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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事公     校草制霸录txt下载     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一、鹊起

    江水源自以为生命流逝速度大大减缓,应当归功于这一个月来自己孜孜不倦阅读了大量国学典籍,殊不知在这背后还有一大群人在默默做着贡献——他的粉丝们!

    当然,这也不能怪江水源。当初水北娘娘在赐予江水源手镯的时候曾谆谆教诲,提醒他各种注意事项,可惜江水源那时困得一丝两气,只模模糊糊记住了前半部分,浑然不晓得后面说了什么,尤其是“精神力(或称意念)在足够强大的时候,可能会对别人身体状况产生一种良性调节”,故而丝毫没有意识到粉丝们的强大功效。

    不过他没意识到,并不意味着功效就不存在。就好像苹果砸到牛顿之前,万有引力早已在顽强地发挥着它的巨大作用。

    江水源的铁杆粉丝并不算多,顶多也就是几十个人,在网上的大本营便是武阳珍创立的贴吧。吧友除了武阳珍和她的几个闺蜜,主要集中在淮安府中高一年级的各个班,基本上都是见到本尊之后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小女生。特别是那个叫“心说君”的网友,几乎每天都能从近距离拍摄到江水源,正面、侧面、背影、看书、写字、发呆……于是她毫无争议地被武阳珍封为小吧主,成为贴吧里的金牌爆料人。武阳珍之所以能掌握江水源的一举一动,十之七八倒要感谢这位吧友的无私奉献!

    武阳珍近来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刷新贴吧,看看又增加了多少关注、又发布了什么新帖。无奈吧友本来就少,大多数还要上课做作业,活跃网友不过是小猫两三只,大多数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自导自演、自娱自乐。而看看别的贴吧,比如那个什么什么浦潇湘吧,不就是比表姐柳晨雨长得漂亮那么一点么,成绩在全年级一百名开外,怎么每天就能多出几十个新主题帖呢?难道那些男生天天都张着嘴巴等着吃天鹅肉?

    比不过女神也就算了,关键连一些渣男都比不过!

    比如那个什么司徒天远,长得鼻孔都能插三四棵大葱,居然有一大票女生哭着喊着说他是淮安府中第一帅哥,天哪!难道她们年纪轻轻眼睛就得了白内障?还有那个谁谁,天天上传自己恶心巴拉的照片,竟然也引得一群白痴跟着叫好。你是高中男生好不好,能不能别像我们初中女生一样睁眼、撅嘴、长刘海、剪刀手卖萌?而且磨皮利器、美图秀秀轮番上阵,究竟是几个意思?

    武阳珍觉得有必要给某些人正正三观!

    经过几天周密筹备,武阳珍在周末召开了代号为“锄草”的正风肃纪行动。她在“江大帅哥最高铁杆粉丝群”内意气风发地解释道:“所谓‘锄草’,就是要像农民伯伯锄地、花圃园丁除草一样,把那些看似好苗、其实却是争肥争水争光的杂草除掉,只留下看着赏心悦目、闻着沁人心脾的好苗。咱们这次锄草行动所要除去的杂草,自然是指那些自封为校草,实际上却不堪入目的街头混混、尖嘴猴腮的发廊小弟、矫揉造作的猥琐娘炮,所要留下的自然是江大帅哥这种360度无死角天然帅哥!”

    “赞成!”心说君首先表态。

    “同意!”“支持!”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好啊,关键是怎么个锄草法?”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

    “很简单!”看到不少人支持,武阳珍马上意满志得起来:“这些天我把江大帅哥的资料和图片全部整理了出来,并且拟定了几十个可资利用的宣传平台,比如九州论坛的‘娱乐八卦’版块、虎跳论坛的‘大锅饭’版块、前门大街的‘校园生活’版块、贴吧的‘帅哥吧’‘校草吧’等等。如果你们愿意参加行动,等会儿我就把整理好的材料发给你们,你们按照指定的论坛去宣传。

    “宣传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以‘学霸美少年’为题开新帖,就说在某某贴吧看到了江大帅哥,发现他学习怎么怎么优秀、相貌怎么怎么俊美,然后把他的资料和照片贴出来,时不时顶一下,争取在首页呆上一两个星期。另外一种是在那些杂草发的帖子下面贴出江大帅哥的照片,狠狠打打那些渣渣的脸,顺便给大家好好洗洗眼;如果有人问起,再贴出江大帅哥的其他资料。明白么?”

    沉默了半晌,有人问道:“万一咱们被爆吧了怎么办?”

    “爆吧?对于这种增添人气、聚焦眼球的行为,咱们欢迎之至!”武阳珍满不在乎地答道。

    “要是有人人肉咱们呢?”

    “笨蛋,不会穿马甲、用小号、去网吧啊?他们怎么人肉!”

    “如果被老师发现了呢?”

    “白痴,你觉得老师会去那种地方么?”

    ……

    武阳珍瞬间爆发出大姐头气质,把提问者挨个训斥了一遍。这时心说君突然说道:“我觉得你漏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没有注意到,应该及时加上去。”

    “漏了什么地方?”武阳珍好奇地问道。她搜罗拟定的几十个宣传平台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工夫,自忖国内知名点的大论坛全部榜上有名,不知心说君所说的遗漏是指哪些地方。

    心说君道:“比如九州论坛里的‘一路同行’版块、贴吧里的钙吧、正太吧等。”

    “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地方!”武阳珍冷汗直冒,“我宁可江大帅哥一直寂寂无闻,也不要被那些爱好异于常人的家伙喜欢!”

    “呵呵,”心说君笑了数声,“你们永远不要低估那些腐女、怪阿姨和那些爱好异于常人的家伙的战斗力,没准儿她们就会成为吧里第二批忠实粉丝!”

    “要去你去,反正我们不去!”武阳珍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浑身就要打冷战。

    “那就我去吧!”心说君爽快地应允下来。

    事实证明,武阳珍的锄草行动取得显著成效,短短几天之内,“江水源吧”的关注人数便突破了两百大关,比某些扑街写手辛苦写的扑街小说关注都要多;发表的新帖更是呈几何级数增长,不过大部分都是水帖,比如:“要火,占个座!”

    “先插一下,万一红了呢?”

    “九州观光团前来围观!”

    “虎跳er留爪!”

    还有少部分则是被打脸者及其粉丝团的反攻倒算,比如:“民国脑残千千万,贵吧就要占一半!”

    “这种丑八怪也敢拿出来炫?吧主,你长个脑袋就是为了凑身高吧!”

    “吧主,你的出现一下子拉低全国民众平均智商三个点!”

    既然有黑的,自然也就有粉的,比如:“小盆友,快到阿姨碗里来!”

    “求勾搭!求交往!求合体!”

    “小正太,来让大叔好好疼爱你!”

    对于突如其来的热闹喧嚣,武阳珍高兴得合不拢嘴。无论是粉是黑还是水,她都有贴必复,差别只在于说话语气的大相径庭。对于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她极尽笼络之能事,简直要把世间的好话说尽;对于前来骂街的,她也针锋相对毫不客气,到最后几乎满页都是屏蔽词。

    无论如何,江水源的声名渐渐从淮安府一隅走向全国,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道,也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而在此过程中,他的生命流逝速度也大大减缓。

一、背绰号

    转眼间已是年底。

    都说“山中无历数,寒尽不知年”,其实高中学生也颇有几分不知人间何世的感觉,反正睡一次觉就是一天、休一次息就是一周、考一次试就是一月、放一次长假就是一学期、换一次教室就是一学年。在这飞速的轮换中,痛苦而快乐的高中生活很快便会匆匆结束。

    当然,生活在高中的少年们只会觉得苦海无边,暂时还体会不到其中快乐的滋味。只有等到上大学、步入社会之后,他们才会倍加怀念这段懵懵懂懂而又无所不知的高中时代!

    相对于其他同学的忙忙碌碌,江水源日子过得风轻云淡,平时就在班上预习高三课程、顺便做做习题,闲暇时间要么去国学讲谈社读书,要么去奥赛社转一圈与柳晨雨说说小话——但近来浦潇湘那丫头明显有点不懂风情,一看到柳晨雨就死乞白赖地挨过去,说起话来便没完没了,浑然没意识到自己当了多大的灯泡。这让江水源有些小郁闷!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淮安府中又进行了两次月考,江水源表现得中规中矩,一次第一、一次第三。对于年级第一的宝座,江水源看得很轻,因为只知道自己并不是每次考试都能写出《不朽论》那样的文章,也不是每次考试别人都会马失前蹄。而且论对课本知识的了解程度,李知礼、柳晨雨、黄如晦等人不比自己差多少,像这种督促检测性质的月考,认真、仔细往往更加重要。

    而在过去的两三个月中,江水源的生命流逝速度也大幅度减缓,他不知道这要归功于贴吧里那些无私贡献的网友,还以为是大量读书的功效,往国学讲谈社跑得愈发勤快,甚至晚自习的时候也会以“社团活动”的名义临阵脱逃,偷偷溜到资料室看书。

    说“看书”或许并不确切,因为对于江水源超强悍的记忆力来说,看书就是背书,而在其他人看来,江水源只不过是在一页页的翻书而已,简直就像牛嚼牡丹、猪八戒吃人参果!

    由于江水源天天往国学讲谈社资料室跑,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出入资料室的会员较去年同期暴增473%,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高二文科班的女生。为此,副社长陈荻曾得意洋洋地在社长刘欣盈面前表功道:“欣盈姐,当初我极力建议直接免试录取是不是卓有远见?你瞧瞧现在咱们国学讲谈社多红火!这就叫‘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刘欣盈苦笑道:“引来的哪是什么凤凰?分明是一群狂蜂浪蝶!”

    陈荻却不以为意:“那也比‘门前冷落车马稀’好!”

    刘欣盈正要点头表示赞同,突然想到这句诗乃是出自白居易的长诗《琵琶行》,原本是描写**生意惨淡的;而下一句为“老大嫁作商人妇”,自己这个社长不就是国学讲谈社的“老大”么?她瞬间醒悟过来,作势就要打陈荻:“死丫头,你怎么说话的?你才要嫁作商人妇呢!”

    而国学讲谈社另一位副社长傅寿璋对于社团的突然红火既是高兴,又有些吃味:凭什么他就那么受欢迎?难道有个好皮囊就能代表一切?——或许这就叫“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吧!

    但他也知道江水源的天分极高,尤其是对国学基本典籍《四书章句集注》的了解,已经达到倒背如流的程度,远非自己所能企及。但至于其他方面,傅寿璋自忖还有颇有胜场的!

    这天下午第四节课,江水源照例来到资料室,从书架上拿过《后汉书》开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国学讲谈社的书籍自然按照经、史、子、集顺序来编目,这与江水源最新阅读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顺序正好相同。所以在看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之后,江水源就有意对照着资料室的图书,再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温习一遍,逐步加深对其中内容的理解。

    江水源坐下不久,在他的周围就很快围拢起一大群女生。她们装模作样从书架上拿本书在阅读,实际上却不时偷眼上下打量江水源,还时不时地掏出手机偷拍几张。如果江水源有那位著名杀妻诗人的文笔,肯定会当场赋诗一首: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书。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书时很近。

    可惜江水源没有如此才思文笔,自然写不出这种让小女生尖叫的诗句。更何况他也没有如此闲情雅致,因为他很快就沉迷在读书的乐趣当中,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眼中只有那套正在翻阅《后汉书》,哪会注意到花痴的女孩子?

    短短一节课时间,江水源便翻完了一册中华书局绿皮儿简装的《后汉书》,即便记忆力、理解力强悍如他,也觉得稍稍有些疲倦。至于其他围观的女生,恐怕四十五分钟连两页纸都没读完,时间全都被用来偷看帅哥了。江水源合上书本正准备起身把书还回去,然后去食堂吃饭,便听见傅寿璋笑着说道:“江部长,你最近在看《后汉书》?”

    江水源在面试之初,便被社长刘欣盈强行任命为主持宣传部工作的副部长,此时傅寿璋叫他一声“江部长”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样叫显得略过正式,也显得两人关系颇为生疏。

    江水源笑着点点头道:“最近闲得无聊就略略翻阅一下,免得将来有人笑话说咱们国学讲谈社的学员是‘摆尾摇头,便道是圣门高第。可知《三通》、《四史》是何等文字?汉祖、唐宗是哪朝皇帝?’(出自清代名医徐大椿《洄溪道情》中的《时文叹》)《后汉书》作为‘前四史’之一,是古代读书人必读书目,咱们国学讲谈社学员怎么也该随便读点,到时候也好堵他们的嘴!”

    所谓的“三通”,是指唐朝杜佑的《通典》、宋朝郑樵的《通志》、元朝马端临的《文献通考》,主要记载历朝历代典章制度的沿革变化,类似于现在的政治、经济、司法、考试等等制度史;“四史”则是指“二十四史”中的前四部史书《史记》、《汉书》、《后汉书》和《三国志》,堪称中国古代史学的典范之作。

    傅寿璋道:“这年头,知道汉祖、唐宗是哪朝皇帝的人不少,但知道《四史》是何等文字的只怕是寥寥无几,知道《三通》的更是凤毛麟角!愚兄也是小时候喜欢看《三国演义》,后来觉得不过瘾,才顺带着翻看了《后汉书》和《三国志》,《史记》也曾读过一点,至于《汉书》则至今尚未读过,真是汗颜。”

    原来傅寿璋是个三国迷!

    江水源随口称赞道:“师兄真厉害,居然那么早就看过《后汉书》和《三国志》,小弟这几天才第一次接触到《后汉书》!”

    傅寿璋笑道:“厉害什么?我就是狗熊掰棒子,前面刚学完,转头就忘了。现在你让我说《后汉书》,我就记得里面很多人的绰号都是押韵的七个字,比如经解不穷戴侍中(戴凭)、问事不休贾长头(贾逵),很有点儿像梁山好汉的味道。不知江部长能记得几个?”

    江水源挠挠头道:“应该勉强记得那么几个吧?”

    傅寿璋抚掌道:“那正好!咱俩都知道那么一点,不如我说一个、你说一个,相互交叉,顺带着复习一下《后汉书》,谁先认输谁就请大家去外面吃麻辣烫,怎么样?大家同意不同意?”

