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出征
年后第十一天,河东紧张的气氛骤然来临。
毫无征兆的祝彪下达了军队集结令,超过八万的正兵百川汇流一样汇集到了河东郡城。
骑兵五营悉数征召,人数超过五万三千骑;
步军李宪、呼延庆、杨延彰三部全数拔营,兵额超过两万五千军。连同祝彪三千多人的亲兵营,李延两千骑的玄甲铁骑营,总兵力达八万四千人。
当然,军中还有小五千人的辅兵,再由直接从民间征集的青壮力,总数高达十二万之多。一时间整个河东人心惶惶,残存的年味迅速消褪,激荡起的波澜让河西、安州、平州,整个北汉都吊挂了心。
紧紧地从身后抱着祝彪腰,脸埋在冰凉的铠甲上,单玉屏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栗。这不是冷的,凉的,而是紧张的,害怕的。
祝彪又打算大雪天出兵,而且一次出兵十几万人,这简直是她所无法想象的。单玉屏不懂军事,可也清楚两三万人与十几万人间的差别。那不仅仅体现在人数的差异,更是作战目的上的天地之别。
这让她如何不担心呢。
抱着祝彪宽厚的腰身,死死地抱着,不说话。
祝彪握着单玉屏的手,只感觉两人间一股莫名酸楚的气息在流动。“我会安全回来的,一定会——”
这场仗将是他入伍从军以来第一次针对胡人的大兵团作战,他相信自己会取得胜利。河东军也将在一次次的胜利中再次完成脱变,成为之前不扩军时那边的无敌jīng锐。而胡人,胡狗,胡部,就将会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大兵团作战面前消散、溃败。再消散、再溃败……
最终直至灭亡!
受降城的战局,中原联军已经占据了上风。大雪来临后,弓弦、弩弦全变成了软面条,胡狄联军失去了骑shè这一看家本领,中原联军也失去了强弓劲弩,两边的厮杀更见血腥,无数人永远倒在了枯黄草地上。
最终凝聚一心的中原联军技胜一筹主次不分的胡狄联军!
除去正面僵持在受降城下的一处战场,余外的三处战场中原联军都战胜或是击破了胡狄联军的阻挠,现在百多万大军四面包围了受降城。受降城内也有二三十万之众的胡狄联军。外面也有更多数目的军马在。受降城战场正在形成一个——攻坚、打援的局面。
因为战争是一个环环相扣的组织运动,中原联军有着明显占有主导地位的领头人,即使在战场上付出再大的牺牲,周军做出了决定,陈、中山、燕、卫等**马也会捏着鼻子硬着头皮顶上。
而胡狄联军不一样。
牺牲小的时候还都能齐心协力。当牺牲大过承受底线时,谁上谁不上就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胡人、狄人谁都不愿自我的实力损失惨重,对方的实力损失却相对较轻。并且受降城是狄人的地盘,胡人先天上心里就有一份‘不负责’感。又觉得自己是来帮狄人的,在决战之时,作为东道主的狄人应该承受更重大的负担和任务。
而这负担和任务往往就意味着牺牲、损失。
一个环节扣不上,整条链锁就会断开。胡狄联军三处战场的失利。毫无虚假的应证了这一点。他们内心下的小心思,最后把自己送到了失败的位置。
胡狄联军已经陷入了不利态势,甚是可说已经沦入败局。但因为受降城的重要xìng,胡狄两军又不能不在此倾力一战。
受降城不仅仅是狄人的圣地。更是胡狄两部的一个交汇点。此地一失,中原联军就等于是劈开了胡狄在北隅塞外最牢固的一个点,刀子继续滑下,整个草原都能被一分为二。
胡狄士气大落不提。他们即使退入草原深处继续组成联军,中原联军向西进攻狄族弹汉山。或向东进攻胡族的龙城、狼居胥山,难道胡狄二族就真能让对方的大军进入自己的腹地?更要独自支撑双方百万大军的一切耗用?
而要是不支持,对方几十万大军来援,难不成也要带上数以千万计的羊马?那速度还能提的起来吗?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便宜。
所以胡狄双方才耗准了受降城这个位置。处两族交界地不远,都可以用上力气。而此地一失,盛极一时的胡狄联军,隐隐的就有分家各过各的迹象了。
所以,祝彪断想,受降城之战胡狄两族肯定会坚决打下去。那么,这个时候就是他带兵北进的大好时机了。
或许等自己踏平燕然山继续北上的时候,就正是胡狄两军彻底败阵受降城的时候呢。
祝彪站在高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不断涌出的河东步骑。十二万人及更多数量的马匹、车辆,是如此之多,如同水银泄地一般,填满了整个河东郡城外。
无数的队伍,无数的旗帜,铠甲的铿锵碰击声,士兵们的脚步声,风吹打着旗帜的猎猎声,犹如一股大cháo正在汹涌的向着北方涌去。
冬rì下,阳光照shè在从南面过来的滚滚大军身上,铠甲和刀枪光芒闪闪,军鼓、号角声四起,伴随苍茫的暮sè,一种难以言语的威压感浓重的压迫在周边数十万相送的百姓心头。
车马人流滚滚去,又有多少人会最终把生命留在大草原呢?
这个时候没人去想那么多。
河东的百姓们虽然为自己的子弟担忧,但祝彪常胜不败的威名摆在那里的,名将光环的笼罩下,人们看到的都是胜利。而不知道,即使祝彪的胜利背后,也聚集着累累白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半点不虚假。
冷冽的寒风呼啸,冰凉刺骨的雪花不停地打在人脸上。天地间都被寒冷冻成了冰块,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都冷的厉害。
出征的十二万河东军民人人都把衣服紧紧地裹缚在身上,但即便如此凛冽依旧不停地渗透入皮套中。不时的还有战士滑倒在地,因为地面已经整个冰冻。大雪融化后的痕迹在枯草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冰面,在太阳的照shè下冰块会有些融化,却就变得更加嗤滑了。只是车轮在光溜溜的冰面上辘辘滚过,倒是节省了战士们不少的力气,只要能把握住方向就行。
冬季不过去就发起进攻,将士们受些苦也是应该的,祝彪打定了如此注意,现在河东军所遇到的一切困难他就都已经预料到了。对于大草原冬季的寒冷和漫长,这么多年了那还有不清楚的。
仿佛是强光照耀着雪白的原野。拐过一座山头后,入眼的地平线更加宽阔了,刀子一样的寒风似乎也减弱了不小。从出平川以来,数rì的艰苦跋涉,他们距离出云口越来越近了。
李攀龙部依旧留守出云口要塞。但在眼下这个季节,能够躲在相对暖和的要塞里,李攀龙部的待遇绝对比大草原上九成的胡人好。
过了出云口,祝彪把队伍分作三路进军。zhōng yāng一路自然是步骑主力军,祝仝、祝忠两部骑兵列在左右,相距各二十里。
进入草原的第三天,雪花飘了下。
四面八方只能看见落雪形成的一条条白sè斜线。因为在野外。寒风执拗地把一切都往一个方向吹。右边,左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花。人的眼睛找不到别样的、新鲜的东西。什么白sè以外的颜sè都看不见,到处是一片白雪。
风雪迎面吹来。吹得雪花糊住了眼睛,冷风从任何一个微小的缝隙里穿过,冻的战士、民夫都瑟瑟发抖。可是除了把皮衣军服裹得更严密一些外,他们毫无办法。
严寒把整个大草原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子。狂风呼啸。大雪纷飞,队伍……始终在前行。
祝彪大胆的放弃了之前去燕然山的老路线。那是一条沿途都有海子和河流的路线,往昔里自然尽是胡部的聚集地,大军走那里至少饮水问题是不需要担忧的。
但现在不是下雪么,有现成的水源在,祝彪为保密,虽然他如此大张旗鼓的进军草原,消息可能早就走漏给胡人了。但只要乌维驮掌控不住他的行军路线,那部队就一样具有突然xìng。
三天的时间,大风雪中十二万军民顶风冒雪走了五百里。等到大雪停下了,连祝彪坐下的青骢马都消瘦了一圈。
吃草只能让马活,要保膘,还是靠豆饼。
可大雪纷飞的,寒风刺骨,人眼睛都难睁开,喂起豆饼来当然不如前时方便了。再说大雪里,行军速度虽然降下来了,可马匹的消耗,绝对之多不少。
“噗嗤——”这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啊——”这是胡人惨叫的声音。
“轰隆——”这是马圈、帐篷倒塌的声音。
不甚大的胡人营地中,先头河东军如入侵的蝗虫一样,飞速的啃噬着所看到的一切生物。
人,杀死。牛马羊,带走。
这已经不是河东军遇到的第一个小胡人部落了。在此之前他们还遇到了另外的三个,连同这个就是第四个,第四个人口不到万人,或更准确说人口只有五千上下的小型胡部。
祝仝带领的骑兵突然间出现在胡部的西面。这个在寒冬中煎熬的小型胡部毫无防患之下被可比自己人口总数的河东骑兵杀进。仅有的一些青壮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河东骑兵碾的粉碎。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整个部落再没有第二个胡人活着。这时消息也报到了祝彪跟前。
祝彪没做任何反应,此次行军不要俘虏,胡人不分男女老少,杀尽了也就杀了。
并且,他是很清楚这些小型胡部为什么要冒险南迁回yīn山北麓的。因为在更北方的地方度过一个寒冬,能使得本就丧失青壮,急需休养生息的他们失去自己部落另一支臂膀——羊、马,牲畜。
这是他们整个部落赖以生存的东西。一个漫长的寒冬,足以让整个部落的羊群、马群倒下三成甚至更多。
小部落不是大部落,这样的损失他们耗不起。所以南迁到yīn山北,让寒冬过去的更快一些,这是他们部落继续繁衍生息的唯一希望。
很可怜。是不是?但要是有希望,祝彪更愿意让比这更加悲凄的场景,降落到龙城,降落到乌稽的头上。
祝彪虽然跟胡人有‘复仇家恨’,这一‘仇恨’本身并不是多么强烈的,不管他人前嘴上怎么说。对于自己的父亲,他没什么真的感情。但是,但是,进了罗州。看到那么多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难民,看到那么多家园残破依旧坚持反抗的勇士,祝彪的心不触动是假的。
胡人像杀畜生一样杀戮着罗州的汉民,这就足够让祝彪内心充斥尽真正的愤怒。
再有乌维驮的‘千里杀戮’,不杀他。祝彪咽不下一口气。虽然没有系统任务诞生,可重视上,他都已经把乌维驮调到了S级任务同一档次上了。在祝彪眼里,乌维驮的狗命,比胡人的大单于乌稽都有价值。
“轰轰轰——”战马奔驰。
又是祝仝的营头,数千jīng骑向着一个相对先前遇到的四个胡部说,大上不少的胡营冲去。
围栏被马匹撞得稀巴烂。一溜溜地毡棚齐飞上了天。又一个胡营来‘门户洞开’,让河东骑兵不进去逛一圈都不好意思。
“大胡的勇士——”
“草原的交子……”
“长生天……”
胡营中响起了胡人殉死的叫喊声。
这个胡部看规模有一两万人,青壮男丁这么着也有三五千,交之以前的四个小胡部。还是有些抵抗力的。
不过三五千的青壮男丁虽然不是完全不堪一击,但那也要看对手是谁啊。河东jīng锐的战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而当高喊着口号冲锋陷阵殊死抵抗的青壮男丁,死伤殆尽之后。整个胡营也就陷入了汉军的屠戮中。
骑兵的大杀伤力在这得到了充分体现,河东军对胡骑也毫不留情。疾驰的马蹄过处,一片狼藉。等到随同民夫进入营地的时候,呈现在他们面前地都是一幅令人作呕的图画。
四肢不全的尸体,踏的血肉模糊的脑袋,随处的残肢断臂……
再有两rì,汉军逼近了稽落山。消息终于确凿的专递到了乌维驮的手中,旋即被恨极的乌维驮撕得粉碎。
可以预料了,祝彪的目标必然是燕然山。乌维驮面临一个选择:逃避还是战争?
