙,不是找人给我添乱!

    原本一出华丽的偶像剧,转眼间变成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唯恐殃及池鱼的店老板急忙劝道:“你们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出去说?您看,我还要做生意呢!”

    江水源只好拖着八爪鱼一样巴在身上的武阳珍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向那位怒火中烧的仁兄解释原委,浦潇湘也毫不示弱地抱住了江水源的另一只胳膊,挑衅似地质问道:“水源,这位小妹妹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不会又是你在哪里拐来的小罗莉吧?”

    浦潇湘可不是武阳珍那种青涩稚嫩的小女孩,甫一肢体接触,江水源便感觉馥郁的兰麝之香迎面扑来,心神为之一荡,差点把持不住毁了十多年的清修。而对面那位西装革履的帅哥眼睛里也开始往外喷火,直欲将江水源烤成外焦里嫩香味诱人的烤乳猪。

    “你才是罗莉,你全家都是罗莉!”武阳珍再次被人戳中伤心处,顿时跳了起来,叉着腰大叫道:“再说,姐姐我罗莉点又怎么了?没听过‘罗莉有三好,身轻体软易推倒’?倒是你这种老女人,不知道安分守己、三从四德,天天凭着自己脸蛋漂亮,到处勾搭别人老公,给自己男朋友带绿帽子,感觉很光荣、很有成绩感是不是?”

    说起人情世故、社会阅历,又或者出席宴会、接人待物,浦潇湘可以轻松甩武阳珍七八十条大街。但要论起粗俗泼辣来,只怕十个浦潇湘捆起来也不是大姐头气质十足的武阳珍的对手,因为有些话语真不是她这种名门闺秀所能说出口的。

    就在浦潇湘考虑该怎么回击的时候,那位西装革履的公子哥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如你们所见,我是浦潇湘的男朋友,我叫陈功哲,先祖便是追随国父孙百熙先生征战天下的陈时骥。据我所知,我们家浦潇湘平时可能稍微有些任性,但绝不会做出有损家族清誉的事来。倒是这位小美女你要多多费心,麻烦对你男朋友严加管教,别让他到处到处**。有些鱼腥沾了也就沾了,但有些不该沾的鱼腥要是沾了,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

    陈功哲说话带着浓重的京韵京腔,穿着无一处不精致,再加上说话绵里藏针的阴狠劲儿,真还颇有几分京师四九城顽主的味道。

    “什么成不成功的,我管你是谁!既然来到国父故里,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少在这里给我耍横摆谱儿!告诉你,我老公是什么人,我了如指掌;至于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你确信你一清二楚?”武阳珍还真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彪悍之气,“还有,我老公该怎么管教,我自有主张,不劳你费心。你真要有那份闲心,还是多管管你们家那只狐狸精吧!”

    陈功哲冷笑数声:“连个丫头片子都敢这么张狂,看来国父故里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陈功哲你闹够了没有?不想让陈叔叔动家法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回京城去!”浦潇湘粉面含煞,说话间也能听出她气愤已极:“另外我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以后不准你再到处造谣说些有的没的,否则别怪我以后不让你和陈叔叔进我家大门!”

    陈功哲顿时矮了半截,赔着笑道:“潇湘,咱们俩的关系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众所周知,你怎么能说我是造谣呢?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在你同学面前提起这件事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应该考虑一下你的感受的,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早点知道,以后也可以避免一点误会呢?”

    “陈功哲,你明明知道那是老一辈人喝酒时乱开的玩笑,却信以为真到处宣扬,你觉得有意思么?你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到学习上去,何至于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后几名,让陈叔叔面上无光?”浦潇湘气得嘴唇直哆嗦。

    “我觉得很有意思!”陈功哲老老实实地答道。

    江水源见他们俩唇枪舌剑交战正酣,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浦潇湘怀中抽出手臂,一边客气地说道:“两位同学,你们看我就是一普通路人,平白无故地卷入到了你们俩的情感纠纷之中,完全是躺着都中枪!其实我是出来打酱油的,家里烧菜还等着用。你们二位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好好聚聚?”

    陈功哲微微看了江水源一眼,意思很明显:算你小子识相,赶紧给我滚吧!

    没成想浦潇湘却收紧胳膊牢牢抱住江水源,一副小女儿态地低声哀求道:“水源,你别听他胡说,人家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只不过我爸爸和他爸爸是军中同事,偶尔在一起吃饭喝酒开玩笑,所以两家才有一点点往来,但也只是普通的同僚之交。要不咱们不理他,一起去淮凤楼吃文楼汤包好不好?或者去蓝山巅峰咖啡厅,你不是一直想要听我弹钢琴么?我等会儿就弹几首给你听,直到你满意为止。这还不行么?”

    江水源心中哀叹道:怪不得古人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看来美人恩果然难以消受。这要是和她吃几笼包子,或者听她弹几曲钢琴,还不得死死背上“校花男友”的黑锅?其实这个黑锅背了也就背了,顶多就是和柳晨雨解释的时候多费点口舌,关键还会莫名其妙地得罪一个来自京城的权贵子弟。京城距离淮安府足有千里之遥,这个莫名其妙的公子哥就算有心报复,只怕也鞭长莫及。可为了校花那么一点可怜的好感度,却要让自己凭空多了一个仇敌,似乎大大违背陈老先生临别赠给自己“红颜祸水,大德必寿”的八字箴言,这又何苦来哉?

    想到此处,江水源有些无奈地对浦潇湘说道:“能不能别闹?”

    浦潇湘没有说话,仍然紧抱江水源的胳膊,只是嘟着嘴,用那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紧盯着江水源,仿佛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兽极力乞怜主人的收留。在那么一瞬间,江水源坚硬的心灵就像融化的奶油般柔软,差点就大点其头道:去淮凤楼吃文楼汤包?走起!

    去蓝山巅峰咖啡厅弹钢琴?go!go!go!

    就是现在去宾馆赠送染色体、去医院割肾给你换果六都没问题!

    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流,落在陈功哲眼里则变成了含情脉脉,让他不禁火冒三丈:“小子,你知道爷是哪里来的、干什么的么?爷知道你是个尖孙(漂亮的男孩),但爷也要告诉你,有些尖果儿(漂亮的女生)不是你们这些土鳖所能碰的,有些顽主也不是你们这些土鳖所能惹的。爷今儿的话也够敞亮的,你可别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二十八、奥援

    江水源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要是陈功哲放低姿态软语相求,他才懒得趟这滩浑水:谁知道浦潇湘与这位公子哥究竟是什么关系?可陈功哲现在却如此出言不逊,反倒激起了江水源的光棍脾气,当下忍不住冷笑数声:“土鳖?想你祖上要不是跟随国父孙百熙先生四处征战,博得些许功名,现在也不过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如今在京城安乐窝里打了几个滚儿,裤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就开始在国父故里自称顽主、到处称爷。知不知道什么叫数典忘祖?”

    “说得好!”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是看不惯外地人在淮安府地盘上撒野,尤其还是满嘴京腔一口一个“爷”,蔑视淮安上下为“土鳖”。如今听到江水源严词反驳,顿时轰然叫起好来。

    “你——”陈功哲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江水源得势不饶人,又接着说道:“自国父创立民国以来,婚姻虽然也还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法律明文规定公民享有婚姻自主权,禁止任何买卖、包办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也就是说,只要女孩子尚未婚嫁,便好比秦失其鹿,自然高材捷足者先得焉。在这场公平的竞争中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各尽其长,各施所能,拼的是自己本事,谁先俘获芳心,女孩就是谁的。有些人倒好,追求女孩不是靠自己本事,而是动辄把自己祖辈抬起来给自己贴金,又或者把父辈的几句戏谑之辞拿出来给自己加分,这也算是天下奇闻了!我倒是很想请教一句:这是你自己谈恋爱、追妹子啊?还是给你祖辈、父辈娶妻续弦啊?”

    周围顿时一片哄笑,连浦潇湘都忍不住轻笑几声,同时捏住江水源腰间的软肉旋转九十度:“讨厌,你怎么说话呢?”

    陈功哲脸色铁青,眼神更加阴鸷,简直有如择人而噬的饿狼。要是在京城有人胆敢如此挑衅自己,恐怕自己早就一脚飞起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大嘴巴子抽得他亲妈都不认识!但在淮安府,他却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吞:姑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打过对面那个尖孙,只怕自己一动手,围观的人就能一拥而上把自己虐成渣渣!

    江水源也不为己甚,旋即解释道:“最后我想说的是,我和浦潇湘只是普通同学,今天在街头偶遇才被她临时征用做了挡箭牌。我说清楚原因不是为了撇清自己,而是想告诉你两个经验教训:一,你在浦潇湘心目中的地位甚至不及一个普通同学;二,如果你真想追女孩子的话,那就拿出点真实本事来,别张嘴先祖、闭口叔叔的,祖荫拿来混社会可以,拿来追女孩子似乎还差点!”说着他把自己的胳膊从浦潇湘怀抱中抽了出来。

    陈功哲见状赶紧顺坡下驴:“好小子,爷今儿算栽。不过人生有再见,山水有相逢,今儿说的话你都给爷记着!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祈祷,祈祷以后别再让爷看到你,否则有你哭的时候!”说完推开人群扬长而去。

    江水源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

    叹息声却好像一根尖刺戳在武阳珍心坎上,让她瞬间变成女魔头,指着浦潇湘跳脚骂道:“死八婆,都是你干的好事!我们本来逛街好好地,你和你的野男人出来搅什么乱?坏了我们的逛街兴致,你该当何罪?自己明明有了老公,还拽着我们帅哥学长当挡箭牌,当着众人面拉拉扯扯,你是想脚踏两只船,还是想嫁祸于人?——”

    江水源觉得兴味索然,朝武阳珍摆摆手道:“别说了。我有些累,也快中午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吧!”

    浦潇湘怯怯地说道:“刚才那事是我不好,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还坏了大家的逛街兴致。要不我请大家吃饭作为赔罪吧!咱们去淮凤楼吃文楼汤包,还是去蓝山巅峰咖啡厅吃西餐?这回我是认真的!”

    江水源还没来得及拒绝,吴梓臣在一旁突然开口道:“浦大美女,您的好意我们可消受不起!刚才不过是嘴上说说,就给我们江老大带来偌大的麻烦,差点得罪来自京城的公子哥。这要是真和你一起吃饭,那岂不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您的好意我们只能敬谢不敏!”

    “就是!你觉得我们很稀罕吃你的汤包和西餐么?”武阳珍也冷着脸拒绝道,随即她怒目圆瞪戟指大叫道:“搅基吴,你刚才死哪儿去了?你不是口口声声尊帅哥学长为老大的么,刚才有人找帅哥学长的麻烦,你怎么没出来帮忙?胆小鬼!”

    江水源也有些奇怪。按照道理来说,之前发生那么大件事儿,凭着吴梓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个性,不应该早就跳出来喊打喊杀了么?怎么先前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吴梓臣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答道:“人有三急嘛,刚才我肚疼,上了趟厕所……”

    “切!懒驴上磨屎尿多!”武阳珍一脸地不屑,“我看你就是闻风丧胆临阵脱逃,胆小鬼!”

    ————

    话说陈功哲被武阳珍、江水源轮番羞辱之后,短时间内自然无颜再见浦潇湘,当天便灰溜溜地坐火车返回了京城。当他垂头丧气回到家里时,父亲陈策勋正坐在客厅里吃饭,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又跑去淮安见浦克商的闺女了?”

    陈功哲没有说话,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然后径直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陈功哲的母亲闻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是儿子回来了?叫他出来一起吃饭啊!”

    陈策勋摇了摇头:“还是别叫他了,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瞧他那灰头土脸的熊样,肯定是又跑去淮安见浦克商的闺女了,而且还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估计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你暂时不用管他!”

    陈功哲的母亲神色一暗,半天才问道:“老陈,你看儿子都十六七岁了,说说讲讲就快到了结婚的年龄。你觉得咱们家和浦家的婚事能成不?”