    有机会和帅哥一起吃麻辣烫,那些女生哪有不愿意的?顿时都轰然叫好,让江水源骑虎难下拒绝不得。当下他只好说道:“那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师兄刚才已经说了两个,小弟不能让师兄吃亏,那我也说两个吧:天下规矩,房伯武(房植);因师获印,周仲进(周福)。”

    傅寿璋显然对《后汉书》不止是顺带翻看那么简单,当即马上接口道:“五经纷纶,井大春(井丹)。”

    江水源也不示弱:“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胡广,字伯始)。”

    “关西孔子,杨伯起(杨震)。”

    “德行恂恂,召伯春(召驯)。”

    ……

    短短几分钟内,两人唇枪舌剑足足说了近百个人名绰号。周围观战的女生虽然不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但绝不影响她们对参赛者的崇拜,尤其是对江水源的支持,恨不得现场打出一个横幅“江君万胜”!最后傅寿璋说到“居今行古,任定祖”时,江水源突然笑而不语。

    傅寿璋有些得意:“江部长,轮到你喽!你再不说的话,你可就要请我们大家吃麻辣烫了!”

    江水源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兄你之前已经说过‘居今行古,任定祖’这一条了!”

    “是吗?我有说过么?”傅寿璋反问道。毕竟两人都说过大几十条,怎么可能清楚记得几分钟前自己和别人都数过哪些人?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背诵水浒传,如果不按天罡地煞的次序来背,八十个之内绝对会出现重复。何况东汉这些人的绰号并不如水浒传那么众所周知、耳熟能详而且有系统呢?如果傅寿璋矢口否认的话,别人还真难以反驳,至少围观的女生就没人听出来。

二、无意中的得罪

    “是的,师兄你有说过!”江水源显然成竹在胸:“最初你说经解不穷戴侍中、问事不休贾长头,我说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你接着说五经纷纶井大春,我说……然后我说说经铿铿杨子行,你说居今行古任定祖。这是你第一次提到任安(任安字定祖)。接着我说五经无双许叔重,你说关东觥觥郭子横。我说避世墙东王君公,你说……我说关东大豪戴子高,你说居今行古任定祖。也就是刚才,这是你第二次提到任安。师兄,我应该没说错吧?”

    “呃,你都记得?”傅寿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是当然!”江水源还没来及说什么,边上就有快嘴女生抢答道:“江学弟可是过目不忘,几秒钟之内就能轻松记住150个阿拉伯数字,何况是区区几个人名?”

    江水源笑道:“师兄不必在意,你再重新说一个就是。”

    “嗯?”傅寿璋没想到江水源居然如此大度,只是经过刚才这么一打岔,他的脑袋里早已成为一团浆糊,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说过的、哪些是没说过的。如果再说出一个与之前重复的,被江水源笑眯眯地指出来,自己的颜面何存?所以他干脆就坡下驴:“不用了!江部长才思敏捷、记忆力超群,傅某佩服之至,愿意主动投降认输。在座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要走,我请大家去吃麻辣烫!”

    “好诶!”一群莺莺燕燕顿时欢呼起来。

    江水源摇了摇头:“师兄所言‘才思敏捷、记忆力超群’,小弟实在愧不敢当。小弟只是前不久刚刚看过前清杜文澜编纂的《古谣谚》,里面搜罗了上古至明代存世古籍里中的大部分谣谚,其中就包括东汉各人的绰号。小弟投机取巧才侥幸与师兄战个平手,否则单凭翻过五六册《后汉书》,哪是师兄的对手?”

    傅寿璋却道:“能看过《古谣谚》并且记得,那也是本事。如果大家都有这能闹,在座各位岂非人人都能博通经史?愚兄愿赌服输,绝无二话!”

    有女生凑过来好奇地问道:“江师弟,你看过的书都能记得?”

    江水源谦逊地答道:“怎么可能全部记住?只能勉强记住十之一二而已。”

    “真的假的?”明显有人不太相信。大致翻过一遍就能记住十之一二,对于普通的小薄册子或者武侠小说之类读物,很多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可国学讲谈社资料室里大多数是艰深晦涩的古代典籍,不乏《全唐诗》、《全唐文》、《朱子语类》、《十三经注疏》之类的大部头,能记住十之一二是什么概念?

    举例子来说,《全唐诗》总共900卷,收录了整个唐五代诗歌四万八千九百多首。江水源如果按照翻阅《后汉书》的速度来读《全唐诗》的话,也不过就是二十五天的时间(同样为中华书局绿皮儿简装本,《后汉书》全12册,《全唐诗》为25册)。哪怕他只记住其中的十分之一,那也是将近五千首诗!相比之下,普通人背诵《唐诗三百首》都视如畏途,至少需要几个月时间!

    “假的!”江水源翻翻白眼,然后招呼大家道:“好了,今天难得傅师兄请客,咱们还是赶紧去吧!免得去迟了占不到好位子、吃不到好东西,大家反过来怪我耽误时间!”

    是的,江水源说的是假话,因为他看过的书并非记住十之一二,而是百分之百!

    没想到江水源已经主动服软,偏偏有人还不依不饶,指着最前面的一个书架问道:“这个书架上的书你应该都看过吧?”见江水源点头承认,她几个箭步蹿到书架旁边,从中抽出一本《朱子语类》问道:“那这本书你记得多少?”

    所有人都望着江水源。

    江水源微微侧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记得多少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手里拿的《朱子语类》第五册页码是从1645到2063,内容是从卷六十七到卷七十九。这13卷里,前面11卷讲的是《周易》,后面2卷讲的是《尚书》,应该算是全书中比较难懂的部分。”

    女生都是好奇心超强的动物,几乎瞬间便在那个挑衅者边上围了一圈,探头的探头,伸手的伸手,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嚷道:“快翻、快翻!”

    “哇,开始的页码果然是1645,江师弟好厉害!”

    “最后一页呢?快点呀!”

    “哟,真的是2063诶!”

    ……

    “记住页码算什么本事?看过书的人都能记得!”那个女生瘪了瘪嘴,却依然是肉烂嘴不烂,“有本事你背一段出来试试!”

    江水源叹口气道:“那你说个页码吧!”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逆来顺受,其实内地里却是强大到爆棚的自信,仿佛一个亿万富翁对乞丐说道:“你想要多少钱吧?”直震得四周女生心旌摇摇,忍不住想为之倾倒。那个女生闭上眼睛随便掀开一页,她还没来及报数,边上女生就越俎代庖道:“是1859页!”

    “这应该是第七十三卷论《周易》渐、归妹、丰三卦的内容吧?”江水源问道,然偶略一沉思便开始朗朗背诵:“‘山上有木’,木渐长则山渐高,所以为‘渐’。‘渐’九三爻虽不好,‘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却‘利御寇’。今术家择日,利婚姻底日,不宜用兵;利相战底日,不宜婚嫁,正是此意。盖用兵则要相杀相胜,婚姻则要和合,故用不同也。……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上就应该是《朱子语类》第1859页的内容。”

    资料室里的人全都惊骇不语: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过目不忘的人!而且这样的牛人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站到自己的面前!

    江水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刚才我有说过,这一册是《朱子语类》中比较艰涩难懂的,所以花的时间比较多,记得比较牢固。如果换其他册或者别的书,我肯定记得就不那么清楚。对了,傅师兄还说请咱们去吃麻辣烫呢!咱们赶紧去吧,可不能便宜了那个土豪!”

    话音刚落,刘欣盈和陈荻推门而入:“算上我们两个!”

    江水源瞬间明白过来:“感情你们二位一直在门口偷听啊!”

    “什么叫偷听?长得这么帅的一小伙子,怎么就那么不会说话呢!”陈荻皱着略过浓密的眉毛说道,“咱们这是偷听么?明明是名正言顺、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看热闹,怎么能和趴墙角、贴门缝的偷听相提并论呢?再者说,就算我和欣盈姐偷听了,又怎么着?江大帅哥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对于这种彪悍的女汉子,江水源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刘欣盈虽然看上去柔弱,但却很有大姐头的气质,随便招呼几声大家便一起出门直奔校外的小吃摊儿。路上拣了间隙,江水源小意地问刘欣盈道:“社长,刚才考我的那位美女姓甚名谁?怎么感觉跟我有仇似的?我天天都老老实实呆在资料室,不记得有得罪她啊!”

    “你说的是林少燕吧?”刘欣盈显然认识那个女生,低声解释道:“她是高二文科三班的,国学基础还行,本来很有希望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全府的中学生国学论难选拔赛的。不过我和陈荻、傅寿璋他们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由你替代她,所以她难免会有些不太高兴。你就稍微让让她吧!”

    江水源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在无意中得罪了林少燕,当下便诚恳地对刘欣盈说道:“社长,还是让林学姐去吧!她是文科班学生,又是高二,参加中学生国学论难选拔赛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而我才高一,又参加了奥赛社,学文学理都是未知之数,何必浪费这个机会呢?如果我决定学文科的话,明年还有机会参加比赛,并不急在一时!”

    刘欣盈却冷静地摇了摇头:“如果有可能,我又如何不想成全她?只是成全了她,那就得牺牲跟她一同参赛的其他几位同学!‘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早些年,我们淮安府中国学讲谈社也曾风光过一段时间,在全省中学生国学论难中获得过亚军。只是后来随着理科日渐强盛,我们讲谈社也随着文科一起式微,时至今日,在全府中学生国学论难选拔赛上甚至不敌第一中学,我这个社长都觉得颜面无光。现在有你,还有陈荻、傅寿璋他们几个,这次比赛很有可能在省里拿到名次。你说在这种情况,我可能为了成全某位社员,而舍弃其他参赛选手、舍弃振兴我们国学讲谈社的机会么?”

    陈荻这时也凑了过来,使劲拍了拍江水源的肩膀:“江学弟,你这次是我们的主将,也是我们的福将,可得好好加油啊!别辜负了我和欣盈姐的厚望!”

三、元旦晚会的节目

    “主将?”江水源敏锐地扑捉到一个新奇的字眼。

    刘欣盈摆摆手:“具体怎么安排到时候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专心学习。等你把咱们资料室的典籍全部看完,咱们再慢慢研究国学论难的比赛规则。”

    陈荻也是挥舞着拳头:“这回我们有江大帅哥出马,保证可以横扫第一中学那些狂妄的家伙!当然欣盈姐说的也对,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看书,还有保守秘密,别让一中那群坏小子探知到咱们的排兵布阵,尤其是江学弟这个秘密武器,在春季选拔赛开始前一定要雪藏好!”

    “你们三个在聊什么呢?还聊得这么开心!”傅寿璋不知从哪里凑足了银两,急匆匆赶过来请客。

    陈荻笑道:“马上不就快到元旦了么?按照每年惯例,学生会都会要求各个社团编排节目参加遴选,然后凑成一台盛大的元旦晚会供全校师生消遣赏玩。我们俩这不是轮番上阵鼓动江大帅哥出马,为咱们国学讲谈社争光么?”

    傅寿璋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我举双手赞成!”

    江水源冷汗直冒:果然女汉子惹不起,一不留神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当即连忙申辩道:“陈师姐、傅师兄莫要开玩笑,小弟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三不会弹钢琴、四不会变魔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文艺细胞,难道要上台给人当猴耍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傅寿璋道:“江部长形象这么好,会不会吹拉弹唱又有什么要紧?只要鲜衣怒马上台走几圈,保证照样赢得一片热烈掌声!”

    “说白了,还是拿我当猴耍!”江水源直接揭穿了傅寿璋的阴谋。

    陈荻道:“反正你是宣传部主持工作的副部长,这任务就落到你头上了。至于如何完成,你就看着办吧,反正不能给咱们国学讲谈社丢脸!”

    怪不得当初一进社就被捧上了宣传部副部长的宝座,原来在这里挖个坑等着自己呢!真是防不胜防啊!江水源摇摇头,转过脸问刘欣盈道:“社长,以前咱们国学讲谈社参加遴选的节目都是哪些?大不了今年就如法炮制,换个场景出个第二季呗!”

    刘欣盈扶了扶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咱们国学讲谈社会员不是宅男宅女就是书呆子、老古董,以前参加学生会节目遴选一直都是唱歌、跳舞、诗朗诵这老三样,很难玩出什么新花招。去年陈荻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汉服表演的创意,结果初选时就被学生会给枪毙了——”

    “那是学生会那群人没眼光!另外就是咱们社里实在挑不出什么相貌清秀的男生来,一个个都长得歪瓜裂枣,穿上汉服就跟大马猴穿旗袍一样——根本看不出美,怎么可能通过初选?要是男的都像江大帅哥、女的都像浦潇湘那样,咱们早就进入元旦晚会了!保证让那群土包子们大开眼界,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礼仪之大、服章之美!”陈荻愤愤不平地说道。但根本意思就是一条:汉服表演没有通过初选,此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

    被一竿子打倒的傅寿璋也气愤难平:“陈社长的高论,我倒不敢苟同!要是男的都像江部长、女的都像浦校花那样,别说穿汉服,就算披着麻袋也照样能进元旦晚会!同样道理,只要你的创意足够好,别说是歪瓜裂枣来穿,就算是没长脸,也同样能入选。你怎么能怪到我们男会员头上呢?”

    刘欣盈赶紧拉架道:“你们都别说了!都是国学讲谈社的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傅寿璋,你去招呼一下其他社员,等会儿吃饭的费用由社里承担,就算是组织一次社员活动;陈荻,你素来古灵精怪,肯定能想到不少好点子,到时候和江水源仔细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出个好点的节目,在元旦晚会上露露脸!”

    江水源平白无故摊上了这么一档子麻烦事,心里颇为懊恼:“社长,这种跟咱们社团半点不相干、又耗时费力的破事,咱们就不能不参加么?”

    “节目入选元旦晚会的话,社团社员的社会实践分加五分!”刘欣盈的解释干净利落。

    果然是分数动人心!

    就算江水源不在乎那五分,不代表全社四五十人都愿意主动放弃,所以作为宣传部主持工作的副部长,只能挖空心思看看能不能搜罗到极具创意的好点子。江水源一边吃麻辣烫,一边问陈荻道:“陈师姐,咱们社就没有那种吹笛子、拉二胡、弹古琴的美女么?让她们穿上华丽的汉服,上去弹奏一曲《二泉映月》或《彩云追月》,保证可以顺利入选!”

    陈荻被辣得直吸凉气,却仍染吃得不亦乐乎。在吃串的间隙,才含含糊糊地回答道:“首先,咱们社确实没有你说的那种美女加才女;其次,就算有,你觉得咱们这些业余水平能玩得过音乐社、古琴社的那些疯子么?”

    江水源想了片刻又接着问道:“那咱们社的男生里有没有身怀绝技的?就像英伦达人秀的冠军保罗·帕茨(potts)那样,人虽然长得磕碜点,但是张嘴便能完美唱出《图兰朵》歌剧选段《今夜无人入睡》,瞬间技惊全场,同样可以顺利入选!”