可事实上他又没有第二个选择,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战争。
受降城的形势很不好,胡狄联军败阵的可能很大。就算在攻城中中原联军也会损失很大,中原联军拿下受降城毕竟是拿住节点了。
这个时候如何自己继续后退,把王庭拱手相让,这对大胡的士气民心打击就太严重了。
还好的,乌维驮早就接到了汉地细作的禀报,早就聚集了大军在燕然山。他不至于再被打个措手不及了。
“呜呜呜……”第二天,号角声就响彻在了燕然山上下。
乌维驮不打算等到汉军逼近山下再出战,那样虽然以逸待劳了,却也失了锐气。被人打到家门口了不是,况且领兵人物还是祝彪这个已经有了两次‘经验’的人。
“报——”
“大帅,看到了胡狗的先头部队。距我军不足百里——”
行军最辛苦最危险的依旧是镝锋。
祝彪眼睛看向了前方,凭他现在的地理数值,寻找一处适宜于扎营的地方还是很轻松的。不过现在的这片地,不适合。
“往前走——”
一打战马,领着亲卫向前跑了去。
这次决战,祝彪也不晓得能不能一战定胜负。而且自己队伍带了那么多的民夫和军需粮秣,就是打仗也要寻个稳定的营寨后才行。
一百里路并不长,即便草原上有雪也一样。明天两军就会碰面。
祝彪往东北方向去了十几里,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一侧临水,另一侧还有一个高地。河东军完全可以临水立寨,再在侧面高地上立一处小营。
当然了,冬天里冻土如铁,硬的铁锹都难夲动,修营扎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是,这个时空上万年的战争史给后人留下太多的财富了。
依靠树木枝条和压实了的积雪,冷水一桶桶泼上,营寨外围护墙修筑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速。
军中的马车一部分也拆卸了下来,用在营寨护墙的修筑上。周围二三十里的一个大营呢,比之寻常小县的县城占地都要大。外围的护墙修筑后,内在也用车辆连锁,画片分割成了一个个小营地。同时这些‘营地’的‘营墙’,在外围护墙被突破的情况下也能极大地起到防护和阻敌作用。
河东军中也有五万多人的骑兵,战马更是两倍于这个数。大营内分割小营,对于河东骑兵的出进肯定也有大影响。但是,利害取大舍小,能巩固军营的防御,不方便也就不方便了。
“噗嗤——”
一支箭矢shè在了前方飞奔的胡骑背心,远远传来一声惨叫,马背上的胡兵翻身坠到马下。
“咱们走——”祝平川一样手中强弓。招呼着手下人马都披罩着一水儿白衣的镝锋,风一样驰过了雪原。
“报大帅,胡骑前锋距离我军只有五十里——”
“报大帅,乌维驮率军已进到我军三十里外——”
……
中军大帐内,一骑骑镝锋流水一样将胡骑的动静详尽报道。
第七百八十六章 对阵
营寨外,呼啸而过的胡骑,马蹄践踏声如若奔雷一样响亮。(即可找到)
高高的辕门上,祝彪一脸平静的打望着数百步外人影攒动的胡骑,在漆黑的夜里,就是有火光照亮,也只能看到滚滚洪流翻涌的黑cháo。
乌维驮来了,没等到明天,今晚上就来了。
营外,密布的陷马坑,撒乱的铁蒺藜,以及营垒前那一块块丈许高的羊马墙。牢牢地将胡骑拒之数百步外。
“大帅,胡狗不会夜里打来?”宫无悔看着营外举着火把策马奔驰的胡人铁骑,犹如一条条翻滚的火龙,盘旋着身子将大小两营寨紧紧的绞在中间里。那一阵阵刺耳的呼啸声,好似一柄看不见的大锤,一下一下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心灵。
人活了七老八十,武功练到先天境,但宫无悔没有上过一次战场。这是他的第一次战争,就是一场局部数十万人的决战。
“放心,晚上他们是不会进攻的。”祝彪没有回头,用着一种舒缓平静的声音向一旁的传令兵命令道:“传我军令,除守夜一部外,其余将士正常休息。”
宫无悔、齐秋雨等都惊讶的看着祝彪。
祝彪没有解释。他敢打包票乌维驮不敢野战。
河东军的战力乌维驮是清楚地,就是试探xìng的进攻也会狠痛一下。并且夜间作战,风险更大的是胡人,看不清楚地面会让他们吃上大亏。很多白天可以看到避开的障碍,到了夜间就成了致命的危险。骑兵的速度意味着死亡,可这死亡不仅仅对于敌人,有时也对于自己。
乌维驮没必要在黑夜冒险出击。夜战是极其危险,除非是占据着绝对优势,不仅仅是兵力更主要的是战略战术上的优势。黑漆漆的一片。即便是有火把照着,在大军厮杀中也是于事无补。况乎胡人要进攻的还是一座由河东军守卫的营寨,夜战就是他们自己在找死。
祝彪的命令在宫无悔、齐秋雨等人看来是很大胆的,事实上祝彪最是谨慎。他的大胆只是真究于对敌我双方实力的知根知底,绝不是盲目自大。
宫无悔、齐秋雨、卫枫都是沙场上的菜鸟。营寨外头的胡骑别看声势很大,可要是常年生活在边塞或是久在军中,那么就差不多可以通过地面的震动和马蹄的践踏声来判断出骑兵的规模和相应的距离。
把马群除于二或是除于三,这才是胡骑的确切数字。
祝彪判断——营寨外的胡骑最多有五万人。
不能断定乌维驮在外头隐没的另有大军,但是想想他现在的处境。和手中军队的质量,那是绝不可能同一时间抵到寨外的。
“都睡,明个开始就是一场血战了。”摆了摆手,祝彪迈着轻盈的步伐回去中军大帐。立在一旁,除宫无悔外一直没有说话的无量道其余人等。被祝彪这一刻表现出来的轻松感染了,道声问候后各自散去,不管他们内心真正如何想的,反正一个个表面上都好了很多。
天亮,上起了淡淡的薄雾。雪夜里就停了。
乌维驮没有出现,祝彪派出镝锋打探,胡骑大营立在汉军营地北二十里外。整整一天。一批批的胡骑不断地涌入胡营中。这情况令祝彪都生出了一丝动摇——是不是乌维驮真的只带了先头jīng锐?
如果抓住机会狠击一回,就是不能歼灭乌维驮的主力,也能大煞其威风一次。
但最后祝彪还是没动。
第三天,雾气大了些。
辰时过半。号角声吹起,乌维驮的大军才是出现了。十多万人骑,黑压压的铺散在大地上,可祝彪还是没动。
“传我军令。步军守营,骑兵休整。谁不可擅自出营半步。违令者斩——”
祝彪竟然选择避战!
汉军所有人都为之惊愕,乌维驮也吃惊的看着紧闭寨门的汉营。
汉军竟然避战?祝彪竟然避战?这还是河东军,还是他吗?
震耳的呼喊声响彻天地。胡人们兴奋了,胡人们振奋了。
系统栏里军队的士气从满百下降到了98,祝彪眉头轻皱了一下,转瞬就有化开了。因为下降到98的士气值,停了半会儿后又恢复到了100满值。
时间走过中午,走过下午。
冬天的白天很短,事实现在时辰还不到酉时,但天sè已朦朦发黑。乌维驮命人叫骂了好几个时辰,祝彪就是闭门不开。
这绝对是河东军史上的第一次,也是祝彪战史上的第一次。
祝忠、祝仝、杨延彰、呼延庆、李宪等将纷纷请缨出战,他们绝不害怕胡骑。可是,奇怪的是,祝彪就是置之不理,还不说个所以然来。只一味的要求大小营寨守好营盘。
这一天就这样在胡骑的嚣张叫骂中,在自家人低声引论中,来到了黄昏。
沉闷的弓弦响传来,跟着天空中就传来了密集的箭羽破空声,利箭划破长空而来,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嗡嗡作响,这是塞外游牧民族最拿手的看家本领——骑shè。
乌维驮先用马群趟‘雷’,然后才是大军试探进攻。他经验丰富的很,不会浪费牺牲一个胡骑xìng命。
一面面盾牌并列其形。一面搭着一面,一面挨着一面铸成了一堵严实的盾墙,抵挡着蜂拥而至的利箭。
因为胡骑是抛shè的。
只听“嘟嘟”的撞击声音不绝于耳,一支支的箭羽扎在了盾牌上,扎在了雪墙木板上。偶尔有中箭的士卒倒下,但缺口立刻就被另一名将士堵上,盾墙依旧坚挺如故。
蓦然,漫天的箭雨有了闪动。如雨幕般落下的利箭像是被被猫狗撕扯过的布帘一样变的残缺牙错,同时阵阵惨叫声从营外传入耳来。
是设下的羊马墙发威了。
先前那些个拳头大小的陷马坑和铁蒺藜对于飞奔行的骏马来说可不亚于一场灾难,只要是中招,那就必折无疑。
乌维驮是派马群‘踏雷’结束了,可羊马墙跟陷马坑、铁蒺藜就不是一回事了。羊马墙属于撞都能难撞倒的。因为在墙的背面,都堆着半坡的冰雪做支撑。
这里的羊马墙不是‘墙’,而是直面的半坡。
营寨前八十步的羊马墙成了胡骑们最大的阻碍。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的打望战场,至少有百骑胡骑撞在了羊马墙上遭了霉运。
胡骑吃了一记闷亏,当场翻身的、栽跟头的、顺地滑行的,等等“表现”更极大地扰乱了胡骑冲锋的阵型,一波强似一波的却又整齐划一箭雨也停了下来。
虽然百人的损失较之上万的胡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被打断攻势的胡骑对于装备了许多连弩。更有大批强弓劲弩的汉军来说就好比待宰的牛羊。
不需要祝彪发令。
守在第一线的杨延彰就吹响了号角。
令旗摇动,瞬间盾墙开解。露出了隐藏在其后的上千连弩兵,和数目更多的弓弩手。
“嘭嘭”的扣弦声和‘嗡嗡’的弓弦震动声响成了一片,一只只利矢破空袭来,汉军的反击到来了。
“嗖嗖”的破空声胜似阎王的追魂令。因降下速度又无可避免的胡骑,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个个坠下马来。
乌维驮立刻吹响了撤兵的号角。透过这次试探,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那不是汉军大营的防守力度,而是祝彪闭营不出的决心。
再一天的清晨,雾气更大了。
这天时辰直到了辰时正点,也就是祝彪前世的10点钟。雾气才开始散去。而到了下午申时过半,烟烟缭缭的雾气就再度开始凝聚……
“明天雾气会更大,后天还会继续——”
中军帐中,祝彪眼睛里闪烁着了然的目光。
他为什么闭营不出。为的可不就是这大雾!
营寨中的一处木房,大大的木房,却又是营寨中唯一的木房。厚厚的木板用去了近百辆拆卸的马车,里面铺垫着厚厚的毡毯隔湿。然后再继续由一块块一层层木板拼成厚厚的地板。
二十个火炉在熊熊的燃烧着,二十个。整个木房面积很不小。可是二十个火炉,也让里面热气腾腾,丝毫感觉不出寒冷的样子。
一个要挂腰牌的军官,只穿着一件单衣,坐在木屋里。身旁不远就是一个大火炉,火炉丈余外地方摆放着一个个整齐的大木箱子,垒砌有一人多高。
“大帅就是厉害,能掐会算,知天文识地理。两天头里叫咱们建起了这木房子,所有的弓弦、弩弦都有地方存了。
不然,就看这两天的大雾气,木箱子隔不事儿。”
“那是。咱们大帅说下雨就有雨,说雨停就不下了,比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名将名帅厉害多了。
你看看那些史书上的将帅,那个有咱们大帅这么知天晓地的?”
浓浓的雾气,三丈外都看不清楚东西。祝彪和军中的高手在时刻jǐng备着,不时的还会跃出营寨,探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这雾霾实在太大了。
大到连祝彪都没想到,这是雾气不是雨水,可军中拿在外头的弓弩也不到半天就废了。坚韧的弓弦、弩弦全成了软面条。
“六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大雾啊?”时间走到现在这一步,祝忠不能不如此怀疑。
手搭在火盆上,不管祝彪内力深厚不深厚,谁都不想在冰天雪地里受寒受冷。“是啊,这大雾明个还有一天!”
“你能判断出大雾什么时候散去么?要是能判断,咱们提早做好准备,保管能打胡狗一个措手不及——”
祝仝有长进了。
打几年仗,思维成熟了。祝彪赞许了看了祝仝一眼,笑而不语。
“哇,六哥,你真打这个主意啊!”祝忠看了祝彪的样子后恍然大悟道。
祝彪很喜欢看天文地理方面的书籍,这点是河东军将校都明白的。虽然他很不解为什么自己也用心看了却无半点祝彪那样神奇的能耐!
“这一仗就在明天——”
天到了正午时分,才清楚看到天上的太阳。雾气已经散去了许多,但天地间仍然朦朦蒙着一层烟气。
下午申时刚有三刻,散去只两个时辰多点的雾气就又涌上来了。期间祝彪一直紧盯着二十里外的胡营。乌维驮并没有动作。
乌维驮的确没有动静,他来是打汉军的,是与祝彪决战的,怎么可能因为大雾就撤去呢。
但是乌维驮又很了解祝彪,打入北汉心腹的曹炳坤早就将祝彪的一切都报给了胡人。这一点却是祝彪所不了解的。
从那些情报中乌维驮很注意一点——祝彪善知天文,识地理。
中原的多次战例中,祝彪jīng准的判断出下雨时间,是千真万确的。
那么……这几rì的大雾,他是不是也能判断出来呢?
乌维驮心里不得不升起jǐng惕来。于是他下令军中的高手全力戒备。撒到胡营外十里做jǐng哨。
但乌维驮不会就此退避,因为这原因无法出口,否则就太神话祝彪,灭自己威风了。且如此大雾天退兵,也很有困难度的。
又是一天过去了。清晨。河东军在浓浓的大雾中用过了早饭。五万多骑兵做起了出战的准备——
包括李延的玄甲铁骑营。
两万多步军也同样做着准备,祝彪留呼延庆、李宪二部守卫大营,杨延彰部,也就是高地上的小营,全军出击。在厮杀中,他们将和同祝彪的亲军步营,一块作战。
木房中的箱子被打开。保持干燥,维护完好的一根根弓弦、弩弦,即将交到军中弓弩手的手中。
“铁骑营将由祝忠部护送至胡营的右侧,在主力从正面发起进攻以后。听到了厮杀声你们才可以出动。直击胡狗的右后——”
祝彪的整体作战布局很简单,就是借着雾霾影响,由他带引着大军主力做正面突击,然后祝忠营万骑和李延的两千具甲铁骑。猛击胡营的右后。
如果是大白天里,这种布局简直是丢人现眼。但是现在雾霾重重。祝忠、李延的右翼军能准确运动到位,就已是难能可贵了。
再有,大兵团决战不一定就需要花样百出,战争奇特。相反,规模越大的决战战场,双方布兵就越中规中矩。
堂堂正战,一个侧面上意味的也是此意。
巳时初刻,大营小营辕门顿开。杨延彰部与祝彪亲兵营当先迈出!