    陈功哲说得不错,他的祖父确实是追随国父孙百熙先生征战天下的陈时骥。陈时骥曾先后参加第一次护校之役、口外战役、莱州湾对日作战等重要战役,短短七八年时间便从普通士兵荣升为副师长,官拜少将军衔。——当然,升迁极速、非常年轻也是孙元起麾下大多数将领的共同特征。——但很不幸的是,在一战快要结束的时候,陈时骥因病英年早逝,成为一战里国民军队为数不多的牺牲将领之一。

    陈时骥病逝时,其子陈策勋才两三岁。在昔日袍泽关爱下,陈策勋中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军事院校学习,然后从少尉做起。因为有父辈的馀荫,他在军队里混得顺风顺水,开始按部就班一级级晋升。但在此过程中,年少气盛而又颇为英俊的他犯下一个令他后悔终生的错误:他在父亲好友兼军中重将露出结亲意向之后,迅速自己找了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美艳少女作为妻子,从而婉拒了长辈的好意。原因是他觉得那个女孩太丑,根本配不上自己!

    好在那位军中重将与他父亲陈时骥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没有因此迁怒与他,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特别的关照。陈策勋到四十出头的时候已经戴上了大校军衔,但众所周知,从少尉到大校是晋升,从大校到少将则是选升,没有特殊的才能、过硬的关系,大校与少将之间就像一道鸿沟天堑!陈策勋在军队中没有强劲的奥援,父辈的馀荫也不能保证他能够荣升少将,再加上他才能平庸,眼看到了快退役的年龄,肩上依然还是扛着两杠四星。

    一个军人没能为自己肩上争得一颗金星,就好比女孩子没有穿上婚纱、十年寒窗没有考取大学一样,无疑是非常遗憾的。陈策勋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来想去终于想起了自己军校时的同学浦克商。当年两人在军校时同住一间宿舍,加上父辈都是军人,私下里相处得很不错,休假时经常一起出去喝酒吃饭。酒酣耳热之际,难免会说些定娃娃亲之类的玩笑话。转移二十多年过去,昔日一起喝酒吹牛的同窗因为娶了京城赵氏的女子,一路青云直上,不到四十岁肩膀上已经官拜少将,成为军中颇有名气的青壮派;而自己却还在为肩上那颗金星而苦苦挣扎。

    于是陈策勋就动了心思,去年放暑假的时候带着儿子陈功哲以探望同窗名义前去拜会。没成想浦克商见到陈策勋和陈功哲父子俩时,居然还记得当年的约定,而陈功哲也一眼就相中了天生丽质的浦潇湘。接下来,陈功哲便在父母亲或明或暗的怂恿支持下,开始对浦潇湘发动了攻势。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浦潇湘似乎对陈功哲丝毫不感冒。

    然后事情就僵在了这里。

    陈策勋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滞在半空中,良久才缩回筷子,长叹一口气:“我吃饱了!我还有点事儿,先去单位忙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二十九、世家大族

    父母亲在客厅里的对话,陈功哲在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这也让他更加烦躁,因为他比谁都了解自家现在面临的窘况。

    要说诸暨陈家祖上有位开国少将,现在户主是军中现役大校,家境并不算差,放在全国范围内也勉强称得上是精英阶层。但明眼人却知道陈家距离真正的“世家大族”还差那么点意思,而且有点日薄西山,眨巴眼养个瞎儿子——一代不如一代的味道!

    所谓“世家大族”(又或者称为“门阀”),在东汉末年至晚唐的六七百年间横行一时,在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影响深远,但在当今这个时代纯粹属于一个伪命题,因为民国政府实行的是议会民主制,法律规定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国会选举而荣登大宝、执掌天下,世家大族垄断政坛的基础已经不复存在。而且“世家大族”这个名词也从来没有在官方主流媒体中出现过。然而国内民众以及欧美、日本研究汉学的学者在论及当前中国社会形势时,都不约而同地使用了“世家大族”这个名词。

    既然存在,肯定有其合理性。

    自国父孙百熙缔造民国至今已过了两三代人、四五十年时间,这足以让泥腿子们洗干净手脚,学会怎么穿衣吃饭;也足够优秀的家族脱颖而出,在军、政、商、学各界掌握充分的话语权。当然家族也有大小之别,顶级家族如淮安孙氏、京城赵氏,稍微咳嗽一声,全国都要感冒十天半个月;小的家族则星罗棋布,在府县一级称王称霸,分割垄断地方上议会的席位。但一般来说够称得上“世家大族”的门阀,家族里每代至少得有一位部级高官或将级军官,而且得延续两代以上,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诸暨陈家的窘况、陈功哲的烦躁根源也正在此。

    祖父陈时骥倒是实打实的少将军衔,可父亲陈策勋却困在大校军衔上十多年不得寸进,眼看着到了快退役的年龄,还没有丝毫晋升的曙光。如果陈策勋止步于此,那么诸暨陈家必然要从“世家大族”的序列中除名,并且逐渐**。

    虽然从客观角度讲,门第升降、家族沉浮在所难免,即便烜赫数百年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等顶级豪门最终也难逃历史规律,何况兴起才不到几十年时间的诸暨陈家?可作为诸暨陈家的第三代,陈功哲却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尤其在他知道世家大族与普通家族之间的巨大权力差距、普通家族成长为世家大族的艰辛历程之后,心中更是愤恨不已。

    他恨苍天不公!如果不是病魔那么早夺走祖父陈时骥的生命,凭借他老人家的资历、能力和人脉,一个人就足以支撑诸暨陈家的兴盛发达。有他老人家照拂,父亲也不会被困在大校军衔上那么久,说不定现在肩膀上已经是两颗金星,区区少将何足道哉!

    他恨父亲糊涂!如果父亲当年能更理智一点,在美色与前途、妻子与家族之间认真权衡,应允那位军中重将结亲的要求,现在又何至于朝中无人,为寻找赏识提拔自己的上级而低声下气四处献媚?

    他甚至恨自己的亲生母亲!觉得如果她不是在那个不恰当的时间出现,或许父亲也不会做出那么颟顸冲动的选择。-——但他浑然没想到,如果没有父母亲的结合,自己又如何会来到这个世上?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沦落却无能为力。

    是的,他无能为力。

    当今和平年代,不是数十年前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的时候,像祖父那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个七八年不死,就可以轻松博个少将师长的功名。他的智商、情商也是平平,每次考试成绩都位列年级后几名也充分证明一点,注定他不能像国父孙百熙那样凭借一支笔、几张纸摇动世界、成就辉煌。

    他唯一优势是遗传了父母亲的好皮囊,包括父亲气质的阳刚俊朗、母亲五官的精巧秀美,在学校里享有“校草”美誉,很是招惹了一些狂蜂浪蝶。他觉得这是他最大的资本,而且他相信自己肯定会遇到父亲当年那样的选择题,并且会做出自己正确的选择!

    联姻是古往今来无数大家族得以长盛不衰、无数小家族得以飞黄腾达的秘诀之一,但在阶层门第逐渐固化的大背景下,相貌并非联姻的关键要素,关键要素是门当户对。因为门当户对可以让两家在交流上有共同语言,在合作上也可以互相提携,保证双方可以优势互补、共同进步。从这个角度来说,宝庆浦家确实是诸暨陈家最合适的联姻对象。

    诸暨陈家有个良好开端,但第二代陈策勋却卡在大校军衔上,在迈过“世家大族”的门槛时欠缺临门一脚;而宝庆浦家第二代浦克商不到四十岁肩膀上就扛上一颗金星,算是年轻有为,可他父亲浦谷风却没能官拜少将,离所谓的“世家大族”也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如果两家联姻,正好可以互相弥补缺憾。

    抛除门当户对这个旧观念,个人能力也非常重要。

    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在门阀肆虐的南北朝时期,苦哈哈出身的刘裕、陈霸先也能建立自己的王朝,把一干世家大族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再比如近世的孙元起,不过是个教书匠,照样能将统治中原两三百年的爱新觉罗家族撵下台,也可以将世家出身的袁克定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一个天资卓绝、能力出众的奇才,哪怕相貌丑陋、出身贫寒,也是世家大族争先笼络的对象。

    这就是浦克商能够娶到京城赵氏女子的根本原因所在。

    话说陈功哲虽然已经做好牺牲色相与世家联姻的准备,但最初听到父亲陈策勋露出与宝庆浦家结亲之意时,内心里还是感觉颇为屈辱。屈辱的原因在于:居然让我和那种不入流的家族联姻!难道我就这么不值钱?要知道学校追我的女生里,可是有不少出身世家大族的!

    直到他看到浦潇湘,不仅心中屈辱尽去,而且暗暗有些庆幸。原以为联姻的对象是个丑八怪,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尤物。真是老天开眼、祖宗庇佑!就在他欢喜不已的时候,更大的屈辱很快迎面扑来:浦潇湘居然看不上他,甚至是不屑一顾!

    不过陈功哲也不是感情菜鸟、情场雏儿,深知“好女怕缠郎”的道理,何况自己还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呢?从见面之后,几乎每天他都给浦潇湘打电话,电话不接就发短信,手机被拉入黑名单之后又开始写情书、送东西、寄鲜花,寒暑假则借着各种理由在浦潇湘周围出没……总之一年多以来他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效果平平。而在昨天,浦潇湘更是当着自己的面与一个男同学在哪里拉拉扯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功哲承认,那个男的或许、大概、可能、勉强比自己帅那么一丁点,可普通人家出身的男孩子,再帅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出去卖么?居然敢当面顶撞诸暨陈家的人,真是好狗胆,你以为你生在淮安府,就是淮安孙氏的人?浦潇湘那个丫头也是水性杨花,明明已经名花有主,还跟别的男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宝庆浦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就在他咬牙切齿自怨自艾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陈功哲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小弟打过来的。忘了交代一句,陈功哲目前就读于北平大学附属中学。北平大学附属中学虽然比不上赫赫有名的经世大学附属实验中学,但也是京城排名前三的中学。陈功哲如果不是靠自家老子的帮忙,就凭他稀里马虎的学习态度,估计再复读个三四年也未必考得进去。

    陈功哲成绩不行,但为人很讲义气,加上家里颇有背景,自己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在校园里混得风生水起,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小弟,平日走在校园里吆五喝六,好不威风!

    犹豫片刻,陈功哲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

    “老大,听说你去淮安府见嫂子啦?”刚一接通,那位名叫章子晨的小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还没有,我现在在家呢!”陈功哲自然不会在小弟面前露出自己虚弱狼狈的那一面,当下信口撒了个小谎。

    “刘闻辞那孙子又骗我!对了老大,我们哥几个在后海溜冰呢,听说今儿孙家小公主孙良姝也会过来体验生活,整个后海都挤得挪不动窝,个顶个都等着看热闹。你也赶紧过来吧!没准小公主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老大您,到时候您可就发达了!”

三十、小公主孙良姝

    章子晨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陈功哲心里却为之一动。

    虽然国父孙元起英年早逝,虽然一战期间孙元起已经把名下的华熙银行、北平铁厂、汉阳铁厂、致用医药公司等企业逐步转为国有,但淮安孙氏——或者说是京城孙氏、寿州孙氏,总之说的都是同一样东西——在国家各个领域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而又无与伦比的!

    在工商界,孙氏家族企业一直掌控着国家命脉;在政治领域,经世系和新中国党历来是各级议会的主力军;在军队里,昔日孙元起麾下的旧部依然一言九鼎,而当今最高等军事学府中央军事大学的前身正是昔日孙元起创办的陆军军官学校;在教育领域,经世大学、经世大学分校以及遍布全国的附属中小学构成的“经世方阵”,代表着当前最先进、最高级的教学体系……而且当年为了填补孙元起突然离世后的权力真空、维持新中国党统治地位而被拥上大总统宝座的“老祖母”赵景惠如今依然健在,这也是淮安孙氏的最大底牌。

    当然,淮安孙氏的底牌绝非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祖母,第二代同样星光璀璨。

    留在美国的长子孙怀祖执掌着他父母所留下的庞大商业帝国,据其称资产规模可以与摩根财团、洛克菲勒财团鼎足而三;而留在国内的孙念祖早年投身科学研究,凭借着在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方面的开创性研究荣获了孙氏家族第三枚诺贝尔奖章,中年后选择从政,历任新中国党委员长、参议院议长、国务总理、大总统等要职,成为淮安孙氏第二代的领军人物。另外,赵景惠生下的两个儿子孙思祖、孙思贤也在各自领域卓然成家。

    第三代中,刚刚步入而立之年的长孙孙良侯醉心学术,目前在经世大学理学院从事有机合成化学研究,似乎他想要承接祖辈和父辈的荣光,再为孙氏家族争得一枚诺贝尔奖章乃至是孙元起国际杰出青年科学家奖!但有评论指出,尽管孙良侯无意染指政治,然而一旦新中国党或经世系出现信任危机,孙家肯定会毫不迟疑地把他推出来。

    章子晨提到的小公主孙良姝,是孙思贤最小的女儿,现年15岁,在经世大学附属实验中学读高二。虽然年纪轻轻,但名声早已传遍京城内外,个中原因除了她确实聪明漂亮、伶俐乖巧外,还因为她是淮安孙氏家族中少有的几个女孩子,尤其现在还待字闺中!