    陈荻暂时停住了往嘴里送的海带结,转过头上下打量江水源几眼:“你有绝技么?”

    江水源摇摇头。

    “那就没有!”然后陈荻继续与那串海带结展开殊死搏斗。

    江水源觉得自己已经黔驴技穷,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咱们找两个嘴巴灵活点的男生,再去网上找个经典的相声段子,让他们练上几个星期,那可以勉强凑合了吧?”

    陈荻干脆放下那串海带结,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打算抢相声瓦舍的生意么?”

    “咱们学校还有专门的相声社团?”

    “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答案是:有!而且他们好些人都是从小就练说学逗唱的,像《报菜名》、《八扇屏》、《白事会》这类大段的贯口可以顺手拈来。江大帅哥您是准备关公面前耍大刀呢?还是想温酒斩华雄?”陈荻戏谑地看着江水源。

    江水源有些气馁:“那陈师姐你有什么好主意?”

    陈荻抬起头望着天空,似乎是在努力追忆以前的时光,半天才说道:“我一直觉得之前我那个汉服表演是个非常不错创意,只可惜没有找到合适的表扬人选和赏识的伯乐,才导致明珠暗投。要不咱们今年再试一试?主角儿就是你!”

    “别!”江水源想到自己被画得跟鬼一样、穿着奇怪的服饰在台上走来走去都觉得浑身发冷,当下赶紧拒绝道,“千万别,我宁可宣传部报不出节目,也不愿报出这样一个节目!”

    “这个节目怎么了?”陈荻那两道略过浓密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既然你觉得我想出的东西不够档次、上不了台面,那你以后都自己想好了,不准来烦我!哼!”说着端起调料盘子和别的女生坐到了一起,再也不管江水源的死活。

    江水源愣了半晌,才接着边吃麻辣烫边想主意,可他想到最后也没想到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好节目。只好长叹一口气:所谓“术业有专攻”,看来这种问题只能去问烦人精吴梓臣。别看吴梓臣平时嘻嘻哈哈没有正形,可要说到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点子,还真没人赛得过他!

    果然,吴梓臣听完江水源的陈述,猛地一拍大腿:“老大,你要是问我,可就算是问对人了!”

    江水源闻言也是满心欢喜,赶紧问道:“不知吴老弟有何高见?”

    ————

    这是补星期二喝醉误事的那一章!其他章节陆续将补齐!

四、跳舞

    吴梓臣摆出狗头军师的架势,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学生会筹办的元旦晚会,说白了就是矮子里面挑将军,大家都是高中生,说破大天又能有多高水准?所以要想出彩无非就两条路,一是技高一筹,就是别人歌唱得好,你比他唱得更好;别人舞跳得棒,你比他跳得更棒,自然可以轻松入选。不过从老大之前的描述来看,恐怕你们国学讲谈社暂时还没有那样的人才!

    “还有一条路是剑走偏锋,就好比独门生意,别人都不会,唯独你会,当然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可你们国学讲谈社有什么独门生意呢?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还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人生八雅?六艺是上不了台面的,八雅则是样样都玩不过古琴社、烂柯棋社那些专业人士,所以在独门生意上也是白搭!”

    江水源有些郁闷:“一个是人无我有,一个是人有我优,咱们什么都不搭架,难道只有被淘汰的命?”

    吴梓臣摇摇头:“拼技术你们是拼不过了,现在看来只能拼人!”

    “拼人?”

    吴梓臣自信满满地说道:“知不知道娱乐界有一种人是‘人红歌不红’?就是歌手在歌坛混迹无数年,人们一提到他的名字,轻易就能想起他这个人、记得他的长相,可他唱过的歌却一首都不记得!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过于注重于人气和名气,忽略了本身音乐素养的改进和学习,导致他们虽然作品很多,但为人所传唱的歌曲却没有,倒是他们的炒作、花边新闻等音乐之外的东西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这无疑是一个歌手的悲哀。不过对于你们来说,却是非常值得借鉴的!”

    “你的意思是?”江水源隐约猜到了吴梓臣的意思。

    吴梓臣眨眨眼睛:“老大,小弟的主意不算好,但只要稍微花费的时间,通过学生会遴选,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小弟有个条件,那就是我出的这个主意如果最终通过遴选参加晚会,你们的服饰、发型和化妆必须由我一个人包办,不得假手他人。否则别怪小弟以后不认你这个大哥!”

    “呃,你也知道国学讲谈社是个清水衙门,没有多少钱的。而且为了这台晚会,也不可能花费太多。”江水源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的主意花费不大的话,这些事情当然要拜托你出马!”

    吴梓臣马上点头道:“老大放心,预算绝对不会超过两百块钱!如果超过两百块钱,超过部分由我这个导演一力承当。怎么样?”

    “好吧,”既然吴梓臣已经如此大包大揽,江水源再推三阻四就显得不够义气了,“那你的主意是?”

    吴梓臣摇摇手指:“现在还是个秘密!不过前期准备工作还需要老大你筹备一下,那就是从你们社团里面挑选十多个社员,周末在学校集合。尽量女生多点,长得好自然更好,长得不好也无所谓;但男生必须要相貌周正的,怎么着也得在中等以上,不能太过寒碜!”

    “为什么男生要求那么高?”江水源有些纳闷。

    话说国学讲谈社里阴盛阳衰,找十来二十个相貌出众的女生都不是难事,可要想找相貌周正、中等以上的男生估计三五个都很难凑齐!

    吴梓臣笑道:“老大,你没听过‘帅就是正义’么?只有男生长得帅,才容易通过学生会的筛选。否则几个相貌磕碜的男生凑在一堆女生里,会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一泡鸡屎坏缸酱’,很倒胃口的!还有就是老大你必须参加,否则小弟这个主意肯定不灵光,至少要折损五成以上的威力!”

    “也好,就听你的。”江水源虽然感觉有点古怪,然而这种事情是宣传部的分内之事,作为主持工作的副部长理所应当要参与其中并挑起大梁。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梓臣全身心投入到他的导演大业中去,连平日里定时发布的“校园八卦联播”都宣布暂时歇业打烊。江水源、魏处默乃至蔡小佳都有些好奇他究竟要捣鼓出什么新花样,可是他却守口如瓶秘而不宣,让大家愈发好奇起来。

    与此同时,江水源在获得社长刘欣盈以及陈荻、傅寿璋等三人首肯之后,也在国学讲谈社内竖起了招兵大旗,广纳八方贤达天下豪杰。对于即将表演的节目,国学讲谈社上下都充满好奇,社长刘欣盈都曾再三追问,江水源只以一句“周六自见分晓”来搪塞。——其实他也不知道吴梓臣究竟要提提哪一壶!还别说,不知是隐瞒吊起了大家的胃口,还是讲谈社内素来团结,短短两天就有二三十人报名,远远超出吴梓臣之前的人数要求。

    听到江水源的回报,吴梓臣大手一挥:“放心,报名的人越多越好,因为我这个导演还要再筛选一回的!报名的人越多,我挑选回旋的余地也就更大!”

    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周六终于如约而至。

    江水源来到国学讲谈社的时候,发现吴梓臣已经与早来的社员打成一片,正组织大家挪动阅览室里的桌椅腾出一大片空地来。他有些好奇,便问道:“吴梓臣,你这般大动干戈是想干什么?该不会是腾出场地准备跳舞吧?”

    吴梓臣顿时翘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老大您真是铁口直断啊,一语中的!”

    “真的准备跳舞?”吴梓臣的答案让江水源吓了一大跳,“我可告诉你,咱们国学讲谈社有舞蹈功底的真没几个!而且咱们学校有专业的街舞、芭蕾舞、健美操等社团,论创意、论实力,我们这些临时抱佛脚的恐怕拍马都赶不上他们!”

    “所以我老早就说过,咱们不拼技术,只拼人!”吴梓臣显得胸有成竹。

    听说表演的节目是跳舞,讲谈社的社员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显然大家都对节目的前景不看好。毕竟眼下距离元旦只有十多二十天的时间,中间还要通过学生会的初选,要练习一段拿得出手、上得了台的舞蹈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吴梓臣看大家来得差不多了,便拍拍手掌说道:“如同大家刚才所听到的,我们这次表演的节目是舞蹈。想来很多人在此之前对于舞蹈一窍不通,不过放心,我们学的不是那种高难度的街舞、芭蕾舞,也不是标准严格的交谊舞,而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广场舞。你们想想,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顺大溜跟着跳几天都能学会,何况我们年轻人?肯定三两天工夫就能上手。动作简单,上手快,这是我选择广场舞的原因之一。

    “而我选择广场舞的第二个原因是咱们学校街舞、芭蕾舞、健美操等专业社团喜欢搞自己阳春白雪的那一套,对于广场舞这种下里巴人看不上眼。然而广场舞具有很高的娱乐性,大家喜闻乐见,加上硬件要求不高,非常适合台上表演和台下参与,很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即便元旦晚会结束,诸位国学讲谈社同仁也可以在闲暇时间跳跳,当作日常的健身娱乐手段,岂非一举两得?

    “再者,咱们跳的内容不是公园内、小区里大爷大妈们那种老歌、情歌,而是近来最流行的歌曲《小苹果》,舞蹈动作也是我请朋友专门编制的,你们看了肯定非常喜欢,评委看了绝对举手通过,学生看了也会喜闻乐见!不信大家请看——”

    说着他便从身后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播放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四五分钟,不过确实非常有看头,江水源都觉得如果二三十个人在台上整齐划一地跳出这段舞蹈,肯定最后能登上学校元旦晚会的舞台。但江水源还有几个问题要提:“这段舞蹈是很精彩,但我发现它的很多动作都非常女性化,是不是全部由女生表演会更好些?”

    吴梓臣立即否决了他的提议:“错!如果全部由女生跳,那么这段舞蹈就会变成很一般的广场舞;只有男生出现在队列里跳女生的舞蹈,才会这段舞蹈最大的看点和笑点。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是女无姦情不红,男无基情不火!”

    边上马上有男生质疑道:“为了追求看点和笑点,就要让男生跳女生的舞蹈?那样的话,让男生在台上果奔,岂不是看点和笑点更多?”

    吴梓臣歪着头思忖一两秒,然后很认真地答道:“可是果奔违反校规!”

    “搅基就不违反校规么?”

    “在此之前我认真查过,搅基还真不违反校规,至少校规里没有明文规定!”吴梓臣镇定地答道。

    江水源觉得他们扯得有点远,赶紧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时间紧迫,大家怎样才能尽快学会这段舞蹈,并且做到整齐划一?”

    “所以今天我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根据大家学习的进度和对舞蹈的悟性,对各位报名人员进行一轮初选,把那些连老头老太太都不如的家伙剔掉,免得将来坏了大家的辛勤成果!”说完吴梓臣再次拍拍手掌,“好了,现在大家听着音乐,跟我来学第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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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画龙点睛

    舞蹈讲究心体合一,所谓心,就是脑袋里得有想要表达的舞蹈动作;而体,则是指身体各个部位要能准确表达出脑袋里所想的舞蹈动作。想要达到“心体合一”并非易事,因为心靠的是记忆力和理解力,体靠的是身体各部分的协调能力,要想做到两者合一的程度,普通人必须经过长期的训练,形成一种类似条件反射的身体记忆才行。

    江水源的记忆力和理解力本来就迥超常人,再加上他天天练太极拳,身体协调能力也非同一般,视频只看了两三遍便跳得有模有样,不过越会跳就越觉得整个舞蹈娘气十足,比如扭腰送胯的动作、招手抛媚眼的动作,还有故意卖萌的内八字脚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梓臣,这舞蹈里有些动作能不能改改?”江水源忍不住问道。

    “比如?”

    江水源试着跳了一段:“比如这个扭腰的动作,就比较、比较……”

    “比较什么?我觉得非常好啊!”吴梓臣故意装糊涂道。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他转过身问那群围观的女生道:“刚才江帅哥跳的这段是不是非常好?”

    “是!”那群女生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听到问话都轰然叫好起来。

    吴梓臣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看到没有,老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其实在古今中外的舞台艺术上,一直以来就存在着男子角色的弱化和女姓化趋势,这既是观众审美心理决定的,也是一种文化传统,舞蹈也不例外。老大你既然要学习舞蹈、表演舞蹈,就要入乡随俗!”

    江水源疑惑地看着吴梓臣:“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啊!”

    “小弟怎么敢骗老大您呢?如果小弟刚才说的有半句假话,以后就让天下最丑的女人夜夜皮鞭手铐,直到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为止,这样总可以了吧?”吴梓臣拍着胸脯发誓道。

    吴梓臣的这番话已经赌上了后半生的幸福,由不得江水源不相信:“这么悲壮的誓你也发得出来?好吧,那我就姑且相信你这一回!”

    好在其他都如吴梓臣所言,广场舞确实易学易练,大家只蹦跶了一个上午,就能跟着节奏跳得有模有样,不少人是乐在其中。而且十多二十个青春勃发的高中生伴随着劲爆的流行歌曲翩翩起舞,的确非常吸引眼球,连之前一向嘟嘟囔囔抱怨江水源引进外援的陈荻此时都变得信心满满,觉得只要稍加努力,国学讲谈社肯定能够一雪前耻,史无前例的杀进元旦晚会!

    在大家一片欢欣鼓舞中,唯独社长刘欣盈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作为一社之长,她知道事情并非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以为只要节目好就能通过学生会遴选、就能登上元旦晚会的舞台!事实上就如某部影片中所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校看上去像是象牙塔、理想国、桃花源,其实里面照样有勾心斗角、关系朋党、尔虞我诈,尤其在关系到各自成绩排名的时候,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节目入选元旦晚会,社团社员的社会实践分加五分;如果在随后学生投票选举中获得一二三等奖,还有更优厚的奖励。这些足以让那些有关系、有背景的人物削尖脑袋积极运作,在学生会初选时便排挤掉那些有力的竞争对手。

    由于全国中学生国学论难赛事的存在,国学讲谈社感觉上像是淮安府中学生社团里的顶级豪门,但由于近些年来国学地位日渐下降,国学讲谈社又在各级比赛中表现不佳,其实早已坠入二流行列。加入社团的社员也基本上都是死读书、读死书的宅男宅女,对于各种人情世故不甚了了,乃至不屑一顾,在与学生会交往过程中无形中就落了下风。

    事实上国学讲谈社也处于学生会的边缘位置。显著例子就是社长刘欣盈没有兼任学生会副会长,另外社团的经费也捉襟见肘入不敷出。所以在元旦晚会节目遴选过程中,就算大家演得好也未必能上!