陷阵营位列前排,八百人将士大军开出营地的最坚固屏障。而在此之前,宫无悔为首的一班河东军高手,已经更早一步没入那浓浓的白雾之中了。
剑,无声无息的攻到一个胡营jǐng戎高手的面门前,速度快极,招式也狠辣之极。
身穿隐身服的卫枫,50%的环境同化,让他几乎整个融入了雾霾。就是站在人面前,超过一丈距离都看不出人形了。可是,他的这一剑依旧刺空了。
那个目标的头便像是风中的弱柳,摇晃成一片虚影,所以卫枫的剑落空。
“啸……”涂抹了一层白sè的细剑再次划过一道诡异的弧迹,斜掠而下,他不相信目标的轻功比他的剑还快。
“砰……”卫枫的剑斜掠而下之时,陡觉的手腕处传来一股重劲,却是目标的左手以比他剑式更快的速度击出,阻止了卫枫的变招,不仅如此,目标的右掌更如巨刀一般横劈斩下。
似乎卫枫选错了目标了。他的这个对手脚步奇诡之极,更快得难以想象。在闪过卫枫的剑招之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抢入作近身相搏。
卫枫骇然而退,他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这才是他的‘第一战’,就如此倒霉。
剑被斜带,对手的灵活和速度及运招之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也没有想到明明腰间挂着一把弯刀的对手,竟弃兵刃不用而作近身肉搏,这样一来,使得他的剑招大打折扣。
一声冷笑,是卫枫的对手发出的。在卫枫好不容易躲开那一掌劈下回剑之际,斩空的右掌之上竟蓦然间多了一柄刀。
卫枫的眼睛瞪大了。这柄刀是怎么来的?他怎么没有看到?这简直是在变戏法。
这柄刀出现之突然,卫枫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而这柄刀并非对手腰间所垮之物,他腰间的弯刀依然在腰间,动也没动。但这柄刀却是确实存在的,当然这是一柄短刀。
白sè发寒的短刀!
是刀便行,无论长刀短刀,能够杀人的刀就是好刀。而这柄白sè发寒的短刀就是能杀人的刀。在卫枫犹自未能明短刀是自何处而出之时,这柄短刀已经洞入了他的胸口。
一股刺骨的冰冷瞬间袭满卫枫的全身。他身上穿的虎蛟内甲这一刻也不当用了。他明sè发寒的短刀究竟是什么了。那分明就是对手瞬间里聚集水汽凝聚的冰刀。
卫枫没有惨叫,只是瞪大的眼睛想把最后的恐惧表现出来,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可最后他却没死,宫无悔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一股如cháo的内力输进卫枫的体内,寒冰融去,卫枫喘了口气。
“回去疗伤。这是先天宗师!”
对手静立,手中的短刀已经变成了一柄真正的弯刀,银sè的弯刀,在雾霾中也犹自闪烁着森寒的光彩。
七百八十七章 胜败
“砰——”
“轰隆——”
……
两个宗师级高手的碰撞,宛如风暴一般,搅得浓浓的雾霾沸腾。肉眼可以清楚看到的气旋,是雾霾旋聚的效果,犹如云团漩涡一般。
宫无悔的内力五行属火,进入将军府后,祝彪让他修了《乾天神火掌》和《金乌罡气》。雾霾中时不时可以看到一溜儿红霞闪现,知道内情的人就都晓得,必是宫无悔发功所为。
那个胡人宗师的内力是寒冰xìng的,卫枫已经说明了。两人一热一寒,真是冤家对头,棋逢对手了。
“让部队加快速度——”
祝彪则正好趁着这些声势掩盖,加快大营出兵的进度。别看现在雾霾沉沉,三步外就全看不清楚。可至多一个时辰,就会拨开云天重见天rì。
这天气真是相当奇怪的!
乌维驮则半点也不轻松,西方广目法王遇到对手了,同级别的对手,可人却不是祝彪。他要抓狂了,难道北汉真有隐世先天宗师在?并且偏偏出现在祝彪的军中!
自己清楚广目法王来军坐镇,就是为了应对祝彪。增长法王明显不是祝彪的对手。可现在祝彪军中也冒出一个先天宗师来,针尖对麦芒,这不一下子对子,抵消了么。
乌维驮头疼啊。河东军主动出手了,那是不是接下来祝彪也该出现了?浓郁的大雾简直是给高手们最好的掩护,弓弩一盖作废,连人海优势都不明确了。自己拿什么来阻挡祝彪突杀?
当然,雾霾中了好几天的胡骑,现在就是没有雾霾也弯不成弓搭不成箭了。弓弦全成软面条了,甚至连角弓都有开裂。
这种水汽浓郁的环境对弓弩的破坏太大了。
乌维驮离开了王帐。选择了这么个颇有失尊严的做法来避免可能遇到的危险。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曾想过这会是河东军大举进攻的前奏。
每天只有两个时辰多点的雾散时间,根本不够大战进行的。
胡营提高了jǐng惕,每一座帐篷都听到了号角声。可他们还是没办法集结,依旧分散在一座座帐篷中,分散做一组组十人的小群体,分散在胡营方圆数十里的营地上。
浓雾中的厮杀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卫枫不行了还有齐秋雨,还有刑天笑等一班将军府高手。这些人的水准几乎都达到了武力79或80以上。在祝彪手下已经至少两年的时光,丹药秘籍,偶尔还有灵药滋补,虽然比不得燕青、元通的一步登天,可如果还达不到成名高手的巅峰或突进更高一层次。就太白瞎了。
跟胡营方面的天神教高手比来,祝彪手下的这波人实力要明显高上一筹。近一个时辰的搏杀,胡营方面红袍法师损失了近二十人,神仆、白袍祭祀也有毙命者,而祝彪这边战死的只有三个无量道之人,以及一个杜祺,韩猛、方熔阳二人受了伤。
最初收降的十七人中又折损了一个。让祝彪心中起了一丝伤感。随即就又埋头进紧张的调兵中。说上一句冷漠无情的话,拖延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付出的这些伤亡——值得。
宫无悔和广目法王依旧在激斗中,浓雾散去了。比昨rì提前了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散去了。
天空上的太阳映入了眼睛。胡营方面响起了欢呼声。能看到太阳,雾气很快就会散去了。
乌维驮脸上也露出笑,没人喜欢雾霾霾的环境。视力是人的第一选择,视力受阻。给人的影响太大了。
特别是战争状态中,视线看不见。能让人心里升起恐慌。
水雾在阳光下很快消散,黑压压一片军阵出现在了汉营之前。广目法王勃然sè变,他看到了什么?已开出营寨,阵列整齐的河东军!
祝彪要进攻了——
瞬间里广目法王就明白了过来。与宫无悔之间旗鼓相当的对战,马上被他抛在了脑后。立刻回去通报右贤王,成了广目法王唯一的心念。
“轰——”一声剧烈的爆响后。宫无悔吃惊的看着如炮弹一样弹飞出去的对手,再追已经是不及。
广目法王用轻伤和一口血做代价,脱离了战团。
“擂鼓,吹号——”
一丈八尺高的大旗在擎旗手的掌住下直直的立在军前。蓄势待发的河东军骑兵气氛猛的一凝。
“冲啊——”祝彪喊出了第一声。
“杀……”
“杀啊……”
战鼓擂的更加激昂,号角吹的更加雄壮。四万骑兵齐齐催动坐下的战马,坐骑缓缓地加速,肆虐的杀意在每一个河东军心中沸腾。
“冲啊——”
嘹亮的怒吼响彻天地,如雷贯耳的马蹄声也没能压下那充满杀气的声音。
冲——
冲——
每一个骑兵都在飞快提起自己的马速,整整齐齐的五百骑列,如同一面排山倒海压去的大山、巨浪。
像不是一把把锋锐的尖刀,而是一方转动的血肉磨盘。
乌维驮感到了战马奔驰的震动,刚刚因为雾气散去而挂上笑容的脸,立刻变得铁青铁青。
“吹号。吹号。集结部队,集结部队——”
……
他又棋差了一筹。
“堵上去,堵上——”
“不准退,违令者斩!”
胡营外围的部落首领和常备军千骑万骑长,神经质的发出刺耳的尖叫。
想要整个营地不溃散,处在最外围汉军兵锋下的他们,就必须坚挺的顶住这第一波冲锋。
“嗖嗖……”
前列的河东jīng骑shè出了手中的弓弩,“噗通……”激shè立刻夺取了成片胡骑的xìng命。
胡骑们则只能忍受着箭弩的袭杀,无法还击。他们的弓箭现在已经全都报废了。
“杀——”
撞击临近了。胡骑们也在叫嗥着挥舞着弯刀、棒槌,但双方的速度相差的实在有些远。
河东骑兵挥动武器击出去的力量远胜过自己的对手。
祝振国冲杀在第一线,他记得自己旁边不远就是祝平川。但是冲杀开始后很快就不见祝平川的身影了。
祝振国透穿了第一波撞来的胡骑,海阔天空。眼前豁然一亮。没有了自己人的束缚,他只感觉整个战场到处都是缝隙,供自己尽情的穿插其中。
“冲,给我冲……”大吼喝叫,祝振国心中的豪情随着这一声大吼猛烈的迸发出来。功名但在马上取,自己这么快就做上队率的位置,绝不是因为受六哥的照顾——
部队已被抛在了身后,祝振国却不想降低速度来等他们,自持不俗的武功。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先一步闯进第二波胡骑中开路,如此对身后的手下也是一种照顾。
战意已经憋满,浑身劲力一触待发,就等着胡骑。
“杀啊——”
“为了长生天……”
一个个身着灰褐sè皮甲身材粗壮的胡人出现在祝振国的眼前。这是一场有着决定意义的对战,胡人们清楚作战失败的后果。所以他们也拼劲全力的厮杀,拼尽全力的来阻截。
但是,冲锋中的河东jīng骑,是不可阻挡的。
祝振国攥紧的长枪笔直前挺,内力直透枪尖,红sè的长缨,奔驰中的骏马。
枪尖刺入胸膛。鲜血飞溅中被挑的胡人凄惨的叫吼着,还用两只手去抓紧枪头……
祝振国策马毫无停留,枪尖上挺着一具尸体,就这么直接突进了胡骑群中。挡者披靡。三个陆续上前阻拦的胡人骑兵没一个能扛得住冲刺中的巨力,接手的瞬间就被撞落马下。
单枪匹马,却如同热刀切黄油,将迎面杀来的上百胡骑一切两半。
“走——”
挥舞着加料的长枪。祝振国又接连砸倒两个随在那一伙儿胡骑身后的胡骑士兵,马速开始减缓。将枪尖上的尸体甩出,祝振国却感觉着这速度依旧可比战马平时冲刺的巅峰。
迎面的胡骑继续杀到。他没理由避退,“跟我冲上……”
长枪抖成了朵朵迷眼的枪花,驭马迎上,两眼里闪烁的全是血腥的杀戮。而这,只是战场上诸多相同一幕中的之一。
“跟我来——”祝彪大声呼喊着,飘扬的大旗永远挺立在大军的最前方。
沸水泼雪一样扫荡着拦在前面的胡骑。长枪上飚飞出的一道道罡煞之气,就是那最最锋利的jīng刃,所过之处哧溅的鲜血如瀑布样飞溅。
肠子、肝脏,就像开膛破肚的猪下水一样哗啦啦的从胡骑人马体内流出,让人捂都捂不住。
胡汉之战的战争是两个民族间的战争,生与死,激烈程度远胜于祝彪与中山军的厮杀,与唐王军的厮杀,与太子军的厮杀。
胡骑就是明知道死,在战局未定的时候他们大部分的人也会坚持。尤其这一战的意思还是那样的重大。所以,祝彪现在带兵就是在冲杀,优势是打胡人了一个措手不及,打胡人一个兵力分散。而不是击溃其军后,赶着胡骑冲乱胡骑自己的大部队,河东军在后只是一路掩杀。
胡骑是在节节抵抗——
如果此刻河东军的对手换是中原军队,祝彪已经能宣布胜利的喜讯了。但面对胡骑却决不可大意疏忽,不能给他们一丁点的时间、机会,否则胡营后方凝聚起的队伍就能让战局重新变回平势。
这个时空北隅六国与胡狄两族间的战争,残酷xìng远超过其他三隅,也远超过地球。因为胡狄两族的前身,因为塞北草原的游牧民族,万年来给中原文明带来的威胁远超过西隅、东隅和南隅蛮族。
如果要寻找一个参照物,那就是十字军与萨拉丁的碰撞,就是地球基督文明与伊斯兰文明最初碰撞,嘭溅起的那几百年宗教血花。
祝彪带引着亲兵,作为全军的先导,直向着胡营中心的王帐杀去。
出头的橼子先烂,撞阵的勇士先死。否则军中的撞阵之士也不会只要能活着回来就立刻军功受赏了。
祝彪这里还有他的那高高帅旗,就像是磁铁,吸引着一股股碎铁渣一样的胡骑奔涌过来。而祝彪所部依旧直往前挺。不成顿上一顿。
胡骑太分散了,就是一些看起来人数上千的大股队伍,事实上却并无百骑、千骑长等领兵之将,只是一群堆在一块的乌合之众罢了。这样的队伍实在难以抵挡祝彪jīng锐的亲兵营。
四万jīng骑的突冲,上万步甲的随后跟进,将整个胡营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们身上。虽然祝彪距离乌维驮的王帐还有很远,但就连乌维驮也一边紧张的调集部队,一边全神贯注的看着祝彪兵锋,无暇他顾了。
河东jīng骑冲锋起来后的那种气势。实在是令人侧目。而兵马分散在方圆几十里土地上的胡骑,要迅速集结起来,也真的很难。依照河东军的战力,他们真的是有很大可能一鼓作气撕碎整座胡营的。
乌维驮因为此而全身心的来调度兵马应付祝彪的突进,此一战他却也是因为此而最终大败。
在胡营的右翼。祝忠、李延两部已经整装待发。胡营那里响亮的厮杀声贯彻了他们的耳朵。
“杀——”祝忠高喊着。
“轰轰轰……”二百骑一列的具甲铁骑在慢慢的小跑着。祝忠部分列玄甲铁骑营两翼,最后是铁骑营的几千辅兵、民壮,他们也握着刀枪跟着后面,壮着河东军偏师的声势。
胡营的侧翼后半突然喧闹杂乱了起来。声音之大连厮杀声都不能遮盖。
“怎么回事?”正因为添油战术气急败坏的乌维驮大怒道。
“大王,汉军的具甲铁骑,汉军的具甲铁骑……”只片刻一骑shè雕儿就飞到乌维驮跟前来报。指着侧翼sāo乱方向大叫!