    要知道当年孙家第二代唯一的千金大小姐孙念萱在读书时结识了丈夫周君怀,结果昔日不名一文的穷小子,短短十馀年间便青云直上官至内阁工商总长!有这样的成功案例摆在前面,如何不让京城内外的小年轻们为之躁动不已?

    陈功哲心中有些愤愤然,同时又有几分憧憬:说不定孙良姝在人群中看了我一眼,就对我一见钟情呢?宝庆浦家在普通人眼里是高门大户,但跟淮安孙氏相比,那就是个渣渣。如果我真的和淮安孙家结亲,看我怎么虐你宝庆浦家一千一万遍!

    浦潇湘,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在爷面前臭嘚瑟。告诉你,爷也是人家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帅哥!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你能在外面养野汉子,我就不能么?不是爷吹牛,也随便勾勾手指头,就有大几十女生哭着喊着往爷的床上爬!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你做得了初一,老子就从初二开始一直做到年尾!

    想到此处,陈功哲一跃而起,眨眼间又把自己那套行头穿了起来,然后直奔后海。

    后海从清**始就是京城冰上运动的主要场地,而隆冬季节去后海溜冰也成为京城孩子们的鲜活记忆之一。等陈功哲赶到后海,整个冰场早已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热闹的人比溜冰的还多;而溜冰的人里也有一大半心思不在玩上,一个个都抻长脖子、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找到自己那帮小弟后,陈功哲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公主来了么?”

    章子晨摇摇头:“应该还没来吧?反正现在没人看到。”

    “那你怎么知道她会过来?”

    “大家都这么说,估计是某个消息人士漏出的风声吧?”

    陈功哲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弟个顶个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穿得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不禁冷笑数声:“呦呵,今儿大家伙可够精神的!怎么着,你们都想做孙家的女婿?要不要哥哥我给你们牵线搭桥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仿佛在说:就你们也想做孙家女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也配!

    章子晨赶紧赔笑道:“今天不是出来玩吗?所以穿得稍微好点儿。咱们哥几个要是穿得邋遢,也给老大您丢份不是?再者说,咱们长成这样,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就算把巴黎时装周的最新潮衣服穿上,那也比不上老大一个小指头啊!”

    “那是!咱们老大的魅力还用说?别说那些小女生,就是等闲男子都抵挡不住!”刘闻辞也连声附和道。

    “拜托,能不能别提吴家那个死基佬?难道你不知道老大最讨厌的就是他!”章子晨马上呵斥道。

    刘闻辞顿时吓得一窝脖子,胆怯地望了望陈功哲。陈功哲皱着眉头正要发怒,脑袋突然灵光一闪,随即笑着问道:“对了,提起那个姓吴的死基佬,咱们也该有两三年没看到他了吧?话说他转学之后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淮安府祸害国父故里的小帅哥了?”

    刘闻辞不知道陈功哲究竟是什么意思,期期艾艾半天才答道:“据说是转学去了淮安府,具体哪所中学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按照年级推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初中毕业,谁知道他考上哪里的中学?说不定悄悄潜回京城上学都有可能!”

    章子晨撇撇嘴:“怎么可能?就算他想回来,他家老爷子也得让他回来!上次他们老吴家丢脸丢得还不够,难不成还想来个梅开二度?”

    陈功哲点了点头:“那你们以后稍微留点意,如果看到那个死基佬回京城,记得通知我一声。我请他吃顿饭!”

    “老大您的意思是——?”章子晨、刘闻辞及一干小弟都有些惊疑不定。

    陈功哲却故作高深:“山人自有妙计!”

    说话间,醇亲王府方向一阵喧哗,紧接着大家都往那个方向围去。几个人互相对望一眼,齐声说道:“应该是小公主来了!”然后章子晨、刘闻辞搓着手眼巴巴地望着陈功哲,等待他发号施令。其实陈功哲内心里也是百鼠挠心一般,当即挥手道:“既然别人都过去了,那咱们也过去吧!”

    和陈功哲等人抱有同样心思的人绝不在少数,而且都是十多二十岁的小青年,他们早已捷足先登,将孙良姝前前后后围得针插不进、水泼不透。陈功哲来得迟,只能凭借身高优势,透过密密麻麻的人头间隙,影影绰绰看见几个穿着黑西服的警卫在人群中推搡开一大块空地,孙良姝和另外几个女孩穿着溜冰鞋,正有说有笑地在空地上小意地溜着。

    尽管之前陈功哲从来没见过孙良姝的模样,但他一眼就从那堆女孩子中认出了谁是孙良姝,并非他天赋异禀,而是孙良姝高贵清丽的气质实在无与伦比,放在一群不知是闺蜜还是同学的女孩子中,简直就是拟人版的鹤立鸡群!

    个子矮了那么一点的刘闻辞只能努力踮起脚尖,极力向里张望,可惜依然看不真切,只好不停地问章子晨:“章哥,小公主长什么样?漂亮么?”

    章子晨信口敷衍道:“漂亮,当然漂亮,和咱们老大简直是绝配!”

三十一、莫名其妙的打架

    “哟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哪个院的?”前面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闻言转过身来,瞧着就是混社会的小**。

    现在京城格局是这样的,绵延六七百年的老城基本保持原貌,居住着昔日皇城根下的王公贵族、八旗子弟,以及现今追求清风明韵的小资分子。从德胜门往经世大学沿线四十里,两侧矗立无数的政府机关、部队大院以及相应住宅区。以这条名噪全国的经世路为对角线,向西是密密麻麻的商业区和居民区,向北是菁华所在的文教区和高技术产业区,包括中官村、北平大学、水木理工大学、北平师范大学等。

    城东也是个热闹去处,这里不仅有众多工矿企业,还有风格各异的外国使领馆,丰富多彩的酒吧、咖啡厅、美术馆、电影院,以及占地极广的游乐场、动植物园,是青年人的天堂、艺术家的集散地。

    至于城南,原本打算是作为城市最大的绿地和森林公园,为京城民众保留一方净土,作为休闲度假躲避繁华的场所。不过那里现在也已经遍布大小别墅以及居民楼。谁让京城人多,居大不易呢?

    这些当然都是拜国父孙百熙所赐,当日他老人家只不过是在地图上随便花了几个圈,就造成了今日这般格局。

    遥想清末民初之际,城西、城北还是大片荒无人烟的乱葬岗。随着孙元起确定把经世路作为未来城市的中轴线,各个部委机关、军队大院立即跑马圈地似的在经世路两侧划定各自势力范围,然后高楼大厦犹如雨后春笋腾空而起,三五年间便将昔日的荒凉地段改造成今天的人间天堂。紧接着大小官员拖儿带女搬进了新建成的机关大院,没有家室的也迅速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不出十年,成长起来的大院子弟们就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两拨不认知的孩子在大街上、公园里或冰场上发生矛盾,打架斗狠之前必先盘问对方来头:“哪个院的?”

    这有点类似**上的切口。问这句话有几个意思,第一是想作最后的外交努力,尽量避免武力冲突。京城孩子熟谙官场规矩,知道能以势压人、走走后门疏通关系的,绝不会轻易诉诸武力。比如说“我和你们院的黄小四没得说”、“你们院刘三儿和我是表兄弟”,然后一般都能化干戈为玉帛。

    第二层意思是打探清楚对方的来路,免得自己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麻烦。所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以军政要员为主的城西、以中产阶级为主的城北、以工薪阶层为主的城东素来有第一、第二、第三世界之分。一般来说,第二、第三世界的孩子碰到来自第一世界的子弟都会主动认怂。

    当然第一世界内部按照实力强弱也分为三六九等,像工商部宿舍、国会大院就差点意思,农林部大院、外务部宿舍也不行,相对拔份的是军队院子,尤其是陆军部大院和空军部大院,里面孩子生在大院、长在兵营,深得祖上闹事不怕大、泡妞不怕羞、打架不怕死的个中三昧,穿着整齐划一,进退号令如山,打起仗来简直无往不胜,在京城内外威名远扬。

    陈功哲、章子晨、刘闻辞几个正是陆军部大院出来的,所以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孙子!爷是陆院的,怎么着,想找啐是吧?”

    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年青顿时哑了火,脸上露出畏惧之色,灰溜溜地让到一边。刘闻辞这才意识到“陆院”的巨大杀伤力,眼看前面还有几个不开眼的家伙挡着自己视线,抬腿就踹了某个小个子一脚,嘴里还叫嚣着展开地图炮攻击:“知道爷几个是陆院的,还不乖乖让出道来,你这是陀螺不转——找抽呢?”

    陈功哲、章子晨一听就知道要坏事。

    诚然“陆院”在京城内外拥有很高的知名度,但并不意味他们几个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首先他们尽管出身陆军部大院,却和大院里的顽主、名人们递不上话,更代表不了整个“陆院”。就算他们被第二、第三世界的挑衅乃至殴打,也未必见得“陆院”的头儿会为他们找回场子。

    其次就像“棒打狼,狼吃鸡,鸡吃虫”的游戏规则一样,虽然棒子可以打狼,也可以打得鸡公鸡婆们漫天飞舞,却被小小的虫子克制得死死的,而能克制第一世界军政要员子弟的便是来自京城胡同里的野孩子。他们或许连第三世界都算不上,但打起架来最豁得出去,不像其他几个世界的孩子就知道耍嘴皮架秧子。他们只要动手,便是菜刀共攮子一色、铁棍与板砖齐舞,几乎逮谁灭谁,哪怕是“陆院”的孩子都怵他们几分,不敢轻易叫板。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那个被踹了个趔趄的小个子缓缓转过身来,面色阴鸷,目露凶光。旁边七八个人也闻声挤了过来,将刘闻辞团团围住,为首那人冷笑道:“哪儿来的孙子,敢在四九城耍横,还踹你三爷一脚,胆儿可真够肥的!”

    刘闻辞吓得浑身一哆嗦,嘴上却不饶人:“怎么着,爷可是陆院的!”

    那人嗤笑道:“陆院?陆院很了不起么?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胆敢在刘爷的地界上撒泼,管你陆院、七院的,今儿都得让你横着回去。哥几个,揍他个兔崽子,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说着从身上抽出一根尺许长的铁棍扑了上去。

    看到有人打架,围观人群几乎瞬间就让出了比孙良姝溜冰还大的场地。

    刘闻辞眼看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扑过来,本能的往陈功哲、章子晨那边靠去,想寻找一丝可怜的安全感,嘴里还惊恐地叫道:“老大、章哥,救命啊!”

    陈功哲、章子晨正在考虑是上去帮忙,还是劝架,又或者置身事外,所以脚下就慢了几拍,留在原地没有动弹。落在那群混混眼里,这两人无疑就成了刘闻辞的同伙。——事实上两人也确实是——当下分出四五个人抄了过来,根本不容陈功哲分辨,铁棍带着风声呼啸着砸了过来。

    “啪!”铁棍砸在陈功哲的肩膀上,发出一声短促沉闷的钝响。好在冬天衣服穿得足够多,没有砸伤骨头。尽管如此,陈功哲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啊——!”

    淮安孙氏家大业大,给小公主孙良姝配备的警卫自然都是专业级别。听到人群中传来的喧扰声和惨叫声,所有人都立即拔出腰间的手枪,第一时间将孙良姝团团围住,警惕地注视着四面八方的一举一动。随后分出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朝惨叫声越来越密集的地方摸去。

    等那几个警卫摸到打架现场的时候,陈功哲等三人已经被那群小混混踹倒在冰面上,一个个抱着头蜷着身子正接受铁棍的洗礼,还不时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

    “住手!”警卫喝斥道。

    要说这些警卫的本职工作是保护好小公主孙良姝,虽然她们是富含母爱的女子,但平常工作时绝不会如此正义感泛滥,就算再惨烈一点的场面估计她们也会无动于衷。只是现在这群混混影响到了小公主溜冰的兴致,还给自己安保工作带来威胁,这就由不得她们不出面阻止了。

    那个被踹了一脚的小个子正打在兴头上,听到有人阻止,还以为某个发正义春的女孩子准备出面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当下头也没回便直接骂道:“哪儿来的小娘皮,识相的给爷滚远点!要是败了爷的兴,爷把你先尖后杀,再尖再杀!”