    当然,刘欣盈就算知道这里面的小九九,此时也不会说出来打击大家的自信心,反而是极力褒扬各位的表现,并掏出本来就不多的经费变着法子鼓励大家刻苦训练。

    在元旦前的一个星期,大家终于迎来了学生会的年度大考。

    考场设在学校的大会议室。各个社团都拿出了浑身解数,无论服装、道具还是化妆、发型,全以参加元旦晚会的标准进行。——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全校林林总总上百个社团,最终能够登上元旦晚会舞台的只有二三十个节目,初选竞争非常激烈,大家自然要全力以赴。而且上不了元旦晚会的话,这次学生会的初选就将是他们最后表演的舞台。既然如此,何不轰轰烈烈一回?

    场外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学生,有的穿着旗袍,有的穿着晚礼服,有的穿着名牌西装,还有的穿着华丽的汉服,一个个都是浓妆艳抹气势十足,看着就有登台献艺的范儿。陈荻再回过头看看自己的演出阵容,大家都穿着学校夏季校服、画着淡妆,裹着羽绒服在避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从气势上看就比别人矮了三分,忍不住又问吴梓臣道:“吴帅哥,这样打扮真的没问题!”

    “这是你第七次问这个问题了,而我也第七次回答你:没问题!”吴梓臣一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模样,“趁着现在有空不妨给你解释解释原因。为什么选择穿校服呢?这是因为大家今天都极尽华丽之能事,而我们穿着如此朴实素净,可以达到闹中取静的神韵,同时又能投中评委里那些老师的所好,无形中增加了对我们的好感。而夏季校服无疑是最能彰显中学生特色的服饰,尤其是男生的白t恤、女生的黑短裙,一下子就能让人感到活力四射的青春。用来搭配这首歌曲的舞蹈,简直是绝配!”

    陈荻又问道:“可为什么要化淡妆呢?你看别人画得多浓艳!”

    吴梓臣撇撇嘴:“你看那些人画得浓妆,完全就是街头巷尾小发廊的水准,不仅看不出美,倒有几分像妖魔鬼怪!咱们化淡妆怎么了?好比一盆素雅的兰花放在一顿庸俗浓艳的塑料假花里,越是淡妆,反而越能显示出高贵格调来!再者说,之前我可是专门考察过这个大会议室,它是咱们学校举行各种代表大会和中等规模学术会议的场地,灯光比较明亮柔和,最适合化淡妆。而化浓妆的人在那种灯光下一照,马上就会变成吓人的摇滚浓妆。不信到时候你看!”

    陈荻还有些不大相信:“真的假的?”

    “不信拉倒!”见陈荻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自己的水平,吴梓臣气哼哼地扭过头和江水源说起闲话,再也不理会陈荻那个八婆。

    这种初选虽然节目要一个个上台,不过水平参差不齐高下分明,有些可以直接刷掉,有些可以直接保留,另外模棱两可的全凭评委的喜好,再加上没有主持、报幕等浪费时间的内容,所以基本上是五分钟一个节目,进度非常快,转眼间就轮到了国学讲谈社上场。

    在此之前陈荻和吴梓臣已经作为亲友团混进了大会议室,江水源等在台上站定,灯光一打,她立即对吴梓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吴帅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果然如你所言,在大会议室这种明亮柔和的灯光下,反而是淡妆最好看!”

    吴梓臣高贵冷艳地抬起下巴:“废话!”

    “不过要我说,你选江水源站在前排正中间才是最大亮点!你看,他在台上刚刚站定,台下女生的眼睛就全都被吸引过去了。仅此一项就能加分不少!”陈荻继续八卦道。

    “那是自然!”吴梓臣愈发傲娇起来,“是先有江老大,然后我才请人编了这段舞蹈。如果说整段舞蹈是条龙的话,那江老大就是那条龙的眼睛。没有他这个眼睛,就算舞跳得再好,也是大街上、小区里大妈健身娱乐的水平,根本上不了台面!”

    说话间音乐声响起,江水源等人开始在台上翩然起舞,台下人的眼睛大半都是牢牢盯着江水源在看,手机、照相机的闪光灯更是亮成一片。每当他做出扭腰送胯、招手抛媚眼、内八字脚等卖萌动作的时候,台下都是笑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最后连陈荻、吴梓臣都按捺不住,跟着大家一起尖叫起来。

六、口舌之争

    实话说,国学讲谈社的女生长相都非常一般,能打到70分以上的寥寥无几,倒是有不少土肥圆、宅腐馋、穷矮矬的女汉子。而吴梓臣在挑选演员的时候故意挑选那些中不溜的女生,江水源往中间一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众星拱月!

    要说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一堆女生里随着节奏各种卖萌,确实是道靓丽的风景。评委和台下观众的眼睛自觉不自觉地都被吸引到他身上,以至于其他人动作有些不合拍都没有发现。

    一曲终了,大会议室内掌声口哨声顿时响成一片,不少豪迈奔放的女生更是大声要求返场:“帅哥,一个不过瘾,再来一个!”“一下两个!”受到全场热烈气氛的感染,夹在人群中的陈荻胆子也壮了起来,高声叫道:“帅哥,我喜欢你!”

    喊完她便感觉有股杀气自身后袭来,直指自己咽喉要害,仿佛要一举将自己置于死地。她赶紧转过头来,却发现吴梓臣正凶巴巴地盯着自己,好像两人刚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似的。陈荻有点莫名其妙:“看什么看!你这是吃醋,还是羡慕嫉妒?”

    吴梓臣上下打量陈荻几眼,冷冷地说道:“你没有机会的,所以就不要想着吃天鹅肉了!”

    “滚!”陈荻当然知道自己和吴梓臣那种人中龙凤不会有太多交集,但眼下被吴梓臣直截了当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窝火,忍不住恼羞成怒地说道:“就算我没机会,也不会看上你的!”

    “就你?”吴梓臣冷笑数声,不屑地撇撇嘴:“麻烦你在说看不看得上我之前,先考虑考虑我能不能看上你!我食谱虽然很广,但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哟呵,眼光还挺高的嘛!”陈荻怒极反笑,“说的也是,像您这种要外表有外表、要内涵有内涵的大帅哥,对我们这样杂花野草怎么可能看得上眼?您的目标应该是浦潇湘那种闭月羞花之貌、沉鱼尽雁之容的大美女才对!只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你?”

    “我喜欢谁、人家能不能看上我,这都是我自己个事儿,不劳大姐您操心,反正小弟绝不会叨扰到你就是。所以就请您放宽一百八十个心吧!”吴梓臣酷酷地转过头,再也不看陈荻半眼。

    “你!”陈荻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吴梓臣和陈荻唇枪舌剑的时候,台上的江水源也迎来了关键时刻。

    评委席上,各位老师都微微颔首表示欣赏,学生会副会长韩瑶玲、文体部部长况玉琼也是频频点头,唯独最关键的人物、学生会会长司徒天远表情略显严肃。他扶了扶黑框眼镜,皱着眉头说道:“国学讲谈社选送的这个节目还是非常不错的,歌曲新潮,舞也跳得很棒,估计花了不少功夫,按理说应该是可以入选的。”

    江水源知道,这些表扬都是毫无意义的,关键是要看之后的转折。

    “但是,”果然司徒天远停顿转折了一下,“就舞蹈水平来说,距离街舞、交谊舞、芭蕾舞等专业社团还有很大差距。而且这么多人在台上只是表演几个舞蹈动作,未免显得有点单薄。再者说,由国学社的同学来跳这么流行的歌曲舞蹈,恐怕有些不伦不类吧?大家觉得呢?”

    司徒天远看上去是征求其他评委的意思,可副会长韩瑶玲、文体部长况玉琼、文体副部长陈嘉尔等人会忤逆自己顶头上司的意思么?而评委中的几个老师恐怕也要卖他这个学生会长几分薄面!

    “在下有些不敢苟司徒会长的高见,国学讲谈社的同学就怎么不能跳流行歌曲的舞蹈了呢?是触犯国家法律法规,还是违反学校章程制度?如果真有什么违碍之处,还请各位老师和司徒会长明示,以免我们将来再次触犯禁令!”江水源不待韩瑶玲、况玉琼等人答话,便直接出言反驳道。因为他知道,一旦韩瑶玲她们接口,司徒天远的个人观点很有可能就变成大家的共识,初选结果成了板上钉钉,再难有转圜的机会,所以他必须抢占先机。

    司徒天远愕然无语,良久才答道:“倒不是有什么违碍之处,而是觉得由国学讲谈社的同学来表演流行歌曲的舞蹈,就好比孔夫子抽卷烟、秦始皇戴手表、汉武帝开轿车,显得不伦不类,太过违和!”

    “怎么就不伦不类、太过违和了呢?”江水源一脸的不可思议,“要知道所有的学问都必须活在当下语境之中,否则将一无是处。意呆利著名文艺批评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克罗齐在他的著作《历史学的理论与实际》曾说过一句响彻史学界的名言:‘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中也说过这样的话:‘开单鹿钵,屙屎送尿,搬柴运水,吃茶吃饭,皆是衲僧家本分之三昧王三昧。’照司徒会长这么说,他们也是不伦不类、太过违和喽?

    “实际上,所谓‘国学’就是国人的普遍生存状态,比如唐代乐舞中的胡旋舞、胡腾舞都是从西域传入中原的舞蹈,就好比现在欧美舶来的芭蕾舞,我们现在何尝不将胡旋舞、胡腾舞视为国学的一部分?再比如唐代乐舞中的秦王破阵舞,是秦王李世民大破刘武周时军中士兵创作的舞蹈;霓裳羽衣舞是唐玄宗梦游月宫见到仙女穿羽衣翩然起舞,醒来后依据回忆创作的舞蹈,都类似于现当代创作的舞蹈,我们现在又何尝不将秦王破阵舞、霓裳羽衣舞视为国学的一部分?

    “以此类推,我们现在根据流行歌曲跳的舞蹈,大家或许会视为是潮流产物,觉得它不伦不类、太过违和,但谁知几百年后它就不会成为国学的一部分呢?如果非要认为之乎者也、子曰诗云才是国学,只怕未免太过刻舟求剑,失之胶柱鼓瑟了吧!”

    江水源这番话其实就是强词夺理,不过旁征博引,涉及古今中外,将评委们全都唬得一愣一愣的,连司徒天远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之词,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你们这十几二十号人就在台上表演几个舞蹈动作,形式上看未免显得有点单薄——”

    “本来我们也是有歌有舞的,而且练得非常娴熟。只是这么多人需要十多二十台头戴式无线麦克风,咱们国学讲谈社经费紧张,实在租用不起,只好裁掉唱歌部分。如果司徒会长能够帮忙麦克风的问题,我们马上就可以变成形式饱满的载歌载舞!”江水源相信大家听了那么多遍洗脑的《小苹果》,怎么也能哼上几句,完全不虞司徒天远的抽查检测,“当然,司徒会长不帮忙也不要紧,因为学生会组织的元旦晚会本来就是因陋就简,让大家自娱自乐一番。如果片面追求设备的豪华先进、水平的出类拔萃,倒是失去了组织晚会的本来用意,想来司徒会长也不会如此讲究!”

    本来司徒天远想说“各社团编排节目都是量力而行,学生会不负责解决你们的问题,既然你们无法解决自己的设备问题,那你们回去吧”,然后将国学讲谈社赶回老家,没想到江水源后面补充的这句话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他吭哧半天才说道:“可是你们的水平实在非常一般,距离街舞、交谊舞、芭蕾舞等专业社团还有很大差距——”

    江水源振振有词地驳斥道:“我想司徒会长可能有些误解,首先我们跳的广场舞,而不是你说的街舞、交谊舞、芭蕾舞。广场舞讲究的就是简单易学、通俗流行,只要热情欢快、节奏感强就好,并不要求多高的技术含量。就好像唱流行歌曲的歌手,你能指望他完美演绎出歌剧《拉美莫尔的露琪亚》么?就好像唱二人转的演员,你能指望他信手表演出高难度杂技《顶碗》么?同样道理,拿广场舞来和街舞、交谊舞、芭蕾舞等专业舞蹈比水平,其滑稽程度不亚于关公战秦琼!

    “其次,广场舞是下里巴人,面向的是普罗大众,能够接受和欣赏的人群比较广,普通的高中生对此也喜闻乐见,而且刚才表演时同学们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而像街舞、交谊舞、芭蕾舞等专业舞蹈则属于阳春白雪,咱们学校能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欣赏?”

    “正式因为咱们学校没有多少人能够欣赏这些阳春白雪的艺术,所以才要在元旦晚会上多多展示,让大家有机会接受高雅艺术的熏陶。而你们的广场舞呢?”司徒天远逮着机会马上反唇相讥。

    “元旦晚会是什么?就是让大家图一乐呵,不是让同学们继续接受说教,所以毫无欣赏门槛而喜闻乐见的广场舞才是最适合的表演形式!”江水源对司徒天远的说法大不以为意,甚至是嗤之以鼻:“如果司徒会长真的有心让大家接受高雅艺术的熏陶,还不如就街舞、交谊舞、芭蕾舞等艺术办场专题讲座或音乐会,何必占用元旦晚会的时间?让大家在元旦晚会上接受高雅艺术的熏陶,那不等于是让大家吃麻辣烫吃出西方贵族餐桌礼仪来?所以司徒会长就不要干着卖白菜的事,襙着卖百粉的心了!”

七、唱歌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最后还是一位老师拍板道:“我觉得这个节目挺好的,年青人就应该激情澎湃、活力四射,学习的时候要专心致志,玩乐的时候也要放开手脚蹦蹦跳跳,难道学国学就得变成食古不化、整天之乎者也的老古董、酸学究?我看也不尽然!”

    估计这位老师是教国语、国史之类的文科科目,比较爱好国学,对于司徒天远故意鸡蛋里挑骨头有些不满,说话也就比较偏袒江水源他们。司徒天远虽是学生会长,但毕竟还是学生,面对老师时处于天然的劣势。眼下老师已经发话,他也不好反驳,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他望向江水源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两个词儿:舌尖嘴利!跳梁小丑!

    江水源也不甘示弱,马上以眼神还以颜色:挟私报复!阴险小人!