具甲铁骑——
乌维驮想起了北陵城下的那一战,祝彪那一仗也是用了具甲铁骑。
“杀啊——”一身重甲的李延在咆哮着。北陵之战后他就被闲置起来。今rì终于等到重新开胡的机会了。
“杀——”
“杀——”
两千名具甲骑士全都是军中jīng挑细选出来的jīng锐,个个身经百战,当然不会惧怕破敌冲阵。而且自己还穿着如此厚重的铠甲,每一个人都战意盎然。
祝彪没有给玄甲铁骑营开启技战术。那个东西太一次流。此战不同于当初北陵城之战,需要一些……耐久力。
对付具甲铁骑,在其自身还未丧失战斗力之前,正面相抗是很具有牺牲jīng神的。最正确的办法莫过于侧击其左右翼。或放风筝一样带着具甲铁骑兜圈子,如蒙古人蹂躏欧洲骑士一样。
可是现在玄甲铁骑营的两翼有祝忠部上万jīng骑护卫。就是玄甲铁骑营冲入胡营后,分散成五组100X4规模的分队,身边每一队也有上千河东骑兵拱护。而剩余的五千河东骑兵,就在祝忠的带领下大开杀戒了。
“大王,汉军攻势锐急,这大营怕是保不住了。咱们……”
“汉军杀过来了……”
“他们切断后路了,乞力大人战死了!”
“败啦,败啦,快逃啊!”
“跋利族长也战死,呼揭大人急求救兵!”
后营被河东骑兵横插一刀,切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迅速就引起了胡骑的惊慌。并且使得胡营内仅有的一块‘净地’也染起了刀兵。
本来在集结整编中的后营胡骑,不说一下子全都乱套了,一半的人却不得不面临着河东军的直接威胁,他们不可能继续整顿部队,而必须立刻挥兵迎上去。
祝彪的这一击,重点就在这里。将战争带到胡营的每一寸土地上,让乌维驮没有整顿兵马的地方和空间。
“集结!集结!向我靠拢!”一个个紧张失措的部族头人、首领,在不停的召唤着手下,可除了把局面搞得更乱更糟之外,毫无用途。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情绪也是能传染的。
只前军被突击就已经很可怕了,现在后营也遇到了突袭。就是心念再坚定的胡人此刻心中也充满了恐惧。
一些人有自制力,还能勉强克制。而没有自制力的一些人就在大喊大叫了,无意义的大喊大叫,只是在发泄自我的恐惧。却让整个胡营全被这种情绪所覆盖。
乌维驮迅速传下命令,再有大喊大叫不听号令者,斩——
却也只是起到了‘防民于口’的作用。并不能真正的消除恐惧!
河东军攻势如火似涂,冲入营地的河东军还放起了大火。很快胡营中就燃起了冲天大火,一个接一个的帐篷和栅栏笼罩在团团烈火当中。这让胡人更加的惊慌,因为在大火之中他们只能看到人影憧憧,数不清的河东军在策马冲锋、砍杀。
愤怒的火焰在乌维驮胸口燃烧,自己本是要堂堂正正的一战,结果祝彪又搞鬼。现在前军败了,乞力罗死了,呼揭箪撑不住了,又是一场大败,倾覆整个右部的大败——
“祝彪——”乌维驮念叨着这个给了自己人生最大屈辱和最大污点的人的名字!整个人的气息都在燃烧!“冲,给我冲回去,把汉狗压回去!”
从腰间镶嵌着颗颗宝石的刀鞘中拔出弯刀,乌维驮仰天高叫,“长生天的勇士们,跟着我冲——”
耻辱,要用敌人的血,或自己的血来清洗!
“你们看紧大王!金狼骑的勇士,跟我杀——”
牙将却是不会看着乌维驮亲自上战场冲杀在第一线,留下一队老金狼骑兵牢牢地看护住乌维驮。自己引领着余下的刚刚汇聚起来的数千金狼骑部众,高呼着呐喊着冲奔向祝彪!
第七百八十八章 祝彪的心
“哈哈哈,终于等来金狼骑这群兔崽子了!”
祝彪大笑着。(即可找到)金狼骑作为乌维驮的亲卫力量,他们出现在战场上,就差不多意味着乌维驮的最后一搏。
看来祝忠、李延的偏师很给力,直接搅乱了乌维驮后营蓄力反击的算盘。他打算奋力一搏,投入金狼骑兵,本身就已是失败了。
祝彪的亲兵营是jīng锐的,可是再尖锐的锋芒也有磨颓的时候。胡骑一波一波见血的苍蝇一样涌过来,亲兵营的速度也慢了很多,许多人也开始喘起了气。
现在——
金狼骑来的正好。
省的亲兵营‘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青骢马昂首鸣叫着,祝彪利眼如剑。
“将士们,前面就是金狼骑兵,乌维驮狗贼就在前方。杀破他们,杀了乌维驮,给我大汉的百万苍生报仇——”
“报仇——”
“报仇——”
亲兵营战意火山般爆发起来,而先是他们叫嚎,继而整个河东军都爆喊起了‘报仇’的呐喊声。
“杀啊——”
仇恨的力量是无穷的。亲兵营本来不少战士已经面露疲惫,此刻却纷纷若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激昂。
杀涌过来的金狼骑兵只有五千上下,这是金狼骑的老兵,战斗力十分强悍。若只是亲兵营相对他们,以亲兵营眼下的状态,真不见得就能战而胜之。两败俱伤的可能xìng极大!
但祝彪的兵力并不是只一个亲兵营,他的后面还有四万河东铁骑。五千金狼骑兵没用多久就被四万河东铁骑撕了个粉碎!
这是乌维驮仅有的jīng锐力量。一万金狼骑老兵,在祝彪二次光临燕然山的时候折损了一些,乌维驮又留下了千骑看护王庭,再有一批护卫身边,冲锋陷阵的五千金狼骑老兵是他仅有的jīng锐。至于另外的近万金狼骑新兵。战力、素质顶多也就是常备骑军的档次,跟真正的金狼骑完全无法比。到现在,都还没能集结呢。
汉军继续向着乌维驮大纛处冲去。
“不准退,顶住,顶住——”乌维驮绝望的呼号着。
他的最后一搏也没能拖延下多长时间,背后汇集的兵马是有了万骑不假,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溃兵,建制完全被打乱,这短短的时间里根本整顿不好。
用这样的乌合之众去抵挡汉军的冲击。乌维驮能不绝望吗?
现今的战局胜负已分,胡骑真再难有回天之力了。许多多的胡骑心气已泄,部族格局的弱点再次爆发了出来。许多胡部首领已经打起了撤逃的算盘。
打不过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每一个胡部首领心里都溜溜的明白。他们所负担的不仅仅是胡人,更要有自身的部落。虽然此一战意义十分重大。河东军赢下这一仗后,兵临燕然山将是十拿九稳。但在王庭的安危与自身部族的存亡间做出选择,很多人还是会选择后者。
这就是部落制的胡族。
他们的战士不怕死亡。与汉军的厮杀中往往骁锐悍勇,悍不畏死。如今朝这一战中那一**扑向河东军,扑向祝彪亲兵营的挡车‘独臂’,胡人们就可以做到无有畏惧、怯懦。可是当大局已定,胜负已分的时候。反败为胜就从来不与胡人搭边,他们队伍的组织成分先天上就决定了他们欠韧劲。
虽然乌维驮自己是很有韧xìng!一次次组织兵力拦截,一次次集中兵力反击……
屡败屡战,还败而不馁!
但是当万人左右乌合之众在河东军的铁蹄下分崩离析。四面逃亡的时候,乌维驮也无法。他的叫喊根本不能让溃兵镇定下来,仅存的金狼骑老兵四下里拦堵,则让溃退的败兵们更加四处逃去。当祝彪带兵逼近王纛所在时。乌维驮也只有在手下金狼骑兵的拥簇下打马向后奔去。
“追——”望着那显眼的王纛,祝彪只有一个字。他想杀乌维驮已经很久了。
更换战马。更换兵刃,超过五千jīng骑随同祝彪追向了王纛。
这一战已经赢了,剩下的事儿,不需要祝彪亲自去指挥,祝仝、陈孟仁、杨延彰等将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
“杀——”枪头没入一名金环胡将的心口,亮银枪抖动着将尸体远远甩了出去,祝彪继续向着王纛冲去。在速度全开的河东骑军追击下,能逃的掉的胡骑世上还没生出来。
他不知道此刻的王纛之下乌维驮是否还在,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要去看个明白。加之王纛一折,周边的胡骑就彻底失去主心骨了。
“给我审——”
“把他们知道的每一个字都给我掏出来——”
事实不出所料,王纛下的数百金狼胡骑虽然人人战死,可祝彪并没有看到乌维驮的身影。他又一次逃了!
这让一直对乌维驮打仗本事还有些认同的祝彪,心中彻底的对乌维驮生出了鄙视。
他不信乌维驮不清楚此一战的意义,整个右部在遭受这一战的重创后都将形同崩溃。如果换做祝彪是乌维驮,他宁愿战死!
也不会举旗后退一步,更不会潜行逃亡。
天蒙蒙亮,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夹杂着零星飘落的雪花肆虐而行。朔风怒号、旋转着试图拥抱飞舞的雪花,雪花忽高忽低地躲避着,像在与狂风游戏一般。
燕然山南侧的一处避风的小山包后,数百金狼骑兵正在这里休息。领头之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身材粗壮强健,但就是jīng神有些萎靡。一顶雪狼皮帽紧紧箍在他的头上,帽檐没有放下,两只耳朵里冷风冻得通红,直挺挺地支棱着,像是鸡血石雕琢的。
一些金狼骑兵在寒风中努力的升起了几堆篝火。但篝火的烈焰被风吹的斜斜的,自身也处在熄灭边缘,丝毫不能给旁边的人一点温暖的感觉。
一名金狼骑兵端来一盆不知哪儿搞来的冰水。那个首领之人见了摘下皮帽,露出一颗油光水滑的秃头,从盆里舀着水往脸上泼,并用手揉搓着脸颊。不一会,他就用冷得彻骨的冰水,把脸搓得红光光的,就像是打磨光亮的铁皮一样。
“好了,现在头脑清楚了,咱们再来说说该怎么打下这最后一战。你们谁先说?”
首领之人当然就是乌维驮。可广目法王这个时候并没有在他身边。高手只有两个白sè法袍的神仆和一个白袍祭祀在场。
这样的配置,对应呼揭箪这种身份的大将还可以,对于右贤王乌维驮来说,真寒颤到极点了。
“大概有两万人逃来了燕然山,剩下的败兵。要么死在了汉狗的刀枪下,要么就跑回自己部落了。”
“万骑长有三个,部族首领有两个,千骑长十一个。只要提拔一些百骑长,三天的时间,就可以整编出两万骑军。
不过两万成建制的骑军也好,两万乌合之众也罢。对河东军作战,都是毫无胜算。”
说话人是呼揭箪,好运逃过一命的他,现在看人像老了十岁一样。而曾几何时。帐下猛将如云的乌维驮,现今可以商量军略的,就只有呼揭箪一个真正够分量有能力的了。
“燕然山是本王的王庭。既然一切都要走向毁灭,本王就来替大胡尽好一个王的职责!”乌维驮手抚摸着弯刀。“飞仙关里本王逃了第一次,昨rì一战本王逃了第二次。这一战本王不会再逃第三次的。”
身败名裂是死,那不如英雄的去死!
呼揭箪深深地看了一眼乌维驮,汉军是不会给自己三天的时间整顿队伍的,右贤王都如此了,自己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是不是也能省省劲?轻松轻松……
“燕然山,我祝彪再一次来了!”