    “啪——!”那名警卫懒得跟小混混多费口舌,直接鸣枪示警。

    无论在哪个时空、哪个朝代,我大瓷器国对武器管制都是非常严格的,此刻也不例外。小个子本来还嚣张得没边,听到枪声猛然回头,看到几个警卫手里端着手枪顿时浑身一僵,乖乖放下手中铁棍,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其他混混也有样学样,老老实实蹲在了旁边。

    警卫毕竟不是警查,才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直接挥了挥手就像赶苍蝇一样:“滚吧!”

    那群小混混如蒙大赦,连铁棍都没有捡,撒开脚丫子分分钟跑得没影了。至于其他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早在听到枪声后就躲得远远点,生怕把自己牵扯进去。所以偌大的冰场上只剩下警卫层层拱卫下的小公主孙良姝,以及躺在地上叫痛不已的三个倒霉蛋。

三十二、突如其来的见面

    孙良姝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遇到打架斗殴、鸣枪示警这种突发情况不仅没有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见到陈功哲他们三个躺在地上之后,反而推开警卫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喂,你们三个没问题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别看那群混混又是铁棍又是用脚踹的,其实他们对打人很有研究,下手也极有分寸,所以陈功哲等人顶多就是受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听到有人问话,陈功哲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便看见穿着橘红色羽绒服的孙良姝正俏生生站在距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用询问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他急忙挣扎坐起身,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孙、孙小姐……”

    在来之前,陈功哲曾设想过无数种两人相遇的场景,从轰轰烈烈的一见钟情缘定三生,到溜冰时的两人针锋相对不打不相识,再到最后临别时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甚至连公主被混混揩油、自己英雄救美的狗血剧情节都憧憬过。但他从没想到最终两人相见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被一群小混混暴打成猪头三,结果被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的公主所拯救。

    难道自己就是童话里等待公主拯救的青蛙王子?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猿粪”?

    孙良姝自然不知道陈功哲肚里早已千回百转,再次柔声问道:“喂,这位同学,你不要紧吧?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尽早去医院,可别硬挺着!”

    陈功哲勉强笑了笑,但乌青的眼圈、流血的鼻孔、肿胀的嘴唇却让他脸部抽搐不已。

    他有些后悔没像唐伯虎那样“幸好我及时护住了脸,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存”,如果没有破相的话,让小公主对自己产生好感的几率至少高达八成。可现在,看来只能发挥自己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的语言天赋了!

    陈功哲努力挺直腰板,摆出自认为最勇敢也最迷人的,慨然答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祖父陈时骥将军追随国父百熙先生征战天下,别说是受伤流血,就是最后积劳成疾牺牲疆场,他老人家都没有半句抱怨。作为后人,这点小伤小痛又算什么?”

    ——只是他没想过,他祖父受伤流血是为了国家民族,他受伤流血却是因为和小混混争强斗狠。而且几分钟前被打得厉声惨叫满地打滚的那个家伙又是谁呢?

    这时孙良姝的那几个闺蜜也凑了过来,鄙夷地看着陈功哲:“良姝,这个白痴是谁?被人虐跟狗似的,还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怎么,被打很光荣么?”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他臭屁什么?打扰咱们溜冰,还一脸的嘚瑟劲儿!要不是看他被人打得爹妈都不认识,我都想上去踹几脚!”

    “跟小混混打架,肯定自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良姝,咱们甭理他,还是接着溜冰吧!”

    ……

    听到那群小女生在旁边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说风凉话,陈功哲气得差点暴跳起来:小娘皮,尔等要是破坏了洒家与公主的好事,信不信哥哥我等会儿找人劫住你,扒掉你衣裤,取出皮筋做成弹弓,天天射你们家窗户玻璃?

    “娉婷、婉如,你们不要胡说,他可是陈时骥将军的后人!”好在孙良姝意志坚定,没有受那群闺蜜的蛊惑。然后她转过头依然和风细雨地说道:“噢,原来你是开国功勋的后裔啊!可是你真的不要紧么?你鼻子真的流了好多血!”

    陈功哲对孙良姝的关怀很是感激,但同时也很纠结:拜托公主殿下,咱们能不能说些别的有趣话题,比如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之类的。您老是把关注点集中在我流血的鼻子上,这会让我精神压力很大,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思忖片刻,陈功哲答道:“谢谢孙小姐关心,不过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真正受伤的是我的心灵。一个开国元勋的后人、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好不容易轮到学校放假,在课业之余想出来转转缓解一下学习压力,没想到在公共娱乐场所竟然遭到一群小混混的殴打。请问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首善之区的京城容不下一个善良的学生?难道先辈的热血都白流了么?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周围突然变得有点安静。

    孙良姝好心提醒道:“这位同学,我觉得你真的有必要去趟医院!”

    “特别是神经病科,一定要仔细、全面、认真地检查一下。”那个名叫娉婷的女孩子补刀道。

    陈功哲接着说道:“话说回来,陈某真的非常感谢孙小姐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解救在下于水生火热之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知孙小姐能否赏脸,让陈某请你吃顿饭,顺便我们交流一下对当下国内外形势的看法?地点您随便挑,仿膳?全聚德?还是羊房胡同?”

    “切!”孙良姝的闺蜜们同时发出不屑的鄙夷,那位娉婷同学更是尖酸刻薄极尽嘲笑挖苦之能事:“良姝,看来这群白痴也不完全是无可救药,至少知道学习《三国演义》,然后推陈出新。瞧瞧,这不就是现代版的苦肉计么?”

    陈功哲勃然大怒:放屁!黄盖演苦肉计那是剥了衣服拖翻在地,毒打五十脊杖,有像哥这样鼻青脸肿自毁容貌的么?

    “瞧他那猪头三像,也想追我们良姝,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话说追咱们良姝的青年才俊足以绕地球赤道一圈,什么模样帅哥没有?就他这副尊容也好意思露脸请吃饭,难不成他的脸皮是金刚石做成的?”

    陈功哲顿时泪流满面:哥哥在半小时之前还是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好么?只不过刚刚被那群可恶的混混毁容了而已!

    警卫也在边上催促道:“小姐,这点杂事会有人来处理的,您还是玩玩早点回去吧,老太太和二爷、四爷在家等着一起吃中饭呢!”

    元稹有诗“谢公最小偏怜女”——众所周知,正常语序是“谢公偏怜最小女”——同样道理,作为第三代最小的女孩,孙良姝也得到全家人的宠爱,尤其深得“老祖母”赵景惠的欢心,有她陪着的时候,饭都多吃半碗。只是平时孙良姝上学,难得天天陪在祖母身边。如今放寒假,自然要好好弥补一下。

    孙良姝看着陈功哲似乎真的没问题,也不愿和他多纠缠,便最后说道:“既然你真的没问题,那就早点回家自己涂点红花油、跌打酒什么的吧,别留在这里又和那些小混混发生冲突,多让家里人担心啊!”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下!”陈功哲急忙说道。

    “怎么了?”

    “咱们能不能交换一下电话号码?”陈功哲手脚并用,挣扎着从冰面上爬起来。

    “啊?”

    看到孙良姝有些迟疑,陈功哲努力摆出绅士的模样:“没关系,等你方便的时候再告诉我也可以。我的电话是16824072333,有事联系我!”不知是因为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没吃饭,还是因为被小混混的铁棍误伤到脑袋,他的表演还没落幕便感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坚硬的冰面上。

三十三、聊聊?

    陈功哲醒来就看见满脸憔悴的母亲坐在床边暗自垂泪,心中不由一阵激荡。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好似塞了块燃烧的木炭,干涩嘶哑夹杂着火辣辣的疼,只能勉力叫了一声“妈——”。

    龚小萍听到儿子的叫声,赶紧擦擦眼泪起身走过来扶住陈功哲:“阿哲,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知道妈听到你昏迷之后,妈有多担心么?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点?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肚子饿不饿?要不妈去给你买最喜欢吃的卤煮?”

    陈功哲摇摇头,只是睁大眼睛望着龚小萍。

    龚小萍想了想,连忙换个话题:“你是问打人凶手的事情么?放心,你爸爸已经去和京城巡警局交涉了,还通过部里、议会以及亲朋故旧等各种渠道向京城方面施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打人凶手一定会很快缉拿归案,从严从重惩处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陈功哲还是摇摇头,牢牢盯着龚小萍。

    龚小萍拍拍额头:“你是想问你那两个同学的情况吧?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大事,顶多就是些皮肉伤,清洗包扎后就各自回去了。——不过儿子,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是你那个同学惹祸,才让你平白无故受了牵连。可是你现在已经上高中了,不是初中小学不懂事那会儿,应该收心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哪怕考不上好大学,让你爸把你送进军校,以后也可以出人头地。何必天天跟那群不三不四的同学鬼混呢?”

    陈功哲一脑门的不耐烦,假模假样地“哎呦”了几声,顺势躺在床上,顿时唬得龚小萍六神无主,赶紧说道:“儿子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你赶紧躺下歇着吧!”

    陈功哲喘息片刻,才嘶声问道:“妈,我、我是怎么到医院的?”

    龚小萍连忙回答道:“还不是那些小王八羔子打的!正好你昨晚上和今早上又没怎么好好吃饭,血糖偏低,结果你猛然站起来的时候就昏了过去,一头栽在地上,那个血流的啊……随后就被救护车紧急送到陆军总医院。幸好经医生检查并无大碍,只要卧床休息几天就能痊愈,否则抓到那群小王八羔子后,一定让你爸把他们全都送到西北种树,这辈子别想再回京城!”

    陈功哲眉头大皱,忍不住直接问道:“我记得昏迷之前,孙家的小公主孙良姝就在旁边,后来呢?”

    龚小萍一拍大腿:“你是说孙家小姐啊?孙家小姐不愧是名门闺秀,不仅知书达理,而且古道热肠,据说叫救护车的电话就是她打的,她还专门派了个警卫送你来医院。以后你有机会见到她,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知道孙良姝没有亲自护送自己来医院,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陈功哲心中感觉一片失落。龚小萍还在边上絮絮叨叨,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只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默默叹息。

    好在陈功哲都是皮肉伤,加上年轻人恢复得快,不过三五日工夫便痊愈大半,可以到处走动跑跳。但陈策勋和龚小萍为了向巡警局方面施压,替儿子出这口恶气,硬是把他强按在病床上多躺了一个星期。章子晨、刘闻辞等小弟倒也够意思,期间不顾父母阻拦以及龚小萍的横眉冷对,几乎天天跑来医院探望,让陈功哲心中郁闷大减。

    有时陈功哲自己心里在想:在小公主孙良姝面前被打至昏迷,虽说有些丢份儿,但未必就是坏事,至少能让小公主彻底记住自己。

    事实就是这样,或许你记不清小学班上考试总是第一的同学是谁,也记不住音乐课上谁唱歌唱得最棒,但你却能准确记起谁在教室里跑肚子拉了一裤裆、谁被老师一脚从讲台上踹飞出教室。

    同样道理,小公主长那么大,在她面前装高雅、逞才华、献殷勤的肯定大有人在,但在她面前被围殴至重伤昏迷的,他陈功哲绝对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没准儿小公主在灯火阑珊午夜梦回的时候,会忍不住回想起这段神奇的经历呢?

    再者说,女孩子有同情弱者的天性,而自己在她面前扮演的正是被欺凌、被损害的弱者形象。自己不掺杂半点水分的本色表演,说不定就成功勾起了她保护弱小、呵护弱小的天性呢?

    说说到了腊月二十六七,正是买肉宰鸡的良辰吉日。以往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都是陈功哲最happy、最自在的时刻,他可以呼朋引伴在京城内外撒欢,也可以躲在小弟家里胡吃海喝胡天胡地。不过今年鉴于他大仇未报,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医院病床上。

    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刘闻辞躲躲闪闪地蹩进了病房。等龚小萍出去后,他低声说道:“老大,您上次不是让小弟稍微留意吴家那个死基佬,如果看到他回京城记得通知您一声么?小弟昨儿个看见他回来了!”