    就这样,两人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要说他们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就是一个觉得对方油头粉面太过轻浮,一个觉得对方圆滑世故有些虚伪,相互之间都看不上眼,说话办事难免就会有意无意给对方使点绊子,一来二去,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情景。真要追根溯源,只能归结为两人气场不合吧?

    无论如何,节目通过学生会初选总是一件喜事,江水源和其他社员谢过评委之后,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刚走出大会议室,陈荻就焦急地问道:“江水源,怎么样?通过没有?”

    没等江水源回答,那群女孩子便七嘴八舌答道:“通过了!”“有我们出马,当然没问题!”“下一步目标是晚会彩排!”

    “看他们表情就知道结果了,还用问?真是个笨得无可救药的蠢女人!”吴梓臣对陈荻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然后不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陈荻,关切地问江水源道:“老大,刚才我看你在结束的时候和评委们争论了好大一会儿,他们说些什么?”

    江水源没有掩饰,原原本本地把司徒天远指摘的弊病说了一遍。那群女生离评委较远,加上大会议室里比较吵闹,只零零碎碎听到几句刁难的话,现在听到江水源说起,一个个唧唧喳喳把所有评委全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连那个帮国学讲谈社说话的老师也未能幸免。

    吴梓臣沉思片刻后问道:“批评你的那个人是谁?”

    “是学生会会长司徒天远,你认识么?”江水源答道。

    “虽然不认识,但是他的赫赫威名还是有所耳闻的,”可从吴梓臣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所谓的“赫赫威名”体现在什么地方:“至于他为何那么挑剔,我觉得很大原因是他在嫉妒老大你,就好比狮王绝对难以容忍另一只雄狮在自己领地上茁壮成长一样。”

    “他是学生会会长,我是国学讲谈社会员;他是高三毕业生,我是高一小菜鸟。两人之间风马牛不相及,我有什么值得他嫉妒的?”江水源对吴梓臣的说法嗤之以鼻。

    吴梓臣笑道:“他嫉妒你比他帅呗!你没听说过,两个丑女很有可能是形影不离的闺中密友,但两个美女很有可能就是不共戴天的冤家仇人,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尹邢避面’‘自惭形秽’的典故。司徒大会长我也远远见过,长得确实还行,但跟老大相比还有不小的距离,所以他难免会吃干醋,在其他事情上刁难一下老大您!”

    “要说司徒天远的确不如咱们江大帅哥,不仅是在相貌上差好大一截,而且论性格、品行也天壤悬殊!瞧我们江大帅哥多亲切平易,不仅兢兢业业看守资料室,一起跳广场舞、一起去吃麻辣烫都没问题!”难得陈荻也和吴梓臣站在同一战线上。

    “你们轻点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吹,估计不止肉牛,连奶牛和耕牛都被你们吹杀殆尽,农民伯伯不得哭死?想吃便宜牛肉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啊,太凶残了!”江水源连连摇头,“另外就是司徒会长这么挑剔,咱们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还要再给他臧否淘汰的借口?”吴梓臣一副神叨叨的模样:“毕竟在晚会彩排的时候,他这个学生会长还有临时调整的权力。如果我们依然保持现在的样子,肯定会被他找借口调整掉的!再者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们岂能小富即安,把目标定在区区登上元旦晚会的舞台?我们要把目标定为夺得晚会一等奖,这样大家才有刻苦训练、更进一步的动力!”

    “什么一等奖?一等奖和登上元旦晚会舞台有什么区别?”江水源问道。或许是刘欣盈、陈荻等人觉得国学讲谈社能够登上元旦晚会舞台就是侥天之幸,获奖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所以她们一直没跟江水源说过晚会节目还要区分出一二三等奖。

    “你不知道?”吴梓臣有些惊悚,“老大,你不要老沉迷于国学讲谈社的青灯黄卷,也不要矻矻钻研奥赛社那些乱七八糟的题目,有空多和美女帅哥们聊聊理想、谈谈人生不好么?你看著名科学家道尔顿、普朗克、郎之万、海森堡年轻的时候多帅啊,结果投身科研大业之后,一个个都变成了歪瓜裂枣!老大,你以后不会也长残了吧?”

    嗯?江水源脑袋里突然掠过一道亮光:帅哥投身科研大业就会变成歪瓜裂枣?这和水北娘娘所说的“读书、做学问到一定境界可以延长寿命”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貌似国父孙元起从二十多岁有照片存世起,一直离世前都是帅气逼人,只不过他有点短命,才活到43岁……

    抱怨完了之后,吴梓臣接着解释道:“众所周知,节目登上元旦晚会舞台,所在社团所有成员的社会实践分可以加五分。但学生会还会组织全校师生对参加晚会的节目进行投票,选出一等奖2名、二等奖4名、三等奖6名。获得三等奖的社团还可以额外再加三分,二等奖加五分,一等奖则是加七分!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社团拼命?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从中作梗?”

    十二分与五分、还有零分之间的差异非常大,尤其是在两极分化还不明显的高一阶段,简直就是班上第一名、第三十名和最后一名的差距!而且这不仅关系到江水源一个人的成绩排名,还关乎全社几十人的得失荣辱,由不得他不端正态度。故而江水源沉声问道:“吴老弟,你有什么高招能让咱们的节目顺利登上元旦晚会的舞台,并夺得大奖?只要是能做到的,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陈荻也不顾与吴梓臣的仇隙,诚恳地求教道:“只要我们国学讲谈社的节目能够顺利登上元旦晚会的舞台,我就向你道歉认错,咱们俩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吴梓臣对陈荻还是爱理不理,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江水源问道:“老大真的决定全力以赴,任何挑战都愿意接受?”

    “当然,只要节目能获奖,让我在台上果奔都没问题!”江水源硬着头皮答道。

    吴梓臣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老大您会唱歌不?话说小弟跟随你这么久,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江水源挠挠头:“我平时不太唱歌的,感觉自己也没那个天赋。”

    一般来说,正常人都会对自己的声音感到很陌生,因为说话的时候,自己听到的声音是通过耳骨的传递,把声带的振动传到耳膜的;而别人听到的声音,则是通过空气的传递,把声带的振动传到耳膜的。由于传播介质不同,导致声音失真非常严重。唱歌也是如此。所以很多人觉得自己的歌喉可以媲美帕瓦罗蒂,在ktv里放声歌唱,自己都为之陶醉沉迷,而在别人听来完全就是破瓦落地!

    “是不太唱歌,还是不会唱歌?”吴梓臣刨根问底道,“要不你就随便唱一首歌,让我们来评判一下吧!大家说好不好?”

    “好!”诸位女生顿时轰然叫好,反正她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真的要唱?”江水源有些犹豫。

    “当然!”吴梓臣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刚才可是说过要全力以赴,愿意接受任何挑战的!可不能食言而肥!”

    “难道在这里唱?”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学校的主干道上,路上来来往往不少学生,偶尔还有老师出没,要在这个地方唱歌真还需要一点勇气。

    “就在这里唱!”众人又开始架秧子。

    “……那好吧!”江水源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妥协,清清嗓子开始轻声唱道:

    曾在我背包小小夹层里的那个人

    陪伴我漂洋过海经过每一段旅程

    隐形的稻草人,守护我的天真

    曾以为爱情能让未来只为一个人

    关了灯依旧在书桌角落的那个人

    变成我许多年来纪念爱情的标本

    消失的那个人回不去的青春

    忘不了爱过的人才会对过往认真

八、载歌载舞

    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这清晰的话语,嘲笑孤单的自己

    我很想你,却一直骗自己

    遗憾你听不到我唱的这首歌

    多想唱给你

    江水源清澈而略带忧郁的嗓音在清冽的寒风里渐飘渐远,吴梓臣、陈荻还有那群女生全都变得鸦雀无声,甚至路过的同学也放轻了脚步,仿佛整个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江水源有些不太好意思,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我唱不好听?”

    “不,是太好听了!”陈荻和那群女生连连摇头,一个个眼里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失策、失策,真是大大的失策!早知道老大唱歌这么厉害,我们还跳什么广场舞啊?干脆让老大穿着白色西服直接上台唱这首《愿得一人心》,保证能让全校小女生为之倾倒,何至于现在这么麻烦?”吴梓臣也是懊悔不已:“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班上不还有场元旦晚会么?到时候老大你可不能吝啬你的金嗓子,一定要登台献唱哦!”

    “真的不难听?”江水源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非常好听!”吴梓臣非常肯定地答道,“话说老大你唱歌唱得那么好,为什么一直深藏不露?我要是有您这长相、这嗓子,保证天天放学后抱着吉他站在校门口,随便唱那么几句,还不得把全校女生迷得七荤八素?甚至浦潇湘也要为之神魂颠倒,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

    江水源心里暗暗腹诽道:浦潇湘除了长得漂亮点,还有什么好?嘴巴那么毒,还没半点眼色,奥赛课上总是想方设法拉着柳晨雨说悄悄话,破坏自己与柳晨雨的独处机会。这种女人当作花瓶看看还可以,要是当作女朋友,绝对有的罪受!

    陈荻不屑地撇撇嘴:“庸俗!长得好看、会唱歌就是拿来显摆嘚瑟泡女生的么?再者说,好相貌、好嗓子都是天生的,爹妈给的外在皮壳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凭借自己后天的努力,取得令人景仰的成绩,那才是真正的本事!像我们江大帅哥虽然长得帅、会唱歌、能跳舞,却从来不炫耀这些,天天在自习室里老实看书,不拈花惹草,这次是内外兼修、实打实的大帅哥!”

    “我不否认我们老大是内外兼修、实打实的大帅哥,但对你说的观点却持相反意见。好相貌、好嗓子都是上天的恩赐与眷顾,怎么就不值得炫耀了呢?”吴梓臣上下打量陈荻几眼,“爱美是人类的天姓,据我所知,世界上大多数人对于好相貌还是非常渴望、非常喜欢、非常欣赏的,一般来说持否定态度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我们老大这种顶级大帅哥,对他们来说,很多时候姣好的容颜已经成为一种累赘,所以他们对相貌持否定态度;另外一种是像某人那样的丑八怪,心里对姣好的容颜渴慕不已,却爱而不得,爱极生恨,所以对相貌开始大肆诋毁,极力吹捧所谓的‘内在美’。美都内在了,谁看得出来?陈大社长,不知你属于哪一种?”

    江水源感觉好像心中某处伤疤突然被揭开,刺痛瞬间弥漫全身,当即皱起眉毛冷声叱责道:“胡说八道什么?你看电视上那些唱歌、跳舞、演电影的那些戏子,倒是一个比一个长得好、一个比一个长得帅,可长得好、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富豪政要们的掌中玩物?倒是那些相貌一般的普通人,凭借自己努力做出一番事业,反而更受人尊崇和欣赏!”

    吴梓臣小声嘟囔道:“长得好、长得帅怎么就没有用?长得好、长得帅、没本事的至少还可以唱歌、跳舞、上电视、演电影,而长得丑又没本事的呢?连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搬砖、筛沙、乞讨、捡垃圾、蹬三轮、拉板车!”

    江水源瞪了他一眼:“嘟囔什么呢?赶紧说,让我唱歌干什么?该不会是想让我在台上载歌载舞吧?”

    吴梓臣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小弟正有此意!那个什么司徒的不是说咱们跳舞形式有些单薄么?那咱们就加入歌唱的元素。凭借之前排练的舞蹈,再加上老大您的金嗓子,保准让他无话可说、无计可施、无言以对,乖乖把咱们送上元旦晚会的舞台!”

    “真要唱歌?”江水源明显对自己的嗓音很不自信,态度也就颇为犹豫。

    “当然!老大你刚才不是要全力以赴,愿意接受任何挑战么?怎么现在一个区区的唱歌就让你退缩了?”吴梓臣竟然用上了激将法。

    “那就大家一起唱吧,我一个人在台上唱有什么味道!”江水源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多拖些垫背的,缓解自己一个人在台上像猴子一样又蹦又叫的尴尬。

    吴梓臣翻着白眼说道:“刚才你还跟那个司徒说什么租用不起头戴式无线麦克风,怎么现在就忘了?要知道随便租用一个头戴式无线麦克风,一天就要20块钱左右,你们十七八个人彩排用一次、正式晚会用一次,得花多少钱?老大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倾家荡产么?”

    江水源求救似的望向陈荻。陈荻苦笑着摊开手:“别看我,我也没办法!学校每年就给咱们社团那么点经费,还大部分都贡献给了书店,否则你以为咱们资料室哪来那么多的图书典籍?好不容易从手指缝里漏下的那点经费还要预备招新、联谊、开会、文具等乱七八糟用途,每学期几乎刚到一半就会闹经济危机,每学年都必定出现财政赤字!这次准备元旦晚会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好几百块钱,社里早已弹尽粮绝,后来不少都是欣盈姐和吴大少垫付的钱,哪还有钱租用大几百块钱的无线麦克风?”

    吴梓臣摇头晃脑地说道:“看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江水源没想到吴梓臣不仅为社团的节目出力,还要另外搭钱,自己却为了唱歌的事情在这里推三阻四,未免太不仗义,当下便应允道:“让我唱歌自然没问题,而且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过唱好唱坏我就没法保证了,到时候出什么意外可别怨我。”

    吴梓臣又变回原来的惫懒模样,搂着江水源的肩膀说道:“怎么会怨你?你放开胆子上台唱就是,保证可以技惊四座!”

    “希望‘技惊四座’的‘惊’不是惊吓的意思!”江水源没好气地答道。

    “老大你太不自信了,要知道自信的男人才最有魅力!”吴梓臣调侃道:“当然,为了配合老大的演唱,这几天我还会在服装、舞蹈动作、化妆做适当微调,等元旦晚会那天你就瞧好吧!”

    节目通过学生会初选之后,包括江水源在内的国学讲谈社同仁对于吴梓臣的水平还是非常认可的,既然他说要微调,自然就由着他去折腾,其他人静等着他的最新研究成果。

九、兄弟夜话

    晚自习下课后,江水源稍稍收拾,便来到自行车棚等着韩赟一起回去。韩赟还和往常一样,过了将近十多二十分钟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姗姗来迟。看到韩赟神情憔悴,江水源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怎么着小赟子,今儿你们老师又布置一大堆作业?”

    韩赟勉强笑了笑:“还行,主要是快期末考试了,以前学过的很多内容都忘到布基纳法索去了,必须回过头复习一遍,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我现在愈发羡慕你的记忆力了,如果我要有你那样强悍的记忆力,何至于现在回过头重新复习第二遍?”