四万余河东jīng骑在第二rì就杀奔到了山下。就如呼揭箪想的那样,祝彪是不会给他三天的时间整顿队伍的。
“上一次在这山下打转,我就发过誓。发誓下次再兵临燕然山时,必要二夺胡狗右部王庭,要打的乌维驮抱头鼠窜。
现在,本帅的誓言应验了。
乌维驮抱头鼠窜的逃了回来,他还能有多少兵力?”祝彪马鞭指着燕然山道。
“诸位将军,谁愿于我先开一阵,拿下进山的要道——”
不远处,一座胡营孤零零的立在一块高地上。
夏云逅挣得了这次出兵的机会。他见胡营立的很有些样子,本已经有准备复出几百人伤亡了,但哪想到,看起来很不错的胡营总兵力还不到千人。夏云逅只一个冲锋就杀进了营内,前后两刻钟不到,胡营就落入了河东军的掌中。
“乌维驮是在找死么?”
燕然山南麓,两军对垒。祝彪看着高举着弯刀,一马当先向着自己这边冲来的乌维驮,嘴巴也不由得张大了。
两万队列都排的乱糟糟的胡骑,向着两倍还多的河东军发起冲锋,除了找死,祝彪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能了。
“殉死——”
一瞬间里他的脑子里想到了这一个词。
可这要真是殉死的话,乌维驮死的就太不悲烈了。
如果是上一战,他能组织起胡营全部的战力,堂堂正正的与河东军一战,最后军没而亡,那也可以了。然现在,只是两万胡骑,还夹杂着许多的部族武装,给一个胡人的右贤王送葬,就显得太少了。
“一个不留,杀——”亮银枪指向,祝彪策马直望乌维驮去。
“杀啊……”一片肃然的河东骑兵瞬间化作了沸腾的奔流。
秋风扫落叶,汉兵净胡尘。
两万胡骑中肯定有不少人是抱着死志的,可战力的差距让‘一人拼死百夫莫敌’这句话很难应验到这场拼杀中。
当然,心存死志的人拼起命来也是让人有些棘手的。这点祝彪可以明确地感受到绞杀中进度的减缓,并且在这一战中胡人还少有的体现了自己的任xìng。就是祝彪斩下了乌维驮的首级高高挑起,战场上的胡骑也很有一部分人拼杀到了最后一刻。
最终的结局不会有改变,但却可以给河东军造成更大的伤害。
“右部完了,大胡也快完了。中原人,你们又赢了一次——”最后倒下的呼揭箪嘴中吐着血。说出了如此的话。
声音是那么的绝望,绝望。
不仅仅是祝彪,每一个听到他说话音的河东军都能感受出那股心如死灰的绝望。
很多人不明白,不明白这个胡将明明要死了,不为自己的xìng命可惜,反而绝望起来了。祝彪确实清楚,呼揭箪这是在为自己民族的命运而绝望。
胡人、狄人在如今这个有利的环境下都彻底陷入了不利之中,那么当中原再归一统的时候,胡狄二族。尤其是胡族,渴望重现鬼方之盛的愿望是何等的不可能实现啊。
有识者的目光会更长,对自我民族的命运也会更有责任心,呼揭箪这个人就是彻底对胡族的命运绝望了。
胡族就是能躲过接下来的这一场劫难,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心愿。鬼方时期北方大游牧帝国的兴盛。再也不可能重现人间的。
“当一个民族复兴的期望变为本民族不可承受的负担的时候……”这就是世上最大的悲哀了。
这时祝彪突然有些后悔把乌维驮杀的太早了,也该问他是不是如此的绝望,内心是不是也跟呼揭箪一般!
战场一片萧离,只有战马哀鸣与寒风的呼啸,雪花零零飘着。
“打扫战场,派人通知后队,快速前进。咱们上山——”
燕然山的顶上。乌维驮的王庭,帐篷什么的都不算,就是人跑光了还有山上的石窟呢。那些石窟总不会长上腿也跑了。
虽然装不下几万人马,但伤兵们是可以装得下的。前rì之战。十多万胡骑或死或逃,河东军大获全胜不假。但自我的伤亡也超过了万人,其中重伤员更有两千多!
加上今朝这一战,又添了数百重伤兵。这数目就朝着三千奔去了。祝彪可不想三千人全折了,辎重里带的有足够的伤药。能治好一个他就希望活下来一个。
“马踏燕然,马踏燕然,嘿,这大草原上打仗,咱们就是比不了骑兵快!”
“才两万胡狗,大帅用咱们步军,一样平推了乌维驮!”
“哈哈,你小子眼馋了不是?大草原上打仗,大帅脑子遭驴踢了,才会选你们步兵不用俺们骑兵……”
两三千重伤员,军中气氛本该不很好的。但是这一仗意义太重大了,没有一个河东士兵认为付出的伤亡是不应该的。就是那缺胳膊少腿,或重伤不能动弹的重伤员,想起燕然山三个字也脸上充满着自豪的笑!
自己这是彻底打垮胡人的右部了,大帅阵斩乌维驮狗头,是给十多年来死去的数百万军民报仇雪恨了!
对于军中这些质朴的战士们言,如此就足够了。自己死自己残了又如何?能杀了乌维驮,一切都是值得的。况且大帅仁义,死了、残了,都有丰厚的抚恤。死了的就不说了,残废的愿意留在河东的,每人三十亩地,也足够下半辈子活的了。还有什么悲伤的?
当祝彪阵斩乌维驮首级的消息传来,后军无论军民、伤病,全都尽情的欢呼起来。乌维驮是北汉十几年来的第一大敌,他对北汉的伤害,比乌稽这个大单于都更大。
如果要列一个汉人最痛恨者的表单,那第一个绝对是乌维驮。
能杀了这个被千万汉人痛骂的胡狗,河东军将士们根本不觉得自己的伤亡不值得。就是再大,也值得的。
“驾,驾……”
发白的雪原上,一队百人规模的汉骑正在疾驰中。
队伍的最中间,祝平川腰悬一个硕大的木盒。木盒被大红绸包裹着系在祝平川腰上。
寒风刀子一样割着人脸,祝平川却半点不觉寒冷。他浑身都流动着滚滚热流,不是因为修习的内力,而是因为木盒中乌维驮的那颗脑袋。
祝彪派他送这颗脑袋回北汉,进北平!
初接到这一命令时,祝平川的脸都瞬间涨红了,激荡的血液在体内点燃的沸腾起来,就是埋在万载玄冰下,也能把冰融化。
所以,祝平川根本用运气内功护体,他一点都不冷。
“祝家的大仇,这也算是报了!”疾驰中的祝平川,内心里忽的如此的想到。
燕然山。
中军大帐里,祝彪清亮的眼睛看着祝忠、祝仝,“不。祝家的大仇远还没报——”
“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个胡族,一个胡狗,祝家的大仇就没有报!”
祝忠、祝仝四眼相对,惊然了。“六哥要……”
“不错。我就是要覆灭整个胡族,还有整个狄族,我要把他们斩尽杀绝——”
“打的他们不敢再叫胡狄——”
“什么……”
惊愕的声音不仅出自祝忠、祝仝的口中,更从宫无悔、齐秋雨、杨延彰诸人的口中发出。帐中所有人都呆然的看着祝彪。
剪灭狄胡?这怎么可能?
自从鬼方帝国崩溃后,这群宁逃入极北冰原也不投降的人,在狄胡分族前的可一直都是历朝历代的一根肉中刺。那些皇朝以帝国之力也不曾彻底覆灭胡狄,顶多重创他们,迫使着他们一次次的更换名头,再图复起。
自大周朝立以来,周军开国之师,兵锋锐利,国家鼎盛时,也打的胡狄望风而逃。可周军二百年兵盛,也没能覆灭胡狄,祝彪仅仅北汉一国之一将,就说这样的话……太不自量力了!
就是帐中诸人都很尊敬祝彪,他们心中也禁不住如此的想。
第七百八十九章八门金锁阵
“忠哥,你说六哥真能净荡胡狄吗?”
“难!就咱们河东之力言,难比登天。不过六哥说什么咱们做什么就是。
净荡胡狄成能不成是不知道,但现在要净荡乌维驮这狗贼的部属,却肯定能行——”
“你我一南一北,雁行合拢,相会在峡口山!”一张筋骨有力的大手拍在地舆图上,盖着了好大一片地方,“范围内所有的胡狗,峡口山就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好!我走南,你走北。一个都不让他们跑掉——”
……
同样的对话并不止出现在祝忠、祝仝两人的嘴里,还有陈孟仁、夏云逅、周子昂三呢,他们三部向北合抄并拢,每个人心中的意思也是——不放过一个胡人!
祝彪带领步军和亲兵营留守燕然山,等到三千重伤兵伤势有了初步稳定之后,他会选派小部兵马送伤兵们返回河东。然后汇集西路骑兵,再北上汇合陈夏周三部。然后兵发龙城!
“啊,啊……”
“别咬舌头!张嘴,快张嘴,拿根软木给他咬住——”
“按住,按结实!不能乱动!”
“不要砍我胳膊,杀了我,杀了我,啊……”
“啊……王八蛋,你们这群王八蛋。不要烫,不要烫了,啊……龟孙子,龟儿子养的,疼死老子啦……”
石窟,军医营。
凄厉的惨叫声一刻都不停下过。一桶桶的冷水送进石窟,一盆盆的血水倒出来。一夜中再有七人痛死了过去。
祝彪脸sè黯然,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光明背后有着浓郁的黑暗。
对于士兵来说,死,真的不可怕;残废。才是更可怕。老兵们不怕死,怕的就是残废了等死!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不愿意残废,即便祝彪已经给他们分田,许诺过养他们一辈子了。
一幅担架从石洞里抬出,上面的人已经没有一丝的呼吸,白sè的布単蒙罩着人身,两个抬担架的民夫脸sè惨白的都无一丝血sè。
“辛苦了!”
“大帅……兄弟们…太惨了!”
泪珠从两个民夫眼中哗哗留下,祝彪拿起布単上缀着的一块两指宽半尺长的布条,骑兵前军左营前部左曲中都左队后什什长——魏全。
布条上写着死者的军籍和姓名。只就是一布条。
手术室,还是那个血腥的地方。祝彪走进去,最先看到的依旧是一口热水沸腾的大锅,里面浸煮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小刀、斧子人口锋锐耀眼。细尖的夹子、钳子,各种尺码的钩子、银针,都在滚水中煮着。
大锅下面的火炉里,两个埋在炭火中的烙铁,正在加温中。白布帘遮掩的大里面,一个浑身血点斑斑的军医手持两个恢复了铁sè还带着焦糊臭味的烙铁从里面走来。这各眼下军医大夫必不可缺的装备还在发挥着它的作用。
无论是截肢,还是烂掉的无法缝合的伤口。都需要烙铁来帮忙。
一层布帘挡不住手术室里那浓郁的血腥气,但也压制不住从内里传来的皮肉焦糊的臭味。
“大帅……”一个担架从里面抬出来,担架上的大汉并没有昏迷,只是虚弱的如同虚脱了一般。嘴唇都泛白了。额头脸上尽是汗水,因为他被炙红的烙铁连烫了两次胸口伤处。那痛苦就是铁人也要发软。
但还好大汉的手脚都齐全,让祝彪沉甸甸的心多出了一丝欣慰。
“躺着,别说话。安心养伤……”
军医营的大匠知道祝彪来后迅速赶了过来,“回大帅。药物还很充裕,就是人手短缺,伤员实在太多。
卑职现在只能自上而下,紧着要紧的来做。其他可稍缓军士,以控制伤情为主,只要手术室腾出位置来,立刻就补上。”
“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周转过一遍?”
“加班加点一刻不停的做,也要明天才能医治完。完结后五rì内最好不要动砰,五rì之后看恢复情况,再做定夺。”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三千伤兵三千条xìng命,全托福你了。”
这就是祝彪‘不着调’的地方之一。作战时根本不想伤亡,打完仗看到伤兵们的惨样了,才悲天悯人。很悖论,更有些假慈悲!可却又是他真实的想法和感触。
山下的河流边,殷红的血sè侵染了半边河水。一匹匹死去的战马被洗涤后变成可熬煮后的熟肉。沿途一路上碰到的胡部不多,但掠夺的都是马匹,而不是羊群。
后者速度太慢,连全速前进的步军都跟不上。除了当天杀来吃,再备下做储蓄,剩余的就全屠了,也不知道chūn来天暖后那地方会不会生出瘟疫。
所以,燕然山下这一战损死的战马也复了当初羊群的旧命,成了汉军们的口中食和马车上的储备粮。
反正现在天寒的很,熟食抹上盐粒后,存上一个月不成问题。
上万民夫在砍伐着山上的木头,拖到大营或是拖到山下,反正砍了乌维驮,整座燕然山都是在河东军的掌控中。
一辆辆板车被造了出来,木质的车轮虽然远比不上祝彪前世的轮子结实,但胜在好造就是,近乎纯木结构,用不了几根铁钉。所以只只用五天,河东军的车辆就多了一千多辆。当祝忠、祝仝带着几十个胡族右部勋贵的脑袋返回燕然山的时候,山下的空地上已经多出了至少三千辆策马。
三名重伤员一辆车,还有许多空间装备粮食、火炭、锅灶、被褥。祝彪配去一千车夫,尽从民丁中抽取,再有十名军医随行,一千步军、五百轻伤骑兵,五百辅兵护卫,于祝忠、祝仝部转回燕然山的第三rì,浩浩荡荡的向着东南方行去了。
“咱们也走——”
南去的队伍开拔的同时。浩浩荡荡的河东步骑大军也向着北方滚滚开去。龙城,胡人实质上的王庭所在,那里是祝彪的下一个目标。
数万人闹闹嗡嗡的燕然山恢复了宁静,曾经数十万、百万胡人生活繁衍的燕然山恢复了宁静。
元武二年二月初三,河东军复从民壮十万余兵临浑义河。这是自从二百年前大周兵锋消退后,二百年来中原人族第一次兵抵胡族单于王庭腹地。浑义河距离龙城只有七百里,距离狼居胥山,两千里!