    “哦?”陈功哲顿时精神一振。

    刘闻辞道:“要不我和章哥把他约出来,让老大您再打一顿,出出胸中闷气?”

    陈功哲摇摇头道:“不、不、不,我找他不是为了出气,而是想请他吃顿饭,顺便好好聊聊!”

    “嗯?”刘闻辞不禁菊花一紧。

    遥想三四年前,刘闻辞、陈功哲以及吴家那个死基佬都是京城第三初等中学的学生,相互间关系很铁,平时经常在一起嬉笑打闹,少不了勾肩搭背、上下其手,有时尺度较大、动作有些过火,大家也没往别处想。直到初二的时候,陈功哲无意中在那个家伙的书包里发现好几本**漫画,才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初中生可不像大学生那么包容并蓄,也不会像社会上的人那样对同志默而识之、敬而远之,而是放学后一伙人直接拦住那个姓吴的家伙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不喜欢女孩子?”

    那个家伙倒也坦诚,干脆地回答道:“是!”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长相俊美、已经初露校草风姿的陈功哲被吃的豆腐最多,堪称是最大的受害者。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基佬揩油,而且揩油那么长时间,陈功哲就感觉像吞了死苍蝇,而且不止一只!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带着一群小伙伴把那个姓吴的家伙暴扁了一顿。之后每当心情不爽,他就会把那个姓吴的家伙叫出来饱以老拳,借以发泄胸中的怒气。

    很快吴某搅基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连学生家长都有所耳闻。尽管国家对于搅基秉持不赞同、不反对、不歧视的“三不”原则,但学生家长却不愿自己孩子与一个基佬呆在一起,哪怕是同一所学校里也不行。作为名门望族,吴家同样难以忍受家里出了个这么个叛逆有个性的子孙,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给他改个名字,低调地转到另外一所学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他在新的学校又名声大噪,只有继续转学。转来转去,最后只好逃离京城,在基础教育享誉全国的淮安府找了个普通学校借读,暂避风头。

    可是陈老大为什么突然要请那个基佬吃饭,还要“好好聊聊”呢?难道?刘闻辞不由得浮想联翩。

    陈功哲一眼就看穿了刘闻辞的心思,鄙夷地说道:“放心吧你,哥哥我性别男,爱好女,取向一切正常!退一万步讲,就算哥哥我吃腻荤菜,想换换口味尝尝素食,也不会看上那个死基佬和你这等货色,你瞎担心什么劲儿?”

    在说完话这一瞬间,陈功哲心里不禁暗自思量:如果我真的搅基的话,会选什么样的人做男朋友呢?姓吴的死基佬以及眼前的小个子自然绝对看不上眼,同学中似乎也没有几个可以入眼的。或许,在淮安府遇到的那个与自己横刀夺爱的可恶家伙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三十四、那就聊聊!

    吴梓臣是腊月二十五回的京城。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回来,哪怕是回来过年。在淮安府有威武霸气的老大,以及跟随老大一起风轻云淡的自在生活。而在京城,只有冰冷如铁的冷漠和亲戚朋友的嘲弄白眼。

    但他却不能不回来,因为参加年终祭祖活动是蓬莱吴家男丁最重要的一项集体活动。年夜饭可以不吃,祭祖活动却不能不参加,这是吴家惯例。放寒假居然胆敢不回来参加祭祖活动?除非他想叛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

    回家这几天,吴梓臣感觉身心俱疲。偌大的四合院里处处都是异样的眼光,以前亲密无间的堂兄弟也像躲瘟疫一样避着他,唯恐和他沾上半点关系,这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只能借着游玩的名义溜出家门,在老城大小胡同里漫无目的地转上一天,然后拖着疲倦的身子搭乘最晚一班公车回家。尽管在外面转悠很累,至少周围人不会报以奇怪的眼神、嫌弃的表情,这已经足够让吴梓臣感到极大的满足。

    二十八,把面发。

    农历腊月二十八是北方习俗发面准备蒸馒头的日子,吴梓臣依然在街头巷尾游荡。此时临近过年,城内外都洋溢着一派辞旧迎新的喜气,大街小巷里到处是嬉笑打闹的还在,这也让吴梓臣心情为之大好。正在他举起相机准备拍摄几张照片的时候,右眼眼皮突然一阵狂跳。他放下相机转过头,就看见两个似曾相识的家伙站在自己身后三四米的地方上下打量着自己。

    有时身体的记忆比头脑的回忆更直接,也更可靠。虽然吴梓臣已经记不清他们两人的姓名,但浑身肌肉骨骼隐约传来的疼痛已经警示他:面前这两位之前肯定用拳脚与自己身体进行过很深刻的交流。吴梓臣试探着问道:“你们,有事?”

    “我应该叫你吴廷宇、吴鲁弼,还是吴雄呢?”身材略高的章子晨努力调整面部肌肉,想要摆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可惜脸上的淤青和伤痕让他所有努力都变成了徒劳,甚至表情显得愈发狰狞诡异。

    “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名字就是代号,”吴梓臣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面前,绝不会是为了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聊天叙旧,所以他虚与委蛇道:“你们有事么?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不和你们闲聊了,我还要早点回去。我只是早上睡不着随便出来转转,你看我牙还没刷呢!”

    章子晨只好图穷匕见:“我们老大想请你吃顿便饭,顺便聊聊。不知能否赏脸?”

    “可以不赏脸么?”

    “不可以!”

    吴梓臣无奈地耸耸肩:“那我还有得选择么?既然阁下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在章子晨、刘闻辞的殷勤陪同下,吴梓臣来到京城小有名气的烤肉宛在紫竹院的分店。喝了好几盅茶水,他们口中的“老大”才姗姗来迟。尽管已经有三年多时间没见,陈功哲的相貌变化很大,再加上前几天打架留下的痕迹,让吴梓臣感觉有些陌生,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者是谁!

    陈功哲见面便寒暄道:“老同学,最近可好?多年未见,你还认得出陈某是谁么?”

    吴梓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握着茶杯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是啊,转眼多年未见,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是谁呢?你可是我的初恋男友,尽管这种恋是暗恋,也是禁忌之恋。可你在我心里、身上乃至人生经历中留下如此沉重的印迹,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陈功哲坐下以后接着说道:“吴老弟,当年陈某年幼无知,思虑不周,行事偏激,手段粗暴,给您带来很大困扰。这些年来每一思及,便感觉后悔不已!今天请你吃饭,就是想向你郑重表示道歉,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陈某以前犯下的罪愆。不知吴老弟能否宽恕在下?”

    吴梓臣紧紧握住手里的茶杯,茶杯里热气袅袅升起,将他面部表情隐映得模糊不清。半天他才低声说道:“古人有云:‘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又何必重新提起呢?何况那件事情是我有错在先,后来的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你又何必后悔道歉呢?”

    陈功哲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吴老弟如此豁达大度,反倒显得陈某有些矫揉造作不够爽利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成事不说,一边吃饭一边聊聊分别之后各自的学习生活情况吧。怎么样?”

    见吴梓臣面露犹豫之色,刘闻辞也劝道:“所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哥几个好长时间没见,难得过年的时候凑在一起,就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吴梓臣不傻,当然知道陈功哲等人肯定别有企图,但眼下想走也走不了,而且说到底,他内心里对陈功哲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还想多了解一点自己初恋的近况。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陈功哲的要求:“那就聊聊吧!”

    几个人扯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题,陈功哲突然问道:“吴老弟,听说你后来去了淮安府读书,现在应该上高一了吧?在哪所学校?”

    吴梓臣顿时浑身一激灵,含糊答道:“一所普通的高中而已。”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吴梓臣斩钉截铁地答道,“之前我在各个学校转来转去耽误不少功课,本来就有点跟不上班,到了淮安府之后家里人又不太管我,一个人想学就学点,不想学就翘课去玩游戏、看电影、睡大觉,成绩能好到哪里去?中考之后就随便上了所普通高中,糊弄过日子罢了。哪像你们,轻轻松松就能考进京城著名的重点中学!”

    “具体是哪所学校?”陈功哲追问道。

    “私立山阳高级中学,听说过么?”吴梓臣信口扯了个谎,“咱们学校教学目标是女生不生、男生不死,在淮安府很有些名气的。”

    “女生不生、男生不死?什么意思?”刘闻辞他们有些好奇。

    吴梓臣解释道:“就是争取女生在校期间不生孩子、男生在校期间打架不死。怎么样?是不是够开放、够自由?”

    陈功哲似乎相信了吴梓臣的回答,接着问道:“那你会经常去其他学校玩不?比如经世大学附属淮安府中学什么的。”

    “淮安府中?里面尽是些眼镜妹、书呆子,有什么好玩的?偶尔去实验中学、第一中学玩玩还行,淮安府中那么高大上的学校,在下可高攀不起!”吴梓臣满嘴跑火车道,“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淮安府中的?莫非有什么熟人在那个学校?”

    “咱们老大媳妇就在淮安府中!”刘闻辞嘚瑟道。

    “而且还是学校校花!”章子晨补充道。

    “多嘴!”陈功哲叱责道,可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别听他们胡说,其实是老爹老娘私下里给我订的一门亲事,据说小丫头长得还不错,成绩也还可以,现在在淮安府中读书。至于具体如何,我也太很清楚。”

    “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打探一下你媳妇的基本情况,对不对?”吴梓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要说我确实最合适干这种活儿,有空闲时间,跟你们几个又熟,还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可以放心大胆地托付调查任务,而不必担心挖墙脚的问题。是这个意思么?”

    这么一说,章子晨、刘闻辞也觉得大有道理,以为陈功哲请吴梓臣吃饭真是出于这个目的。可陈功哲却摆了摆手:“我媳妇的事,自然由我自己搞定,岂假手他人、麻烦兄弟?在下提及淮安府中,其实是出于另外一层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吴梓臣大为好奇。

    “我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陈功哲话语刚落,章子晨、刘闻辞嘴里的豆汁顿时喷了一桌,连吴梓臣也变得目瞪口呆。

    陈功哲随即解释道:“无论怎么说,陈某对于当年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对于吴老弟的拳拳盛意依然心存感激,只是在下并非同道中人,对吴老弟的好意只能敬谢不敏。出于抱愧补偿之心,在下一直想为吴老弟物色个合适的男友,然而天地之大,能入吴老弟您法眼的帅哥恐怕少之又少。碰巧前些天我听我媳妇说,淮安府中有个绝世帅哥,帅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可以这么说,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远胜陈某十倍百倍!相信吴老弟只要见到他,肯定会立马一见钟情!”

    吴梓臣心中一动,表面上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真的假的?敢问那位帅到惨绝人寰的绝世帅哥叫什么名字?”

    “他叫江水源。”

三十五、优等生江水源的幸福假期生活

    同样是临近过年,吴梓臣日子过得苦逼无比,江水源却悠闲自在。

    老爸江友直作为毕业班班主任,每天忙着补课,还要跟那群中二病晚期的小屁孩斗智斗勇,根本腾不出手照看自家儿子。老妈陈芳仪则忙着打理店里生意,春节前后这段时间可是消费旺季,正常两三天营业额就能抵过去一个月,“来年是吃肉喝汤、还是吃菜咽糠,就看这几天了”(陈芳仪的原话),她可舍不得即将到手的白花花银子,权衡之后只有暂时委屈一下儿子。

    其实江水源也想过去老妈的店子里帮帮忙,可她店里卖的是女性服装和用品,顾客挑选货物的时候免不了要试穿试用一下,他一大老爷们杵在店里实在有碍观瞻,甚至可能会影响顾客的情绪。所以老妈陈芳仪对儿子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江水源正好落个清闲。早上自己一个人早起跑步打拳,然后吃饭看书、看书吃饭,晚上十点准时上床睡觉,生活规律得像几十万年才误差一秒的原子钟。虽然日子过得有些平淡,江水源却乐在其中。

    直到腊月二十九那天,大家伙的年货都已经采购得差不多齐备,街上行人渐少,终于松了口气的陈芳仪才回过头来开始关心儿子的生活。大早上江水源锻炼回来刚刚进门,老妈陈芳仪上下打量了几眼,皱着眉头问道:“儿子,你平时就穿成这样?”