    高中第一年是优劣两极分化开始的阶段,之前大家考进淮安府中时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总分相差不过150分,等到高一年级结束,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的差距至少可以拉大到300分以上!而且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一旦高一滑入差生行列,未来两年里都很难翻身!

    在近几个月的月考里韩赟表现极不稳定,有时能在班上排二十一二名,有时一口气跌到三十**名。这无疑让韩赟压力倍增,而且他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有效的学习方法,只能通过极力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来勉强提升自己的成绩。可是这种舍本逐末的压榨又能持续多久呢?

    江水源心中微微叹息,然后推出自行车:“走,咱们回去!”

    “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听说你参加国学讲谈社的节目通过学生会初选了?如此一来,猴子你的社会实践分能甩开李知礼好大一截!”韩赟坐在后座拍着江水源的肩膀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江水源有些好奇。节目参加学生会初选是今天上午的事情,没想到晚上就传到了韩赟的耳朵里。

    韩赟道:“国学社宅女新潮出场,美少年学霸友情加盟,这种美女与野兽、帅哥与恐龙的八卦消息素来传得最快,下午班上的女生就在那里议论,说是到时候一定要去捧场,看看高一年级第一帅哥在舞台上的靓丽风姿!”

    “什么狗屁高一年级第一帅哥?你就别寒碜我了,小赟子!咱俩可是知根知底、并肩奋战几十年的铁哥们,我能吃几碗干饭,你还不知道?”江水源有些汗颜,“要说你们烂柯棋社的社长、副社长也是没有识人之明,我们小赟子那么帅,随便拾掇拾掇上台还不轻易通过学生会初选?结果却邯郸学步演什么话剧,还问话剧社借剧本,偷来的拳还能打死人?我觉得肯定没戏!”

    虽然韩赟之前参加了奥赛社的选拔考试,不过五门考试都名落孙山,最后只能选择了门槛不高、要求不严的烂柯棋社。此时韩赟闻言摇摇头道:“其实社长他们招呼过我好几次,可我既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上台干什么?总不能顶着两个黑眼圈上台当熊猫吧?”

    要说韩赟也算多才多艺,当年在山阳初中便以篮球享誉全年级,意气风发活力四射的他成为无数小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如今他为什么拒绝代表烂柯棋社参加元旦晚会,原因除了排练节目浪费宝贵的时间外,也是他的自尊心使然:成绩好的学生参加元旦晚会那叫多才多艺,而成绩不好的学生参加元旦晚会则会被老师和同学视为不务正业!

    江水源识趣地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们家浦潇湘也代表奥赛社出征学生会初选了?结果怎么样?”

    “自然是轻松通过!”提到浦潇湘,韩赟略显苍白的脸上才多出几分兴奋的神色:“浦潇湘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校花,据说她一登台还没有演奏,那些评委就一致同意让她通过了!”

    江水源忍不住腹诽道:司徒天远那个混蛋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对待其他人是吹毛求疵不假辞色,看到美女就变成了磕头虫、软脚虾,看到有背景的美女更是软成一滩鼻涕虫。真是毫无节操可言!这样的人也配当学生会会长?

    韩赟又试探着道:“猴子,据说奥赛社的人本来是想让你和浦潇湘对唱一首情歌的,结果被你拒绝了,是不是这样?”

    事实上最早提议的就是浦潇湘,结果被江水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两人之间还有深仇大恨,怎不可能携手揽腕在众人面前唱肉麻的情歌?当然,事实的真相江水源是不会告诉韩赟的:“也就是有人随便这么一说,当不得真!”

    “你为什么要拒绝?”在韩赟看来,跟校花一起登上舞台大唱情歌,这是多大的脸面?基本上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

    “难道我不该拒绝?浦潇湘可是你的梦中晴人,说来我应该尊称她一声嫂子呢!跟嫂子玩**,还上台秀恩爱、唱情歌,你确信你受到了?”江水源诡异地笑道:“要说民间可是有‘好吃莫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的谚语,你确信要不我试试?”

    “滚!”韩赟用力捶了一下江水源的后背。

    江水源又调笑道:“那小赟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浦潇湘告白?你和她是同班同学,属于近水楼台,可别让其他人捷足先登!”

    韩赟沉默良久才神情黯然地答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喜欢浦潇湘是一厢情愿,她是学校校花,我是普通男生;她成绩优异,我成绩中下;她家世良好,我出身平平,我和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可能。所以我也没有其他绮念,只希望每天能远远地看她几眼就心满意足了。”

    “瞧你那点出息!你就不能希望每天和她一起起床?想当初小赟子你也是‘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校草,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普通男生了呢?浦潇湘的成绩也就是中等偏上,小赟子你稍微垫垫脚尖就能够得着,差距能有多大?现在又不是君主**社会,还讲究门当户对?”江水源毫不犹豫地加以批驳道:“再者说,没准儿人家就喜欢你这种刻苦努力、顽强拼搏的阳光帅哥呢?要知道千金难买心头好!”

    韩赟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鼓励我,可浦潇湘怎么看我,我自己心中有数!说实话,我倒觉得你和她挺衬的,你成绩那么好、长得又那么帅,与浦潇湘堪称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而且浦潇湘貌似也对你挺感兴趣的,偶尔和我聊天也大半是询问你的情况!”

    “……”江水源大为愕然,旋即解释道:“这是什么道理?如果论成绩好的话,浦潇湘不应该挑李知礼么?如果论长得帅,小赟子你也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么?怎么扯上我了呢?我刚才说‘好玩莫过嫂子’不过是戏言,你现在就想反过来打你弟妹的主意了?”

    “我说的是真的!”韩赟再次强调道。

    “好好好,你说的都是真的!”江水源信口敷衍道,“我也不烦实说告诉你,其实我和浦潇湘很有些过节,所以对她很不感冒。她呢对我也是怀恨在心,她之所以向你询问我的情况,纯粹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并非你所想的那种情况!好了,咱们快到家了,你回去之后早些休息,明天可是平安夜,说不定早上一到学校浦潇湘向你表白了呢!”

    韩赟又捶了江水源一拳:“你这是让我早点回去做梦么?”

    江水源心里却明白,现在韩赟之所以勤奋刻苦没日没夜的学习,很多时候动力来自于追赶浦潇湘,想要在浦潇湘面前表现一番,这也是很多人在中学时干过的狗血事情。一旦没有了浦潇湘的这个奋斗目标,谁知道韩赟会变成什么模样?

    想到此处,江水源隐隐有些担心。

十、小苹果

    第二天是平安夜。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西方节日,跟传统中国民间习俗格格不入。但近些年来随着国学的衰败、科学技术的大行其道,这个舶来品在小资和商人的吹捧下也逐渐开始风靡,先是京师、淞沪、江宁、羊城等大都市的新潮青年互相送苹果、吃烛光晚餐,然后蔓延到二线城市和大学校园变成聚会狂欢、索要礼物的借口,等波及到淮安府的中学里面时,已经演变成少男少女变相表白的绝佳良机。

    淮安府中的风气算不上开放,但也不算保守,尤其在社会实践在课业中占据很大比例的情况下,男生女生的关系被迅速拉近。像舞蹈、话剧、音乐等社团在排练时,拉个手、搂个腰甚至亲个嘴都在情理之中,表白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的僭越之事。对于学生的这种行为,只要不是太过有伤风化,校方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这种**的态度无异于变相鼓励了校园内男生女生的交往。

    当然,也仅仅是交往。

    虽然欧风美雨逐渐侵蚀了国人固有的生活方式,但没有经过打倒孔家店和其他一系列文化清算运动,贞洁观念还是牢固地扎根在大部分国人的思想观念中。从名门望族到白屋寒门,都视露水野合、未婚先孕为奇耻大辱。

    江水源早上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感觉到整个校园里都漂浮着甜蜜而欢快的气味,连一路上都靠着自己后背打瞌睡的韩赟也为之精神一振,开始四下打量那些秀恩爱的情侣们。

    江水源笑着打趣道:“怎么着小赟子,在找你们家浦潇湘?”

    “一边撒尿玩泥巴去!”韩赟没好气地骂道,“没吃过猪肉,你还不准我看看猪跑么?”

    江水源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放心,就算浦潇湘不给你送礼物,也会有其他小女生向你表白递情书的!如果你桌肚里的苹果装不下又吃不完的话,记得叫我一声哦,无论帮忙吃还是帮忙拿都不在话下。对于这种好事我还是非常乐意效劳的!”

    “哼,你别图现在一时嘴快,等到晚上再看看究竟是谁帮谁吃苹果!”韩赟相信自己绝对是稳操胜券。

    话音刚落,就从树后面跳出几个小女生拦在两人面前,眼睛左右打量韩赟和江水源。韩赟不认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拦住自己的去路,便好奇地问道:“你们是?”

    韩赟不认识,不代表江水源不认识:“武阳珍,你怎么又跑来我们学校?小心被你表姐抓住吊起来打!”

    “谁怕她呀!”武阳珍大大咧咧地说道。不过她在说话的时候不停四下张望,显然还是怕被柳晨雨发现的,然后贼忒兮兮地指着韩赟问道:“对了帅哥学长,他是谁?你男朋友?”

    江水源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气急败坏地斥责道:“你胡说什么呢?”

    “那他是?”

    韩赟刚才也听到了她刚才的“高论”,顿时被雷得骨酥肉烂外焦里嫩,眼下赶紧抢答道:“普通同学!”

    “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江水源则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两个答案大相径庭,而武阳珍的眼神也愈发诡异,有些玩味地说道:“哟,还是青梅竹马呀!”

    韩赟万万没想到美好而充满期待的平安夜的大早上,竟然会被一个小女生给无情**了!而且这种事情明显是越抹越黑,到最后会百口莫辩,所以他很干脆地选择了临阵脱逃:“我还有作业没写完,我先走了,你们慢聊。拜拜!”说罢背起书包扬长而去。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江水源气哼哼地问道,“据我观察,在此前后五分钟内是你表姐到达学校的高峰期,如果不想被她抓住并告发的话,你最好长话短说、废话不说,否则你吃竹笋炒肉的时候可别怨我没告诉你!”

    听到“竹笋炒肉”四个字,武阳珍吓了一大跳,赶紧又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然后快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通通的苹果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品盒递给江水源:“这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祝帅哥学长平安夜快乐,并越长越帅,早日成为众所周知红遍全国的国民校草!”

    另外两个女生也每人奉上了一个大苹果。

    这是江水源第一次在平安夜收到女生的苹果和礼物——尽管这几个女生略略有些**,却依然让他感到不胜欣喜,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这,我还没有礼物给你们呢!”

    武阳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用给我礼物,只要你在认认真真学习,老老实实读书,不沾花惹草,乖乖等着我考进淮安府中,那就是给我的最好礼物!”

    江水源的那口老血本来已经被他用内力压了下去,此刻又差点喷薄而出。他正准备好好说教一番,没想到还没来及张嘴,便听见某人在远处咬牙切齿地说道:“武!阳!珍!你又来我们学校干什么!你又变着法子作死是吧?”

    武阳珍顿时神色一变:“不好!风紧,扯呼!”然后撒开脚丫子就跑,跑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叮嘱江水源道:“帅哥学长,记得等着我哟!”

    江水源的那口老血终于忍不住喷洒而出。

    柳晨雨盯着武阳珍撒腿飞奔出学校,才面色不愉地来到江水源跟前,皱着眉头抱怨道:“你怎么又去招惹武阳珍!你不知道她才初二,什么东西都不懂?”

    江水源苦笑道:“我哪敢主动去招惹她?她不来招惹我,我就该烧高香了!”

    “哼哼,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不是撩拨她,她怎么会跑来找你?”柳晨雨撅着嘴说道。

    “天可怜见,我什么时候撩拨过她?”江水源感觉自己比窦家的鹅还冤枉。

    “谁让你长得这样!”柳晨雨嘟囔道。

    “……”江水源无言以答,半天才从武阳珍她们送来的三个大苹果里挑了一个小的递给柳晨雨:“今天可是平安夜,不能随便生气的。再者说,武阳珍现在才初二,难免会时不时的中二病发作,那个时候谁没有二过呢?你又何必和她生气?相信等她到了初三面临中考的巨大压力,自然而然就会成熟起来的。看,这是我从这三个苹果里挑出最小的一个,现在送给你,祝班长越长越漂亮、越活越开心!”

    柳晨雨满脸通红地接过江水源递过的苹果,柔声糯糯地答道:“谢谢。”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柳晨雨忽然抬头问道:“为什么你要挑最小的给我?那最大的给谁?”

    江水源笑道:“你没听过眼下最流行的那首歌?‘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收获。’既然是小苹果,当然要挑最小的给我咯!至于大的那些,我带回家自己吃。”

    本来江水源是准备用“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那句歌词的,不过想到柳大班长的脸皮比较薄,真要说出这句没准会惹恼了她,反而不美,所以临时换成了后面那一句。

    “讨厌。”柳晨雨低着头仿佛不胜娇羞,和刚才恐吓武阳珍时简直判若两人。

十一、所谓“非礼”

    江水源有心想趁此机会和柳晨雨好好说几句贴己话,奈何柳大班长在管理班级、恫吓同学时威风八面,在这种事上却畏手畏脚胆小如鼠,还没怎么说话便面红耳赤起来,嗫嚅地说道:“江水源,不准你再胡说八道,再胡说八道我可不理你了!”

    江水源就喜欢看柳晨雨娇羞的模样,当下忍不住口花花道:“让我不胡说八道也行,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哼,想得美!”柳晨雨撅着嘴一扬下巴,甩给江水源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江水源涎着脸:“既然不笑,那手给我牵一下总可以了吧?”

    “啊?”柳晨雨扭过头满脸震惊地看着江水源,显然没想到平时温润守礼的江水源今天竟然如此胆大。

    “沉默就等于默认了哦!”说着江水源伸手牵住柳晨雨的柔荑。十二月淮安府的天气潮湿而阴冷,江水源却浑身充满暖意,因为牵着的柳晨雨的手温暖而柔软,手心里甚至有些津津汗意。毫无疑问,柳大班长此时心里一定非常紧张,因为江水源本人也是如此!

    好半天柳晨雨才反应过来,手里感觉就像触碰到一块火红的烙铁,急忙甩开江水源的狼爪:“坏人,你在干什么!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说完急匆匆跑进班里,再也不肯出来。

    柳晨雨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女孩子家脸皮比较薄,突然被男生牵手,感觉比较难为情,情急之下便选择了逃避。江水源也知道柳大班长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后都不理你”什么的不过是气话,当不得真。而且能在平安夜的早上牵到柳晨雨的手,他已经心满意足,感觉这是今天自己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带着几分得意,江水源兴冲冲走进教室。一进教室便看到吴梓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苹果和各种礼物盒、明信片,他还不停地从桌肚里往外掏东西,嘴里同时念念有词,估计是在分门别类地统计各种礼物的数量。江水源瞪大眼睛:“吴梓臣,你这是从哪弄来的这么多苹果?打算今天趁着平安夜大赚一笔么?”