从燕然山向西北军进,五rì的时间。祝彪汇兵北路先军,行程已经又一个千里了。
二百年中原人族未曾踏足的土地,当浑义河的水出现在河东军将士们眼前的那一刻起,勃然迸发的自豪感将整个队伍都彻底淹没。这时祝彪相信,把一把刀一杆枪给随军的民夫。他们也会有绝对的勇气冲向草原上最jīng锐的苍狼骑!
状态栏的士气一栏上,第一次在满百之后有了一个上标的红箭头,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标志。而不用去看系统说明,祝彪也晓得这红箭头的意思是什么。
“将士们,龙城,龙城,拿下龙城——”
“龙城。龙城,拿下龙城——”
“我汉军——”
“威武——”
“威武——”
“威武——”
全军十万余军民同口一心的齐叫声,表达了所有人的态度。祝彪偏头看向身侧的诸将,“现在。你们还担心龙城的守军吗?”
“昔阳城下我们曾经一万破十二万,今rì这大草原上,在龙城之下,十万汉家儿郎就能击破一百二十万胡狗——”
“你们。那个不相信?”
诸将,拜服。事实上。此刻连他们自己都浑身翻涌着激动。无穷的动力迸发在体内,无用的斗志澎湃在心中。每一个人脸面涨红,脖颈血管膨胀。
“三rì后,本帅要看到龙城的城墙。进军——”
利剑耀shè天空的冬rì。
“汉军威武——”
轰轰的震雷声,响彻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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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当——”
一个水杯砸碎在青石铺就的殿面上,水泽侵染了一片。一个年若四旬,风姿犹存的贵妇,怒目注视着跪在殿下的一群大胡栋梁。
“无能——”
“无能——”
“小小一个北汉,小小一个北汉中更小的一个河东,竟然打到龙城来了。更斩杀了我大胡的右贤王,斩杀了我大胡右部的近百贵人,你们无能——”
胡人的大阏氏在咆哮。脸都气的发白,摔了一个水杯根本不能解除她的愤怒,她,浑身都在发抖。
小小一个北汉,小小一个北汉。大胡,之前只用一个右部就近乎打压北汉全部的力量,鼎盛时期都曾拿下过罗州八成的土地。
在大阏氏眼中,对强大的大胡来说,北汉当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了。可现在小小的北汉中更渺小的河东,一支河东军就差不多覆灭了整个右部王庭。乌维驮,这个往昔大单于位最大的觊觎者的死,没有让大阏氏有一丝的开心。她可以对长生天神发誓,她真的没有一丝的开心。
乌维驮死了,右部就完了,大胡缺了一支臂膀。
大阏氏往昔再猜忌乌维驮,她也不能否认乌维驮的才能,远比左贤王乌达胜出许多的才能。让乌稽都从内心里忌惮的才能。他的死,是大胡极大地损失。
“杀了他。为右贤王报仇,为右部的贵人报仇,为我长生天的子民,苍狼的子孙报仇。
给我取来祝彪的头骨,我会让草原上手艺最高的匠师制成最漂亮的一支酒盏。它,将会成为大单于的饮器。
龙城里有八支万骑军,我全部给你们。还有外面大小数十部苍狼的子孙,草原上的勇士,你们可以随意征召。只要给我带来我要的那个头盖骨——”
“您的意志,就是勇士们刀枪指引的方向,我的大阏氏……”
乌稽东去后总理庶务权力的左大都尉屠耆、左大将栾提侯、右骨都侯乌维,叩下了自己的头。
“母亲,为什么不让孩儿也上阵?”屠耆等人退去后。乌翰斜不解的向母亲问道。年龄已经满十六岁的他,在草原上已经是chéng rén了。
“你是王子,你的战场在龙城,外面是臣子们的事。”大阏氏抚摸着儿子的脸庞,慈爱的说。对于这个自己仅剩的小儿子,她爱惜之至。有些话她是不能对儿子说的,恐伤了儿子还幼小的心。
大草原上讲的不仅仅是身份,更是能力。乌翰斜年纪还小,从没领兵打仗。声名弱小,那些流传着上层贵族人口中的聪明伶俐、机敏干练等等,是不会被低层的士兵认可的。他就是到了战场上,起到的鼓舞作用也弱小的不值一提。
如此,大阏氏又怎么把儿子放去那危险的战场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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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龙城还有二百里的地方。
一片坦荡荡的草原。一马平川,无垠无际的草原。
“镝锋放三十里,部队百骑宽幅。步军夹同辎重,注意防备——”
祝彪惊奇于胡骑的‘沉着’。自己离龙城都只剩二百里了,他们还没有出现。要知道,从昨天起,大军头顶上就始终有飞鹰在盘旋。
“呜呜……”号角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从中军很快就传到了前军。从前军再经过转送传到了侦探的镝锋耳中。
“弟兄们,再外扩十里!”祝振国从骑军调到了镝锋,职务还是队率。但镝锋是全军的jīng锐,只要外调。都是升一级使用的。祝振国现在的职务实际上已经是都伯了。
虽然祝振国坚信认为自己斩杀的数十个首级,积功也确实可以做到都伯的位置。但内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当上镝锋的队率,确确实实是出于背景的强大。
河东军内可不止两三个都斩首百级了。军职却仍是队率的呢。
虽然有这这那那的因由,但对照一下自身。祝振国不能不承认‘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的正确xìng。
所以他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坚决不给祝彪丢人。
五十镝锋散成了三里横面扫荡着草原。
前方一片枯黄,今年的塞外,年节后雪下的好少。草原上最能看到的是黄sè的枯草,而不是往年那白白的雪原。
突然祝振国举着千里镜的手一顿,他看见队伍右侧数里外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点。那是一个人,再准确的说,那是一人一马。
一个镝箭腾空升起,五十名镝锋迅速汇集成左中右三个箭头。祝振国这时看的更清楚了,那是一个胡骑的shè雕儿。他身穿皮甲,骑着一匹胡族战马,这一切都证明了他的身份。
一场大战前的小战开始了。祝振国先以2:10的比例取得了一场小胜,然后四十八名河东军镝锋在一支胡骑常备千骑的追逐中,打马回跑。
元武二年,二月初五。
龙城东南一百五十里处,二十万胡骑VS七万余河东军步骑,外加三万多人河东辅兵及百姓民夫。
“列阵——”
早在二十万胡骑奔到的前两刻钟,祝彪就得到了消息。于是训练有素的河东军和略显惊慌的民夫,就用这两刻钟布下了一个步骑车三军相配的连环大阵。
“这是?”屠耆用千里镜眺望着汉军大阵。慢慢的脸sè从不以为然变成了满是惊讶。
自己大军从shè雕儿与汉军镝锋交手,到奔到汉军阵前,绝对半个时辰没有用到,或许只是三刻钟多了点。
屠耆根本不认为汉军能用这么点时间布出什么样的大阵来。要知道祝彪统帅的可不是万把人,而是十万余人。这样庞大的军队在屠耆的脑海中,就是简单地阵列也至少要一个时辰。
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一个九宫八卦‘阵’么?
“能厥名王,祝彪果非易于之辈。”栾提侯说。
他跟祝彪是曾教过一次手的,在那北陵城下。体会过祝彪的厉害!现在看到祝彪短短时间里带兵布下的这座大阵,内心是禁不住感叹。
“这是九宫八卦阵吗?”
“外形酷似,但感觉是……”
“有些怪。”
“对,有些怪。”
祝彪没有让屠耆等人继续猜测下去,他很快就亲口道出了这座军阵的明目。
“胡狗听着。此某之‘八门金锁阵’,如若有胆,就来破之!”
祝彪打马跃出阵上,亮银枪指点着胡骑三杆大纛在处,高声一喝,明明入耳声音不大,事实上却远远传出十几里遥。整个胡骑大军都听得到了。
“八门金锁阵?闻所未闻。”乌维皱眉道。
阵法都不认识,岂能轻易入阵。历史上,沙场斗阵并不多。这些阵势都是夺天地之玄妙的,跟通常军列中的圆阵、方阵、尖锥阵等等,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cāo练这种的一阵法太难了,越威力大的阵势变化越多端,而要破坏却是太容易了。只要熟识这阵法cāo练的将士被调走或是战死,那么整个阵势演练就要从新再来。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的世界。那些宗师级高手在大军对战中或许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个人的力量终是有限的。可要刺杀或是突阵斩杀一两个将领,就是小菜一碟了。
在大阵中,阵眼的存在始终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难题。
阵法斗战,那不是你将领怎么一摆置,心念一动,小兵们就能随之变化的。那需要旗帜的不停指挥,故作假阵眼也只能迷惑一时。人家先天宗师顶多多冲杀几次就是了。
再说了,斗阵人数有先天抑制。
阵法的真意是什么?就是以少的人,发挥出多的人。你若拥兵百万,对战一个几万十几万人的势力,你有必要摆阵吗?而且阵势是死的,摆一个地方就定在一个地方了,摆布还需要用时,战场上限制xìng不小。
这方世界的战争史上,斗阵的例子几乎全出自堂堂正战的时候。更不少就是专门用来在大战前刷压士气的。
再有就是,一个威力不俗的阵势,参与人数不同的时候,调度阵势威力的系数也是不相同的。三万人去摆它,威力能顶普通军列的十万众,cāo纵难度为十;五万人去摆它,威力可能顶普通军列的二十万众,但cāo纵难度会成为五十。
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直接涉及到阵法者的自身能力问题。
历史上的‘斗阵’,涉及人数最多的一次也不过二十万人。而要真论及这个阵势的威力增幅悉数,它还不及一些两三万人小阵的系数大。
把这些全都拉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有用骑兵斗阵的吗?
那东西是步军的主场,在大草原上是荒漠。
屠耆、栾提侯、乌维等人也就是知道一个九宫八卦阵的水平。祝彪要真摆出那九宫八卦阵让他们破,屠耆等也要伤尽脑子。他们是游牧民族,是生在马背上的骑兵。见鬼的玩阵法啊。
“是关心那个的时候吗?”屠耆狠瞪了乌维一眼,鬼管他八门金锁阵是什么呢,说不定是祝彪在故弄玄虚。“现在最要紧的是……”
第七百九十章 吞噬
“祝彪的一嗓子已经让所有勇士都听到了。他把我们逼到了墙角,咱们如果不应战,士气必挫!”
所以屠耆明白必须打这一仗。
自从河东军逼近龙城的消息传来,整个龙城,整个龙城周边的大小部族,虽然全都义愤填膺,深感奇耻大辱,叫嚣着屠光河东军,再屠光整个河东,来给右贤王给右部上下报仇。
可sè厉内荏啊!