    江水源还以为自己衣服穿错了,仔细检查一番才答道:“是啊,平时就这么穿啊。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陈芳仪摇头叹息道:“瞧瞧你的裤子,小腿肚都快漏出来了!”

    “方便运动!”

    “还有羽绒服,去年穿着正好,怎么今年就紧巴巴地绷在身上跟马甲似的?”

    “紧身暖和!”

    “瞧你这头发乱蓬蓬的,都遮住眉毛了!”

    “省戴帽子!”

    “正月剪头发死舅舅。这几天不剪,你打算什么时候剪?你可有两个舅舅,都活蹦乱跳着呢!”结束补课的江友直端着小米粥慢条斯理地从厨房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芳仪,要说咱儿子今年变化可不小,单说这个子就跟雨后春笋似的噌、噌、蹭往上拔节。我估计咱儿子今一年至少长高了十二三厘米,去年穿的衣服能不显小么?”

    不知是戴了水北娘娘赐予的手镯,还是到了发育长高的年龄,这一年里江水源猛然长高了13厘米,原本在班上倒数的他,迅速跃升至同龄人的中上游水平,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是啊!当时出生的时候就跟只猫似的,瘦瘦小小的,一转眼都长这么大、开始上高中了!”陈芳仪满是慷慨,旋即又有些自责:“瞧我这个当妈的,赚钱都赚昏了头,连儿子衣服破烂流丢成这样都没注意到。这要是穿成这样过年,别人看到还不知得怎么戳我脊梁骨,骂我抠门呢!正好今天没什么生意,儿子,等会儿跟妈一起上街,妈给你好好买几身新衣裳!”

    “那是应该的!瞧咱儿子今年多争气,中考考了全府第四,不花一分钱轻松进入淮安府中;期末考试又取得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如今整个家属院谁提到咱们水源不得翘拇指?不该好好买几身新衣服奖励一下么?”江友直马上投了赞成票,然后话音一转:“当然了,作为一家之主的江老师在即将过去的一年里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不仅辅导儿子取得高分,而且荣升毕业班班主任,为家庭经济发展壮大做出卓越贡献,我觉得也应该好好买几身新衣服奖励一下!”

    “一边去!我跟儿子买衣服,你凑什么热闹?要买自己买去!”陈芳仪断然拒绝道。

    “那你给钱,我自己去买。”

    “我每个月给你的零用钱呢?你要是不吃烟、不喝酒,那些钱不够你买十来套衣服的?”

    老妈陈芳仪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此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江老师的非分要求,结果等吃完早饭,便开始忙不迭地催促江友直快点出门,嘴上还批评道:“瞧你穿成这样,咱娘俩跟你走在一起都嫌丢人。还不赶紧走买点衣服好好拾掇一下?”

    就这样,一家三口开始了愉快的血拼之旅。

    前些天大赚一笔的陈芳仪显得财大气粗,出手阔绰;而手头零用钱水干鹅净的老爸则显得人穷志短,只好放低姿态,在各种选择上无条件地赞同老妈的观点。至于身高已经逼近170、而且还在迅速生长的江水源,再也不用担心papino专卖店里的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这款t恤最小尺码是170的,恐怕不太适合您的身材”。

    事实上,papino专卖店的女服务员在看到江水源试穿新衣服后都由衷地夸赞道:“先生长得非常英俊帅气,身材也好,简直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总算彻底洗雪了半年前在这里遇到的耻辱。

    陈芳仪也是一脸骄傲:“那是!你也不看他是谁的儿子?”

    服务员上下打量陈芳仪、江友直夫妇几眼,又看了看江水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什么看,绝对是亲生的!”服务员疑惑的神情差点让陈芳仪当场暴走。

    等多逛几家店后,陈芳仪已经逐渐麻木,有气无力地辩解道:“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他确实是我亲生的。想要证明么?别说滴血认亲,就是抽基因化验都没问题!”——事实上,江水源虽然是她亲生的,但是经过水北娘娘的基因调整后,两人基因已经大相径庭,真要抽基因化验的话反而会出大问题。好在陈芳仪不知道这一点,更不会真的去抽基因对比化验。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剪了新头发、换上新衣服的江水源固然青春无敌,连自称糟老头子的江友直也感觉精神不少。正好此时江水源的姥姥打电话过来想看看外孙,顺带着全家想在年前聚一聚,成就感爆棚的陈芳仪马上拖着焕然一新的他们爷俩直奔娘家。

    等江家三口赶到的时候,发现大舅、小舅两家人都已经到齐,见面自是一番寒暄不提。江水源和表哥陈如海、表弟陈如晦、陈如敏还有表妹陈如梅都有段时间没见,很快就在屋里屋外闹成一团。老两口看到子孙满堂,高兴得合不拢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几个玩耍。

    老爷子陈文友祖上是士绅地主,民国初年国家收回土地后才投身工商业,对于小一辈的学业很是关注。等江水源走过来的时候,一把拽住他问道:“水源,听说你最近学习很用功啊,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学习成绩怎么样”与“工资多少?”“有没有女(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号称春节亲戚串门五大终极拷问,其中“学习成绩”一问对在校学生杀伤力尤为巨大,简直就是必杀技。老爷子刚祭出这个大杀器,陈如海、陈如晦等几个就开始往房间里躲,生怕殃及无辜。

    江水源笑着若无其事地答道:“考得一般,勉强凑合过年吧。”

    孰料老爷子的这个问题正好挠到陈芳仪的痒处,在一旁笑着补充道:“是考得很一般,只维持了年级第一,不过数学、化学、物理、生物这几门理科考得还行,都是满分。像国语、国史等文科就差点,距离满分还稍稍有点距离,应该还有上升空间。对了,不知如海、如晦、如敏、如梅他们几个考得怎么样?”

    原本稳坐在一边的大舅、小舅脸色瞬间晴转多云。

    老爷子陈文友哼哼两声:“他们几个也就如梅对学习比较上心,其他的谈恋爱的谈恋爱,上网玩游戏的玩游戏,爹妈又不太管,成绩能好到哪里去?像如敏这次期末考试数学才考60分,刚好是满分的一半,还不及格,也不知是怎么学的!”

    看见客厅里气氛不对,江水源赶紧躲到房间里。估计陈如海他们几个都听到了老爷子的训话,一个个都无气无力地坐在床上不肯说话。半天上初二的陈如敏才垂头丧气地问道:“水源哥,为什么同样是数学,你能考120分,我只能考60分?”

    江水源笑道:“很简单,你考60分,是因为你只能考60分;而我考120分,是因为试卷上只有120分!”

    陈如敏顿时泪流满面。

    表妹陈如梅替哥哥问道:“那怎样才能学好数学呢?”

    “这更简单,只需三步就可以轻松取得高分。”江水源笑嘻嘻地答道。

    “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秘诀?”几个人都连声催促道。

    “第一步,熟练掌握书本上的所有知识点。第二步,准备好纸笔,精神饱满地走进考场。第三步,遇到一个精神正常、智商正常、状态正常的阅卷老师。然后就可以轻松取得高分。”

    “……”

    陈如海等不禁无言以对,半天才气呼呼地说道:“欺人太甚,打他!”

    兄弟几个顿时一拥而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三十六、没有大事不登门

    安乐祥和金吾不禁的春节犹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不少学生感觉刚从学校牢笼里放出来,还没有开开心心玩几天,爹妈就开始在耳边念叨“什么时候开学?”“寒假作业做完没有?”“是不是该收收心预习一下功课?”这等烦人问题。老是这样,大家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春节一过,虽然还有些春寒料峭,但温润的南风一吹,总让人觉得姹紫嫣红的春天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活泼泼的希望就在眼前。每当此时,老人们便会用浓重江淮方言吟诵道:“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六十三,路上行人把衣担。”江水源的心情也是大好,在最近一次预期剩余寿命的测量中,他已经达到3:1的惊人比例,即现实生活中过去一个月,手镯里的预期寿命才减少10天。按照这个比例换算,只要他保持现在这种生活方式,至少还有三十年左右的寿命!三十年?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十年?三十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何况谁又知道三十年后的医学会发展到什么水平?而且自己到那个时候已经四十出头,这把年纪在古代已经勉强算得上是“中寿”,要知道王勃、李贺去世的时候都才二十多岁,不是照样在唐诗中占有重要一席?近代最著名的科学家孙元起先生,去世时不也才四十出头?当然,能活到四十岁的前提是保持现在这种健康积极的生活方式。所以江水源丝毫不敢懈怠,哪怕是大年初一天寒地冻,该早起晨练、该学习看书也毫不含糊;即便餐桌上摆满山珍海味,也只会点到为止,根本不敢胡吃海塞。到了年初六,老妈又开始忙着店里生意,老爸则继续他的补课大业,江水源准备利用假期剩余时间与《宋元学案》好好厮杀一番。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早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谁初六才来拜年,还那么大老早?江水源一边嘀咕一边赶紧趿拉拖鞋起来开门:“您好,新年——哎,怎么是你!”只见吴梓臣双手拎着大包小包,正笑嘻嘻站在门口,见到江水源开门便想扑上去来个大大的拥抱:“老大,新年快乐,这些天不见,想死小弟了。抱一个先!”“停!”江水源食指准确点在吴梓臣的额头上,及时阻止住他的邪恶要求:“不是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吗?怎么不在家好好玩玩,这么早就回来?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我不记得有告诉过你啊!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企图?”吴梓臣还没有解释清楚,老妈陈芳仪忍不住问道:“水源,谁啊?”“我一同学,无聊过来玩玩!”江水源随口敷衍道。“那还不赶紧让人家进屋坐坐,大过年的,你还想把人家堵在门口?”陈芳仪和江友直赶紧放下筷子起身迎客。瞧着老爸老妈郑重其事的样子,江水源没好气地说道:“就是一普通同学,说几句话就回去了,你们这样会让人家浑身不自在的!”吴梓臣倒是自来熟,进门便是噼里啪啦一通自我介绍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吴梓臣,是江班长的同班同学,过去的一学期在班长大力帮助下,我的成绩得到很大提高,我们家里对班长非常感谢,所以委托我带了点京城土产登门致谢,顺便给叔叔阿姨拜个晚年!”说着放下手里的大小礼品盒,什么全聚德的烤鸭、稻香村的肉松饼、宫颐府的京八件,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子。江水源这才想起来,大年初一的时候自己接到好些个拜年电话,包括柳晨雨、陈荻、刘欣盈、武阳珍、蔡小佳等等,甚至有浦潇湘的,却唯独没有接到素来以“铁杆小弟”自居的吴梓臣的电话,当时还有些奇怪。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了这么一出!“哎呦,小吴你怎么这么客气,还带礼物来?你和水源是同班同学,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何必这么见外!吃早饭了么?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陈芳仪客套道。老爸江友直却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怎么,小吴你是京城人?”“是啊叔叔,我们家祖上本来是鲁东人,后来因为做点小官就在京城落了户。到了我这一辈,家里已经没落,没什么背景,靠自己本事又考不上京城名校,进普通学校又怕学坏了,听说淮安府基础教育水平在全国居于前列,尤其山阳初中和淮安府中更是个中翘楚,所以家里人就托关系把我送到了这里读书。”不愧有“京油子”之称,吴梓臣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暗地里拍了一计江友直的马屁。江友直顿时被拍得心花怒放:“你说得没错!要论高等教育,淮安府别说比不上京城、沪上、江宁、武昌等一线城市,只怕连些二线城市也比不了。但要说基础教育,淮安府却敢跟全国任何一个地方叫板,包括京城!你知道自国父孙百熙先生以来咱们淮安府培育了多少名孙元起奖、诺贝尔奖获得者么?你又知道中华科学院中有多少名淮安籍院士么?单凭这两项,咱们淮安府就足以笑傲全国!”陈芳仪对淮安府有多少名什么奖获得者、什么院院士并不太感兴趣,她关心的是吴梓臣的生活:“小吴,既然你家在京城,那你岂不是就一个人在淮安念书?”“是啊,就我一个人。不过有班长还有班上同学帮忙,生活学习都很开心,比在京城时还自在许多。”吴梓臣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就你一个人?那平时吃饭、洗衣服怎么办?”“吃饭在学校食堂,洗衣服靠自己动手,学习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拿到洗衣店里。”江水源翻了翻白眼:拜托,瞧你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蛀虫,怎么可能是吃食堂、自己动手洗衣服的主儿?不过在父母面前,江水源也懒得拆穿吴梓臣的西洋镜。陈芳仪马上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这么早过来,学校食堂还没开伙,那你怎么吃饭?”吴梓臣强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情:“阿姨不用担心,食堂没开伙,不是很多饭店都开门了么?我身上有钱,上哪儿不能吃饭?”陈芳仪瞬间母性爆发:“老吃饭店怎么能行?不卫生不说,还饥一顿饱一顿的,对你们这些正处于长身体的年轻小伙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看水源,天天在家吃饭,去一年来长高十几厘米。你既然到了我们家,要不开学前这几天就在我们家吃吧?”“谢谢阿姨,”吴梓臣偷觑了江水源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主动挽留自己的意思,随即接着说道:“不过我住的地方离这儿比较远,而且小区门口就有饭店,吃饭挺方便的。就不麻烦阿姨了!”“住得远怕什么?可以留下来跟水源一起住嘛!正好这几天我和你叔叔都有事情,不太在家,你们两个可以在一起好好玩玩!”陈芳仪又说道。和老大住在一起?叔叔阿姨都有事情不在家?在一起好好玩玩?吴梓臣心神一荡,“好!”字差点脱口而出。不过以往惨痛的经历告诉他,有些事情得水到渠成才行,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一旦露出马脚便会前功尽弃,甚至反目成仇,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所以他用极大毅力阻止了发自心底的渴望:“谢谢阿姨的好意,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来叨扰的。只是马上开学在即,我还有些寒假作业没做,抽空还得复习下学期的课程,估计班长他也会很忙,我就不多打扰了!”陈芳仪立马拉住吴梓臣的手:“不准走!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顿饭,好好尝尝我和你叔叔的手艺。告诉你,你阿姨手艺很一般,只会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但是你叔叔手艺却非常不错,尤其做赣菜更是大厨级别。今天中午让你叔叔下厨做几道拿手菜,替你接风洗尘!”江水源也劝道:“吴梓臣,就留下吃顿中饭吧!你要是不给这个面子,估计我会被我爸、我妈给骂死的!”吴梓臣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千叮咛万嘱咐吴梓臣一定要留下来吃中饭后,陈芳仪和江友直各自出门忙活。等他们一走,江水源便双手抱胸,用好看的双眼紧盯着吴梓臣:“你应该知道咱们国家的审讯制度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老实招供,免得我大刑伺候!”吴梓臣可怜巴巴地答道:“我过来就是想给老大您拜个年,顺便感谢一下你在去年里对我的帮助,难道这也有错么?”“看来你是打算顽抗到底喽?”江水源冷声说道。“小的老实招供,其实我这次前来是想来借老大您的寒假作业观摩一下。”“还有呢?”

