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苍梧王
阳山关副将李浑，一如几日前韩千秋一般站在关隘上望着南越方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守将韩千秋已经带兵深入南越，前两日还送来捷报并快马传递给了尚在路上的平南将军。可就在昨日半夜李浑收到了平南将军的加急军令，严令自己紧守关隘，即便守将韩千秋归来都不得打开关隘。这一命令让李浑感到韩千秋所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还好只要坚持一日，平南将军就能到阳山关了。”李浑心中如是想道，他倒是一个守成之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将军，韩将军回来了，他们距离关口已经不足十里。”就在李浑沉思之时，一个士兵上前报告说韩千秋已经带着两千轻骑兵返回了。
“快，全军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启关门。这是平南将军的军令，如果真是韩将军归来，也让他在关外临时安营。”李浑连忙大声喊道，让传令兵将命令传达到每一处。
李浑站在关楼上紧张的看着关外，果然不过片刻之后便有一队约莫两千人的骑兵烟尘滚滚的向着阳山关而来。很快这些骑兵便出现在了关楼下，李浑发现这些人果然身穿汉军的制式皮甲和头盔，看上去好像就是随韩千秋出去的那些兵卒。
“快快打开关门，韩将军受了伤，再不开门怕是将军要不行了。”队伍之中一个骑士策马上前，对着关楼上大声喊道，同时一指身后的一个趴在马背上的武将。
李浑看着那个趴在马背上的人，背影确实和韩千秋像极了，衣服铠甲也是韩千秋的。只是此刻他趴在马背上，身体被披风遮住看不见脸。
“昨日接到平南将军令，平南将军未到就算韩将军归来也请在关外临时安营。此乃军令末将不敢不从。”李浑伸出头对着关隘下喊道。即便下面真是韩千秋，李浑也必须遵守霍光的军令不敢开关门。
关下那喊话的士兵见李浑无意开门，便又策马返回了队伍，还低头对着‘韩千秋’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韩千秋’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阳山关的关楼，而后竟然挺直了身子策马上前数丈。这个时候李浑暗自庆幸，这人那里是是韩千秋啊，幸亏收到了霍光的军令，不然他情急之下肯定会打开关门。
“小子你不开门就算了，这就是你们的韩将军，也是丞相送给你们平南将军的见面礼。哈哈哈哈.....”此人大笑着说道，然后丢出一个包袱落在地上，而后带着两千伪装成汉军的南越军呼啸着离开了。
等到完全看不到这些人，李浑才命人从吊篮下到关楼，将那个包袱带了回来。当看到那包袱上的血迹和形状，李浑不用打开就猜到了里面放的什么.....
第二日的傍晚，霍光终于带领八千骑兵到了阳山关。副将李浑带着人在关外迎接，身旁一个校尉军官手托着一个木盒。而霍光已于昨日夜晚知道了韩千秋所部两千轻骑全军覆没的消息，同时李浑也含蓄的透露了吕嘉将韩千秋人头送至阳山关羞辱霍光的事。
阳山关下，平南将军的临时营帐之中，霍光看着眼前打开的木盒中，一个双眼紧闭已经呈现青紫色的头颅，心中也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怒火。
“将军，请给末将三千骑兵，末将愿为将军踏平番禹。”上官桀第一个出列请战，霍光这次出征身边除了几个期门军司马，就只有三辅的几个县尉。可以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将领，上官桀作为霍光的心腹，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
霍光看了一眼上官桀，又从帐中其他将校身上扫过，而后说道：“现在去干什么？岂不是正中了南越国的埋伏，你以为吕嘉将韩千秋的人头送来，又故意出言激怒本将军，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他这是故意在激怒我啊，如果我们此时贸然出兵，恐怕那南越密林之中就是咱们的埋骨之地了！”
看到韩千秋的人头，霍光心中确实愤怒，不过他很快便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要冷静。敌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针对自己的弱点，如果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那就犯了为将的大忌。这些原本霍光也不懂，不过好歹与霍去病在一起生活了几年，这些霍去病都曾教导过霍光。
“其它几路大军现在到什么地方了？”霍光看着身前的地图问道。
“回将军，目前伏波将军已经行至贵阳郡临武县附近，很快就能到桂阳（非今桂阳，而是现在的广东连州）了。不过伏波将军传言，这一路上减员颇多。楼船将军的楼船军正在沿浈水南下，不日就能抵达浈阳。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目前正沿漓水而下。”霍光问话，很快便有军中负责文书情报的校尉汇报起来。
霍光一边听着汇报，一边看向地图，而后接着说道：“浈阳？前面就是南越的浦关了，传令楼船将军杨浦，抵达浈阳休整一日后全力攻取浦关。另传令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攻取离水关后扼守离水关，没有本将军命令不得擅自出兵。传令伏波将军路博德尽快与我军回合。西南何遗有没有消息了？”
“何遗将军方面还没有消息。”校尉立刻回答道。
霍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之所以命令郑严和田甲的军队攻取离水关后便不再行军其实也与西南方向有关。因为就在离水关的东侧就是南越苍梧王赵光的领地，而西侧则是西南夷出兵南下的必经之路。霍光还不知道何遗在西南的进展如何，如果一切顺利借到了巴蜀和夜郎诸国的军队，那么他们在离水关与郑严田甲军汇合就能在南越国西北方对番禹形成巨大压力。若一旦西南夷有变，离水关又能扼守要道，让南越与西南无法形成连横之势力。
“上官桀，立刻派出探马，勘察阳山关至番禹一线地形及城寨详情，其余人等整顿兵马，待辎重粮草到来时，我军再做下一步行动。”霍光最后吩咐道，他可没打算一来就去攻城略地。这是一场灭国之战，任何一点地方都马虎不得。
“属下领命！”帐中之人皆是躬身领命，而后陆续退出大帐。
很快大帐之中便只余下霍光一人，他没有注意到部下都已离开，还一个人注视着案几上的南越地图陷入沉思。过了许久霍光低着头旁若无人的说道：“传令吕术，让他尽全力收集南越各地情报，同时不遗余力的策反苍梧王赵光。”
霍光说完之后继续看着地图，等了片刻他似乎才发现没有人回应他，这才抬起头来向身旁看了一眼。而后霍光自嘲的笑了笑，喃喃自语的说道：“忘了棠妹此刻不在身边，看来还真离不开这丫头了！”
苍梧王赵光在南越是一位比吕嘉资历还老的人物，更重要的是此人还是南越开国君主赵佗的族弟，其地位威望甚至还要超过吕嘉。赵光也是汉人，霍光断定其人心中应该也倾向于汉朝，如果能将此人劝降，不仅能将郑严田甲的军队腾出手来，还能将南越分割成两部分，到时候番禹所辖之地不过数百里，在几路汉军的围困下也就是一座孤城了，所以在霍光看来，南越之战的关键其实就在这个苍梧王身上。
当霍光将心思放在苍梧王赵光身上时，吕嘉的亲信已经带着大量的金银珍宝抵达了广信城。广信城自秦时起就是南越的第二大城池，也是如今苍梧王的王城治所。吕嘉的亲信有着南越王使臣的身份，很容易便见到了赵光。不过当亲信见到赵光时却直接道明了来意，代表着丞相吕嘉对赵光许下了无数好处，甚至许诺击退汉军后将拥立赵光的子孙为南越王。
不过出乎意料的，吕嘉的亲信没有得到赵光明确的回复，只能无奈的离开了广信城。当吕嘉亲信一走，赵光便召集了手下谋士武将商议着。
赵光虽是赵佗时代的人物，不过他年纪并不是特别大，比起吕嘉还要小上几岁。六十多岁的老人在这个时代也算长寿了，更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在召集手下议事时赵光首先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丞相吕嘉欲对抗汉军，使南越彻底独立。本王本为中原人士，却也为南越苍梧王。如今汉军即将兵临城下，本王也是左右为难，不知诸位有什么想法？”赵光说明难处，言语之中多透着无奈，平心而论他还是心向中原的，不过他也做了几十年的苍梧王，手下将领谋士至少也有一半以上是南越土著，若倒向汉朝手下肯定会有不服，若不处理好恐生哗变。
“大王，汉军气势汹汹而来，恐怕来者不善。从零陵出发的汉军已经快到离水关了，末将以为当紧守离水关，另派遣大军驻防离水关。”一位南越土著将军出言道，在这些南越土著眼中，大汉军队无异于异族侵略者，拼死抵抗的想法倒也无可厚非。
“大王，臣以为派大军驻防离水关此议可行，不过咱们切不可与汉军交战，最好就此僵持下去，待丞相与汉军分出胜负再议不迟。若丞相胜咱们据守有功，大王依旧是苍梧王，若汉军胜，咱们献出关隘归降也可保大王一个万户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文士说道，此人也是汉人后裔，族中几代都在苍梧王麾下为官。他倒是为苍梧王出了一个待价而沽的主意。
苍梧王目光扫过麾下臣子，他也看得明白，无论是南岳土著还是汉人后裔，都没有立刻投降汉朝的打算。南越土著一方是有心血战到底，而另一方则是作着利益最大化的打算。但无论是南越土著大臣还是汉人后裔大臣，其实都没人能猜透苍梧王心中真正的想法和打算。
第一八二章 暑病来袭
霍光坐在大帐之中，一手拿着文书军报，一手摇着蒲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今已是六月时节，本就气温骤升，加上这里地处南方更是酷暑难耐。霍光如今都只穿着单衣，就差袒胸露乳了。而营中其他士兵除了巡逻守卫之兵外，大多数都光着上身躲在树影之下。因为士兵的营帐空间狭小又顶在烈日暴晒之下，那里面白天根本没法住人。
“君上，棠小姐到了。”霍七走入营帐在霍光身旁小声的说道，他们这些家将在军中并无职务，依旧习惯称呼霍光君上而没有称呼将军。
“怎么这么快？”霍光丢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有些诧异的问道。他才刚到阳山关一日多时间，按理说霍棠应该至少也要再等三五日才会到来。
还没等霍七回话，霍棠就被霍十一和霍十二搀扶着走进了大帐。此刻的霍棠神情憔悴，脸色发白面颊上还挂着粒粒汗珠。
“这是怎么回事？”霍光严肃的向霍十一问道。
“君上，不管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骑马来的。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可能只是有些累了吧！”霍棠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的说道。
霍光看着霍棠的神色，伸出手来在霍棠额头轻轻一拭，感觉额头有些发烫。便连忙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霍棠见霍光不仅没有发火，反而首先关心自己，心中便觉得无比温馨，这几日受的累好像也没什么了，甚至连带着精神都好了不少，先前的不适也略微减轻了些。
“只是身体有些乏力，有些头晕胸闷的感觉。”霍棠小声说道。
“你们去打些清水来，传随军的医官过来瞧瞧。”霍光感觉霍棠并不像单纯的劳累那么简单，看样子似乎更像是中暑的表现。于是连忙吩咐让医官来瞧瞧。
霍光将霍棠扶到自己休息的床榻上，而后亲自用湿布为霍棠擦拭额头。对此霍棠倒也不抗拒，只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虽说两人是兄妹，霍光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便开口说道：“你这丫头没想到脾气这么倔。原以为你还有几日才到，所以还没有给你安排营帐，今夜你就先在我这里休息一晚吧。明日我为你建好营帐在找几个妇人来，这军营之中你一个女子确实有些不方便。”
“君上我没事的，君上在军中照顾我，若传出去恐有损君上威严。”霍棠开始还感觉很幸福，不过躺在床榻之上一想，若今晚这事传出去了，堂堂平南将军在自己大帐之中照顾一个生病的女子，这样的影响会对霍光非常不利。
霍光将湿布丢在面盘中，又一次轻轻摸了下霍棠的额头，而后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做哥哥的照顾妹妹有什么？你安心休息便是，其它的先不要去想，你要快点好起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咳咳，小人见过将军。”就在霍光和霍棠说话的时候，一个挎着药箱的老者出现在大帐门口。
“快进来。”霍光立刻吩咐道。
很快这医官便为霍棠把脉，同时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便对霍光说道：“将军不必担心，这位....这位小姐是暑热之症状，这南方天气炎热，我军多是北方将士难免会水土不服，近日军中已有许多士兵开始出现这暑热之症了。老夫这里有一副草药，将其熬制喂小姐喝下，再休息几日便应无大碍了。”
“你说士兵中有不少人出现了这种情况？”霍光开始还不在意，不过当这医官说军中已有不少士兵出现暑热之症时，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将军，是有不少。不过都还是比较轻微的症状，只要多休息避免暴晒倒也无大碍。”医官见霍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也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回答道。
“即使暑热之症，可有预防之法？”霍光没有小看这个中暑的问题，古时条件不如后世，加上医疗还没有形成系统，任何小问题都可能要人性命。
“这倒是没....”医官的回答不出霍光所料。
“好了，你下去吧！”霍光挥退医官，心中却不禁思量起此事来。这几日营中将士多有中暑表现连霍光都还没有察觉，但是每日路博德送来的减员报告却是让霍光不得不上心。一开始霍光也以为每日那多达上千人的重病难行或直接死亡，单纯的只是囚徒身体素质太差无法长途远行所致。现在看来那些囚徒大军的身体是根本原因，而这诱因极有可能便是酷热中暑所至。
路博德的大军从集结开始，在这半月左右的行军中，减员数量已经高达三万了，也就是说原本十万大军，如今才走了一半路程，就只剩下七万左右了。虽说这三万人不是直接死亡，但是那些重病难行者，被大队所抛弃最终也难逃一死。照这情况霍光估计路博德十万大军与自己会和之时能够十存其一就不错了。
以囚徒为军这种传统古来有之，当年秦末最后一支大秦军队，就是以骊山为始皇帝修造陵墓的囚徒组成的大军。不过当时这支由章邯率领的囚徒大军所面对的也是秦末那些吃不饱饭的农民起义军，而且当时的战场也是在关中一带，不像今日这般千里远征，还要面对南方的酷暑。
“君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霍棠躺在床榻上，却也看出来了霍光心事重重，于是开口询问。
“如今摆在我军眼前的便是这暑病困扰，若不解决我军战力将大打折扣，便只有止步不前了。”对霍棠霍光到没什么隐瞒，直接开口告诉了她心中忧虑。
“君上能不能让我看看最近的情报？”霍棠开口恳求到。
“不行，你身体没恢复之前想都不要想。”霍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随后霍光亲自为霍棠喂下汤药，又吩咐手下传令豫章郡和长沙国征集医者送至前线。当一切安排妥当霍光便坐在案几前沉思了起来，他努力的回想着后世如何应对这种高温酷热和预防中暑的情况。他想到了许多，但似乎现如今的条件下这些办法都不可行。
霍棠躺在床榻上，远远的看着霍光沉思。一直以来霍棠心中也非常纠结，她不知道自己对霍光究竟是主仆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或者二者皆有。但当今日再来到霍光身边的时候，霍光放下身份亲自照顾自己的时候，霍棠是真的有扑入霍光怀中大哭一场的冲动。霍棠从小与自己父亲颠沛流离，可以说是在一种极度恐慌和艰难的条件下成长的，这就造就了她缺乏安全感和渴望呵护的内心，虽然她一直将自己表现的很坚强，也一直将自己脆弱的内心掩饰的很好，但当今日霍光真的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出现在霍棠最需要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主仆之情男女之情或许都有，但真正让自己不远千里追随，强忍着身体处在崩溃边缘，骑行几日的真正所在，是自己怕失去这种像妹妹一样被关怀的感觉！
很快霍棠也迷迷糊糊的睡去，睡梦中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出生在了一个有显赫家世的人家，没有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己像公主一般被宠爱着。虽然梦中没有父母的身影，却有一个权倾天下的兄长疼爱着自己，而那兄长的形象正是霍光的样子。
第二日霍棠迷迷糊糊的醒来，当她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霍光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美梦？快给我说说，我可是见你睡着了都咯咯直笑的！”
“哪有.....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梦....”霍棠低着头尴尬的说道。一想到自己睡梦中的情景，她都不好意思去看霍光了。
“来将汤药喝了，我看你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想来再过一两日便无大碍了。”霍光很自然的伸出一只手臂扶起霍棠，另一只手端着药碗准备给霍棠喂药。
“谢谢二哥。”霍棠低声道了声谢谢，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在称呼霍光君上了。
“这就对了嘛。”霍光也感觉到霍棠眼神不像以前看自己那么闪躲了，也可以很自然的叫自己二哥了。往日霍棠种种又岂能逃过霍光眼中，见到今日这般也算除去了霍光心中最后一点顾虑。
“营中暑病可否有所控制了？”霍棠喝完汤药便向霍光问道，她昨夜住的是霍光的大帐，又有医官的汤药，加上霍光照顾情况已经好了大半，但她还记得昨晚医官和霍光的对话，知道这暑热之症已经成为了军中一大隐患。
霍光闻言也是眉头微皱，有些叹息的说道：“情况又有些恶化，医官所携带药草已经不足，而气温还日益升高，今日出现暑热之症的士兵比昨日又多了不少......”