右贤王乌维驮的名头整个大胡都是首屈一指的,知兵善战,威名赫赫。现在连他都栽了,整个右部王庭近乎全灭,让胡人感到耻辱的同时更多的是惊悸和惧害。
现在杀来的二十万大军,看起来个个气赳赳的,满口呼杀,可实际上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叫的声音越大就越说明内心的胆气有多么不足。
所以第一战必须打。不然士气再有挫落,仗就更难打下去了。
“这已经不是知不知道阵势的问题,而是必须立刻打的问题。”屠耆深看了乌维一眼。
“打一仗,见见血。”乌维明白的点点头。要镇一镇人心。
“呜呜呜……”号角声从胡骑军中吹响。远远地传进祝彪的耳中。
八门金锁阵的最中心处,三丈高的将台已经搭建了起来。祝彪稳居其上,周边尽是执旗号令兵。随军的诸多高手列位左右,八百陷阵营环卫台下,再外围是层层车列和诸多兵将。
八门金锁阵要立稳中军。三国演义第三十六回就有说道: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今八门虽布得整齐,只是中间通欠主持。如从东南角上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乱。
祝彪用了五百金兑换出了这一阵法,寄意甚大,可不愿意重蹈曹仁的覆辙。
亲兵营、玄甲铁骑营外同李宪部右营、周子昂部右营。以及上万民壮,上万辆满载辎重的车马,盘成了一个固若铁盘的中军。
就是其他的人马全都散开,亮出中军任由二十万胡骑攻打,祝彪也敢打包票顶上三rì。中军里现在已经都开始撅起了水井,万般准备尽都做了。
而胡骑现在若是不打,也好,立刻安营扎寨。等到明rì,胡骑会更棘手。
“草原的勇士。长生天的子民,大胡的荣誉不可被耻辱玷污。握紧你们的弯刀,砍下汉狗的首级,杀——
冲进去,踏破敌阵。”
骑兵的威力就在于冲锋中。万马奔腾的场景是极为壮观的。
“哦,哦——”先头两支常备万骑立刻纵马冲出,再有两万部族丁壮跟随,四万胡骑投入到了第一次对汉军的进攻中。
胡骑们心中都有忐忑,但是随着战马的疾驰,那种风在耳边的急速畅达感很快湮没了他们心头。忐忑被压下了,畅意升上了。四万胡骑在风中嗷嗷如狼嚎。弯刀棒槌挥舞耀眼。
“散——”
随着阵中将台吊斗上舞起的红旗,八门金锁阵首当其冲的正北位祝仝部骑兵,迅速往东北位移去。
当吊斗上的号令兵再一打黑旗,中军的鼓声当即一阵。随之整个大阵一定,一股子勃勃杀机弥漫开来。
八门金锁阵共九个部分,最重中军,然后四面八方每个位置一部。乍然一看摆出的阵型。还以为是3*3的间隙方阵呢,但只要了解一些阵法的人就都不会如此白痴。
这是一元居中。八元八方的大阵。与九宫八卦真颇有玄妙相连。
“弓弩手——”
中军方阵响起了命令。整齐的脚步声中,三千名弓弩手从后阵里涌出来,顺着前阵刀枪骑兵、战车之间的空隙快速涌到阵前车列侯站定。一阵叮当的撞击声后,三千人或挽弓在手,一支支锋利的雕翎箭扣然弦上;或搭矢绞弦,一具具劲弩平举胸前。三千双冷漠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阵外的空地。
“放箭——”
“嗖嗖嗖——”
一支支锋利地箭矢掠空而起或平shè疾去,在阵前空地交织成一片死亡乌云,致命的‘雨点’铺天盖地地向着冲锋中的胡骑头上罩落下来。瞬时间,人马嚎叫声响起。
但是绝对不高昂,因为当头的一万常备骑军,其装备绝对不差。毕竟是驻守龙城的么,每一个人都拥有坚固的战甲,手臂上的皮盾,以及覆盖在战马身背上的毡毯。除去装备的质量和他们自身的战力问题,差不多都能比得上金狼骑兵了。
这些装备自然不能确保他们万无一失,但也阻挡下了不少杀机。
狂乱地马蹄声中,胡骑在迅速接近。如一道旋风,疾速的冲刺着。
“轰轰轰,轰轰轰……”十六万只马蹄践踏在大地上,隆隆的轰响声中,排列着散星状的胡骑以不输于整齐军列排山倒海的气势,直直朝着中军方阵的正面冲来。
“大胡的勇士——”
“拿起你们的弓箭,舞起你们的弯刀,长生天在注视着我们——”
一声喝,万众应。敌阵就在眼前,领兵金环胡将的叫吼让胡骑们一个个热血更加的沸腾。
马蹄践踏在大地,也践踏在河东军的心里头。可正值意气风发的河东军,士气高昂,根本不会惧怕,就连阵中的民壮也两眼直冒光。他们现在是真正的万众一心视死如归。
万马疾驰,胡骑大军夹带着一种不可抵挡的冲涌气势,如蹈海翻江的狂澜,倾天覆地的冲刷而下。距离还相当的远,就让当面的河东军步军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似一座万丈还高的大山在轰隆隆的压下来。
“放——”胡将一声大喊,一百步了。他们手中的角弓够得到了。
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万常备骑兵立刻拉开了手中的短弓。一**的箭雨飞起,密度比之汉军要胜出许多。
两边的利箭就像是遮天蔽rì的飞蝗,黑压压的,把天都遮成黑sè。交错而过,再雨点样向着各自目标落下。
但区别是,汉军的箭弩总会有不小的收获,而胡骑密集了许多的箭雨却纷纷落在车列那高高的挡板上。就算一些胡骑把箭矢远远抛shè进中军方阵内部,挡板+盾牌也将一切防的严严实实。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弓箭的shè程,百步之距离,对比占地广阔的中军方阵,不值一提。
面对四万胡骑的进攻。整个中军方阵就如是一头上古凶兽,看着巍然不动,但一旦发作起来就是无比的血腥、残暴。
刁斗上黄旗摇动。
向东北位避开的祝仝部连同杨延彰带领的左营,合力向着裂开的缺口杀进。东南位的李宪部也在挥兵杀向裂口,两军合拢之时。就是将四万胡骑完全关入阵中之rì。
“只这些么?”阵外的胡骑大军中,屠耆、栾提侯二人在时刻关注着阵势的情况。四万胡骑顺着祝仝裂开的‘大洞’杀进了阵中,然后河东军在关住缺口,是为了‘关门打狗’么?
如果只是如此,那这所谓的八门金锁阵就完全是在故弄玄虚。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回’字么,比九宫八卦阵差远了。
不过当一面黑旗在中军吊斗上竖起的时候,屠耆和栾提侯才惊觉。自己把一切想的都太简单了。
这八门金锁阵绝不是一个简单单的‘回’字。虽然主体上很相似,在实际上却天差地别。河东军在完全封锁了突阵的四万胡骑之后,除了最外侧的一圈防线外,余下的却随着黑棋的出现飞快的变作了‘田’、‘晶’、‘井’等诸多‘字’型。让本来还是一大股的胡骑在奔驰中不自觉的散变成无数小股,然后在‘字’型中圈圈打转,最后肥的变瘦,瘦的变死;再或是一个‘字’型接着一个‘字’型理转悠。被四面八方的河东军一点点吃掉,整个运动就如‘变形虫吞噬’。再有就是转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被直接放到了中军方阵前面。在一片铜墙铁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阵法的真意就是组织起有限的兵力,最多程度的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八门金锁阵就是如此。
只要胡骑突入其中,就会发现自己四面八方全是河东军。简直祝彪‘布阵’时蕴含进了大批的骑兵,这些骑兵在阵位交错中一点点一点点磨消胡骑的速度,而他们却可以通过阵位变化持续取得提升马速的空间距离。此消彼长,最后胜负可期。
乌维见识是有些的,他很快就明白八门金锁阵的奥妙所在。这是一个能无限放大面积的阵势,只要中元阵心不动,涌来再多的人也都能被八方八元囊括其中。而若是胡骑只盯着某一方位的河东军去死缠烂打,那么八门金锁阵也可以通过阵势衍变,将这一部胡骑引入阵中,被这胡骑盯上的河东军却能通过阵势变幻,再度由内及外。
乌维的认识只到这个地步,再要他往细节上说道,他也说不出来。所以乌维也把目标直接对准了河东军的中军方阵,冲破这里,此阵破开就不在话下。
四万的胡骑,经过之前的冲阵,经过阵势的引化,少去了许多兵力。但乌维的手中依旧有两万多军,其中大半更都是龙城来的常备jīng锐。
雪亮的弯刀抡起了一个大圆,密集如林一样刺来的长枪、大戟被一击全部斩断。一股不可抵挡的犀利撕扯着一块河东军严正肃立的军阵,车列被摧毁,盾牌被斩破,河东军步兵只能排着鸳鸯阵来抵挡这个很厉害的高手。
但一个小阵的河东军将士很快就全被如月的锋芒斩成两截。
当武力悬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鸳鸯阵不顶用。
“轰——”
“轰——”
紫旗摇动,韩刚cāo着独脚铜人蒙头打了下来。在劲气的轰鸣声中,弯刀被高高荡起。
高手?
祝彪手下也不缺。
“轰——”
在将台上众人的关注下,乌维带领的胡骑大部队在围着方阵饶了一周之后,一头扎向了方阵的左翼。两万多冲锋的胡骑,一骑接着一骑策马撞上河东军中军方阵最外围的车列上。
车列的缝隙中透出的如林的长枪同样刺穿了奔驰中的战马,上面的胡骑。不少人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刀棒用力投出去,就被当面的长枪刺死或撞击在沉重的车列上,串飞了出去。
当然,不少胡骑也在战马即将撞上车列的前一刹那,飞身从马背上跃起,舞着弯刀高高的跳向或蹿向车列,给守卫在最前线的河东军将士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杀啊——”
“轰——”一团红,一片褐,两军终于针尖对麦芒的撞在一起了!
一次钢刃与血肉的撞击和拼搏。一场只有一个胜利者的决斗,要么自己倒下,要么敌人倒下。
乌维没敢冲上最前。他发现自己派出去的高手每个都遇上了对手,并且在与河东军高手的搏杀中,己方还落在了下风。这让他一阵牙疼!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的。一个圣使就很轻松的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然后化身一道白sè的闪电,劈进了河东军阵列当中。一连串的光与火,眨眼时间里就飞快挺进了几十步距离。
拦在身前的不管是车列还是兵马,就从没有被阻挡过片刻,河东军至少二十人骑被斩杀挑飞了起来!
双方大军的碰撞。祝彪关注的不仅是大局,还有细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胜面也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军阵上那一条细微的裂缝。并且这条裂缝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深入。
元通杀了过去。
“嘀嗒,嘀嗒,嘀嗒……”人的伤口在流血。马的伤口也在流血,人手紧握的刀枪还在流血。
当胡骑的高手突击也不当用的时候,面对乌龟壳一样的河东军阵眼,乌维也无能为力。
情绪的急剧起伏是很耗人jīng力的。胡骑的激情在一点点流逝,疲惫和乏力慢慢涌上他们的心头。特别在四面八方的河东军齐齐向他们包裹围绞过来时。再痛恨汉军的胡骑也免不了一阵惊慌。
八门金锁阵是B级阵法,系统增幅是战力+10%,防御+10%,耐力+10%。
河东军厮杀到现在是眼睛依然炸亮,面sè依旧坚毅,激昂的战意依旧在熊熊燃烧!
他们根本就没感觉到累。
“昂昂……”战马昂首嘶鸣长叫,尖尖的马刺狠狠扎进了它腹部,剧烈的疼痛让战马爆发出了自己最后的余力。
被鲜血包裹的人马宛若一朵盛开的血sè鲜花,向着几丈外的一片枪林义无反顾的撞上。鲜花在绽放到最绚丽的那一刻凋零……
七八支长枪长矛同一时间里刺入了战马身躯,战马哀鸣,长枪兵、长矛兵也在哀鸣。痛极发狂的战马冲锋之力是何等巨大,就是一流高手也不敢正面硬接,当面挥枪刺杀的两个河东军士兵直接就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给顶飞了出去。
但万幸的是这匹战马发疯时并没有足够的空间供它提速。被顶飞的河东军枪兵虽被摔的哼哼歪歪,却是硬伤,伤不了命。其中之一躺了一会儿甚至拍拍屁股又爬起来了。
战马嘶鸣中倒下,马颈瘪在了地上,骨骼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能行一点没有骑兵愿意这样对待战马的。因为战马是骑兵最最亲密的伙伴,战场上只有战马才是骑兵最可信的。而每到马刺派上用场时,那就都是生死的最要紧关头。
背后的河东军向着乌维部杀过来了。骑兵冲锋,步兵逼迫。胡骑是骑兵,调转方向不容易,骑兵被人拦腰一击或是背后开花,危害比之步军都要沉重。
空间的紧锁,马速的降低,四面八方的敌人,中间啃不动的骨头,四万胡骑,四万胡骑啊,这才多长时间就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且汉军的步弓手自始至终都在抛shè着,胡骑人马拥挤,一些胡兵眼看着箭矢向自己飞来,却都没有躲避的空间。
用刀挡,用盾挡,却哪里真能全部挡下。
一个银环胡将前赴串飞的身躯在半空中停止了一样,阳光照shè在血sè的征衣上,两杆折断的枪矛留在那雄健的身躯中。他也并没有吃亏,手中滴血的弯刀已饱饮了鲜血。而且,没看战马撞过的右侧吗,一个避之不及的河东枪兵十分悲惨的被倾倒的战马整个压在了下面,贯着泥土拱出了两丈多远,内脏尽碎,骨骼粉碎,七窍出血。
飞虎旗在将台吊斗上飘舞着。祝彪这是在示意全军将士,全力绞杀胡骑。
“噗嗤……”长枪长矛入肉的声音。
“咔嚓……”长枪长矛折断的声音。
闷哼声,惨叫声,呼杀声,泣求声……
黑sè的大纛在摇旗不动,褐sè的军团在逐步走向灭亡。
河东骑兵开始大规模的冲击了。而难以动弹的胡骑,就像一支陷入了泥潭中的猛兽,只能承受人的宰割。
“杀,杀,杀……”河东步骑大军越杀越有劲,越杀越兴奋。
胡骑上下却越打越胆怯,越打越惧怕。他们看到河东军始终在‘势若破竹’,看到河东军像是个无知无痛、无惧死亡的怪物在高呼酣战,心中的胆怯在一点点积蓄。
屠耆、栾提侯脸sè铁青,乌维的作战,真是验出了河东军八门金锁阵的战力。
“杀——”
“杀——”
屠耆咆哮着大喊,咆哮着呼杀。十六万胡骑齐动,是那摧城的黑云滚滚向着河东军压来。
第七百九十一章 铁骑纵横,大阵如海
马嘶人嚎,血溅刀飞。河东军、胡骑全在以命博命地拼杀着。
十六万涌上的胡骑,瞬间将本来阵型厚实的八门金锁阵撑成了薄皮大馅的狗不理包子。
两军将士就像无人一晒的草芥,一片接着一片的倒在地上。人命在这一刻卑贱的真连野草都不如,每一瞬间,每一喘息,都有鲜活地生命在消逝。只片刻功夫,祝彪看过系统里就晓得河东军折损了两千多人,而倒在阵中的胡骑人马尸骸更铺满了地面。
“杀杀杀——”
胡骑的十六万骑冲锋也依旧破不开祝彪的中军方阵,车列盾墙枪林箭雨组成了铁壁铜墙,牢牢地将多倍于己的胡骑挡在了方阵外。
将台上人少了很多,因为所有的高手都冲杀了下去。宗师境界的宫无悔也是如此,他现在就想一个救火队,哪里危机了就扑向了哪边。
胡骑战马冲锋的脚步终于缓了下来。而河东军的长枪大刀兵依旧嚎叫着奋勇厮杀,他们能感觉的到,这一次铁与血的撞击,他们胜了。
前排倒下了,后排地顶上,前赴后继。这就是河东军的昂扬斗志,在战场上他们无畏无惧!