    “还有就是想早点见到老大您!”

三十七、再遇韩先汝

    人们都喜欢真话,讨厌谎言。但真话和谎言同时摆在面前时,很多人却更愿意相信谎言,而不是真话。或许这是现实太过苍白冷酷,而谎言构筑的世界却充满正义和谐吧?

    当吴梓臣说出两条登门拜访的理由时,江水源下意识选择相信了他是来借寒假作业的,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见自己。即便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部分真相,也不愿意在正式坦白之前揭穿。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么?

    吴梓臣在江家吃过丰盛的午饭,玩闹到下午三四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其实他很想留下来和江水源大被**抵足长谈,可是江水源没有挽留的意思,他自然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梓臣隔三差五找江水源出来打球、逛街,有时他还会和武阳珍一道联袂登门。就这样,大家很快迎来了春季开学。在开学前几天,江水源应刘欣盈的召集,参加了国学讲谈社的一次临时会议,会议的主题自然是讨论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全国中学生国学论难府级选拔赛。

    在这寒假短短一个月时间里,江水源不仅认真阅读了《宋元学案》、《魏晋玄学论稿》、《中华儒学史》等书籍,还很用心地思考了之前刘欣盈提出知识体系构建方法,自认为花费不少工夫,但总感觉自己距离第二层境界、乃至第一层境界的巅峰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这让他有些垂头丧气。

    他郁闷地走进国学讲谈社,便看见刘欣盈、傅寿璋等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一位穿着棉袍的老先生在说话,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人正是刘欣盈的外公、与自己有一面之雅的韩先汝。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韩先汝先向他招了招手:“小朋友,你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么?”

    江水源赶紧鞠了一躬:“韩老先生好!上次在两淮书城有幸聆听您老高论,并承蒙指点读书方略,在下受益匪浅,至今想起犹自觉得振聋发聩,怎么会不记得您老呢?”

    韩先汝哈哈一笑,然后又问道:“那小朋友你还会背诵张裕钊的《送李佛生序》吗?”

    “勉强记得,”江水源随即朗声背诵道:“佛生既罢官,居于江南,日读书不倦,尤瘉笃好《庄子》。……佛生将北游,索一言以为赠。余以佛生才高而不得志,惧其过而流于是也,为书此以诒之。”

    听到江水源不打半点磕绊背完那篇数百字的文章,韩先汝更加高兴,连声将江水源唤至面前,和蔼地问道:“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看得怎么样了?”

    “粗略看完了,但有很多地方不懂。”江水源回答得很坦诚。

    刘欣盈难得露出小女儿态,摇着韩先汝的胳膊说道:“外公别听他胡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说是‘粗略看完了’,其实早就可以熟练成诵。”

    韩先汝捋着胡子说道:“能熟练成诵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不妨实话告诉你,能做到这一点的全国也没几个!至于很多地方不懂不理解,那更属于常事。——别说你不懂,老头子我也是半懂不懂的,即便放眼全国,估计也没有哪位学者敢自称能全部读懂整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像现代著名古文献学家、目录学家余嘉锡先生积五十余年时间撰成《四库提要辨证》,是其一生精力所萃,也是中国现代学术史上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号称读懂整套《四库提要》,何况等而下之者?”

    江水源心中的郁闷这才略略纾解。

    韩先汝又道:“当然,《四库提要》说得也未必全对,你以后看书时不必拘泥成见,可以根据自己的认识仔细权衡前人得失、揣摩书中正误,学问必然能够日有所进。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寒假里怎么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反倒让老头子跑来你们学校一趟见你?怎么,嫌我这个老头子聒噪,说话不中听,还是怕老头子我不给你压岁钱,丢了你面子?”

    江水源嘿嘿笑道:“我倒是想去拜访您老,顺便向你请教些问题,只是一来在下才疏学浅,很多问题看书就能找到答案,不敢轻易劳动你老;二来您老是咱们淮安府的学界巨擘、教育大家,春节前后拜访的人肯定很多,小子怎么敢冒昧登门打扰?失礼之处还请您老见谅!”

    韩先汝摆摆手道:“那些不过都是俗务,大可以丢在一边不管,对老头子来说,世上只有育人和做学问这两件事才是正事。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老头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我退休在家,天天闲着也是闲着!”顿了一顿又对国学讲谈社其他成员说道:“当然,你们这些娃娃如果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老头子。”

    不过这一停顿,再加上一个“也”字,已经明显区分出了韩老先生对待江水源和其他同学的不同态度。所以陈荻、傅寿璋等人都有些吃味地看着江水源,甚至刘欣盈也有些嫉妒:“外公,虽然江水源长得帅了一点、记忆力好了一点、脑袋聪明了一点,但大家都是淮安府中的学生,都是国学爱好者,你可要一视同仁,不能偏心啊!”

    韩先汝笑道:“好、好、好,你们只要不嫌老头子唠叨就尽管来,我都热烈欢迎!”

    看看今天开会的人员都已到齐,刘欣盈招呼大家坐好,然后正色说道:“马上开学在即,国学论难选拔赛也即将开始,此项赛事作为国学讲谈社存在的重要根基,我们在座各位必须全力以赴,争取夺得佳绩。在过去的寒假假期里,相信大家都进行了积极备战,观摩了以前各届的现场录像,对比赛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我在这里想问大家几个问题,第一个是你们对国学论难的比赛规则是否熟练掌握?”

    “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其实国学论难和普通辩论赛大体差别不大,正方、反方都是由一辩(主将)、二辩、三辩、四辩等4人组成,围绕一个论题进行辩论,比赛时长为60分钟,包括开篇立论、相互攻辩、攻辩小结、自由辩论和总结陈词等5个环节。

    但国学论难的特殊性在于题目是国学内容,比如魏晋玄学的“声无哀乐”、“言不尽意”,以及常见的“忠孝孰先”、“扫屋与扫天下”、“成家立业孰先”等经典论题。而且在辩论过程中必须采用传统国学的话语系统,不准使用西方哲学的术语、结论或论据,违反者将被直接罚下场!

三十八、韩先汝的两个故事

    实话说,这个要求对于普通中学生来说有点难。

    在辩论过程中熟练使用传统国学的话语系统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这就要求辩论者必须长期阅读古代经典,大量掌握古人的词汇句式,熟练背诵一些名人名言、传世名篇,并且沉浸其中,充分玩味古人的思考方式和语言习惯,最后把所有的一切转变为自己的临场发挥。这有点像明清时期代圣贤立言的八股文,只不过一个用笔,一个用嘴。

    如果说熟练使用传统国学话语系统是有点难,那么禁止使用西方哲学术语、结论和论据的规定就已经近乎苛刻。在东西方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西方哲学的术语、结论和论据早已遍布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成为许多人语言表达的不可分割的部分。就好比那些大v公职,聊天写文章时不让提选票、民主、灯塔国,岂不是等于拿绳子绑住他手脚、拿胶布糊上他嘴巴?

    而要在辩论时灵巧地避开这些字眼,不仅需要灵活的大脑,更需要长期的针对性训练,否则你会在不经意间触犯禁令,直接被判出局。所以在府一级的选拔赛中,很多时候开场还不到十分钟,一方的4名队员就已经全部阵亡!

    江水源在假期中曾尝试过几次,感觉很难、很别扭,每次说话之前都得把所有词语仔细在脑袋里过一遍。即便如此,也很难保证不犯规。

    “很好!”刘欣盈接着又问道:“第二个问题是你们对国学论难的比赛技巧掌握得怎么样?换句话说,如果你们现在参加比赛,胜算能有多少?”

    “天晓得!”

    “没有胜算……”

    “都不知道对手强弱,怎么知道胜算有多大?”

    见识过竞赛规则的严苛,大家回答都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刘欣盈听到大家的小声回答,不由得微微一笑,目光紧盯着江水源问道:“江水源,你觉得自己有几成胜算?”

    “不好说!”江水源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客观地分析道:“根据比赛规则,是在赛前两个小时公布题目,并抽签决定正反两方。也就是说,参赛选手有两个小时来准备,只要准备充分,第一环节的开篇立论以及最后一个环节的总结陈词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关键是提倡即兴陈词的相互攻辩、攻辩小结、自由辩论三个环节,不仅要瞄准对方的漏洞有的放矢,还得时刻注意自身发言不能违规,类似于在刀尖上跳舞,稍有闪失就把自己给赔了进去。我有时甚至觉得这三个环节不是比谁说得精彩,而是比谁犯的错误更少!”

    根据竞赛规则,每场比赛为100分,五位评委根据正反两方各位选手的综合表现来打分,然后相加平均决定胜负。在最初几届里竞赛规则还不完善,评委是根据各队总体表现来打分的,不少参赛队伍便采用“丢车保帅”策略,即表现一般的选手故意违规离场,把所有辩论机会全都让给种子选手,从而保证团队的胜利。

    这种“诸葛亮舌战群儒”的热血场景固然观众喜闻乐见,也具有很高的观赏性,但却有违团体辩论赛的基本原则。最终竞赛规则调整为每队4位选手,每位选手25分,评委对每个选手打分。一旦该位选手被判出局,则以0分计算。正常情况下一方若有两位选手退出比赛,另一方只需保证全队在场,哪怕四个都是结巴,话都说不利索,照样可以稳操胜券!

    江水源所说的意思正是在此。

    “江水源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刘欣盈由衷地称赞道,“在府一级的选拔赛中,确实很大程度不是比谁说得更精彩,而是比谁犯的错误更少。所以在比赛前,大家一定要充分准备好开篇立论和总结陈词的发言稿,到比赛现场再根据对方发言及时调整;至于相互攻辩、攻辩小结、自由辩论这三个环节,大家要想着说,不要抢着说;没有把握的话宁可不说,也不要乱说。只要不离场、不冷场,基本上就能在选拔赛中顺利出线!”