“这可如何是好？”霍棠闻言也忧心无比，有时候这些大规模的疫病比起两军交战更加可怕。
“我已经传令后方征召医者了，另外药材方面也让朝廷紧急调集了，吕术也会收集一些药材送来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区区暑病怎可能挡住我南征大军，这几日我就会想办法解决的。”霍光倒像是在安慰霍棠一般的说道，而事实上他才是整个南征军的主帅。不过霍光说出这翻话来很自然的便让人信服，仿佛他真的能在几日内找到解决暑病的办法。
第一八三章 提前千年的药方
霍光临时征召的医者两日后已经开始陆续抵达阳山关了，因为霍光是现在大汉朝江水以南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仅仅只是从几个郡抽调医者，无论是豫章郡太守还是长沙国相都很配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令霍光感觉不妙的是，经过与这些陆续抵达的医者交流，这些人都没有什么有效预防中暑的药方，甚至绝大多数医者手上都没有一张完整的医方，他们行医多是以某一种或少数几种常见草药来治病，可以说他们大多还停留在以生活经验治病的阶段。
而即便手上掌握了一两张医方的医者，也都将此视为珍宝，以家传的形式传承，确保其稳定可靠的收益，甚至可以说这医方就是他们的立家之本。霍光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医学还不发达，甚至连公认的系统理论都还没有基本形成，皆因出在这故步自封敝帚自珍上。
“君上，这是吕术的人送来的东西，据说南越一些大山中的部落靠服用此物来祛暑。”就在霍光与众医者一筹莫展的时候，霍棠有些激动的找到霍光，将几片唇形边缘呈锯齿状的植物叶片拿给霍光看。
“这是何物？”霍光对医药没有丝毫研究，自然不认识眼前的东西。
“回将军的话，这是藿香叶，南越一带多有此物，小人倒是知道此物对暑热有些作用，但其实作用并不大，也就聊胜于无。”在一众被征召的医者中，却有一个长沙国来的中年医者认识这东西。
“藿香？对啊.......你们谁听说过藿香正气散这个方子？”藿香二字却突然让霍光想起了后世那鼎鼎大名的中成药藿香正气水，不过有一点霍光倒是知道的，那就是在古书中最早记载的是叫藿香正气散，至于最早记载于何时他就不知道了。
霍光询问众人，众人却都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霍光也知道中药治病往往需要几种乃至数十种药材搭配才有最佳效果，即便藿香有祛暑的功效，但仅此一种却毫无用处，而藿香正气散的具体配方现在又无从知晓。
一时间这个线索似乎又陷入了中断。不过就在此时一旁的霍棠突然问了一句话“藿香正气散？正气散是什么东西？”
霍光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霍棠，他又看了一眼刚才认出藿香的那个中年医者。这人见霍光看向自己便也知晓了意思，便接口答道：“这正气散应该不是什么东西吧！散就是指将药材研磨成粉末状冲水服用。至于正气的话，却是我们医者的一个术语，是与人体邪气所对抗的一种概念，通常指人体修复调节的能力以及维护脏腑经络功能协调的能力。”
“你叫什么名字？”霍光见此人回答还颇有见地，不是那种单纯的依靠祖上经验来治病的人。
“回将军的话，小人长沙国张韩。”张韩恭敬的躬身对霍光一拜，而后才报出自己的名字。这也算是对霍光的尊敬与应有的礼仪。
霍光对着张韩微微点头，而后沉思了片刻说道：“你说这正气，可有药物能够提升的？本将军有个想法你们看是否可行。若以这藿香为主料，再辅以能够正气之药，能否做出藿香正气散的方子？”
既然没有现成的方子，那么就自己来造，这是霍光的一个大胆想法。藿香正气散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主药，那么想来要将其组合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若能提前将藿香正气散这种常用药面试，对整个时代还有医学的发展都是有积极意义的。
“敢问将军，不知这藿香正气散出自何人之手，通常医方都是不传之密，若让我等贸然去窥视这方子，恐怕有些不妥.....”张韩又一次问道。
霍光没想到这个时代的门户之间竟如此严重，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些人倒是颇为尊重知识产权的。但霍光可不想在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上持门户之见，于是他便再次用上了他那屡试不爽的忽悠理由来：“本将军还在平阳时，不是遇到过一位异人老者吗？当时他传授了我许多东西，原本这藿香正气散也是要传给我的，不过提了一次后就没了下文，后来那老者就消失不见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即是如此，按说这方子也就属于将军的了，那么将军命我等来推演这个方子倒没问题。”张韩点头说道，其他医者也都纷纷点头，表示愿意一起来完善这个方子。
“那好，既然决定了，现在你们就开始吧。棠妹吩咐下去，所有药材都对他们开放。这试药之人就交给路博德手下的囚徒吧，每一种组合出来的藿香正气散都快马送一份给路博德，并让随军医者记录药效。我就不信这样都还试不出真正的藿香正气散来。”霍光连忙吩咐道，连试药的人都想好了。虽说让那些囚徒来试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有些不人道和残忍，但眼下的情况霍光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再说试药而死终究是少数人，总好过更多人因中暑而死吧。而且试药的肯定都是已经中暑的囚徒，这样反而还给了他们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霍光一声领下，这些被征召的医者立刻就忙碌了起来，大多数人还是自顾自的写着药方，不过也有少数一些人他们三五人聚集在一起，先是讨论着该如何组合用药，各抒己见最后敲定一张医方。霍光看到这些人也是微微点头，门户之见霍光也无法一时间去消除，但这少数人愿意来讨论，至少是医者间合作的开始，事情也算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这些医者写好药方便开始抓药研磨，而后由快马飞骑送往路博德处。接下来便是等待用药后观察药效，而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那些曾经协作完善药方的医者，也在霍光有意无意的干预下开始了初步的经验交流。
“棠妹，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我以后有用。另外派往苍梧王那里的说客有消息了没？”霍光一边处理这军务，一边与身旁的霍棠说道。
此刻霍棠也在看着一份份商报，有时候也在上面批注一下。听闻霍光询问，她便放下手中的事，将霍光刚才说记下那些愿意交流的医者名字这件事用一张纸条写了下来。这是霍棠做事的一个习惯，她会将一些她认为重要的，需要马上去办的事情用小纸条记下来。写完这张纸条她才向霍光答道：“听吕术的消息说，几日前苍梧王刚接见了吕嘉派去的使者，目前苍梧王也是摇摆不定，为了不至于适得其反，吕嘉说希望再等上几日，他会在合适的时候亲自会见苍梧王，以求万无一失。”
“吕术也来南越了？告诉他不要太过冒险，现在他的命可比苍梧王值钱多了。”霍光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吕术会亲自前来南越办这件事。不过虽然吕术作为他暗地里的下属，霍光却不想过多去影响这些下属的行动与判断，他相信吕术的能力，也不怀疑他做出的决定。
“另外有几件事需要告诉君上。”霍棠继续说道，原本这几件事也是要告诉霍光的，只是一开始霍光在忙，她觉得没必要打断霍光的思路，但现在既然跟霍光说了起来，便一次汇报给霍光。
“讲”霍光很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霍棠拿起手侧另一张纸张，这上面都是他整理出来需要汇报给霍光的消息。而后说道：“这里面有些是咱们自己的情报，有些是朝廷的情报。东越王上疏陛下，说愿意派兵八千与楼船将军一同夹击南越军。陛下已经同意了他的请求，长安的命令我们平南军也已经收到了。但是我们的消息显示，早在我军还未南下之时，东越王便接见了吕嘉的特使，并且收下了吕嘉大量黄金珍宝。”
“嗯？竟然有这种事？立刻密令杨仆暗中监视东越王军队，随时保持高度警惕，若有异动准许他攻击东越军队。”霍光也意识到这条消息非常重要，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仅不敢用东越王余善的军队，甚至还不得不防备着东越军背后下黑手。
“继续说。”霍光知道霍棠要说的事不只这一条。
“何遗将军来报，已集结巴蜀与夜郎两国囚徒配合兵卒共计三万，另犍为太守已入且兰，征发且兰**队万人，将汇合何遗军沿江而下直逼南越。”霍棠继续说道。
“嗯，让何遗与郑严田甲军在离水关汇合，那里将汇聚我大汉近六万大军，到时候也就该苍梧王赵光做最后的决定了。另外传令路博德再加快行军，实在不行的那些囚徒就放弃吧。那些人就算来了不仅不能增强我军实力，反而会成为累赘，这几万大军粮草可不是个小数目啊！”霍光再次下令让路博德的囚徒大军加快速度，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霍光现在才知道几万大军每日的粮草用度是何等的惊人，现在他甚至都有些担心路博德那几万大军到了之后粮草如何为继了。
做了这平南将军霍光才知道，作为主帅统领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看似威风，实则要承受和面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正如霍光现在这般，自己南下征伐南越还一仗都没打，首先就遇到了暑病的威胁，眼看此事有些眉目了，几路大军也都即将按原定计划到达位置了，可是粮草的问题又出现了。也不知道真正与南越军交战之时还会遇到多少难题？
第一八四章 纵兵屠城
霍光率兵驻扎阳山关已经近十日了，这十日来他都寸步未前，一方面加紧研制藿香正气散，一方面也是在等待路博德的军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好在昨日杨仆的大军已经攻下了浦关，也算是南征以来的第一仗，总算给了长安一份捷报。
这一仗霍光虽然没有亲临，却也从传令士兵口中了解了一个大概。也对杨仆楼船水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同时也从侧面反映出南越军队战斗力的低下。不过仔细一想也正常，如今大汉正是鼎盛时期，上至将领下至士兵，无论兵员配置还是装备武器都是普天之下最精良的，而反观南越军队战斗力低了就不止一个档次。这种实力不对等的战争很容易出现一面倒的情况。
“君上在想什么？”霍光站在大帐中看着南越地图陷入着沉思，他都没有察觉到霍棠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我在想啊，如果不是杨仆攻下了浦关，朝堂诸公会不会在陛下面前把我骂的狗血淋头。”霍光开玩笑般的说道，他离开长安已经半个月了，消耗了大量粮草物资，却无半点进展，确实有些人对他已经颇有微词了。
霍棠也没想到霍光会如此回答，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口，只能无奈的说道：“想必陛下对君上的信任应该不会听信这些小人谗言的。”
“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啊.....”突然帐外传来张韩兴奋的声音，一听这声音霍光与霍光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喜悦之情。张韩这时候说的好消息，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关于藿香正气散的。
“可是藿香正气散有进展了？”霍光主动上前走了几步迎上张韩。
张韩一脸激动，连忙解释道：“太神奇了，今日后方记录药效的医官传回消息，其中一张方子的药效非常显著，那些轻度暑病的患者，只要服下药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完全消除了身体不适，甚至连重症之人都有明显缓解效果。而且此方真的如君上猜测一般，对预防暑热效果极佳。”
“这么厉害？能否在阳山关的军营中试验？”霍光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好的效果，他倒是很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看到效果。
“这个方子我们都是用的比较温和的药物，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小人半日前已经亲身尝试了，若有异常也应该有所表现了！”张韩自信的说道，这方子是他和几个年轻医者一起组合推演出来的。为了了解药性和药效，他们其实都有亲身尝试。
霍光微微有些惊讶，对这张韩又高看了三分。所谓是药三分毒，这张韩能够以身试药，其胆识让霍光也很佩服。“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张韩试药，此事本将自当为你记上一功。”
“君上谬赞了，这些都是小人份内之事。”张韩躬身谦虚的说道。
“本将赏罚分明，该有的功劳自是不会少。如果这方子没什么问题的话，立刻在军中发放吧。”霍光摆手说道，如果解决了这暑病的问题，那么大军就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与南越兵戎相见了。
“路博德还有多久到？”待张韩离开后，霍光立刻向霍棠问道。
“最迟再有两日便能到阳山关了。”霍棠答道。
“好，待路博德一到，我军便直逼中宿县，韩千秋不是被伏击在此地吗？便在此城祭奠两千汉军将士吧！”霍光手指地图，沿着阳山关一直向南，滑到了一个名叫中宿的地方重重一点。
中宿县是阳山关以南南越的第一座大城，城中有上千户，人口加驻军有近两万人。此地距离阳山关三百余里，当日韩千秋就是想最后打下中宿作为自己封侯的筹码。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路博德所带的大军终于与霍光汇合了，不过路博德见到霍光却是一脸愧疚的单膝跪拜在地。“末将无能，所带兵马途中折损严重，如今已不足两万人，请将军责罚！”
“只有两万不到了？算了......留下的应该都是精兵悍卒了。”霍光伸手扶起路博德，到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其实路博德心中也是郁闷，他虽然久经沙场，但是这囚徒大军真的素质太过低劣了，加上酷暑炎热，如果不是霍光最近调配了藿香正气散，路博德估计恐怕连这两万人都没有。想着自己当年亲手训练的右北平骑兵纵横草原的情景，路博德现在心中还憋着一口气。
当天夜里霍光便召集了军中校尉以上将官进行军议，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进攻中宿的意图。汉军驻扎阳山关已经快半个月了，其实这些将校也都憋着一股气，现在终于找到发泄口了，各个都自告奋勇的请战。
“上官桀听令。”霍光拿起一面令牌沉声说道。
“末将在！”上官桀面色一喜，却一脸严肃的上前一步抱拳应道。
“令尔率军五千为前锋，攻打中宿城，另外沿途布置哨探斥候，警戒范围不得低于十里。”霍光将令牌递出，给了上官桀五千兵马做先锋攻打中宿。
“诺！”上官桀恭敬的接过令牌。对于霍光让自己布置哨探的做法，上官桀深以为然。虽然汉军一直在阳山关按兵不动，南越军不可能一直埋伏在密林之中，但是自从漠北之战中斥候的运用得到了所有的将领认可后，大汉所有军队都开始重视斥候的作用。
“本将军率中军紧随其后，路博德你率所部押运辎重粮草随行。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霍光再次说道。路博德的军队尚是疲惫之师，霍光不打算将他们派上正面战场，只是让他们押运粮草殿后，也算给了他们充分休整的时间。
“诺！”众将校躬身应下，而后纷纷退出大帐。
待众人走后，霍光坐在案几后微微闭目养神，霍棠则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明日一走这里便不会再成为南征军的营地，一些重要的东西都需要随身带着。
“明日开始便是真正的战场了，棠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许久之后霍光突然开口说道。
霍棠正弯腰整理着文书，闻言抬头看向霍光，而后轻笑着说道：“跟着二哥，小妹什么都不怕！”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霍棠已经能够很自然的称呼霍光二哥了，而有外人之时她依旧会称呼霍光君上。
“呵呵，希望吧！到时候你便知道了......”霍光轻轻摇摇头，带着笑意说道。霍棠微微一愣，一时间也没明白霍光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霍光的中军抵达中宿城外的时候已是傍晚十分，上官桀的攻城战已经接近了尾声，似乎南越已经做出了缩兵防御的态势，中宿的守卫力量并不强，只是在象征性的抵抗之后便被上官桀破城而入了。
在亲卫的簇拥下，霍光顶着最后一点落日的余晖登上了中宿城的城楼。霍棠一身文士装束跟在霍光身后，可以看出她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真正的战场，虽然只是一场规模不大的战斗，但城楼之上依然能看到倒下的尸体，残躯断肢到处都是，鲜血更是浸满了整个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明显的血腥气味，让霍棠险些忍不住作呕起来。
此刻中宿城中布满了大汉军队，一些零星的战斗虽然偶有发生，却对整个战局无关紧要了。汉军已经在城中升起了多处篝火，火光将整座城池照的宛如白昼，所以即便天色渐暗了，霍光依然能清楚的看到城中的每一处细节。
“将军，中宿城已经没有反抗了。这是中宿县令的首级，那些反抗的兵丁衙役都杀了，其他俘虏也被看守了起来。后面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上官桀提着长刀登上城楼将一个人头丢到霍光脚下，此刻上官桀浑身鲜血，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兴奋。
因为南越基本都沿袭秦制，这里一县之长也称作县令。霍光看着脚下的头颅，又望向已经被汉军占领的中宿城，霍光似乎能够透过院墙，看到那些民居之中南越平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那些女子抱着自己幼小的孩子哭泣，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的样子.....