    吴梓臣抬起头朝着江水源呲牙一笑:“什么呀,这些可都是妹子们给你的礼物!光光桌子上这些就有34个苹果、14个礼物盒、23个明信片以及8封情书,另外桌肚里还有一部分没有统计完。据路边社消息推测判断,你今天收到的礼物数量应该可以在全年级排到前三,在男生中应该是当之无愧的no.1!怎么样老大,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成就个毛线!”虽然江水源心里确实很有成就感,但绝不会在吴梓臣面前表现出来。当然他还有一丝困惑,当下挠着头问道:“话说怎么会那么多苹果和礼物?难道咱们班女生担心我平安夜收不到礼物,为了抚慰受伤的心灵,全都友情赞助了我一个义理苹果?”

    所谓“义理”,就是礼物不含任何恋爱意味的,有时是为了表示感谢,有时则纯粹属于朋友间相互捧场子,避免在节日里沦为悲催的围观者。与“义理”相对的是“本命”,即爱慕者真心送给自己心仪对象的,含有浓重的表白和恋爱意味。

    “no、no、no,这里面应该大部分都是本命苹果!”吴梓臣笃定地说道,“要不我打开几个明信片帮你看看?”

    “别,这种好事还是我亲自来吧!”江水源对于吴梓臣的好意敬谢不敏。就凭吴梓臣迥超常人的八卦天赋,基本上他知道了,全班也就都知道了;全班知道了,全年级也就该都知道了。无论何种目的,女生们给自己送礼物的本意都是好的,如果最后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岂非大大伤害了她们的好意?

    吴梓臣只好起身把位子让给江水源。但他犹自有些不甘心,侧过头问蔡小佳道:“小菜一碟,你有没有送苹果给我们江老大?”

    “嗯……”瞧着蔡小佳满脸飞红、双手搓着衣角的局促神情,答案便一目了然。

    吴梓臣又促狭地问道:“那小菜一碟送的是义理苹果还是本命苹果?”

    蔡小佳更加局促,脸上的红霞瞬间蔓延到修长的脖颈,头低得简直要钻到课桌下面。江水源狠狠敲了吴梓臣一记爆栗:“让你再胡言乱语!我和蔡小佳当年一起鏖战中考考场,如今又共同转战淮安府中,说来可是过命的交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吴梓臣眼睛转了几圈,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大苹果递给江水源:“老大,这是小弟我送你的礼物,祝老大英俊潇洒青春常在,勇猛精进学业有成。请您收下!”

    江水源奇道:“为什么你也要送我苹果?”

    蔡小佳闻言也愕然抬起头。

    “因为你是我的老大啊!”吴梓臣理直气壮地说道,“再者说,有其他男生送你苹果么?”

    “那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小弟代表男生送你苹果,说明老大您威名远扬、男女通吃!”说完吴梓臣便把自己的苹果放到江水源桌上那一堆苹果里面,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江水源和那些苹果。

    “看什么看?想吃苹果就自己拿,难不成还要我削好送给你么?”江水源没好气地说道。

    吴梓臣委屈地说道:“我送给老大您一个苹果,难道你不该回赠我一个么?”

    “为什么我还要回赠你一个?”江水源愈发觉得不可理解,“我说过,想吃苹果就自己拿!那么矫情干什么?”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回赠我礼物,难不成你是想非礼我?”吴梓臣振振有词地说道:“当然,如果你想非礼我的话也无所谓,谁让您是老大呢?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我恐怕不太好吧?”

    江水源顿时勃然大怒:“谁想非礼你?”说着抓起一个苹果塞到吴梓臣手里:“这样总可以了吧?”

    “谢谢老大的苹果!”吴梓臣笑嘻嘻地把苹果又塞回自己的书包里。

    江水源道:“怎么着,莫非你还想靠着这个苹果把全校师生送个遍?”

    “这你就甭管了!”吴梓臣满脸笑意,接着又问道:“这么多苹果,老大打算如何处理?该不会想带回家细细品尝吧?”

    说到如何处置这些苹果,江水源也有些挠头:“你又有何高见?”

    吴梓臣道:“刚才老大你不是说靠着这些苹果,今天可以大赚一笔么?要不老大你等会儿课间操的时候带着这些苹果去操场上卖,五块钱一个,保证那些男生女生争抢着来买,一会儿就能处理干净!”

    江水源翻翻白眼:“别人送我的礼物,你让我拿去卖?亏你想得出!”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吴梓臣反问道。

    江水源略略沉吟后说道:“当初选举班长的时候,你不是说首先要归功于咱们班上20位女同胞么?现在正好趁着机会借花献佛,以义理苹果略表谢意。仅此一举就处理掉一大半苹果。剩下的部分可以分给国学讲谈社跳舞的那些师姐学妹,感谢她们前段时间付出的辛勤努力。如此一来,这些苹果就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属,不必再拿来拿去。”

    “随便你吧!”吴梓臣无精打采地趴在自己的课桌上。

    江水源从里面挑了一个最红最大的苹果递给自己的同桌蔡小佳:“蔡小佳,祝你平安夜快乐!在未来的日子里学习更进步、生活更精彩!”

    “谢谢!”蔡小佳满脸绯红地接过苹果。

    很快,高一(二)班的教室里就充满了女生们的欢声笑语。

十二、松手

    说来也巧,平安夜的晚上正好轮到奥赛社化学组活动。

    江水源对此满怀期待,因为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柳晨雨坐在一起,说些早上没来得及说的话,没准儿还能在桌底下再牵牵手,约柳大班长圣诞节一起出去走走顺便吃个饭什么的呢!

    当然,奥赛社化学组的其他男生也是满怀憧憬:在如此美好的夜晚,与美若天仙的校花共处一室,岂非无上乐事?虽然吃不到嘴里,但饱饱眼福也是极好的。

    因为心中有所期盼,江水源早早来到奥赛社化学组的教室。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先飞的笨鸟,谁知推开教室门才发现组里的男生大部分都已经先到了,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那些男生听到有人开门,马上齐刷刷抬起头,看到来的是江水源,又带着略显失望的神色低下头去,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书。可是天知道他们看进去了多少!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浦潇湘终于闪亮登场。

    她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羽绒服和浅蓝色修身牛仔裤,脚上是简单的纯色运动鞋,不施粉黛的俏脸上带着无暇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清爽、朝气蓬勃。尽管江水源和她颇有仇隙,也不得不承认单从相貌和气质上来说,她确实无愧于“校花”的称号。

    浦潇湘怀里抱着七八个苹果,还有好几张明信片、贺年卡之类的礼物,估计都是来时路上收到的。她用胳膊小心翼翼地顶开教室门,然后别别扭扭的走了进来,一瞬间便吸引了教室里所有男生的眼光。江水源很快低下头来,恨不得装作鸵鸟把头埋进课本里,心里暗暗祈祷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结果却令江水源大失所望,那个充满魅惑的甜脆声音在耳边响起:“请问我可以坐这个位子么?”

    江水源身旁那个空位子是他留给柳晨雨的,岂能让浦潇湘鸠占鹊巢?他正要拒绝,浦潇湘已经把怀里的苹果和明信片什么的一股脑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摘下书包,开始脱羽绒服,很快少女身上的兰麝之香便迎面扑来,将江水源所有的不满全都腐蚀殆尽。

    江水源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意志力实在太过薄弱,浦潇湘只是略施小计,自己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这要是早生一百年加入光复会、同盟会等组织,落到清廷手里都不带上刑的,找个八大胡同的头牌在自己面前转几圈,保准自己乖乖就做了民党的叛徒、朝廷的鹰犬!

    浦潇湘把羽绒服叠好放进桌肚里,挨着江水源坐下,巧笑嫣然地问道:“江学神,今天有没有收到苹果呀?”

    江水源**地答道:“咱又没有浦大校花的花容月貌,怎么可能收到苹果?”

    “真的假的?”浦潇湘明显不太相信,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什么时候咱们学校女生的眼光变得那么差了?这么帅的大帅哥摆着这里,居然都没有人送苹果的?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什么金镶玉啊?我就是一癞蛤蟆,某些女生觉得被我喜欢都是件恶心的事儿!”江水源气哼哼地说道。

    浦潇湘显然不知道江水源所说的“某些女生”是谁,很替他打抱不平道:“不是吧?谁的眼界这么高?连我们江大帅哥都看不上,这天底下还有男子能入她的法眼么?不过你放心,世界上三观正常的女生还是占大多数的!就算别人不喜欢你,不是还有我么?来,姐姐送你一个大苹果,祝你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幸福!”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递了过来,她明亮而妩媚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活像只偷鸡成功的小狐狸。

    先叫姐,后叫妹,叫来叫去成一对?

    江水源感到周围十多名男生有如实质般的杀人目光,连忙甩掉脑袋里面的不健康想法,接过苹果后又递还了回去:“那我也借花献佛,用这个苹果祝我们浦大校花早日学业有成、早日名花有主!”

    “怎么,不要我的苹果?”浦潇湘有些错愕。把礼物原璧奉还,其中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

    江水源笑了笑,借吴梓臣的名言答道:“浦大美女的苹果谁不想要?只是古有明训:‘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我手头没有其他的苹果,只能借花献佛。难不成我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你不成?那样的话,我会成为全校男生的公敌的!”

    “怎么,你不想非礼我?”浦潇湘促狭地问道。

    “想,但不敢。”江水源果断认怂。

    浦潇湘笑靥如花:“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

    在周围一群男生狂喷鲜血的背景下,江水源怏怏地收回了那个苹果。而就在此时,柳晨雨推门而入,正好看见江水源垂头丧气地收回苹果,顿时瞪大了眼睛。江水源也是浑身一激灵,因为在没听到刚才两人对话的情况下,任何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会以为是江水源大献殷勤向浦潇湘送苹果,结果被她无情拒绝,最后灰头土脸地铩羽而归!

    江水源转过头再看浦潇湘,发现她已经高昂冷艳地抬起头,哪还有半点刚才谑笑的模样?甚至脸上还露出几分愤怒的神色,仿佛是难以容忍闺蜜的男友突然劈腿,把下手的对象瞄准自己。这演技、这水准,戛纳封后、奥斯卡拿小金人没有半点问题!

    在这种铁证如山的情形下,沉默就是承认,争辩就是狡辩。

    江水源突然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柳晨雨板着脸一言不发,丝毫不理会江水源看过来的眼神,直接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挑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然后掏出课本开始学习。整个过程看都不看江水源一样。江水源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这下麻烦了!

    不过在安抚柳晨雨之前,江水源觉得很有必要与浦潇湘这个捣乱的小妖精好好谈谈:你想折腾的话,可以!咱们学校愿意受你摆布的男生能绕操场三圈,一个个都甘之如饴,皮鞭、手铐、蜡烛油都没问题。您何苦要拿我开涮呢?我和柳晨雨好,碍着你什么事情?难不成柳晨雨是你的禁脔,别人动不得?

    不过在安抚柳晨雨之前,江水源觉得很有必要与浦潇湘这个捣乱的小妖精好好谈谈:你想折腾的话,可以!咱们学校愿意受你摆布的男生能绕操场三圈,一个个都甘之如饴,皮鞭、手铐、蜡烛油都没问题。您何苦要拿我开涮呢?我和柳晨雨好,碍着你什么事情?难不成柳晨雨是你的禁脔,别人动不得?

    江水源正要好好与她计较一番,浦潇湘脸色忽然如春冰融动,笑嘻嘻地问道:“江大帅哥,等会儿上完课有空吗?能否请我吃个饭?”

    “凭什么?你怎么不请我?”江水源下意识反问道。

    浦潇湘点点头:“那好吧,我请你吃麻辣烫,等会儿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哦!”

    江水源发呆三秒,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浦潇湘却乘机收拾东西,准备换个地方。江水源赶紧一把扯住她:“你想去哪里?该不会又去和柳晨雨说悄悄话吧?”

    “你还不是我男朋友,就管得那么严了?”浦潇湘吐气如兰。

    “呃……”江水源觉得浦潇湘在利用自己相貌优势玩弄小男生于股掌之间的伎俩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当下只好单刀直入:“等会儿请我吃饭可以,我请你吃饭也行,但条件是我要带两个人!”

    “谁?”

    “两个人你都认识,”江水源觉得是时候向浦潇湘摊牌了,“一个是柳晨雨,另外一个是你们班上的韩赟!”

    “今天晚上是我请你,跟其他人无关!至于其他时间,你带谁都无所谓。”浦潇湘嘟着嘴说道。

    “如果我坚持呢?”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你就去请他们俩吃饭吧!”浦潇湘的脸色冷了下来,“如果没有其他事,麻烦你松开手好么?”

十三、最小的

    江水源这才发现自己还一直抓着她的胳膊,此时闻言赶紧松手。

    浦潇湘冷哼一声,收拾起书包和羽绒服在后排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再也不看江水源半眼。而就在浦潇湘落座的同时,马上有别的男生殷勤奉上苹果和其他礼物,她却只是微微颔首,不假半点辞色,凛然如悬崖上迎风怒放的冷香腊梅。

    江水源突然感觉自己心里空牢牢的,好像丢了一件心爱的玩具,又不知会被何人捡走。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江老弟你真厉害,居然连校花的邀约都敢推辞拒绝!像你这样视校花如无物、等红粉同骷髅的牛人,估计咱们学校数千人里都挑不出几个来!”

    江水源回过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有“石佛”之称的李知礼,他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而且偷偷竖起了大拇哥。江水源勉强笑道:“怎么,咱们石佛看到校花也春心萌动,坏了苦修多年的道行?看来是石佛有情不轻动,只是未见校花时!”

    “没办法,校花的魅力无人能够阻挡啊!当然,你除外。”李知礼说着从后排挪到江水源身旁原先浦潇湘坐的地方。

    要说江水源与李知礼两人的交情,当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无论最初在高一(一)班,还是后来军训同一宿舍,以及现在两人作为隔壁班班长,平日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关系一直平淡如水,见面顶多就是点点头、打打招呼,偶尔聊聊天气。像这次这样胡扯,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看来真如他所说的:校花的魅力无人能够阻挡啊!