    “一字一顿、连字成句也行?”陈荻问道。

    刘欣盈笑道:“行!”

    “那说车轱辘话行不行?就像前几天外交总长回答众议院质询时所说的那样:正如我们知道的,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我们应该知道。我们也都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那就是说,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但也有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就是不知道。”

    “只要你有咱们外交总长的本事,别说是车轱辘话,就是废话、套话、空话、屁话也照样没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有那本事,何必大材小用参加什么中学生国学论难,直接去外交部当新闻发言人呗!”

    刘欣盈的话顿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然后她有接着说道:“当然,比赛技巧不是一句空话,必须要在实际训练中加以磨练检验。在开学之后,我们会利用每天的活动时间进行专门训练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解决另外一个问题,也是我想问大家的第三个问题,你们对组队有什么意见?比如说你们之间是否有不可拆分的情侣档、基友档,或者说是已经约定好的团队?”

    现场每个人都左右望了望,没有人说话。

    刘欣盈点点头:“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那我就专断独行一回,先把大家粗略分成两组,以便将来开展训练。至于以后参赛正式人选,我会根据大家在训练中的表现以及大家相互间的评价来决定。第一组是江水源、陈荻、路宗光、黄淑惠,第二组是傅寿璋、施轩、林少燕、曾平。至于组内谁是主将,谁是二辩、三辩,谁是自由人(四辩),你们自己等会儿协商解决。没问题吧?”

    “没问题!”显然有问题大家现在也不会说出来。

    刘欣盈突然笑容一展,笑嘻嘻地说道:“那好,我们进入会议第二个议程。下面有请原淮安府立师范学校校长、先后担任十余届本省中学生国学论难评委的韩老先生就竞赛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给大家讲几句。大家欢迎!”

    “你个小丫头!”韩先汝溺爱地摸了摸刘欣盈的头顶,然后缓缓说道:“中学生国学论难从创立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届,老头子我有幸先后担任十余届全省比赛的评委,至于担任本府比赛的评委更是不计其数。古人说‘三折肱而成良医’,我虽然驽钝,没吃过猪肉,但见过那么多回猪跑,总也是有点儿感悟的。”

    “韩老先生,你是说我们是猪,我们比赛是猪跑么?”刘欣盈小声地问道。

    韩先汝没搭理她,继续说道:“什么叫国学论难呢?说白了就是要像古人一样讨论问题,不仅讨论的问题是古人的,说话的语言也得是古人的才行。对于你们这些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小娃娃来说,需要面临的问题也正是这两方面,即语言要说得对,不能触犯比赛规则;讨论要答得好,立论逻辑清晰,引经据典恰当。”

    “道理大家都懂,关键是如何做到!”刘欣盈嘟着嘴说道。

    韩先汝捋着胡须点点头道:“不错,关键是如何做到!具体方法除了刻苦训练之外,我想还得讲究一个悟性,俗语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是这个道理。下面老头子我就说对话、答好问讲两个小故事,希望对大家能有所启发。第一个故事出自《世说新语》,说的是东汉大儒郑玄家里佣人都很喜欢读书,通晓五经典籍。有一次郑玄觉得他家婢女干活儿不合意,就打算动用家法惩治。这位婢女觉得自己很冤枉,极力辩解。恰逢此时郑玄心情不好,就叫人把她拽到庭院的稀泥堆里。不久另外一位婢女路过,就用《诗经·邶风·式微》中的一句问道:‘胡为乎泥中?’意思就是你为什么倒在泥堆里?那个倒霉的婢女马上用《诗经·邶风·柏舟》中的一句答道:‘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意思是我本来是要向他说明清楚的,谁知恰好碰在他气头上。

    “郑玄是东汉末年人,而两位婢女问话答话援引的都是成书于春秋中叶的《诗经》,两者相距七八百年,不用说他们的语言习惯肯定存在差异,但单从文字来看,别说是春秋战国时的人,就算是西周时的人看到也能准确理解其中的意思,并且为之会心一笑。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个故事。”

    众人都开始暗自揣度韩先汝所想表达的意思。

    韩先汝又道:“第二个故事出自《六一诗话》,说北宋初年有个进士叫许洞,是个很善于写诗的帅哥,经常举办party邀请诗人参加,共同饮酒作诗玩乐。有一次他邀请到著名诗僧希昼、简长、惟凤、惠崇等人,这些诗僧最擅长写晚唐贾岛、姚合一派反映隐逸闲趣及林下生活的诗歌,当时号称‘九僧’。但是许洞却别出心裁,约定写诗可以,但是不能触犯山、水、风、云、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鸟之类的词语。结果那些诗僧思考半天,最终都不得不搁笔认输。这是我要讲的第二个故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三十九、实战演练前的交锋

    韩先汝神神叨叨讲完这两个故事之后便洒然而去,留下一屋子呆萌呆萌的少年面面相觑。过了片刻,陈荻忍不住问道:“欣盈姐,韩老先生说的故事蕴含什么深意?”刘欣盈掠了掠额前刘海,有些迟疑地答道:“郑玄家婢的故事告诉我们只要深入沉潜玩味,熟练掌握经典,便可以随心所欲以古人话语表达自己思想,即回答了如何做到答得好的问题。而九僧写诗的故事则告诉我们在学习过程中要及时检讨得失,拓宽自己思维方式,避免话语系统僵化和程式化,这是回答了如何做到说得对的问题。”“这些我都知道,关键是韩老先生讲这两个故事的内在深刻含义是什么?他老人家是研究宋明理学的专家,讲究的是拈花微笑当头棒喝,不可能单纯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吧?”陈荻疑惑道。“内在深刻含义?”刘欣盈愣了一下,马上接着说道:“这当然要靠自己领悟了,难不成还想别人告诉你答案?偷来的拳头可打不死人。好了,我们将会在开学第一天的课外活动时间组织首场实战演练,题目暂定为‘圣人无喜怒哀乐’‘言不尽意’‘万物自生’的一个,到时候现场抽签决定题目和正反方。你们两个组可以先进行分工,然后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到时赛场一决雌雄!”大家一听说先分工,马上把领悟故事奥义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各个小组迅速聚坐在一起开始商议。路宗光是个矮矮胖胖的高二文科班男生,还没坐下便率先提议道:“我觉得应该由陈副社长担任主将,我和黄淑惠分任二辩、三辩,江水源学弟担任自由人。不知大家以为如何?”陈荻瞪了路宗光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水源学弟无论聪明才智还是国学知识,都胜我十倍百倍,他才是主将最佳人选!至于我,随便什么位置都行,保证不拖大家后腿。淑惠,你觉得呢?”黄淑惠看了看顶头上司陈荻副社长,又看了看帅到没朋友的江水源学弟,最终决定两不得罪:“我觉得陈社长和江学弟都是主将最佳人选……”“你是觉得咱们应该把另外一组的主将位置也抢过来?”陈荻没好气地说道,“水源学弟是主将,路宗光和淑惠你们是二辩和三辩,我主动请缨当自由人。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咱们就按照这个来排兵布阵!”作为组中唯一的高一年级学生,江水源知道自己资历较浅,如果就这么当上主将,路宗光、黄淑惠等人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肯定会有怨言。故而江水源淡然说道:“陈学姐,我看咱们还是拈阄决定各自位置吧!一来公平公正,有利组内团结;二来各个位置在比赛中不分主次,机会均等,都有露脸发光的时候,所以排在哪个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各自在场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大家能考上淮安府中,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谁愿意主动服软做小?路宗光马上举手赞成道:“水源学弟这个主意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拈阄拈到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大家各安天命,以后哪怕有怨言,也怪不到别人。”黄淑惠也犹犹豫豫地说道:“社长,要不咱们就抓阄?”组内四个人已有三个人同意拈阄,陈荻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只好板着脸道:“既然你们都想抓阄,那就抓阄吧!不过我有个要求,那就是如果谁在比赛时触犯禁令被判离场,我希望他能指定江水源作为自己的代理人。”指定代理人也是中学生国学论难的一条规则。因为比赛程序是按照全队四个人都留在场上而设计的,不可能因为某位辩士缺席而跳过某个环节。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某位辩士被判离场,就必须指定一位代理人来履行自己的职责,避免比赛进行不下去。按照常理,一般由队里实力最强的选手担任主将,其他辩手出局时也会首先挑选主将作为代理人。在府一级的选拔赛中,主将身兼三职、四职撑到最后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陈荻提出这个要求,显然是认定江水源在同组之中实力最强。路宗光、黄淑惠勉强同意道:“好!”拈阄的结果是黄淑惠担任主将,陈荻二辩,路宗光三辩,江水源是自由人。得知自己担任主将,黄淑惠第一反应是狂喜,紧接着担忧便蜂拥而至。她怯怯地说道:“社长,我觉得我难以胜任主将这个位置……”“没事儿,咱们这不是模拟训练,自己跟自己闹着玩吗?又不是正式比赛。放松一点,只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陈荻嘴上在安慰,心里却在冷笑:知道自己难以胜任还支持抓阄?早干嘛去了?“可是——”黄淑惠想说的是:虽然模拟训练是自己跟自己闹着玩,可是比赛中表现直接决定谁是参赛的正式人选,又怎么能放松呢?江水源笑道:“要说参加中学生国学论难,咱们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论起知识积累和临场经验,你们这些师兄师姐可比我这个高一新生强太多了,如果黄学姐都觉得难以胜任,那我岂不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必担心,大家一起加油,胜利就在前方!”路宗光本来是打算借着拈阄的机会咸鱼翻身,没想到却抓到一个存在感更差的鸡肋位置,心中沮丧可以想知。但此时也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安慰黄淑惠:“没错!咱们既然能在中考中战胜第一中学的同学一次,就有把握在国学论难的比赛中再战胜他们一次。我们有这个信心!”旁边另外一组的林少燕听到路宗光的豪言壮语,情不自禁讥讽道:“你们想在赛场上战胜第一中学,前提是得在实战模拟中先战胜我们!我可不记得路大帅哥在中考中曾战胜过我,甚至入校之后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中也难得一回吧?不知道你的信心又从何而来呢?”路宗光高一的时候与林少燕是同班同学,后来两人高二时都选择文科,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每次月考会在一起排名。如林少燕所言,在过去的一年半里,路宗光在成绩上战胜她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此时林少燕直接揭开他的伤口,并且毫不吝啬地撒了把盐,路宗光顿时满脸通红,羞愧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刚刚分组,两队之间就出现了纷争,果然是“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尽管江水源对路宗光不太感冒,但是大家既然一组,面对外敌入侵只有同仇敌忾。当下他以众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好奇地问路宗光道:“路师兄,林学姐的学习成绩很好么?怎么没见到她在升旗仪式上做过报告?”在每周一升旗仪式上发言,意味着该名学生在某一方面取得了全校最优异的成绩。林少燕没有在升旗仪式上发过言,足以证明她的表现还不够优秀。虽然江水源也没有在在升旗仪式上做过报告,但他在上学期期末考试中取得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登台发言指日可待。所以他有资格问这个问题,而且不怕林少燕反问。路宗光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就凭她的成绩,也就能欺负一下我这种不务正业的差生,想要在升旗仪式上做报告,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你——!”林少燕不禁拍案而起。

    “好了,你们吵吵什么?实战演练不是下周开学时举行么?怎么你们现在就迫不及待了?”刘欣盈站出来当和事老,“你们真要是伶牙俐齿能言善辩,那就下周实战演练时摆明车马一决高下,别这会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如果没什么事情,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5518/ 第一时间欣赏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 作者:何事公所写的《校草制霸录》为转载作品,校草制霸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校草制霸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校草制霸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校草制霸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校草制霸录介绍:
一次偶然间的偷听,一句不经意的讥讽,彻底改变了初中生江水源的人生轨迹。 可以变帅,可以变聪明,但代价是生命。你愿意么? 可以变帅,可以变聪明,也可以长寿,但前提是名声够大、知识够渊博、思想够纯洁。你会怎么做? 13岁的少年,带着生命的重负,开始制霸班级、布武校园之路!校草制霸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校草制霸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