“传令下去，大军屠城，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处死，以祭我大汉两千将士亡魂。另今夜将士所得财物全部归个人所有。”霍光突然命令道，仿佛说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
霍棠身躯微微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霍光，她差点就要开口询问霍光是不是下错了命令。不过上官桀闻言却显得更加兴奋，大声喊了一声“诺”，嘴角不由的微微上扬，而后转身离去了。
随着上官桀的离开，整个中宿城再次沸腾了起来，不过这种沸腾是炼狱般的景象。只见那些已经投降的南越士兵被大汉军士一排排的砍下头颅，原本紧闭的民居房门全部被强行冲开，一个个平民无论老幼妇孺全部被拖了出来，整个城池都充斥着惊恐绝望的哀嚎声，中间夹杂着大汉将士肆意放纵的大笑声。
一颗颗头颅被砍落，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一具具尸体被扔到了火堆之上，其中不乏许多老人和小孩的尸体，甚至其中许多人都还没有彻底的断气。很快整个城池充斥着一股焦糊的肉香味，而霍光依旧面沉似水的站在城楼上，眼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那些烧的卷曲焦黑的尸体。
“呕.....”霍棠终于忍受不住，也顾不得城墙上还满是血迹，双手扶着城墙就吐了起来，一边吐着身体还剧烈的颤抖着。
霍光走了过去，轻轻的拍打着霍棠的背部，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她继续呕吐。过了许久霍棠胃里似乎已经没有可以再吐出的东西了。霍光才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丝绢，为霍棠擦拭嘴角的涎液。
“这就是战争，以后你慢慢就会习惯了！擦一擦手吧。”霍光平静的说道，将白娟递到霍棠的手上，此刻她的手沾满了血迹，拿着白娟的双手也不停的颤抖。
霍棠张了张嘴，她心里有许多话想要问霍光，但最终却欲言又止。只是艰难的用白娟擦拭着满是血迹的双手。
第一八五章 屠夫之名传天下
霍光屠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番禹，南越上下一片震惊，瞬时间整个南越同仇敌忾，人人恨不得亲赴前线手刃霍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霍光只是让军队做了一日简单的休整后，便继续向着下一个城寨进发了。
长安城中依旧繁花似锦，南方的战事并没有影响到长安城的繁荣，而仅仅只是给这座城市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自霍光南下起，未央宫的大殿就变得比以往忙碌了起来，原本几天一次的朝会变成了每天例行一次，最近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卫青和霍去病北上进行漠北之战时。
“平南将军于元鼎元年秋，率军攻破南越中宿县，是夜平南将军下令屠城，以祭阳山关两千阵亡将士。中宿县南越军民两万无一活口。”未央宫大殿中回荡着苏文抑扬顿挫的声音，这是半个月来，大汉朝廷收到的第二份南越捷报。
不过当听到霍光下令屠城，朝堂之上瞬间变得低声私语了起来。有兴奋的大臣，觉得此举大快人心，也有眉头微皱觉得霍光此举有些杀伐过重了，也有一些人考虑起屠杀对平定南越究竟是起到正面效果还是负面效果来。
汉武帝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后例行与朝臣们商议着天下间的大小事务。朝臣们见汉武帝都没有对此发表看法，也就没人去讨论霍光屠城这件事。
长安城不知道霍光的具体行动，只是最近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能收到霍光传回来的捷报。
“元鼎元年秋，平南将军率军进攻南越清远，激战两日破清远城。平南将军下令屠城一日，清远城十室九空。”又一份霍光的捷报，同样的又一次屠城。而在此之前霍光已经有四五封捷报了，无一例外都是以屠城的方式进行的。只是这些城寨不如最早的中宿和今日的清远这般大城，都是一些少则数百多则数千的小型城寨。
这一次朝堂上的窃窃私语变成了乱哄哄的吵杂，有人开始对霍光的行为不解了，有人开始质疑霍光了。甚至一些御史在心中盘算要不要参霍光一本了，虽说霍光是南征主帅，但是大汉南征的目的是为了收复南越之地，尽得其民其物，霍光这一路屠杀下去，南越的人被杀得所剩无几了，还要这南越有何用？
汉武帝看着乱哄哄的朝堂，轻轻的咳了一声，而后很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了其它地方。
随后几日长安没有再收到霍光的捷报，朝臣们原以为霍光屠城的习惯差不多也该就此结束了，可是半月之后未央宫的朝会上，霍光的捷报再次传来了。这一次所有朝臣都屏住呼吸，想听清楚这份捷报中还有没有霍光下令屠城的事。
“元鼎元年秋，平南将军率大军进攻南越广宁，南越叛臣，大将吕无忌调集三万重兵防守广临。平南将军用计诱使吕无忌出城，伏杀于大营之中，而后激战三日攻取广宁城。”听到此处朝臣门都聚精会神，整个未央宫大殿都屏住了呼吸。
也不知是捷报真的就此结束，还是苏文在此缓了口气，陷入了短暂的停顿。就在朝臣们即将把悬着的心放下时，苏文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南将军下令，屠城三日。广宁南越军民约七万，余者不足千人.....”
这一下未央宫大殿炸开了锅，大汉朝的朝堂第一次如同菜市场一般。
“屠夫.....霍光这个屠夫.....”
“他想干什么？就这样一直杀到番禹城吗？然后将南越大地上长着两条腿的都杀光？”
“应该传召霍光立刻停止屠杀，他这么做就没考虑过日后四方诸夷对我大汉的态度吗？”
“年轻气盛，太过年轻气盛了.....”
未央宫大殿中，除了少数保持沉默的大臣，几乎所有人都对霍光口诛笔伐起来。如果霍光此刻在朝堂之上，估计现在都有人对他动起手来。
汉武帝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样子，也是眉头微皱。苏文似乎察觉到了汉武帝的变化，连忙高声喊道：“肃静......肃静.......”
苏文一连喊了几声朝堂之上才渐渐的安静下来。朝臣们都将目光看向汉武帝，可御冕旒苏遮挡之下没人能看到此刻汉武帝的神情。
“陛下，臣以为平南将军此举大为不妥。我大汉牺牲将士数万，耗费大量财力物力攻伐南越，难道真的要将南越之民屠戮一空？而后再南迁我中原百姓去南越喂蚊虫吗？”桑弘羊出列说道，他这是很正式的对奏，是将问题摆在了台面上讨论。
此时的南越人口属于自古以来最为鼎峰之时，大约有一百万左右。可霍光这短短半个月杀掉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基本上已经杀掉了南越十分之一的人口，如果照这个进度下去，南越确实经不起霍光几次屠杀了！
朝臣们都等着汉武帝发话，大汉的对外战争中不是没有这种屠杀式的战争，在对北方匈奴时，无论是卫青还是霍去病都屠杀了不少匈奴部落。但是南越与匈奴又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来是南越之地从未有过主动侵略汉朝的举动，一直以来都处在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二来南越近百年的统治阶层实则是当年的南征秦军，而经过近百年的融合，南越一半以上的人其实都具有了汉人血统，其文化风俗也深受中原文化影响。
“朕调集数十万大军南征，耗费粮草物资不计其数，如此劳师远征不是去和南越蛮夷讲道理的.....今日无事便退朝吧。”汉武帝没有直接对霍光或其行为做出表态，但仅仅一句话却又清晰明白了表明了自己态度。最后一句退朝更是让满朝文武仿佛吃了一个闭门羹！
自此霍光屠夫之名传遍天下，几乎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着霍光。而南越国已经从最初的同仇敌忾群情激昂，变成了恐慌与绝望，番禺城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整个南越已经变得人心惶惶，许多人家扶老携幼开始躲进深山，城池之中一切商业活动都已经停止了。甚至据守番禺的数万南越大军，已经没有了抵抗的情绪，士兵们惶惶不可终日，将领们思虑着如何求生，就连国中那些重臣也在考虑着如何自保。
可以说霍光大军未至，番禺城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南越广宁城北的一处山坡上，霍光正站在山顶看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广宁城。霍棠站在霍光身后为他撑着一柄牛皮伞，就在大军攻破广宁时，天空下起了小雨，但这已经持续了一日的雨却没有浇灭广宁城的大火。当日下令屠城之时，霍光还下令将这座南越的北方重镇付之一炬。
广宁城军民七万，就是汉军的屠城也进行了整整两日，即便此刻城中也还有零星的杀戮出现，混合着雨水广宁城中的血泊已经流出了城门，整个大地都是一片血红。如果说中宿的屠城是人间炼狱，那这广宁城就是真正的黄泉地狱了，或许真正的黄泉地狱都没有这样可怕.....
“后悔跟我来南越了吗？”霍光望着广宁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声音却正好落入身后霍棠的耳中。
自中宿开始，霍棠就很少说话了。虽然她还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但却变得沉默寡言了，只是默默的跟在霍光身后，甚至更多时候都闭着双眼，尽量让自己不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君上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过了许久霍棠才低声说道，仿佛是在问自己，又仿佛是在质疑霍光。
“我知道这几日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却一直忍住了没有开口。我虽早已对你另眼相看了，但不得不承认还是低估了你，若你是男子成就恐怕还在我之上！你知道当日陛下封我为平南将军时，我曾为陛下献出了两条平南方略吗？”霍光自顾自的说道，而霍棠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霍光的背影，她没想到霍光对她竟有如此高的评价，而她也清楚霍光接下来的话将解释她近几日的疑惑。
霍棠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等着霍光继续“第一条方略是速战速决之法，诛杀南越乱臣另立新君，只要臣服我大汉便可，以后南越依旧是南越。而第二条方略，则是诛杀乱臣，北迁南越豪族，设立郡县，从此再无南越。”
“陛下选了第二策？”霍棠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神采，迫不及待的问道，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她再聪慧还终究是个少女，无法达到霍光和刘彻的高度，其中一些关键所在还无法悟透。
“你觉得这些南越百姓如何看待中原百姓？当我们称呼他们南夷的时候，他们其实也称呼我们汉蛮！不知你可曾想过，如果南越强而大汉弱，南越挥军北上，那些倒在屠刀之下，如同这城中一具具尸体的就该换成中原百姓了，那其中有你我的亲族朋友，甚至是你我.....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霍光好像在述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情，不过随着他的话语，霍棠的神色反而变得越来越轻松，而目光也变得如以前那般坚定了。
“对不起二哥.....”霍棠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掩饰心中深深的自责。随后又想起近几日收到的各种消息，有些担忧的对霍光说道：“近日小妹收到了不少的消息，如今二哥在南越的所作所为已经使得天下震惊，此事恐怕对二哥的声望有很大的影响！”
“你是担心我背负这区区骂名？”霍光突然转过身来一脸笑意的向霍棠问道。
霍棠不解为何此刻霍光显得如此轻松？却也不得不劝解道：“小妹担心南越之事是君上的大功，也会成为君上将来被人攻诈的地方！”
“对了，几日前吕术见到了赵光，那位苍梧王不是说想要见见我吗？现在咱们确实可以去见见这位苍梧王了，你让吕术安排一下，就说本君五日后亲赴广信拜会苍梧王。”霍光似乎并不担心背负这屠夫骂名，也没有回答霍棠的疑虑。而是迈开脚步向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安排着与苍梧王赵光会面的事宜。霍棠撑着牛皮伞紧随其后，待两人走出数丈之后，才有十二卫和亲兵从四周走出。
第一八六章 商人为侯
广宁城被霍光付之一炬了，而霍光的大军依旧一路势如破竹的继续南下，很快便来到了距离番禺最近的一座重镇四会，这里是番禺北面最后的一处屏障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此刻四会城中除了几千惶惶不可终日的守军外，连一个百姓都没有了，这里百姓早在几日前就陆续逃离了四会，躲进了附近的山林中。而原本四会也有两万南越守军，其中大多也都逃逸了，最后留守这几千人也是因为有家小在番禺，不得不硬着头皮留守。
四会城头，一个南越将领躲在墙垛看着越来越近的汉军，早已吓得两股战战。可是过了许久他也不见汉军来攻城，而且看那架势好像汉军还在城外安营扎寨了。一想起几日前广宁城外也是汉军安营扎寨，却是引诱吕无忌夜袭汉营反而中了埋伏，此刻他却是欲哭无泪，如今四会兵少将寡汉军就是躺在城外睡大觉他也不敢出城啊！
“将军，下令攻城吧！”汉军大营之中，霍光手下的将校都一个个斗志高昂。对于他们这些武将来说，这几日的屠城简直让他们爽到了骨子里。杀人是其次，重要的是霍光每次下令屠城都许诺收刮的财物归兵将个人所有，以至于现在上至将领下至小兵都一个个的恨不得日日出战。
“路博德听令，接下来几日本将不在，此地便交由你指挥。不过对四会城只能围而不攻，没有本将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击。”霍光大出众人所料的下达了军令，却不是攻城的命令，而是将此地的指挥权暂交给路博德，而且严禁出击。
“不知将军要去何处？”上官桀出列问道，如今霍光是南征军的主帅，一举一动都将影响整个南越局势。
“本将要去广信密会赵光，让他改旗易帜。”霍光到没有隐瞒自己的部下，把即将密会赵光的事说了出来。
“这.....将军千金之躯，切不可冒险啊！不如派一使者前往，还请将军三思！”上官桀有些心急的进言道。而后帐中诸将也都纷纷劝谏霍光，希望他不要冒险去广信。
路博德思量片刻出列说道：“不如让末将前往广信吧！”
“算了，还是我去吧！人家苍梧王可是点了本君的名，你们放心苍梧王也不过是想保住荣华富贵，他还不会蠢到对本君不利。”路博德是目前南征军中地位仅次于霍光的，抛开霍光顶着一个平南将军的封号，路博德却贵为九卿之一，甚至爵位还高过霍光许多。如果让路博德去见苍梧王也不是不行，不过霍光觉得苍梧王还是自己去见一见比较好，南越后面的方针调整很大程度都要取决于苍梧王的态度。
“诺！”见霍光心意已决，诸将也不在多言。
四会前往广信有一条水路，霍光带着少量的随从便登船前往了广信。而霍光才行至高要这个地方的时候，霍棠就急冲冲的走到霍光跟前小声的说道：“君上，东越王余善遣使来报，遇上大风浪已无法前行。而杨仆来报，说东越国内兵力调动频繁，大量东越军卒向白沙、武林、梅岭三处方向移动。杨仆将军请求进攻东越国。”
霍光看着江水脑海中浮现出南越东越的地图，片刻之后对霍棠说道：“同意杨仆的请求，令他进攻东越，告诉他拿着东越王余善的人头再来见我。另外以我的名义的给陛下上书，告知东越之变。”
“君上，对于东越之变小妹倒是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霍棠没有立刻去安排霍光的布置，而是犹豫了一下继续向霍光说道。
“哦？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霍光有些意外的看着霍棠，却又对她鼓励的点点头说道。
“小妹记得，那会稽太守朱买臣曾多次上书陛下说东越王早有不臣之心，不过一直以来东越王余善表现的都很规矩，甚至朝中大臣也都不相信余善会反。我想这朱买臣既然早就察觉到余善反心，想必他对东越国也非常了解，他又是一郡太守说不定早就在为应对东越反叛做准备了。君上如今可是节制江水以南的所有兵马，这会稽郡也在君上调遣范围之内。”霍棠小心翼翼的又尽量详细的说道。这些消息都是她平日整理后得到的，一旦能用到的时候她立刻将之告诉霍光。
“还有这事？小妹这又是大功一件啊。既然如此立刻传令朱买臣起会稽之兵协助杨仆军进攻东越国。”像朱买臣这样的普通郡守之事霍光自然不会知晓，但霍棠既然这样说了霍光也是相信的，便决定启用朱买臣协调杨仆进攻东越。
“君上，但是这样一来会不会使得我军对番禹的威胁降低。如今何遗将军在西南夷的兵马也还没到，如此番禹就只需要面对咱们摆在四会那三万人了。”霍棠虽然在军中没有任何职务，但她会将所有事情都考虑的面面俱到，只要她认为有必要的事，都会提出来让霍光知道。
霍光闻言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暂时无妨，这半月以来的屠城，已经让南越军民对我汉军闻风丧胆了。咱们这不正是去找援军了吗？只要说服了苍梧王，番禹就是一座孤城了。”直到此刻霍棠才发现，霍光连日来的屠城之战竟还隐藏了如此深意。
霍棠想到的霍光自然也想到了，似乎是在有意培养，对于霍棠的问题霍光从来都是不厌其烦的。当霍光沿水路抵达端溪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霍光面前。
“属下拜见君上。”吕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端溪，也不管身旁的属下见到霍光就大礼参拜。如今吕术可谓名动天下，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是霍光给的，甚至这一切依旧是属于霍光的。他是最早追随霍光的一批人，即便这几年过去他的忠诚却一点没变。
“有几年没见你了，胖了不少啊！倒是没想到这次你会亲自过来。”霍光摆手示意吕术入座，语气也显得非常随意。平日里霍光除了给吕术一些任务，从不限制他的行动，甚至霍光也好几年没有见过吕术了。
“呵呵，让君上见笑了。属下知道此次君上南征乃是大事，便放下那些不算紧要的事，调集所有力量来南越暗中辅佐君上了。”吕术已经恭敬无比的说道。
“对了，你已经见过赵光了，你觉得此人如何？”霍光问出来最关心的问题。吕术几日前才见过赵光，更是初步与赵光达成了一些归降的条件。
“此人已老迈，早已没了年少的雄心壮志。所想不过是自己与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他甚至还与属下讨价还价归降之后是万户侯还是千户侯.....这些岂是小人能做主了，所以他希望能够与君上亲自谈谈。”吕术笑着说道，他与赵光会晤时感觉这赵光更像是一个商人。
霍光闻言却是微微低头沉思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小看他了，此人能在南越立足这么多年不倒不是没有道理的。原本他还以为你是陛下派来的说客，现在他恐怕已经猜到了你我的关系。”
吕术闻言微微一愣，瞬间便醒悟过来，于是连忙说道：“属下无能，竟然让这赵光给利用了！还请君上责罚。”