    江水源狡黠地挤挤眼:“所谓‘心动不如行动’,既然李兄有意,何不先发制人捷足先登?反正现在浦潇湘是名花无主,就好比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焉!李兄你一表人才,成绩更是位居年级之首,是无数女生憧憬的对象。如果小弟没猜错的话,你今天应该收到不少苹果吧?”

    瞧着李知礼自得的神色,答案不言自明。估计他今儿真还收到不少苹果!

    不过也是,在中学阶段学习成绩好是表现魅力、吸引女生的一个重要方面。只要不是长得惨绝人寰,又或者三观扭曲成十八街麻花状,基本上班级前几名的男生都有几个倾慕者。江水源称赞李知礼是“一表人才”,其中或许有吹捧夸张的成分,但实事求是来说,李知礼长得还算周正,“中人之姿”四个字还是当得起的。再加上他成绩优异,整天板着脸带着一股冷酷劲儿,有女生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江水源接着说道:“李兄只要拿出狮子搏兔的姿态,对校花发动猛烈攻势,相信不出一个月便可以修成正果!”

    李知礼有些心动,默默思忖片刻,似乎在考试江水源所说计划的可行性,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我知道我的长相就是路人水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是学习成绩,可是即便这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现在也被某人无情地霸占了,凭什么去追校花?即便现在追到手,凭我的长相、家世最终也未必守得住,既然如此,又何必费那么多心神呢?”

    到目前为止,高一年级进行了三次月考,其中江水源夺得两次第一,而李知礼只得过一次,所以他有此一说。不过如果算上军训结束后的分班考试的话,两人则正好打成平手。若是再算上中考的话,李知礼还领先江水源一局。而且在全年级来说,大家通常还是默认李知礼为年级第一的,除非江水源能在这次期末考试打个翻身仗,再夺个第一,才能彻底改变大家的认识。

    江水源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感情这东西是要看缘分的,跟长相、成绩关系倒不大,否则像我们这样长相一般、学习也一般的男生岂不是得孤独终生?”

    “去死!你要是长相一般、学习也一般,那我们算什么?”李知礼笑骂道,半天又赘上一句:“能在平安夜拒绝校花的邀约,在这一点上我真是非常佩服你的!至少换成我,我不会拒绝,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然后辅导老师就走进了教室。

    每次辅导都是一节大课,长达一个半小时,中间没有休息。江水源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开小差,心里默默思忖等会儿该如何向柳晨雨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经历长久而痛苦的煎熬之后,他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下课。

    江水源迅速收拾好书包,不顾李知礼想进一步与他探讨校花择偶取向与相貌美丑、成绩优劣之复杂关系的迫切愿望,快步跑到柳晨雨跟前,低声下气地说道:“班长,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说,您现在有时间么?”

    “你和我有什么好说的?”柳晨雨扭头甩给江水源一个漂亮的后脑勺,可是据厚达三十万页的皇皇巨著《论女人生气理由及其解决办法》一书中所言,她的神态分明表达另外一种意思:小子,今儿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死定了!

    江水源赶紧解释道:“其实事情不是你看到的和想到的那样,具体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我看到什么了?我想到什么了?”柳晨雨气咻咻地责问道,“还有,你说的那些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想听,也没时间听!”说完收拾起书包,推开江水源自顾自走了。然而这些小女人的动作神态如果翻译成男子通俗易懂的话语,就变成了:快点说好话哄我,然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一遍,要不然你今后真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幸好江水源脑袋够灵光,急忙跟在柳晨雨身后,用三寸不烂之舌详尽地把事情发展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可怜兮兮地说道:“当时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向浦潇湘送苹果,也没有向她献殷勤!”

    “哼!那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还来得及啊!你可以现在去找她,然后请她吃饭,顺便进行一些深层次的探讨,建立起亲密的超同学友谊。怎么样?要不要我从中搭桥牵线?”柳晨雨依然气愤难平。

    江水源赔笑道:“班长您说的是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用《诗经》里面的话说叫‘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浦潇湘就背叛组织的信任?再者说,浦潇湘再好,难道还能比得过班长你?”

    柳晨雨撅着嘴巴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浦潇湘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当时不是事急从权么?下不为例!”江水源觉得自己今天屈膝投降的次数比前清光绪帝一辈子都多。

    “你还想有下次?”柳晨雨怒目圆瞪。

    “如果有下次,我自裁以谢天下!”江水源有些欲哭无泪:眼前这个斤斤计较蛮横不讲理的小女生,真的和印象中挥斥方遒威风八面的大班长是同一人么?

    柳晨雨这才略略满意:“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相信你么?”

    “我说的比真金白银还真,当然可以相信!”江水源拍着胸脯说道。

    “你手上拿的苹果是浦潇湘给你的那个?”

    “嗯……”

    柳晨雨劈手把苹果夺了过来,然后从自己书包里另外掏出一个递给江水源:“这个给你!”

    江水源接过苹果时不仅目瞪口呆:这还真是个“小”苹果!据他粗略估计,应该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外观上和紫李子、圣女果差不太多。可是这么袖珍还是苹果么?柳晨雨忸怩地说道:“今天中午我在水果市场逛了好几圈,这是所有里面最小的。”

    江水源突然感觉自己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在这个时候所有动作都是多余的,所有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情不自禁将柳晨雨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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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浦潇湘的心思

    “坏人,你要干什么?”柳晨雨没想到江水源居然如此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自己,忍不住有些慌乱地叱责道。

    今天是平安夜,学校里颇有几分金吾不禁的氛围,但大部分学生还是比较矜持的,顶多就是送送苹果、写写情书,像牵手之类的僭越举动已经足以引得天下侧目,而拥抱这种大逆不道的劲爆行为绝对可以登上校园头条。奥赛社化学组还有几个人走在后面,见此场景忍不住鼓噪尖叫起来。

    江水源如此狗胆包天的放肆举动也是一时情绪所致,说到底他只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而且柳晨雨初中担任三年班长,可谓积威甚重,她的一声娇呵已让江水源先怯了三分。再听到边上有人起哄,顿时气势全无,灰溜溜地松开手臂。

    “呸,大铯狼!不理你了!”柳晨雨羞得满脸通红,扭头甩开江水源便走。殊不知女孩的心里早已甜腻如蜜、浓馥似酒。

    江水源却难以体会到柳晨雨心中的细腻感受,只以为自己刚才的行径唐突佳人,惹恼了柳晨雨,当下赶紧放低姿态,快步跟在后面,低声下气地说些道歉求饶的话语,希望她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轻轻放过自己一马。奥赛社化学组那些同学见柳晨雨和江水源联袂离去,少不得又是一番起哄。

    因为化学组不少男同胞以“同组便是缘分”“碰巧遇到平安夜”等名义趁机大献殷勤奉上厚物,浦潇湘也走在了最后,恰好在江水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亲眼见证了他与柳晨雨在大秀恩爱。她的心里蓦然泛起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特感觉,这种感觉夹杂着失落与失望、嫉妒与心疼、愤恨与怨艾……简直就是百味杂陈,仔细分辨却又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难道这就是所谓“吃醋”的感觉?

    浦潇湘的家世绝对称得上良好,加上她本身丽质天成、聪明灵巧,从小就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极尽呵护之能事,虽然不敢说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至少学钢琴可以买架施坦威练手、下围棋可以找九段切磋。在学校、在大院里,她同样是同龄人关注的焦点和围绕的核心,而她也非常享受这种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感觉。

    女孩子早熟,官宦世家的女孩子更加早熟。浦潇湘早在初中的时候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魅力,在一颦一笑之间逗弄得那些中二发作的男生们干些傻乎乎的蠢事,而且乐此不疲。当然她也没有多少坏心眼,顶多就是把这些事情当作学校枯燥生活的调剂。

    尽管她那时已经情窦初开,也会在草芽萌动、杂花盛开的时节变得多愁善感,但她更多是像所有喜欢幻想的女孩子一样,在日记、发呆和梦境中勾勒自己心目中白马王子形象,从没有落实到某个具体男生的身上。可以这么说,在初中时候的浦潇湘看来,那些呆头鹅似的男生更像是拙劣蹩脚的不入流演员,却频繁在镜头和主角面前晃动,竭力争取戏份,结局自然注定是“徒增笑料耳”!

    真正让浦潇湘心中泛起涟漪的是在分班考试结果公布的那天早上。

    当时她正以千军辟易的女神范优雅地走进围观的人群,周围嬉戏喧闹的男生立即变得神思不属、手足无措,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恭迎女神驾临。他们在主动避让的同时少不了偷偷打量自己几眼,然后又做贼心虚装作无视地扭过头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某个男生正肆无忌惮地开着自己的玩笑,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划分了自己的归属权!

    这种在背后用邪渎语气议论自己的男生,浦潇湘之前并非没有遇到过,按照正常处理流程,只需她用鄙夷的眼神加上不屑的语气冷哼一声,保准能让这类鼠辈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眉清目秀、英俊得有些过分的小帅哥!

    紧接着她便回想起来,眼前这个帅哥应该叫江水源,和自己同属山阳初中的校友,当初两人因为名字里都有很多水曾被无数人相提并论过。而现在他是中考全府第四、分班考全年级第二的著名学霸!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同样一句玩笑话,由面目可憎、成绩稀烂的穷矮矬来说就是油嘴滑舌,而说话者若是相貌英俊、成绩优异的高富帅,那马上就变成了风趣幽默。所以很多时候,穷矮矬在女生面前开玩笑的权利都被社会无情剥夺。

    浦潇湘也未能免俗,在发现调侃者是校草兼学霸之后,眼神明显柔和下来。

    随即她又想起最近一则传闻,据说眼前帅哥因为拒绝教官搅基的要求,竟然被毒打至昏迷。浦潇湘看着眼前这位目光清澈、黑眸灵动,状若无辜而又丝毫没有怨艾之色的美少年,感觉自己心中所有怒气突然不翼而飞,甚至母性光辉骤然发作,想要替他出头讨回一个公道。到最后,浦潇湘强行平息了自己心头的涟漪,娇俏地吐出两个字便扬长而去。

    自此以后,江水源便在浦潇湘脑海中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再次和江水源见面,已经是开学几周后奥赛社选拔考试的考场。当时得知前排坐的是江水源里,浦潇湘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比如那个坏人嬉皮笑脸主动跟自己打个招呼,攀个交情;又或者两人心平气和地聊聊以前在山阳初中时的旧事,拉近相互间的关系什么的,为以后更近一步发展铺平道路。没成想江水源竟然平静乃至冷漠地在自己前面坐下,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以前都是我无视别人的殷勤,什么时候轮到我受别人的冷落了?浦潇湘陡然变得愤慨难平。

    然而更大的羞辱还在后面。学霸江水源以砍瓜切菜、摧枯拉朽之势,只花了短短一百分钟便做完了数学试卷。而数学短板的浦潇湘那时才堪堪解出其中的一题。谁知他在起身缴卷时偏偏故意扫视了自己的试卷一眼,脸上毫无保留地挂着鄙夷的神色!

    是可忍,孰不可忍?

    之后两人陆续还有几次见面,但每次见面都能擦出一点火花,言词交锋之间也是各有胜负。浦潇湘获胜时当然喜气洋洋,失利时则咬牙切齿:你个笨蛋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温文尔雅,难道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着人家一点?

    随着两人交锋次数日渐增多,浦潇湘再勾勒心目中白马王子时会忍不住掺杂江水源的眉眼、相貌、神情,乃至直接具化为江水源本尊,这让她既惶惑又有些兴奋。虽然她极力控制,但很多时候会情不自禁关注那个坏家伙的消息,比如参加了什么社团、爱好什么活动、与哪个女生关系比较好、和谁坐同桌等。当想到自己和他名字中同样都有那么多水,又被某些乱嚼舌头的同学合称为“山阳二美”时,心里居然会涌上丝丝的甜蜜;想起两人相互争辩的场景,会一个人躲在被单下面傻笑。

    这就是恋爱么?

    于是每周奥赛社化学组的聚会成为浦潇湘最期待的时间。然而也就是在化学组的聚会上,她敏锐地发现柳晨雨和江水源之间似乎互有好感,而且江水源对柳晨雨的亲昵程度远超自己——事实上,很多时候江水源对自己是冷言冷语相向,戏谑多于交谈!

    尽管浦潇湘感到了危机,但她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她一直对自己相貌非常有信心。试想一下,面对自己和颇显强势的男人婆柳晨雨,正常男生会做出如何选择?答案不言而喻。而且浦潇湘自认为对中学男生那种喜欢炫耀猎奇而又朝三暮四的性格了如指掌,觉得自己只要在两人之间稍加挑拨,再对江水源稍加示意,便可以手到擒来。

    事情发展却完全出乎浦潇湘的意料。不仅自己之前屡次挑拨没有奏效,连平安夜主动邀约都被江水源华丽丽拒绝,刚才更是眼看着他们俩在自己面前大秀恩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浦潇湘第一次发现自己无往不胜的相貌也有折戟沉沙的时候!

    接下来该怎么办?浦潇湘感觉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重地喘不过气来,抱着书本无助地游走在空旷的操场上,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江水源你个大坏蛋,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关键是如何让江水源后悔呢?

    浦潇湘首先想到的主意是找一个比江水源更优秀的男朋友,让他觉得自惭形秽,对错过自己感到追悔莫及。对于浦潇湘来说,这个方法最简便易行,因为全校对她倾慕不已的男生能绕体育场三圈,其中不乏像学生会会长司徒天远这样的牛人,勾勾手指就能找到一打有望考上经世大学的青年才俊。

    可这样的男生真是自己想要的么?再者说,现在江水源已经对自己弃若敝屣,将来他和柳晨雨关系更加亲昵,没准儿对自己更加不屑一顾,又如何谈得上追悔莫及?

    浦潇湘最终咬咬牙:哼!你不是现在不喜欢我么?那我就想尽办法让你喜欢上我,等柳晨雨离开之后,我再把你一脚踹开。让你后悔一辈子!————

    新书终于可以签约,所以改名。然后录制节目结束,正式开始更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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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草制霸录介绍:
一次偶然间的偷听,一句不经意的讥讽,彻底改变了初中生江水源的人生轨迹。 可以变帅,可以变聪明,但代价是生命。你愿意么? 可以变帅,可以变聪明,也可以长寿,但前提是名声够大、知识够渊博、思想够纯洁。你会怎么做? 13岁的少年,带着生命的重负,开始制霸班级、布武校园之路!校草制霸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校草制霸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