“算了，你的天赋在于经商，这种朝堂权谋之术并非你所长，着了赵光的道也没什么。此事不必记挂在心上。”霍光深知人尽其用，各展所长。对此他倒不会责怪吕术什么。
“属下罪该万死，不知可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吕术深知霍光一直不想公开两人的关系，希望这一切都秘密进行，可如今被赵光察觉，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弄得天下皆知。
“这样吧，现在起你就由暗转明，将你在南越的势力全部曝光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在为南征大军提供情报和物资。同时我会以平南将军的名义上书陛下为你请功，就说你不惜耗费家财为国出力。说不定你还能如那卜式一般以商人身份封侯。”霍光想了一下笑着说道。既然吕术的身份可能曝光了，那么霍光想来就索性不在隐藏。当然这一切还是要做成是吕术自发的一种爱国行为，让天下人都以为吕术凭着一腔爱国热情不惜耗费家财支持大汉南征，这样一来自然没有人会将吕术和霍光联系在一起来。而汉武帝时期商人封侯赐爵早有先例，当年卜式散尽家产助边对抗匈奴，就被汉武帝赐了左庶长的爵位，后来又被任命为齐相，因赈济灾民又被进爵关内侯。
“这.....这如何使得？”吕术有些惶恐，连忙站起身来跪拜在霍光面前。在他看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所做之事使用的一切钱财物资都是霍光的。如果自己真如霍光所言被封侯了，那岂不等于拿着霍光的东西去邀功。
“没什么关系的！本君日后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出面去做，你如果拥有更好的身份也有利于为我做事。”霍光走近吕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吕术虽然是名动天下的大商人，甚至可能已经是大汉首富了。但这个时代商人地位终究不高，吕术所拥有的一切，在大汉顶级豪门眼中其实也不算什么，甚至一些强大的人物可有顷刻间覆灭吕术。如果此次运作得当霍光为吕术取得一个不错的爵位，那么更加有利于日后吕术的立足，也让他那庞大的产业少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窥视。
第一八七章 密会苍梧王
“君上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吕术又是一拜，他知道霍光从来不会空头许诺，既然霍光这么说了，那十有**自己真得能被封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这个时代，相比于天下第一富商的头衔，一个普通的关内侯爵位就强过其千百倍。
“既然你来了，有件事我也可以提前给你说一下。本君欲建一座医馆，就叫‘共济医馆’吧.....”霍光突然开口说道，吕术没想到霍光有开医馆的想法。这些年来吕术自然对各行各业都有所了解，医馆他也曾了解过，但最终他觉得这是一个并不太赚钱，或者说投入与产出收益并不理想的行业。他不明白霍光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他不看好的行业，不过既然是霍光的要求，吕术也没有反对，只是静静的听着霍光接下来的话。
霍光见吕术没有表现出什么疑惑，便继续说道：“需要你做的就是高价聘请天下名医，并且不惜一切代价收罗天下间的医方。这共济医馆本君不要你赚钱，医馆要做的就是整理已有的医方，能改良的尽量改良，并且对各种药石进行分门别类的整理建立名录，研究其药性药效，最终编撰医经。初始的人选我也给你选好了，名单就在棠妹那里。”
“既是君上吩咐，属下随后便去全力筹办。”在吕术眼中霍光这一举动无疑是一桩亏本的买卖，倒是编撰医经能博取不少名望。：不过吕术也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有霍光更深层次的用意，自己不用知道只需努力去办好便是了。
定下这些事情之后，吕术便起身告退。霍光此次用的是大型楼船，整个船共有三层，舱室更是有十多间，吕术退出霍光的船舱后，便站在了旁边一间船舱外轻轻的敲了一下门。
“棠小姐，吕术求见。”吕术敲响的正是霍棠的船舱。
很快房门打开，霍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礼貌的对吕术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吕先生啊，快快请进。”
“呵呵，这数月以来属下与棠小姐只是书信往来，今日终于得见小姐尊容，方知棠小姐不仅才智过人，更是美貌无双啊！”吕术躬身走进霍棠的船舱，一边走一边说着。霍棠走向主位坐下，却没有去关闭船舱的房门。
“小女子也只是区区一介婢子，承蒙君上信任委以重任，先生唤我名字便可。”霍棠笑着说道，虽然在安阳君府奴仆们都叫她棠小姐，但她知道吕术是最早追随霍光的人，也是霍光真正的心腹，让吕术也叫自己棠小姐的话就有些不妥了。
“哎呀，棠小姐这话可就折煞小人了！别人或许不清楚，棠小姐却是最清楚的了。这主仆有别，术怎敢造次！”吕术连忙起身说道，将姿态放的极低。
“呵呵，吕先生客气了。你我都是为君上办事，都是做臣下的何来主仆之分。不知吕先生来找小女子所谓何事？”霍棠不想过于纠缠此事，便直接开口询问吕术的来意。
吕术上前一步弯着腰从怀着拿出一个巴掌长的锦盒说道：“数月前无意间得到此物，多方考证竟是先秦公主所用之物，术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将此物献与棠小姐方才不至于使宝物蒙尘。”
霍棠也很好奇，便接过了吕术递上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确是一只精致的玉簪。玉簪材质堪称顶级，其设计更是独具匠心一看便知是一间旷世珍宝。玉簪高贵之中又不失简洁淡雅，气质上倒是与霍棠有几分匹配。
老实说作为一个女子，霍棠看到这玉簪的时候已经心生喜爱，尤其听说这玉簪还是先秦公主之物时，霍棠也不得不承认玉簪打动了她。不过她却没有立刻收下玉簪，而是将锦盒盖上置于案几说道：“这玉簪我可以收下，但也请吕先生记住仅此一次！”
“术记下了，那么便不打扰棠小姐了，告辞。”吕术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见霍棠将玉簪收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告退了。
待吕术走后，霍棠拿起装着玉簪的锦盒迈出自己的船舱，向着霍光的船舱走去。
“确实是个好东西，还别说这玉簪跟棠妹你还真配。”霍光拿着玉簪对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仔细观察着，对这支玉簪霍光看了也是赞不绝口。
“来来来，为兄亲自给你带上。这样精致的玉簪也只有你这样的美人才不会使明珠蒙尘。”霍光招招手让霍棠靠近自己，要为她插上玉簪。
霍棠脸微微一红，还是低着头走到霍光身前，并且与他相对而坐。霍光很自然的为霍棠插上玉簪，而后又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霍光端详片刻后突然开口说道。
“嘻嘻，还是瞒不过二哥，小妹有时候在想啊，二哥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像什么事都能提前知道一般？甚至我怀疑二哥你是不是能看透人心呢？”霍棠嘻嘻一笑，却是一脸崇拜的对着霍光说道。
“人心？呵呵，世上最难看明白的就是人心了。”霍光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
“其实小妹是心中有些疑惑想问问二哥。”霍棠歪着脑袋看着霍光说道。
“你说。”
“小妹觉得，二哥是不是有些太过纵容属下了？或者说给予他们的权利过大而监管不足了！”霍棠道明心中的疑虑。
霍光闻言看向霍棠，眼中微微一亮，对霍棠赞赏的点点头说道：“你能想到监管的问题，可见你确是下了一番功夫。不过我想问你，在你看来我霍氏一族真正的依仗是什么？或者说咱们所拥有的这一切哪一件是真正属于咱们自己的？”
“这......”霍棠陷入了沉思，一时间她也回答不上来霍光的问题。她的心中有很多答案，但都觉得并不是真正的答案。
“咱们的依仗是景桓侯的遗泽？还是卫大将军？或者是皇后娘娘？可是这些好像又都不是真正属于咱们的！”霍棠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忘了一个人！那位长安城真正的主人......”霍光身体微微前倾，在霍棠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霍棠有些不解的看着霍光，随机又恍然大悟。她正想说什么，可却又被霍光突然开口打断了：“咱们如今看似所依仗的一切，包括吕术的财富，平南将军的职位。甚至兄长的遗泽，卫大将军的权势，以及皇后娘娘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都可能仅仅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失去......所以咱们其实不用考虑太多，只需做好该做的事便行了。”
霍光一直没有忘记霍去病弥留之际说的那番话“为兄要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有不臣之心，至少当今陛下还在的时候你想都不要想，你是斗不过他的！”
“我懂了，原来君上的御下之道是跟那位学的啊？”霍棠认真的点头说道。
“你这么聪明，也不知道以后你的夫君是幸运还是不幸！”霍光突然开着玩笑说道。像霍棠这样的女子确是一般的男子根本无法驾驭，霍光心中也好奇，自己的未来妹夫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哼，二哥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了吗？是嫌我吃的米多了还是用的纸多了？我这辈子就偏偏赖着二哥了，我看你怎么赶我走？”霍棠装着生气的样子说道，最后还真的一副生气离开的样子。
霍光无奈的摇摇头，眼下他还真舍不得让霍棠离开，至少霍棠的地位和作用目前还无人可以替代。
“君上，前面二十里便是广信城了。赵光约见我们的地点就在前方五里左右，那里是一处风景不错的山崖，站在山崖上能看到脚下的大河，也能看到广信城的全貌。几日前属下已经派人在四处排查警戒了，这几日也没有什么异常。”霍光站在楼船甲板上，吕术站在他身侧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临江的山峰说道。
“嗯，那靠岸之后直接去见苍梧王吧，估计他也等了许久了！”霍光看着远处说道。
很快楼船靠岸，在山崖下方正好有一个简易的码头。不过待霍光走下码头发现，除了自己一行人以外此地再无他人。霍光带着数十随从开始拾阶而上，向着与苍梧王约见的地点而去。
行了不到一刻，霍光便走到一处断崖形成的平台外。在这里霍光看到平台上已经有一个锦袍老者和一个年轻的少年背对着自己等人远眺着广信城。那老者身形有些佝偻了，头发花白约莫六十余岁，而那少年则英姿挺拔，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
霍光伸出手摆了摆，示意跟随的随从停下，而后他带着霍棠一人向着那一老一少走去。
从这个断崖处能够看到广信城的全貌，此城不愧为南越的第二大城池，即便居高临下远远看去，也能感受到城池的壮丽雄伟，而这座城池更不同于霍光见到的其它南越城池，更多了许多生机勃勃的气息。
“真是一座雄伟的城池啊......”霍光带着霍棠走近了那一老一少，当霍光走到与锦袍老者身体平行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远眺广信城口中感概的说道。
“是啊，这座城池倾注了老夫整整四十六年心血。人生有几个四十六年啊？”锦袍老者依旧望着广信城，也感慨的说道，却又似在回应着刚才霍光那句话。
“老夫赵光见过安阳君！”就在老者感概之后，便侧过身来，对着霍光稽首行礼。
“霍光见过苍梧王！”霍光也侧身回了一礼。
第一八八章 倔强少女赵阴华
“咦，这位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竟让我这身为男子的人看了都心生怜爱......”霍光与赵光相对而立，霍光自然也看到赵光身后的少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少年身姿挺拔，明眸朱唇，一头乌黑的发髻如绸缎般光泽，竟然让霍光都不由得生出一丝喜爱之情。
“君上，他是个女的！”霍棠身体微微前倾，在霍光耳旁悄悄的说道。
霍光没想到这少年也是女扮男装，不过即便她装扮的再像，也逃不过同为女子的霍棠的直觉。
“阴华。”赵光喊出两个字，似乎是这女扮男装之人的名。只见此人将发簪一抽，而后一甩头，一头秀发便散乱开来，披散在脑后。没有了发簪的束缚，看上去确实变成了一个靓丽的少女，不过好像还是一个没有成熟的少女。
霍光看了看赵光，又看了看这个叫阴华的女子。饶是以他的智慧也看不明白赵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苍梧王不会真以为本君闲的无聊，舟行数日是来这欣赏风景的吧？”霍光搞不明白赵光在想什么，便神色一冷的说道。
赵光闻言却不生气，随即一脸笑意的说道：“这是老夫的孙女赵阴华，这孩子父亲走的早，是老夫一手带大的，阴华自幼聪慧天资过人，君上觉得老夫这孙女如何？”
“不错，是个美人胚子，既是苍梧王亲自教导的，想必自有过人之处。”霍光很随意的说道，他大概明白了赵光的意思，无外乎就是想要联姻罢了。如今赵光有心归汉，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家族的未来，他又急切的需要在大汉寻找一个靠山，而霍光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当然这也算是赵光归汉的条件之一。
“可惜这南越之地俊杰凋敝，无一青年才俊配得上我这孙女。今日阴华听闻老夫要与君上会面，便求着要我带她来。”赵光继续笑着说道，就像一个疼爱孙女的慈祥爷爷。而他身后的赵阴华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赵光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霍光看着赵光，又看向赵阴华突然开口说道：“阴华小姐既然如此优秀，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人配得上小姐了，便是我大汉皇帝陛下。若苍梧王舍得，本君倒是可以送阴华小姐去长安。”
“你.....”霍光话音刚落，赵阴华便猛地抬起头来羞愤的看着霍光。她是赵光最疼爱的孙女，何曾受过如此侮辱，此刻她恨不得将霍光生吞活剥了。
“阴华......”赵光手掌轻轻的落在赵阴华肩上，感受到自己爷爷宽厚的手掌，赵阴华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不少，不过对霍光的恨却是一点没有减少。
“安阳君说笑了！此刻君上还能与一个后辈开玩笑，可见安阳君也是个风趣之人啊！”赵光依旧恨自然的笑着说道，仅仅一句话却是缓解了不少的尴尬和紧张的气氛。
霍光也没想到赵光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化解了刚才的紧张气氛，而且赵光将霍光摆在了赵阴华长辈的位置上，这令霍光没法继续在此事上说什么了。
“爷爷，安阳君日理万机，咱们还是谈正事吧！”霍光还没有说话，赵阴华却抢先一步说道，此刻她表现的竟无一点怒意，而赵光对此也仅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见这爷孙二人的表现，霍光才知道恐怕赵光对赵阴华不仅仅是宠爱那么简单了！
“说说你们的条件吧！”霍光便也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们希望永居南越，封万户侯。”赵阴华立刻说道，竟是由她代替了赵光与霍光直接谈判，而这两条似乎就是她们归汉的条件和底线。
霍光看了看赵阴华又瞟了一眼赵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首先永居南越这一条本君无法直接答应你们，这要看陛下的意思。至于封万户侯，本君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不可能，另外告诉你们一件事，要不了多久便再无南越了！”
“安阳君这是说没得谈了？”赵阴华上前半步说道。
“我想你们有一点理解错了，本君此次来不是和你们谈判的，而是给你们最后一条生路，所谓条件，只有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才有资格谈的！”霍光站在原地，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安阳君就真的不怕死吗？你以为凭你带的这些人能活着离开此地吗？”赵阴华再次上前半步，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
“怕死？本君当然也怕死了！不过本君知道，若是今日有幸埋骨于此，不仅是你们赵氏一脉，整个南越百万黎民都会为本君陪葬。相信以本君最近的所作所为，你们也不会以为本君此话是虚言吧？”霍光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有可能死的不是他一般。
“你这个屠夫.......你这个无赖......”原本霍光的话还让赵阴华嗤之以鼻，不过当霍光说道最近的所作所为，赵阴华不得不承认，杀死霍光的后果太严重。如果霍光真的被他们杀了，恐怕真有可能整个南越上百万黎民无一幸免，只因霍光屠夫之名太过深入人心了！
“算了小妹妹，本君也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了。本君可以向你们承诺，尽量上书陛下让你们苍梧王一脉赵氏继续留在广信。虽然万户侯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三五千户的封邑还是能为你们争取的，其实多那几千户或者少几千户封邑对你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你说是不是？”霍光拜拜手，收起先前那番随意的态度，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说道。
“谁是你小妹妹......你这个屠夫......你说这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赵阴华怒气冲冲的说道，在她眼里霍光现在是一无是处，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无赖的人，最让人厌恶的屠夫。
“凭什么？呵呵，就凭本君霍光二字。”霍光袖袍一甩，双手背负身后自傲的说道。
“好了阴华，安阳君的话自然是信得过的。那么一切还请安阳君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赵光躬身对着霍光行了一礼，他心里很清楚，一切正如霍光所言，人为刀俎吾为鱼肉，他们有资格讲条件的地方太少了。
霍光见赵光已经答应了下来，也是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本君一直觉得苍梧王是个聪明人，今日总算是没有让本君白跑这一趟。不知苍梧王能否压服你那些手下？需不需要本君帮你一把？”
赵光闻言尴尬的一笑，而后摇头说道：“此事就不劳君上费心了。”
“既然如此那本君就先告辞了，苍梧王便在广信等待陛下的册封吧。”霍光说完对着赵光拱拱手，便带着霍棠告辞了。
霍光的楼船很快便解缆返回四会，而赵光和赵阴华一直站在山崖上看着楼船远去。“爷爷，真的要诛杀那些越人豪族吗？”赵阴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这是投名状啊......只有我们彻底自绝与越人霍光才会相信我们的。这南越虽然近百年发展了不少，但终究比不上底蕴深厚、人才辈出的中原啊！”赵光无奈的叹息道。
“其实爷爷，咱们也不必过早做决定啊！今日一早咱们不是收到消息，且兰国君不接受汉将何遗的征召，杀了犍为太守并且拥兵自立了吗？而且东越王余善也反了，如今霍光四面为敌，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赵阴华不服气的说道，心中更是有些小小的得意，她很想知道，当霍光得知这些人都举兵反汉了会是什么表情。
赵光却是继续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啊终究是乌合之众，这也是为什么明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还要坚持今天来见霍光的原因。因为爷爷担心今日就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爷爷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只是直觉告诉我如果今日不来见霍光，咱们就再也没机会了。不过既然你还不甘心，那爷爷就让你再任性最后一回，这件事咱们可以拖一拖，不过绝对不能拖太久，十天吧，十天之后霍光还没死咱们就不能有任何犹豫了。”
“谢谢爷爷，阴华就知道爷爷最好了！”赵阴华拽着赵光的胳膊撒娇道。
楼船之上，霍棠站在霍光身侧，手中拿着几张信笺说道：“君上不在广信留下耳目，若苍梧王途中有变怎么办？今日一早收到何遗将军消息，且兰国君拒绝征召，还杀了犍为太守，并且出兵占了犍为郡。而何遗将军征召的巴蜀夜郎军队出工不出力，虽然人数占优却与且兰军久攻不下，只能陷入对峙局面。另外东越军已经攻占了白沙、武林、梅岭三处关隘，杨仆和朱买臣的军队也进展缓慢，如今的形式对我们已经相当不利了。”
听到霍棠的汇报，霍光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甚至依旧面色平静，只是过了片刻后吩咐道：“传令何遗，不必急于进攻且兰，让他牵制住且兰就行了。另外传令杨仆和朱买臣夺取白沙、武林、梅岭三处关隘，夺取之后紧守关隘，不要急于深入，只要牵制住东越军不使其南下增援南越就行。就算夺不回三处关隘，不让东越军南下也是大功一件。另外传令路博德，可以开始招降四会守军了。”
霍光一条条命令部署下去，大有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而他最后一条命令竟然一改往日攻城必屠城的习惯，在还没有开始进攻四会城的时候便对城中守军进行招降了。
第一八九章 以吾阴魂永镇南越
霍光从广信返回四会是顺流而下，回来的时间比去时少了一半，而当霍光抵达四会时，四会城头已经挂起了大汉的旗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除了城头那面最大的汉字大旗外，还有代表霍光的霍字大旗迎风飘扬。
四会码头处，路博德带着霍光麾下大小将校已经事先等着恭迎霍光了。霍光走下楼船，对着麾下诸人点点头，直接迎向路博德一边走一边说道：“说说你这里的情况。”
霍光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前行。四会既然已经投降，城中县衙自然已经变成了霍光的平南将军行辕。
“君上，四会南越守军共五千三百四十一人，已全部受降，目前全部安置在城外大营有重兵把守。”路博德跟在霍光身后一步，将这几天的情况简单汇报着。
“嗯，立刻派得力干将将这些南越军卒改编，让他们依旧驻扎四会，不过就让他住在城外吧。另外传檄南越各地，就说现在愿意归降大汉的可以既往不咎，同时本君承诺对归降大汉的南越百姓秋毫不犯，另外将这个命令告诉咱们的士兵，若有管不住自己的，必要的时候该杀的就杀。”霍光边走边吩咐，这几条命令和他之前的行事作风可以说完全背道而驰。
“诺！”路博德倒也不问为什么，只是躬身领命。他知道霍光这是军令，即便有什么疑惑也需要私底下询问。而且以路博德的眼界，也隐隐察觉到霍光这种战略改变，似乎正在为以后的什么大事做着准备。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原四会县衙，随着霍光的命令下达，四会百姓终于陆陆续续的走出自家院落，一些商铺也小心的开门，整个城市很快便恢复了一点生机。但南越百姓对霍光的畏惧一点没有减弱，整个城市的人们依旧小心翼翼的，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众将听令，明日一早兵发番禹，凡生擒赵建德与吕嘉者封关内侯，溢封千户。”霍光站在四会县衙正堂，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番禹方向下令道。
“诺！”众将齐吼，心中都是激情澎湃。只因霍光开出的赏赐实在太高了，霍光的意思就是只要爵位在关内侯以下的将士，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但凡生擒了赵建德或者吕嘉都直接赐予关内侯的爵位。而如果是已经达到关内侯爵位的将领，直接溢封千户。要知道列侯之后封邑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地位高低，可以说无论是谁只要生擒了这两人其中一人，就能真正的一步登天！
就在霍光剑指番禹的时候，百里之外的番禹城早已乱作一团了。霍光的招降令很快传到了番禹，有了四会的前车之鉴，加上霍光长达月余的屠城，番禹城军民最后一点抵抗情绪也消失殆尽了。在霍光招降令之前番禹军民或许还会破罐子破摔，抱着反正一死的态度，与汉军死战到底，但随着招降令的出现，一种求生的本能和对死亡的畏惧，直接让番禹军民忽略了所谓的国仇家恨。
与番禹城的不安和慌乱不同，丞相府就显得井然有序多了。不过大量的士兵奴仆进进出出，一队队的马车载着货物离开丞相府，使得此刻的丞相府显得忙碌无比。
“船只都安排好了吗？”吕嘉端着茶杯，惬意的品着茶水，悠闲的向他的心腹管家问道。此刻从吕嘉身上看不到一点丝毫的狼狈和惶恐。
“东西都已装船了，只等丞相上船就可以开船了。”管家恭敬的答道。
“那派人去请大王吧，咱们也该动身了！”吕嘉放下茶碗，从容的站起身来，还顺带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番禹城的南门就是水道城门，七八艘巨大的楼船缓缓使出番禹南门，出了这里只需不到一个时辰便能抵达一海之隔的儋耳县和珠崖县了。而此刻吕嘉带着赵建德正是逃往这座隔海相望的巨大岛屿。
“大王不必伤怀，老夫经营番禹数十年，那霍光真以为如此轻松就能拿下番禹？人啊！往往在最得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忘形的时候。或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来了！”吕嘉站在赵建德身旁，看着慢慢消失在海平面的番禹城感慨的说道。不同于赵建德的情绪低落如丧家之犬一般，吕嘉却是显得意气风发。
“真的还能再回来？”赵建德虽是个傀儡，但他也宁愿在繁华的番禹做一个傀儡，而不是去清苦的海南岛。
吕嘉没有明确的回答赵建德，只是对着他露出了讳莫如深的一笑.....
当吕嘉与赵建德离开番禹时，整个城市变得更加混乱。一些南越重臣或富商，也选择了自己的逃亡路线，正陆陆续续的离开番禹，更有一些胆大妄为别有用心的人，则开始了烧杀抢掠，而原本的南越权利机构已经陷入了完全瘫痪，只能任由这些人为非作歹。
番禹城西，一间不起眼的酒馆中。在地窖中待了快两个月的终军终于走出了地窖。如今的终军已经浑身肮脏不堪，头发散乱胡子邋遢。他已经从救他的老人口中得知了南越的变化，也知道了不日霍光就将兵临城下，而根据城中的情况来看，番禹很可能也会兵不血刃的就被霍光拿下。
听到这一切终军却一点没有高兴起来，只是平静的对着老人说道：“麻烦老先生为我准备一身衣物，另外我想沐浴一番。”
“没问题，老朽这便去准备。”老人爽快的答应下来。终军此时的表现倒也是人之常情。
很快终军便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同时将头发胡须都精心的打理了一番，原本邋遢不堪的他再次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气质绝伦的大汉使臣。
“多日来承蒙老先生照料，军铭记五内，现在我要去做我一个大汉使臣应做的事了！”终军对着老人深深的一拜，言语之中竟有一种绝别的意味。
老人闻言点点头说道：“嗯，此刻城中混乱不堪，城门也没了兵丁把守，倒是大夫出城的好时机。”老人虽然感觉到终军言语有些奇怪，但并未过多放在心上，只当是终军久困地窖后的变化，加上如今番禹的情况，即便终军亮明身份，那些早已打算归汉的守军也会善待终军。
“告辞！”终军没有搭话，只是道了句告辞便转身向外走去。
终军身穿大袖白袍，腰间玉钩上挂着佩剑，右手持着节仗。虽然身后没有了随从跟随，也没了旌旗仪仗，但仅仅一个人走出依然有一种风云相随的感觉。
番禹城中已然乱做一团，除了那些打砸抢的乱民，基本上看不到其他人。但终军一人走在街道上却没有乱民上前找他的麻烦。终军目光落在番禹城西城楼，哪里是番禹的最高点，也是陆路进入番禹的最后一道关口。
城中虽有乱民胡作非为，但番禹四门百丈之内却没有乱民敢出现，毕竟四门之中各自依然还有数千南越精卒镇守。这些人虽然也毫无斗志，四门守将更是已经做好了投降的打算，但正规军始终是正规军非乱民可比。
“什么人快站住，城楼重地速速离开。”终军走到西城楼下，终于有披甲执戟的南越军卒拦下了他。
“吾乃大汉皇帝陛下钦派南越特使，谏大夫终军。”终军将手中节仗高高举起，大声喊道。
“快去报告将军。”一个小头目般的南越军卒对身旁之人小说说道。而他依旧带着剩下几人戒备的看着终军。
终军见以有人前去通报，便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过了片刻一大队或着铁甲或着皮甲的将校从西城楼跑了下来，来到终军对面。
“西门守将率属下见过上使”这些南越将校之中为首一人看到终军手中的节仗，便对着终军躬身一拜。此人心中也有些疑惑，虽然他们早就看到了汉军的劝降檄文，也决定归降汉军了，但从消息上来看汉军至少还有半日才会到番禹城下，这汉使怎么会从城中出现？但是他看到终军手中的节仗又不像是假的。
“将军，两个月前不是有位汉使逃出了王宫吗？咱们还奉命在城中搜查了几日。”见自己将军疑惑，旁边一位副将低声提醒道。
“本使要上城楼。”终军沉声说道。
“上使请。”守将心中纳闷，不知道终军要做什么，不过反正已经决定投降了，终军终究是汉使想做什么他自然不敢管。
终军在前登上城楼，而南越守将带着兵卒跟在终军身后一丈外。只见终军登上城楼径直走向那杆插在城墙上的南越大旗。
靠近大旗终军抬头看向飘扬的旗帜，而后伸手直接抓向旗杆，终军用力一拔将旗杆抽出而后扔下城楼。
身后的南越军卒见状正欲上前制止，只是那南越守将伸手一拦低声喝道“由他去吧！”
原本众人都以为终军取下南越旗帜就该结束了，可随即终军就将手中的节仗重重的插在了原本南越旗帜的地方，而后对着节仗双膝跪拜下去。
“臣终军蒙陛下隆恩出使南越，然臣有负陛下厚望，致使南越判臣为祸，此臣之过也！臣生不能扬大汉天威，愿死后阴魂不散，永镇南越......”终军如祷告一般的对着节仗说道。待他说完直接抽出佩剑往脖子上一抹，接着项上血如泉涌喷洒在节仗之上。终军就这样当着南越兵卒的面自刎身亡了！
第一九零章 一言定生死论功过
终军就这样自刎身亡，而那些南越军卒看到终军倒下，连同西门守将在内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大汉使臣在躲藏了数月之久后，却在即将胜利的今日选择了当众自刎，真的是完全颠覆了南越军士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就这样终军的尸体也无人去收敛，任由他摆在城墙上，而那根代表大汉使臣的节杖也孤零零的插在城墙垛上。
“将军要不给他遮盖一下？”有下级军官向西门守将建议道。
“算了，差不多汉军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先派人去告知他们一下吧。另外记得把降书带上。”守将微微摇头说道，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担心，那个动不动就屠城的平南将军会不会因为汉使死在了这里，而将番禹也给屠城了。一想到这里西门守将就后背发凉头皮发麻，他觉得有必要让平南将军提前知道汉使是自杀的，真的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霍光的三万大军都是清一色的骑兵，虽然在南越这个地方骑兵能发挥的优势有限，但是三万骑兵行进，那声势阵仗还是够吓人的。
“报......将军，南越番禹守将派人送来了降书，同时带来消息说谏大夫终军死了！”就在番禹城遥望可及的时候，一名军卒策马来到霍光的附近喊道。
“死了？不是说已经藏起来吗？怎么偏偏今天就死了？”霍光早就得到了吕嘉和赵建德逃跑，番禹守军打算投降的消息了。他也疑惑怎么这个时候终军死了。
“听说是在番禹城楼上自杀的。”
“自杀，这终军搞什么鬼？”霍光感觉自己都懵了，终军是他亲自选的人，可以说也寄予了厚望。当日终军离开长安前夕，霍光还单独召见了终军，更是隐晦的提到了万不得已保全性命，甚至还安排吕术暗中动用力量保护他，却没想到最终他选择了自杀！
霍光大军一到，南越守军便开了城门放下武器跪拜在地。霍光没有去南越王宫，而是直接登上了西门城楼，刚一登上城楼，霍光就看到了插在墙垛上的节仗，接着就看到了终军身穿白袍倒在地上，身下还有一摊血迹已经干结。
“他死之前怎么说的？”霍光一边走向终军的尸体，一边询问南越守将。
那守将当时距离终军不远，到是听得清清楚楚，便将当时终军说的话小心翼翼的复述了一遍，而后低着头不敢去看霍光。
听完终军的遗言，霍光心中也是无言以对。他也一时无法判断终军这种做法是正确还是错误？这个时期还没有苏武持节被囚禁北海牧羊十九年的事，有的只是那些持节出使宁死不屈，真的用一腔热血铸就大汉尊严，埋骨匈奴诸夷而前赴后继的大汉使节。或者就是像博望侯张骞这样凭一己之力纵横西域宣扬大汉天威的使节。
或许在终军心中，大汉还有没、也不能有苟且偷生的使者吧！这是霍光想到唯一能解释终军自杀的理由。
“将节仗收起来送回长安吧。厚葬谏大夫，另外在城中选一块地修建庙宇。他不是说要以阴魂永镇南越吗？本君会上书陛下，敕封他为番禹城隍。”霍光取下节仗递给身旁的亲卫，又看着终军的尸体吩咐道。
节仗是天子所赐，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大汉天子。如今南越使团尽数身亡，这节仗自然要送回长安。至于霍光所说请汉武帝敕封终军为城隍神，在这个时期已经出现了城隍神，只不过还不如后世那般形成体系。城隍到后来也发展为一种传统和文化，甚至成为每个城市不可或缺的历史。霍光既然想要此后再无南越，从文化上引导这些南越黎民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修建城隍庙，也算是传播忠孝推广中原文化的第一步。
处理完终军之事，霍光便在手下诸将和几位南越降将降臣的簇拥下前往了南越王宫。南越王宫比不上中原诸侯的宫室，但也不失雄伟壮丽。如今的南越王赵建德已经逃跑，南越王宫之中原本的那些嫔妃奴仆，有家族的也都已经离开了王宫，所剩的也不过是些老迈的宫人或者孤苦无依别无去处之人。
当霍光踏上这座代表南越权利的宫室时，番禹城的骚乱已经被汉军全部镇压，并开始实施了禁严令。
“你们的大王和丞相去什么地方了？”霍光站在南越王的大殿之上，向着南越降臣问道。
“他们已于两日前乘船出海了，恐怕已经到了珠崖或者儋耳了。”一个南越降臣连忙答道。
“路博德何在？”霍光沉声喊道。
“末将在。”路博德出列。
“命你率军两万，立刻征召大小船只，如果不够就立刻建造，出海擒拿赵建德与吕嘉，抓不到活的，就拿他们的人头来见本将军。”霍光将追击吕嘉和赵建德的任务交给了路博德，一来路博德本身能力够强，二来他素有威望，就算在南越都有不小的威名。
“诺！”路博德抱拳得令，在他看来这也是霍光对自己的关照，因为在几日前霍光就许诺过，擒获赵建德或吕嘉者封关内侯溢封千户。封侯他用不上，但是自己手下封侯也等于自己声威势力大涨，而溢封千户也可以让他直接成为上候。
“上官桀何在？”霍光再次开口。
“末将在。”这次是上官桀出列。
“命你率五千精兵，连同番禹降卒前往四会整编。另外将其它各县降卒，除留下必要守城之兵外，全部调往四会进行重新整编。”霍光再次下令，这次连上官桀也派了出去。
“诺！”上官桀也是抱拳领命。
如此一来路博德带走两万人，上官桀带走五千人，霍光留在番禹城的军队已经不足五千了，不过同时原本的几万番禹南越守军也被调离了。
待众将返回军营各行其事的时候，霍光便留宿在了南越王宫，而这里很快就将变成平南将军府。
如今霍棠已经换回了一袭女装，正在指挥着王宫侍女为霍光重新布置房间，而王宫之中四处都有霍光的亲卫巡逻，如今霍光的亲卫可不仅是十二卫了，早就形成了一个上千人的亲卫营。
霍光处理了几件公文后，便出现在了寝殿之中。霍棠见霍光回来，便挥退了侍女，只余下她们二人。
“二哥，你将伏波将军和上官桀都调走了，身边也只留下五千兵马。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当霍光连夜调走路博德和上官桀，并将兵马大量派出的时候，霍棠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不过当时霍光是以平南将军的名义下达军令，霍棠也不能在那个时候提出质疑。
“棠妹有没有觉得，这番禹城咱们得到的太过容易了？”霍光没有回答霍棠的问题，而是大有深意的反问道。
“二哥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为何还要如此做？那吕嘉经营南越数十年，番禹更是他的根基之所在，他如此轻易放弃，其中必然有诈。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二哥这么做岂不是自暴其短？”霍棠有些担忧的说道。
霍光看者霍棠，听到她的这番话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说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你的对手。人在最得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忘形的时候，而得意忘形的后果便是万劫不复！”
此刻如果吕嘉在场，定然会异常惊讶，因为霍光这句话，正是吕嘉离开番禹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二哥还.......”霍棠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有很多疑惑想要问霍光。
还没等霍棠说完话，霍光就伸手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而后带着笑意说道：“咱们手上的都是精锐悍卒，即便在数倍与我军的敌人面前我们也可以毫不畏惧，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但是这样的军队对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却是毫无用处，甚至会引起暗处敌人的警觉......”
“二哥是在故意引蛇出洞？”霍棠恍然大悟，霍光轻轻一点，她便明白了。
“有些时候故意自爆其短、示敌以弱就是要让敌人上钩，如果不这样做，难道要我们一直这样提心吊胆的防备着吗？你要记住，有时候的一步退让看似吃亏，实则是在为自己创造机会掌握主动权。这个道理不仅在战场之上，甚至在朝堂之上也是如此！”霍光不厌其烦的解释道，甚至不仅局限于眼前，更对霍棠言传身教到了朝堂上，其对霍棠的喜爱和重视已经无须言语了。
霍棠郑重的点点头，她虽然不明白霍光为何如此费心的教她这些，但无疑这是一种亲近和信任的表现。
解除了心中的疑惑，霍棠心中也不在那么压抑，而后又向霍光问道：“关于谏大夫的奏疏小妹已经写好了，二哥要不要看看？还有拿下番禹的捷报也写好了，到是有件事还需要二哥拿个主意，就是那韩千秋我们该如何上书陛下？是说他贪功冒进还是说他为国捐躯？”
“奏疏就不用看了，你写好了一并发回长安就是了。韩千秋不管怎么说也为我屠城之举做了挡箭牌，就上书陛下说他是为国捐躯的吧，他有没有儿子？如果有的话奏请陛下给韩千秋儿子封个侯，奏疏就随捷报一起发回长安吧。”霍光思量了片刻后说道。目前为止霍光屠城的唯一理由就是祭奠被南越伏击的韩千秋所部两千人马，就冲这一点霍光觉得韩千秋还是死得有价值的。
到现在霍光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还仅仅是一个君的爵位，却能在一言之间定百万人生死，一言之间定为将者功过了！
第一九一章 霍光杀劫
霍光进驻番禹城已经三日了，这三日以来都异常的平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路博德已经带着大军追到了海南岛，而上官桀也将近五万南越兵卒弄到了四会城外进行整编。就连西边的且兰和何遗的军队也还在互相攻伐着却又谁也奈何不了谁。东边的东越也是如此，余善的东越军据守着三处关隘，而杨仆和朱买臣的军队也终日在关前叫骂，却又迟迟没有攻城。似乎整个南方就要在这种相持不下中迎来新的一年。
唯一与这些地方不同的或许就只有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和南越腹地的广信城了。长安城中丞相府和御史台的争斗是如火如荼，每日朝会之上都上演着大事抬杠小事扯皮，到近几日汉武帝终于忍无可忍的宣布恢复朝会为半个月一次了，正是应了那句话，眼不见心不烦。而广信城则是派出大量探子，每天都又大量的消息从番禹秘密送往广信，这些消息却又不是苍梧王赵光在看，而是苍梧翁主赵阴华。
原本翁主的尊号只是诸侯王的嫡女所有，按理说赵阴华不应该有此尊号，但是赵光实在太疼爱这个孙女了，硬是封了她翁主的尊号。估计如果赵阴华是个男子的话，赵光很可能就将她立为王太孙了。
赵阴华在书房之中看着一条条不断传回的消息，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又面露微笑，但脸上的疲惫之色却说明她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阴华，该休息下了。你这样可撑不了太久的！”赵光拄着手杖，独自一人走入赵阴华的房中，看着日渐憔悴的孙女，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人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爷爷阴华没事的，不看到那霍光身败名裂孙女心中不安啊！你看这霍光也是够蠢，他竟然将自己的左膀右臂路博德和上官桀都派出去了，身边更是只留下五千兵马。他真以为番禺城那么容易就被他拿下了？爷爷，阴华估计要不了几天那霍光就要葬生番禺了。”赵阴华扬了扬手上的信笺，有些兴奋有些得意的说道。
“阴华，你老实告诉爷爷，你觉得那霍光怎么样？”赵光拄着手杖坐到了赵阴华身旁，面色郑重的问道。
“他？不就是个自大狂，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嘛！”赵阴华不假思索的说道。
赵光盯着赵阴华的双眼，一双浑浊的眼眸中却透露出睿智与洞悉一切的光芒，看得赵阴华目光都有些闪躲了才开口说道：“阴华你是爷爷一手带大的，这个世上没人比爷爷更了解你了。你刚才的回答，你自己能信吗？你都能看出来的破绽，那霍光自己会不知道？”
“爷爷，不是还不到十天吗？我们还没有彻底输的，要不要我们和吕嘉合作？如今番禺空虚，咱们的兵马要拿下番禺也不是难事的！”赵阴华有些沮丧的低下头，却又很是不甘心的说道。
赵光无奈的摇摇头，叹息的说道：“你或许没有感觉到，当日霍光离开时已经察觉到你这些小心思，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甚至连一个耳目都没有在广信留下，更没有催促我们递交降书。他也是在等啊，等我们主动归降。此时若我们大军一动，那摆在离水关几万汉军旦夕之间就能到广信城，其实自霍光进入南越以来，哪怕他的屠城之举，其实每一步都是大有深意。只是其中真正的缘由连爷爷也猜不透！”
“其实孙女也怀疑过霍光自曝其短是想引吕嘉出手，而后好彻底灭绝隐患。要不咱们通知吕嘉让他先不要动手？”赵阴华有些犹豫的说道，她虽然任性，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的后果不是她能够承担的。
“千万不要，这是阳谋啊！就算吕嘉此时也不得不出手，因为这也是吕嘉最好和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准备降书吧，霍光留给我们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赵光连忙否定了赵阴华的想法，最后竟然让赵阴华准备降书。
“不，爷爷，请让孙女再等等，我就不信霍光凭借区区五千人，真能够躲过吕嘉的杀劫，正如爷爷所言，此番吕嘉必然全力以赴。”赵阴华突然面色坚毅的说道。赵光看到自己孙女还如此固执，心中也不免叹息，或许自己真的有些太过宠爱这个孙女了。
“唉！都怪爷爷从小太过宠溺于你了，爷爷可以答应你，但如果此次事败，你必须答应前往长安太学三年。”赵光终究没有忍心拒绝自己孙女的请求，不过却在这请求上加了一个条件。
“好，那一言为定！”赵阴华爽快的说道，就如同一个小孩讨要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高兴。看着赵阴华灿烂的笑容，赵光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赵阴华的头。只是在赵阴华无法察觉的时候，赵光脸上却露出了无奈与不舍。
当日霍光从长安南下还是夏初时节，而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虽然南越的深秋感觉不到多少凉意，但秋日的萧瑟却一分不减。
这几日番禹城中大量的马车进进出出一派忙碌，而据说这些马车都是霍光用来装运南越王宫中的金银珍宝的，大量的马车已经忙碌了近三日时间，任谁也没想到南越王宫之中会有这么多的珍宝。
南越王宫，霍光站在一处花园中，随手摘下一片已经泛黄的树叶。霍棠一袭淡紫色的襦裙站在霍光身后，在这王宫美景映衬下更显美丽动人。
“棠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霍光看着手中泛黄的树叶问道。
“都安排好了，番禹这几日倒也是平静的有些不寻常。不过小妹还是有些担心赵光那里，君上千金之躯真不该如此冒险啊！”霍棠点头答道，不过随后又有些担忧的样子。
“那个叫赵阴华的孩子虽然有些任性，但是赵光却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那孩子还做不了主。至于冒险的话.......棠妹你都不怕，我这个做哥哥的岂有惧怕之理？”霍光依旧背对着霍棠说道。在他眼中只有十四五岁的赵阴华不过是个孩子，虽然聪慧过人，却也因为赵光的溺爱而养成了任性的性格。
“我若不在君上身边，那些人肯定也是会起疑的，这次君上就是想赶我走也不行了！”霍棠却是莞尔一笑，她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那种能成为霍光影子的感觉，只要有霍光的地方必然会有她的出现。
霍光转过身来对着霍棠也是会心一笑，而后他将手中黄叶捏成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似不经意间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宫室回廊，叹息的说道：“只是可惜了这大好的王宫。”
一声叹息之后，霍光迈开脚步向着王宫外走去，霍棠紧随其后。依旧是在二人走出数丈后，那些亲卫才快速的跟上。
“传令，今日本君要去城西大营犒赏三军，带上王宫美酒与众将士共醉！”空气中传来霍光的声音。
就在霍光前往城西大营之时，一只毛色光亮，看起来颇为灵性的小鸟也从番禹城飞了起来。而当天色渐暗，霍光醉熏熏的返回南越王宫时，这只小鸟已经飞跃了数百里，最后落在了赵阴华的书房前。
赵阴华给小鸟喂了几颗小香豆，而后从小鸟的腿上取下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张卷起来的信笺。看着信笺上的字，赵阴华眉头渐渐舒展，当看到霍光要去军营用王宫美酒犒劳大军的时候，赵阴华更是险些笑出声来。
“咦？起风了......想必此刻番禹城的风应该更大吧！”赵阴华看着窗外风中摇摆的树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在她看来霍光今日的举动一定会让吕嘉动手的，或许今日霍光便在劫难逃了吧。
正如赵阴华想的那般，入夜的番禹城确实刮起了大风，风声呼啸吹得窗户嘭嘭直响。番禹城的百姓除了听到风声和撞击声，耳中再无其它声响。但是无论是身处番禹何处的居民，都看到了城中央火光冲天，那大火照亮了天空，将番禹城照的仿若白昼一般！
南越王宫外霍光衣袍猎猎，在他身后上千精锐悍卒列阵以待。
“报，将军。王宫西侧所有通道都已封闭。”
“报，将军，王宫南侧所有通道全部封闭。”
“北侧全部封闭......”
“东侧全部封闭......”
不停的有军卒来到霍光面前禀报，而看着越渐旺盛的熊熊大火，却无一人提出救火。
“君上，今夜火借风势，加上咱们事先堆放的柴火和助燃之物，整个王宫已经全部化为火海了，想必那些人此刻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霍棠站在霍光身后满意的说道，看着已经完全化为火海的南越王宫，她脸上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广信城中不停的有送信的鸟儿落下，赵阴华看着一条条传自番禹的消息，开始一切都如她所料所愿一般，就在霍光烂醉如泥的返回王宫时，那些早已隐藏埋伏在番禹城的吕嘉手下，在同一时间连同王宫内应对王宫发起了进攻，而这些人竟然足足有两千多。
看到这个消息，赵阴华激动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恨不得马上飞到番禹，去看看霍光凄惨的下场。
“阴华这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就在这个时候赵光又一次来到了赵阴华书房。
“爷爷，霍光完.......”就在赵阴华想将霍光的事告诉赵光时，一只送信的鸟再次出现在了书房窗户上。
赵阴华也顾不得说了，便去取下信笺。当她看到信笺上的内容时，原本还兴高采烈的的神情突然变得僵硬起来，接着便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后竟变得魂不守舍，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第一九二章 霍氏一族，满门屠夫
南越大地再次震惊了，霍光用了一招引蛇出洞之计，将两千多吕嘉留下的暗手全部困于南越王宫之中，而后一把大火将南越王宫连同这两千多人一起烧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据后来的番禹居民回忆，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当霍光的部下再次进入南越王宫废墟之时，整个废墟之中竟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了。
就在南越王宫大火燃起的时候，苍梧王赵光的降书正式的递到了霍光跟前。而随后几日里，霍光屠夫之名再次传遍天下。
“嘻嘻，二哥这次又背骂名了！”番禹城外的平南将军行辕之中，霍棠坐在霍光身侧开着玩笑般的说道。
世人都以为这火烧南越王宫，焚杀两千多人的壮举又是霍光的手笔，却没人知道这条引蛇出洞的计策，从策划到实施都是霍棠的手笔。霍光甚至在想，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这些都是霍棠的手笔，会不会说‘霍氏一族，满门屠夫’这样的话？
不过这次的骂名主要不是集中在霍光杀了多少人，而是纷纷可惜这座已有近百年历史的巨大宫殿群，这个时代除了金银珍宝之外，最有价值的就要数这些宫殿建筑了，毫无疑问霍光焚烧南越王宫的行为和火烧阿房宫没有什么两样！
“你这火烧南越王宫之计，其实正合我心意，要真正做到从此再无南越，有些东西必须毁去，比如这曾经代表南越赵氏的王宫。”霍光看着霍棠现在是越看越满意，而烧毁南越王宫原本也是霍光所想。因为在霍光的计划中，任何会给南越百姓留下念想的东西都需要毁去，而这座南越王宫即便再珍贵也不能留下，这是一场真正的灭国之战，灭族之战。只有做到断其传承，灭其文化才能达到真正的一劳永逸。
“那么二哥咱们是不是应该开始最重要的一步了？”霍棠有些兴奋的问道，如今的霍棠早已不是初到南越时那个柔弱的少女了，有时候她想到霍光对她说过的那个永绝后患的毒计，心中就莫名的兴奋。
“这到先不急，等路博德抓到吕嘉他们再说吧。倒是棠妹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子了？一说到打打杀杀比我还兴奋了！”霍光玩笑着说道。
“哼，我还不是跟着二哥有样学样，都是怪你！”霍棠娇嗔着说道。
“对，对，对......都怪我......都怪我.....”霍光哈哈大笑着说道。如今吕嘉埋伏在暗处的势力已经被拔出，整个番禹城已经对他再无威胁，霍光也是心情大好。
与霍光的心情大好不同，广信城中赵阴华却是垂头丧气，整个人都显得憔悴无比。
“对不起爷爷！”赵阴华躺在床榻上虚弱的对赵光说道。连日来的劳累和现在信念的崩塌，使得赵阴华直接卧床不起了。
“傻孩子，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霍光已经收下了咱们的降书，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也不会和你计较的。想来要不了多久大汉皇帝的诏书就会到咱们广信了，你也要早些振作起来啊！”赵光一如既往的疼爱着赵阴华，即便整个苍梧国内都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他还是用更多的时间来陪着这个孙女。
“爷爷，阴华真的必须去长安吗？可是阴华真的舍不得爷爷啊！”赵阴华略带哭腔的说道，这一次她倒不是撒娇，而是真的不舍了。
赵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摸着赵阴华的手继续说道：“这次爷爷不能再让你任性了，既然你输了就必须去长安，那里有全天下最好的老师，是天底下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你才能见识到真正的天下之大。雏鸟终究是要飞向苍穹的，爷爷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明白！只是可惜啊......要是霍光没有拒绝就好了！”
“爷爷，别再说了，我去长安就是了！”赵阴华自然明白赵光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当日密会霍光的时候，赵光曾隐晦的提出用赵阴华与霍光联姻的意思，但是霍光很直接的就拒绝了，这一点在赵光看来依旧是一大遗憾。
南越皇宫大火熄灭五天后，霍光乘坐楼船出了番禺南门向着一海之隔的海南岛进发，因为就在昨日霍光终于收到了路博德的捷报，已经在珠崖县活捉了赵建德与吕嘉，同时珠崖儋耳两县也都已经归降大汉。
“君上，这就是大海啊？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了.....咱们会不会迷失在这茫茫大海中呢？”霍棠是第一次出海，迎着海风开始还显得好奇与兴奋，可渐渐的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大海，最初的兴奋与好奇也渐渐消磨，反倒表现的有些担忧起来。
“这两地之间时有船只往来，船工们早已摸索出了一条航道，棠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过要是再往深海去倒是有可能葬生大海，这时间一久淡水就会成为最严重的问题。”霍光看着霍棠的窘样，有些好笑的说道。
“淡水？这大海中这么多水难道不能喝吗？”霍棠更加好奇的问道。
“倒不是说这水不能喝，而是因为它含盐量太高了，越喝反而会越渴，最后可能会守着这无尽之水被渴死！”霍光有着后世的知识，对人体无法摄取海水倒是有些粗浅的了解，便对霍棠解释道。
“守着水渴死......还能这样啊.......”霍棠很是不解，不过却丝毫不怀疑霍光的话。
“对了，君上打算如何处理吕嘉等人？”闲聊之后霍棠与霍光说起了正事。如今吕嘉赵建德等人被俘，对这二人的处理却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
霍光手指在围栏上轻轻的敲击着，似乎在心中权衡着什么，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杀了吧！”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已经断定了吕嘉等人的生死。霍棠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留下的话，对于短期的稳定和招降其它顽固派有些好处，君上要不要考虑下？”霍棠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霍光，至于最终的决定依旧取决于霍光。
“忘了我给你说过的最后一步计划吗？另外可以开始着手北迁南越豪族的事宜了，这吕嘉和赵建德留与不留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杀了他们还能让北迁豪族进行得顺利些。”霍光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其实对于杀不杀吕嘉，什么时候杀，在他心里早已权衡了许久。
“那这么说，咱们年关之前或许就能回长安了？出来大半年了，想来夫人和成君小姐也盼着君上早日归去吧！”霍棠笑着说道，又转过头去望向长安方向。
“现在还不能回去啊.......”霍光喟然长叹，竟然有一种无奈的感觉，似乎并非因为南越之事未完，而好似那长安有着什么令他惧怕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当霍光在次踏上陆地的时候就看到了远处的几颗椰子树，还有不远处看起来柔软细腻的沙滩，如果不是身后的木质楼船和周围身穿汉代军服的人群，霍光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回到了后世。
“君上，末将已将吕嘉和赵建德带来了。”路博德很快出现在霍光面前，而后霍光也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带我去见他们。”霍光大步走开，即便要杀吕嘉，霍光也还是想去见见这位纵横南越几十年的丞相。
当霍光见到吕嘉时，吕嘉一身衣衫已经非常凌乱了，头发也有些散乱，不过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当霍光站到他身前时，吕嘉还抬头好奇的打量起霍光来。
“想必阁下就是安阳君霍光吧？倒真是年少英豪啊！”吕嘉原本坐在地上，此刻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艰难的撑起老迈的身躯，双目平视着霍光说道。
霍光看着这个虽然外表狼狈却依旧气度从容的老人，脸上也是露出来一丝笑意：“在下正是霍光，不过你忘了，本君还有个名号......叫大汉平南将军.......”霍光将平南二字咬得重重的说道。
“成者王侯败者寇，老夫败了便也是多说无益，老夫只想知道，如果我愿意归降，能封几千户？安阳君心里应该明白，若老夫归降可省大汉十年建设。”吕嘉依旧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说道，似乎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死！
“对对，丞相说的对，本王也愿降。并且会让南越所有人都降汉。”赵建德也在一旁连忙表态。
“哦？现在想通了？”霍光有些戏虐的看着吕嘉和赵建德。又继续说道“本君此番前来确实是为了二位，不过却不是劝降来的，而是为了取二位项上人头。”霍光的话让吕嘉和赵建德身躯一颤，神色巨变！
“呵呵，安阳君说笑了，赵氏一族耕织南越近百年，这百万黎明心中只有南越赵氏而无大汉，我等死不足惜，但恐怕却有违大汉皇帝陛下之初衷啊！”吕嘉淡淡一笑依旧有恃无恐的说道。
霍光轻蔑的一笑，而后有些轻视的对着吕嘉说道：“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句话不知丞相听过没有？你的格局终究太小了，我大汉陛下的心思岂是你能揣度？跟你说最后一句，本君比你更了解皇帝陛下！”霍光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看吕嘉的表情便转身离开了，霍光走出不过数丈远，就听到身后传出两声惨叫，接着便是东西滚落在地的声响......
第一九三章 故技重施
长安城未央宫，已经改为半月一次的朝会终究还是举行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今日汉武帝似乎比以往来的都要晚一些，好在今日朝会一开始，一则由平南将军霍光传来的捷报，让朝堂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南越。
捷报的内容很长，但大体来说分为三个内容。其一便是南越乱臣之首丞相吕嘉、伪南越王赵建德伏诛，南越之地已尽归大汉。同时平南将军已经迁徙原本的南越豪族近三万人北上，并请求朝堂安排接收事宜。
第二件事便是平南将军上书，请求设置东南九郡，分别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每郡下辖数县，取消南越国名号，从法理上彻底断绝南越国。
至于第三件事，则是霍光告知朝廷与皇帝，已经调遣南越国与苍梧国降卒六万余人，兵分两路，一路四万余人前往东越国并入杨仆麾下攻伐东越。另一路约两万人，在田甲率领下前往西南汇合何遗所部攻伐且兰国。
“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啊！原来平南将军的意图竟是在此，以南越降卒攻打东越与且兰。恐怕数月之后我大汉又将多上好几个郡。”朝臣们纷纷低声私语起来。
“霍光这是要灭数国，开千里疆域，如此大功也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封赏？”朝臣们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敬佩的，更多的则是关心汉武帝会如何封赏霍光。
“封赏之事暂且不提，南方未定，平南将军暂时也不会还朝。眼下诸位说说该将北迁的南越豪族安置于何地吧？”汉武帝出声压下了朝堂的议论。
“臣以为可置于河东郡，河东郡乃平南将军故地，将南越豪族遗民迁于此地，可震慑其不臣之心！”一位御史出列奏道，将南越北迁的豪族遗民放置到霍光的老家河东郡，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
“陛下，臣以为若选河东郡，还不如选河内郡。河内郡之前的叛乱也是平南将军平定的，而且因战乱之故如今河内郡人口凋敝，将这些南越人迁往河内郡既能充实人口，那河内郡大小官吏都是跟平南将军平过乱的，对这些南越人自会比其他郡县更加上心。”一位丞相府的官员也出列说道。
“不，还是河东郡好......”御史台又一位官员站了出来，而后滔滔不绝说了许多，似乎听起来也有些道理。
“河东郡没有河内郡更合适........”丞相府立刻又官员出来反驳。
“还是河东好！”
“河东肯定没有河内好！”
不过片刻整个朝堂有一如既往的乱哄哄一团了，而御史台与丞相府的官员在如何安置南越人这件事上又一次争锋相对起来。中立的官员开始低着头闭目养神起来，而汉武帝藏在大袖下的手掌不由得握成了拳头状。
“够了，一半迁往河东，一半迁往河内。这样你们满意了吗？退朝......”许久之后汉武帝豁然起身，而后有些微怒的说道，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转身向着后殿走去。
霍光的请求自然全部被汉武帝准允了，不过等他得到长安的答复已经是踏上海南岛半月之后了。自从来海南岛杀了吕嘉和赵建德，霍光便在此住下了。虽然已至初冬，但海南岛的气候依旧怡人，霍光躺在沙滩之上，手里抱着一颗削成一半的椰子，给霍棠讲着天南地北的趣事。
就在霍光与霍棠谈笑风生之时，一个亲兵匆匆向二人跑来，不过却是直接跑到霍棠身旁，将一封书信递给了霍棠。因为霍光对造纸术的改良，如今纸张书写已经非常普及了。
霍棠展开信笺，一目十行的扫了起来。还没有完全看完信笺霍棠便开始对着霍光说道：“君上，陛下已经同意设置东南九郡了，除了各郡郡守都尉由朝廷指派外，以下官员皆由君上任免。看来这东南九郡以后都要以君上马首是瞻了！你看咱们要不要举荐几个自己的人掌握几个大郡？”
郡守便是一方封疆大吏，以霍光如今的威望功绩，如果举荐谁为东南九郡的郡守，想必汉武帝那里十有**都会通过，所以霍棠才会有此一问，若是平时一个郡守之位，足以让两派势力好一番争夺了。
“不必了，若再插手郡守人选，便是有些得寸进尺了，反而给陛下不好的感觉。咱们的根基不在此，要得再多也无用！”霍光直接出言否定了这个提议。
“还有一件事，陛下将北迁的南越贵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安置在河东郡，距离平阳不远。另一部则分散安置在河内郡。另外我们自己的消息说，为安置之事，丞相府和御史台的人争的不可开交，最后是陛下择中选了这个方案。听说如今就差御史大夫和丞相亲自下场了！”霍棠继续说道，她现在也大概明白了，霍光以前说的还不是回长安的时机指的是什么了。
“杜周是什么态度？”过了片刻霍光突然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是御史中丞，这种时候恐怕也只有站在御史台一方了!”霍棠想了一下答道。
“给杜长史传个话，就说若想他父亲保住官位，能置身事外便置身事外吧，实在不行也要就事论事。”霍光又想了一会说道。杜长史便是杜延年，因为杜延年的关系，他觉得如果能帮杜周一把就帮他一把。
“好，我随后便传话给杜长史。君上是觉得御史大夫会输？”霍棠点头应下，又好奇的询问道。
因为汉武帝早些年罢黜了法理上的大汉最高军事长官太尉，而后设了一个不长置的大司马取代太尉，但这个职位只是加官，目前也只有卫青一人领着，而卫青同时又有大将军之位，地位还在三公之上。所以大汉的外朝实际上就只有丞相和御使大夫最高，对于这场大汉有史以来最强势的御使大夫和丞相之间的相权之争，连霍棠都非常的关心结局。
“哪里来的输赢啊，朝中党争，所胜者唯陛下尔！”霍光喟然长叹，在他看来不管是张汤还是庄青翟，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赢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君上回朝会不会.......？”霍棠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兴奋的问道。
霍光好气的瞪了一眼，故作不悦的说道：“傻丫头，你想什么呢？”
“我还不是为君上着想，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君上又是携大胜之势还朝，再过不久想必东越与且兰也将灭国，以君上灭数国之功绩，总不能还回去做京兆尹吧？”霍棠嘟噜着嘴说道，看上去还有些委屈的样子。
看到霍棠这样子，霍光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最后还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大将军还在，我要么离开长安，否则京兆尹就是陛下最大的限度了！”
“陛下担心外戚势力过大？”霍棠瞬间便明白了许多，此刻她也算明白，关于霍光的封赏肯定让汉武帝也特别头疼。
“这些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何遗和杨仆那里现在什么情况？南越降卒还剩多少？”霍光淡淡的说道，将话题引到了东越与且兰的战场上。
霍棠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条，而后对霍光说道：“东越在杨仆和朱买臣的南北夹击之下，已经攻占其国土大半，如今余善的兵马都被压缩回王都周边做紧缩防御了，按杨仆将军估计，最多月余就能彻底扫平东越。而在东越战场的南越降卒已经折损过半，如今不足两万了。且兰方面进展稍微缓慢些，因为山多林密、道路狭窄易守难攻，而且且兰军也不与我军正面作战，大多隐藏在森林之中偷袭，目前何遗将军只能攻打一些城寨，而后以城寨为据点向周边扫荡，且兰的两万南越降卒阵亡不多，折损只有五六千人。”
“六万降卒折损快到一半了，可以传令杨仆何遗诸将减缓进攻了。另外对作战英勇者论功行赏，特别强调无论是汉军还是南越降卒皆一视同仁，该赏的赏，该擢升的擢升，只要南越降卒军功足够，即便为将本君也会上奏陛下为他请封。这一条是军令，务必传达到每一个人。”霍光正色道。眼看南越降卒死的差不多了，霍光这条一石二鸟之计也就完成的差不多了，为了以防适得其反，这个时候对剩下的南越降卒也开始了怀柔政策。
“君上是想沿用河内的老办法？将局势拖到长安分出胜负？”霍棠大有深意的看着霍光，然后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说道。
“什么河内的老办法？”霍光一脸不解的问道，一时间他也没有反应过来霍棠说的什么意思。
霍棠有些得意的看着霍光，而后压低着声音说道：“我可是努力学习了君上这些年的处世之道，当年君上河内平叛，正好遇到朝中告缗风波，最后君上用的那一招应该叫做养寇自重吧？”
“哦？你倒是有心了！此番便作故技重施吧.......”霍光有些意外的看着霍棠，如果说以前霍光看待她的眼光是欣赏的话，如今已经变成了正视，霍棠的成长让他都始料未及。
第一九四章 错乱的时间线
长安下起了冬日的第一场雪，整个长安城一片银装素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安阳君府这大半年来显得过于平静，少了往日的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不过随着一封封来自南越的捷报，李妍这些日子倒是没有一点空闲。终日里不是这家夫人相邀便是那家相请。
今日李妍难得闲下一日，在府中花园陪着霍成君。霍成君如今已经能够到处乱跑了，正在丫鬟的陪伴下满雪地里乱跑。李妍在卓文君与金瓶的陪同下，正一脸微笑的看着霍成君玩耍。
“长安都下雪了，也不知君上在南越衣物够不够，在那里吃的好不好？”李妍抬起手来任由雪花落在白皙如玉的手掌上，口中轻叹着说道。
“夫人您忘了？棠小姐传回来的书信中不是说了吗？那海南岛上就是冬季也如夏日一般，只要等灭了东越和且兰君上就能班师回朝了！”金瓶在一旁说道。虽然她是霍光的侍妾，但也没有直接称呼霍棠名字，反而也跟着称呼棠小姐。
“君上携此滔天之功归来在即，后面的日子夫人恐怕最好将那些邀请能推的就推掉了。”卓文君似有所虑的说道。
“婶婶这是为何？如此岂不是给人咱们安阳君府傲慢无礼的印象了？”李妍不解的问道，以前劝自己答应那些贵妇夫人相邀的是卓文君，如今让自己不与这些人来往的也是卓文君。
“以前是以前，现在却不一样了，此时你若再过分活跃，反而容易落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将来君上还朝，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而若你此时稍有不慎，就将成为日后被攻诈的地方。再说如今君上那里几乎大局已定，即便傲慢一些也有咱们君府傲慢的资本！”卓文君缓缓说道，她是有才智有谋略的女子，李妍和金瓶看不到想不到的她却能够想到。
“那让甄总管闭门谢客吧！君上一日不还咱们就一日不出这府门！”李妍对卓文君的话时言听计从，想到自己无意的一些举动甚至一句话都可能为日后霍光带来麻烦，她更是干脆决定府门都不出了。
与安阳君府的闭门谢客不同，长安城其它达官显贵却是暗流涌动，而暗流的核心直指御史大夫张汤与丞相庄青翟。
未央宫中，汉武帝很久没有去过那座神秘的，挂着巨大布帛的宫室了。在这个下雪的午后，汉武帝踏着薄薄的积雪一个人走进了这座大汉最神秘的宫室，那些随行的侍护卫都远远的站在宫室外等候。
汉武帝站在巨大的布帛前，布帛上的名字已经占满了一大半。以前霍光的名字还排在末位，现在随着一些新的名字写在布帛上，霍光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中间靠前的位置上。而如今除了那些已经画着红圈的名字，最前的几个名字赫然是卫青、张汤、庄青翟等人了。
对着布帛沉思许久，汉武帝从最开始的那些名字扫过，每看到一个名字他的脑海就涌起一段段的记忆。
有自己的第一任丞相，建陵侯卫绾，那个曾经在自己继位初期帮助自己对抗窦太后的老臣！
有自己的舅舅，武安侯田，那个曾经全力助自己铲除窦婴，相貌丑陋的小老头。
还有一直窥视皇位的淮南王刘安，一个极其重视学问的皇族，刘安在位时，淮南国的奇人异士、诸子百家传人比长安还多。
可惜这些人终究斗不过汉武帝，因为这些人都有明显的缺陷或贪欲，当汉武帝将目光后移，落到张汤和庄青翟的名字上时，沉思了片刻的汉武帝还是拿起毛笔，在两人的名字上重重的画了圈。
若是以往汉武帝圈下名字或者写下新名字便会离开，可今日他在圈了庄青翟和张汤的名字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放下笔将目光继续投向布帛上，最终落在眼中的只有霍光这两个字。
远在天涯海角的霍光并不知道长安已经下雪了，此刻他屏退左右，正独自一人在临时修筑的木屋中。霍光站在案几前，正一件件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最后他将一件贴身穿着的白色内衣解下平铺在了案几之上。
霍光双手撑在案级两侧，俯着身子仔细的看着这件平铺开的贴身衣物。只见白色的衣物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没人看得懂，仿佛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文字，相比于现在使用的小篆，这种符号可以用其丑无比来形容了。
“张庄自杀张骞返，酒泉武威汗血马。汾阴出鼎征南越，北巡匈奴封泰山......”霍光小声的念着，这衣服霍光贴身穿了几年了，就是他怕时间太久，自己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便将自己能记下来的历史事件刺在了衣服上。
可是霍光再次翻出这衣服时，他发现随着他的到来，一些原本该后面才发生的事情竟然已经提前发生了。比如说出鼎和征南越本应该在张汤和庄青翟自杀后才出现的，可是现在南越已平，鼎也早就摆在了未央宫，这时间线也就完全的错乱了。
而因为自己，一些原本应该死去的人没有死去，一些应该还在的人却提前死去了。更多的人因为自己的原因官位权势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尤其是自己这次平了南越东越且兰，不知多少人加官进爵，甚至列侯都可能多上十来个。而随着大汉南方的巨大变化，整个大汉的时间线就彻底错乱了，可以说以后霍光就再也无法凭借一些记忆行事了，以后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大汉王朝。
“变了这么多？恐怕变得最多的还是我吧，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候的霍光应该还只是个奉车都尉，比两千石的官，虽然已经初得汉武帝赏识，但是也仅仅算是展露头角。而我如今尽得大汉南方之地，手下更有雄兵十万。如果此时.......”
霍光小声的说着，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惊出了一声冷汗。划江而治，一个后世常常被提起的词汇不由得涌现出来。
“冷静......要冷静.......此时万不可得意忘形，先不说我能有多少把握，妻儿老小皆在长安，一步踏出便是万劫不复.....”霍光猛地甩了甩自己脑袋，努力让自己抛弃这个胆大包天且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或许你原本并不想，但是真的有时候一念所致，人就会不顾后果的去冒险，这和那些赌徒输红了眼将一切都压上很相似。霍光刚才冒出那样的念头也是如此，唯一庆幸的便是霍光能够及时醒悟。
“既然时间线已经错乱，那留着也没用了。”霍光很快平静下来，再看向那绣着金字内衣时眼神已经变得古怪起来。
霍光光着上身，在木屋内独自踱步，过了许久他似乎做下了决定。只见他披起一件外套，而后毫不犹豫的抓起那衣服转身走出了木屋。屋外早有许多亲卫看到霍光衣衫不整的走出，纷纷连忙上前。
“都别过来，本君要一个人静静。”霍光老远就对着这些人说道，而后他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那件衣服将石头包裹起来，两条衣袖打了一个死结，当霍光走到海边时，手臂用力一甩，就将裹着石头的衣服丢入了海中。
霍光在海边站了很久，仿佛他刚才丢掉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而是他的过往和记忆。直到夕阳西下，夕阳洒在海面将海水映的一片金黄时，霍棠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背后。
先前霍光有令不准任何人靠近，那些亲卫自然不敢违抗，但是远远见到霍光独自一人站了那么久，这些亲卫不得不请示了霍棠。
“二哥在想什么？”霍棠仰着头，看着霍光那同样被夕阳映照成金黄的脸庞问道。
“哦，是棠妹来了！也没想什么，只是人有些时候会自己陷入知见障中，已经没事了！”霍光随意的说道，脸上洋溢着微笑。
“知见障？这是什么？小妹还是第一次听说呢！”霍棠见到霍光一如既往的神情，心中也轻松下来，又好奇的询问霍光。
霍光想了一下，这个时代可能还真没有这个词语，便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以现有的知识去解读那些自己不懂的事物，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反而成了认识新事物的障碍。就好比一个小孩从小生长在南越部落，很自然的那孩子就能掌握土著语言，而让一个习惯了中原语言的成年人来学习土著语，可能终其一生都难以做到土著人那样。”
“原来是这样啊，二哥懂得可真多。”霍棠也觉得霍光说的很有道理，一脸崇拜的说道。
“呵呵，此小道尔。咱们回去吧，安排一下，明日开始咱们巡视一番东南九郡吧，拿下了南越总该去看看咱们努力的成果。先从最南端的日南郡开始吧，如果有时间还可以绕道去且兰或者东越看看。”霍光转过身来对霍棠说道。日南郡所在便是后世的越南，与海南岛一海相望，也是如今大汉版图的最南端。
“这一番巡视下来恐怕得大半年吧？今日陛下传来的旨意中已经有希望君上早日班师回朝的意思了，是不是陛下担心丞相和御史大夫最后会兵戎相见？”霍棠将今日新到的消息汇报给霍光，汉武帝的策书中确实已经有些要霍光回朝的意思了。
“传令给杜延年，让他以年关将至，准备开夜市为由，调京辅都尉之兵入长安，加强长安的巡逻和警戒，另外特别注意甲第和宣平里。咱们继续咱们的事，有大将军在长安，乱不了的！”霍光已经起身而行了，不过转身之时已经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
虽然如今霍光身处大汉的最南端，远距长安数千里之遥，甚至很多人都忘了他还有一个京兆尹的官职，但他依旧是大汉心脏之地的京兆尹！
第一九五章 众矢之的
已经将朝会改成十五日一次的汉武帝，在没有朝会的日子里也会每天抽出时间来批阅一些重要的奏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仅此一点可以看出，汉武帝至少算是一位勤政的帝王。
“江充，这些日子长安城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汉武帝一边翻看着奏章，低着头向不远处的江充问道。
“回陛下，倒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御史台的官员和丞相府的官员，各自间来往比较平凡。这年关将至或是串串门倒也算不得有趣。”江充的声音很好听，既有男子独有的浑厚，又有些许空灵之感。
“你去死牢之中选五十人，这些人以后便为你耳目，替朕打探长安的一举一动。”汉武帝依旧低着头，一句很随意的话，江充却是连忙拜倒在地。
“臣定不负陛下厚爱！”江充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虽然只是五十人的属下，但这是汉武帝第一次正式给自己任务。仅凭为汉武帝耳目监视长安这一条，江充就知道只要自己办的好，将来地位至少能在九卿之上！
汉武帝低着头微微点了几下，而后拿起一封署名京兆尹的奏章。汉武帝微微一愣，这还是霍光南征后，第一份以京兆尹名义递交的奏章。
奏章的内容很简单，正是霍光授意杜延年递交的，请开元宵夜市和调京辅都尉兵入长安的事。汉武帝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略一思索便在奏章末尾写了个准字。
当京辅都尉之兵以维护元宵治安为名进入长安城时，远在大汉另一边的霍光，已经踏上了大汉版图最南端的日南郡郡治西。而这次同霍光一同巡视东南九郡的除了上千人的亲卫营外，还有十多名从各郡征召来的画师。
“君上，带上这些画师干什么？”霍光的决定往往让人不解，但最终都大有深意。对于带这么多画师巡视，霍棠很是不解。
“自然是给咱们的皇帝陛下准备一份大礼了！这东南九郡风光与关中之地大不相同，我让这些画师将九郡之景物风俗都留影于绢帛之上。即便陛下没有来东南九郡，也能对此有一个直观的了解。”霍光耐心的说道，这个时代大多还在以文字传书的时候，霍光已经想到了用画影的方式将东南九郡的风貌呈给汉武帝，想来汉武帝也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件礼物的。
“君上这个主意好啊！这可比打下东南九郡更让人有直观的印象了，我想君上派人作的这些画帛，必将会成为传世之作！”霍棠也是一脸兴奋的说道，她都很期待这些随行画师会描绘出怎样的九郡风光。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去做，你吩咐一下，让斥候每到一处便做一番简单的丈量，这东南九郡既然已是大汉疆域了，那么大汉也应该有东南九郡完整的地图了。”霍光再次吩咐，却是要绘制东南九郡的地图。
可以说霍光的每一个计划，无论大小都在一点点的将东南九郡彻底融入大汉，而原本与南越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一点点的抹除。
西县令早早的就率领下属在城外迎接霍光了，因为如今大多的东南九郡太守都还未到任，各地便以县为行政单位，所有军政大事皆汇与平南将军行辕，最终又大多由霍棠代为批复。
“下官拜见平南将军”西县令还是原本南越国的那位，他归降的早，加上也不是吕嘉的亲族门生，霍光便留着他继续做县令。毕竟这偌大的南越还是需要一些地头蛇帮助大汉维护统治的。
“县令请起。”霍光示意西县令起身。这县令与南越土著长得还是有些差别，虽然颧骨高高凸起，皮肤也比中原人黝黑不少，但还是带着几分中原汉人的影子，想来应该是汉人与南越混血的后裔。
霍光巡视东南九郡，很大程度上更是为了宣扬大汉对这里的统治，在霍光巡视九郡各县时，路博德也带着仅有的两万余人开始在东南九郡各地剿匪，这所谓的匪便是那些隐藏在南越密林中不肯归降大汉的土著部族，或者当时大股逃至山中的南越军卒。
当霍光带着画师在东南九郡描绘山岳河流、地理风俗、绘制九郡地图时，在远离城池的山林中，一场场血腥的屠杀也同时在展开着。在霍光的命令中，凡是不愿归降，不愿接受大汉管理的部族，全部被屠杀殆尽。这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战争，但这场战争所死亡的人口，甚至远远的超过了霍光屠城人口的总和。
原本在南越大地上生活了数百上千年，人口从小到数十人，大到三五千人的部落，在路博德的大军扫荡下，一个个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随着霍光的脚步踏过东南九郡一个又一个的郡县，身后所携带的画帛也越来越多，如今已经装了足足一辆马车。而随着冬去春来，九郡之地也渐渐的走出了硝烟战火的氛围。在霍光的授意下，吕术联合大汉其他几位大商人，迅速的打通了中原腹地与东南九郡的商路，陆路水陆大量的货物往来贸易，随着商路的发达，中原文化更是快速的渗透到东南九郡，甚至许多东南九郡的上层人士，已经开始以使用纸张，穿着中原服饰为荣了！
“君上，长安的消息到了！”霍棠带着一顶竹笠四周以白纱帷幔，这还是霍光当日在日南郡想到后世一种女性遮阳的帽子而为霍棠做的。南方的阳光猛烈，有了这特别的斗笠，霍棠还依旧保持着白皙的肌肤，反而霍光被晒得黝黑了不少，倒也平添了几分沙场气息。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小事啊？”霍光看到霍棠神色少有的严肃，知道恐怕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
“御史大夫被下狱了，看来是丞相胜了！”霍棠掀开帷幔附在霍光耳畔说道。
“现在说胜负还为时过早，不过可以传令杨仆与何遗所部，全力进攻东越和且兰了。告诉杨仆本君在长安等他归来，派使者传令夜郎和巴蜀两国，与我军合力攻下且兰，我大汉只要且兰一半，增两县为犍为治下，另一半让他们两国自行划分。”霍光说出的计划，似乎早就想好了一般。
“这么说咱们真的可以回长安了？只是为何要将且兰分一半给巴蜀和夜郎？”霍棠想到能很快回长安也是很高兴的，不过她对让出一半且兰国土给巴蜀和夜郎国又很不理解。
“西南之地比南越还复杂无数倍，那里只能徐徐图之。先扩大键为郡的范围，又让巴蜀和夜郎两国看到眼前的利益，可以帮助大汉彻底吞并且兰。这才是眼下最好的取舍。”霍光心里清楚，大汉要完全吃下且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里地型更加复杂，山民居住也更加分散，大汉根本没精力去控制和开发，不如让巴蜀和夜郎帮忙镇压。其实霍光知道，就是东南九郡如果不是先秦的五十万大军在赵氏家族带领下经营了近百年，自己也不可能做到真的一劳永逸的收归大汉。
随后的日子里，霍光继续着巡视东南九郡剩下的地方。而每过几日霍光都能收到杨仆进攻东越和何遗进攻且兰的捷报，当霍光全力进攻的命令下达后，又有了对巴蜀夜郎的许诺。无论是东越还是且兰都根本抵挡不住大汉兵团的兵峰。
霍光听着一座座城市被攻陷，到后来敌方不少将领已经开始倒戈归降大汉的时候，霍光终于吩咐下去，准备收拾行装班师还朝了。随后一封平南将军即将还朝的奏章也出现在了未央宫的朝会上。
不过几日前御史大夫张汤下狱，整个朝堂人心惶惶，对于霍光还朝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关注。倒是安阳君府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张灯结彩，等待着她的主人归来。
当霍光巡视完东南九郡后，东越战场与且兰战场也都基本结束了。当他带着南征大军再次来到阳山关时，因为连续作战的关系，身后也只有一万七八千人了。而东越战场杨仆所部楼船军两万，加上朱买臣的一万郡兵，还有后来上官桀带去的四万南越降卒共计七万大军，统计之后也只剩下不到三万人了，其中还有一万余南越降卒生还。仅仅南越与东越战场阵亡的汉军就达到了三万多人，至于南越军卒和平民死亡人数则达到了数十万，尤其是东越之地，更是出现了百里无人烟的惨景。
“君上，长安又出大事了.....”这一次霍棠少了一些往日的从容镇定，难得的表现出一丝慌乱。
“不要慌，天塌不下来！”经历这次南征之战，霍光更显稳重从容。
“丞相和御史大夫都死了......陛下要你立刻回长安！”霍棠有些喘息的说道，可见她刚才应该是一阵小跑过来的。
“怎么死的？”霍光沉声问道。
“自杀的，御史大夫在狱中自杀，丞相自杀于家中。”霍棠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初闻这个消息，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看来此番还朝，本君也不得太平了.....传令加速行军早日返回长安！”霍光喟然长叹，最后还是下令早日返回长安。
霍光心里清楚，如今御史大夫和丞相双双自杀，所留出来的权利真空非常庞大。虽然自己无心争夺这两个位置，但是自己毕竟是携灭国之威大胜归来，即便自己无心争斗，也很自然的会成为其它势力攻伐的对象。霍光甚至都预计到，到时候朝中大小势力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因为自己已经成为，摆在这些想要三公之位的人前面最大的障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