“嗷嗷嗷——”
胡骑自也有他们的骄傲,屠耆、栾提侯乃至刚脱险的乌维,都期望着大军可以趁着第一战的锐气破开祝彪的阵势。
“弟兄们,随我杀呀——”
河东jīng骑狠狠撞在了胡骑队列中。兵刃互击,战马悲嘶,铁蹄翻腾下血雨肢残漫天横飞。骑战的惨烈瞬间升华,宛如放飞的烟花那璀璨夺目的光华,绽放在人们眼前。
“杀——”
中军方阵的铜墙铁壁露出了四道缺口,100*5排列的具甲铁骑奔涌着从四道缺口中冲出。
“嗬——”
祝振国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如一条怒龙捅刺而出,锋锐的枪头呼啸着旋转起来,枪下的红缨若一血莲盛开,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
贯力刺出的长枪轻易破开银环胡将的铠甲没入他的胸膛,似乎是钻到了骨头,清脆地碎裂声清晰入耳。长枪去势未已,穿着一具尸体又恶狠狠地刺穿一名胡骑小兵地胸膛——
那银环胡将竟是一时没死,双眼凸出,凶恶的眼神怒视向祝振国。眸子里尽是暴虐的凶芒。他手中的兵刃已经落在地上,双手却紧抓住祝振国的长枪。显然这个凶狠的胡将打算绊住祝振国的兵器。可是,也就这么一抓了,祝振国双臂一交力长枪就轻易地震开胡将的双手,从银环胡将及小兵的胸膛中拔出。带起一道血sè的浪花。
一道寒芒闪烁,向着祝振国地胸膛呼啸刺来。
“叮——”
及时收枪,祝振国长枪一摆立刻生生硬磕而出,清越的金铁交鸣声中,另一骑将刺来的长矛被远远荡开。
抬头去看,就见又是一名银环胡将,眉目狰狞的正在声嘶力竭地向自己咆哮怒吼。
“哼!”
祝振国闷哼一声。双手一抖长枪正要扑上,却见身后一伍骑兵冲刺出来,两杆长枪jīng准的架住了那胡将的再次挥刺,另外三骑尾随而至。三支锋锐的枪尖划过三道耀眼的光芒,照着胸腹部扎去。
胡骑躲闪开一支,左手拔刀再磕开一支,却终躲不过那最后一枪。冰冷的枪刃切开了他地小腹。顷刻间血流如注,随着长枪拔出。一个银环胡将就这么颓然的从马背翻落——
祝振国等镝锋被祝彪分散进各部主将身边做亲卫,祝振国就在杨延彰部里。但厮杀到现在建制已经全乱了,他自己的手下全看不到了,眼前五个骑兵一看就知道是镝锋,却没一个认识。
但他也没必要认识,“杀——”
现在只是杀人的时候。
“呜呜,呜呜呜……”号角声突然在中军里响起。把手抹脸的祝振国动作一顿。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沉重地马蹄践踏大地,因为马速的逐步提升开始发出震耳的声音,一声声的叩击着大地,沉闷,如盛夏的滚雷。
马蹄所至,扬起一片尘土。
“退开,让路,弟兄们注意让路!”
是玄甲铁骑营,只有这批具甲铁骑才能弄出这般沉重的马蹄声。
几乎同时,胡骑也才觉到了河东军的动静。特别是当河东军散去,一队队刚刚还拼命厮杀的步骑涌向两边,他们的眼睛看的就更清晰了。
这是……具甲铁骑吗?这就是具甲铁骑?!
一支不同于往rì影像中汉骑的骑兵,滚滚的冲杀了过来。他们和眼下正厮杀中的对手完全不同,竟然是人马俱包裹着重重的铁甲下,好似一座座铁塔,迎面撞压过来。
当然,二十万胡骑中是有人经历过当初的北陵之战的。可至少八成的人是没有经历过的,他们只多是道听途说。
“这,这……”一个铜环胡将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些扑面而来的铁塔,喉咙干涸的像龟裂的大地,鼻孔响起了粗重的吸气声,心跳似乎也一下得了心脏病咚咚的厉害。
不怪胡骑不熟悉具甲铁骑,连北汉自己人又能有几个见识过这种重骑纵横沙场的风采?
在北陵城下那一场大战之前,北平城的虎贲营已经当了几十年的仪仗队式军队了。他们在汉胡两边人的脑海中都只是一群披着重甲的骑兵罢了。绝大多数的人在脑子里想一想披着重甲的骑兵的样子,幽州铁骑、凉州铁骑的形象就鲜活的应现出来了,只觉得不外乎如此。
可真到相碰撞的时候,他们就会感受到具甲铁骑那特有的磅礴了。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具甲铁骑让胡骑感到无比的震惊,非常的困惑,看起来这些汉骑是绝对的厉害,可是天底下有这样的骑兵吗?
披着厚厚的重甲,连马也是。他们还跑得动吗?能跑多远?速度有多快?就现在这样吗?如果是,放在大草原上,累死他们也赶不上自己啊?
当然,胡骑们也没有忘,他们现在不是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而是在河东军的阵中。
所以,他们惧骇了。
四面出击的具甲铁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所有胡骑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眼睛里映现的就是一具具的铁甲怪兽,不管是战马。还是马背上的骑兵,都包裹在一层厚厚的重甲中。连骑兵与战马地头部都被冰冷地铁面所覆盖,除了眼睛,便什么也不漏了。因为骑兵的手,戴的都是鳞甲式铁手套。
怪物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浑身铁衣让人不寒而栗,手中的长枪更是叫人窒息。什么叫武装到牙齿,这就是!
“shè箭,shè箭,shè箭!”一个金环胡将发怒了,大吼道。
最后一声“shè箭”落下。无数的箭枝就疾速的shè出,但就是这样又如何呢?所有的胡骑都看到,那些锋锐的箭矢,甚至是jīng致的破甲箭。shè在撞来的怪物们身上就像碰到铜墙铁壁一般纷纷弹开,全身包裹在重甲中的具甲铁骑根本不畏惧任何箭矢,甚至是劲弩。
胡骑们目瞪口呆,他们的脊背开始凉气直冒。他们手足开始无措,他们不知道改如何办才好。
屠耆、栾提侯都不然目睹了。那些厮杀在最里面的胡骑,退都无路可退。两军二十多万人纠缠在一起,退,也只能先外面退啊。
围着中军方阵冲杀的胡骑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退已是不可能的,后面的大军太多。只能硬撑么?
100*5队列,也就是五百具甲铁骑。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数目,但五排铁骑滚滚席卷而来的气势,让当面五倍、十倍与之的胡骑都害怕。
他们心中‘雪耻’的激励也不能让他们鼓起勇气跟铁甲怪物拼命。所有的愤怒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恐惧!绝大多数人想都没想过,见都没见过的恐惧!
弓箭奈何不了对方,大刀长矛肯定也奈何不了这些铁甲怪兽,下令放箭的金环胡将面sè发青,又一点点的由青又转去白。因为他就是督兵进攻祝彪中军的最大胡将。
最终他做出了选择。在具甲铁骑冲入三五十步的时候,满心的恐惧和无措化作了仰天吼出的凄厉,胡将发狂的疾驰着战马,举起手中的铁骨朵,带着牙兵向具甲铁骑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明白——自己退无可退!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具甲铁骑的战马速度提到了最高,高速疾驰的他们要将一切碾压,要将所有的胡狗磨碎。
在无数胡骑恐惧的眼光中,冲锋的金环胡将被李延一刀换一骨朵的一击砍落马下,而他生生受了一骨朵的右肩,除了护肩狮面变了些形外似乎再一点变化都没有出现。百骑一排的具甲铁骑终于突进了胡骑当中,祝彪再次看到了当年北陵城一战的场景。
滚滚的具甲铁骑像是一个血肉辊碾,轱辘辘的,轱辘辘的,将挡在面前的所有胡骑碾成了一张鲜红的薄纸。
前后相隔三丈,左右间隔一丈,五百骑就是铁做的篾子,大力的刷在了胡骑的血肉上。
不用去考虑敌人的兵刃,只需要用长枪捅穿面前的一切,一具具尸体落地,旋即被沉重的马蹄踏成肉泥。
因为来不及避闪,具甲铁骑甚至于不少胡骑直接迎面撞上,一方瘁然倒地,另一方身子摇晃了点,座下战马‘昂昂’的嘶鸣了两声。
当长枪贯穿了胡骑尸体一具接着一具,终不堪重负的抛弃地上时,也不用担心,抽出马鞍边的锋刀,都不需要做出劈砍的动作,只需要横着放在马背上,牢牢的握住,就可以在胡骑当中饱饮无数鲜血。
高速冲驰的速度本就赋予了具甲铁骑横扫一切的力量。更况且他们在祝彪麾下,有20%的兵种增幅,还有战力+10,士气+10,速度+10%、耐力+10的名将光环,也是胡骑的统帅屠耆等人都薄有声名。算在这个时空里也是草原上的名将,跟祝彪的名头对消了,否则胡骑还会有战力-5,士气-15的效用呢。最后重要的一点是,一开始时祝彪就开启上了‘铁骑冲锋’,这一战力直接+50%的逆天技战术。
所以,现今的玄甲铁骑营战力比当初的虎贲营犹要强过许多,每一个具甲铁骑就是一堵活动的铁壁,轻松的就可以将那些纷乱的胡骑一个个挤压到爆。如烂番茄一样。挤压到爆!
否则决战乌维驮的时候,祝彪又怎么就凭两千具甲和祝忠本部,便横扫了整个胡营后军。
“挡者披靡,挡者披靡!”宫无悔也算见识了几十万人大战的场面了,但看到具甲铁骑横冲直撞的样子。也只能兴奋到拍手顿足大叫来舒缓内心的激动。
这根一般的骑兵冲锋完全不一样,完完全全势若破竹,所向披靡。就好比装甲部队与步军,感观不能相提并论的。自然刺激上也不能相提并论。
但任何结果都是有代价和牺牲的,外人眼中挡者披靡,所向无敌的具甲铁骑,虽是真的铁流滚滚无可阻挡。可牺牲折损却也并不缺少。
被逼上绝路的胡骑绝大部分是倒在了具甲铁骑的刀枪下,可还是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就是死也敢飞身扑上,任凭刀枪贯穿自己的身体。撞、拽,也要拉下马一个具甲铁骑来。
更有一些武勇的胡人胡将,挥舞着狼牙棒、铁骨朵等重兵器,打不透具甲铁骑披挂的重甲。却能硬生生的将铁甲里的人震死。
“嗖——”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带着破空的啸声钉在李延的胸甲上,撞得他胸口为之一闷。箭簇磕上甲衣。发出‘当啷’的一声锐响,没有被弹开,而是没进了一指深扎在铠甲上。
李延顺着来箭方向朝前一看,重重叠叠的胡骑影儿里,一银环胡将手持一口半人高的大弓,又一支箭已经搭上了弓弦。
“嗖——”
“嗖——”
“嗖——”
李延再挨了两箭,两箭都扎进了铁甲上,但他还回去的一箭也结果了那银环胡将,利箭带着胡将的身子都飞出了马鞍。但胡将shè来的同样势大力沉的两箭,shè在他身上,却恍如风吹起的沙粒,没有半分用。
一切都是徒劳的。
一排排具甲铁骑用过,一颗缀着金环的脑袋被深深的踩进了冬rì的冻土中,后灵盖上被踏出一个大洞,脑髓像浇了辣椒油的豆腐汁一样往外冒着,整个上半身更是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铜环、银环胡将们到处乱喊乱叫,想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可是具甲铁骑以横扫一切的姿势出现在他们面前,刀枪不入的重甲已经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
在亲眼目睹前面无数同伴被马枪剌成肉串,被铁骑撞成烂番茄后,只要没有丧失理智,胡骑都知道自己硬撑下去的下场。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跟河东军的这些铁甲怪兽拼命,而是如何立即逃离战场,河东军的重甲骑兵固然厉害,但这些来自单于王庭的胡骑们则都清楚,速度上对方是却绝对撵不上他们的。
“不许退,不许退,违令者杀,违令者杀!………”
一个银环胡将咆哮着大喊,他不相信自己万骑就这么的败了,他不相信!
他们可是龙城的宿卫军,宿卫军。一支万骑啊,就被五百铁骑兵给冲散了?
这让一直骄傲的他如何能够忍受!
不顾牙兵的苦劝,胡将驱马上前,带着牙兵拦住了一队正在退去的胡骑,在那些胡骑愕然的目光下,挥刀砍下了一个铜环胡将的脑袋,然后满脸杀气的用刀锋指着这群归属于自己手下的‘逃兵’,再将刀锋一指那些河东军的铁甲怪兽,怒喝道:“大草原上没有逃跑的勇士!拿起你们的刀枪,给我杀回去,同汉狗决一死战!”
可是,那些逃兵谁都没动,一个个犹豫又吃惊的望着胡将,眼神就像看见了疯子一样。这些人实在是被具甲铁骑的强横给吓着了。
“呜~呜~呜……”
号角声由高转低,屠耆发出了撤退的号令。
“呜呜呜……”号角声激昂而急促,这是汉军全力进攻的号令。
“大帅,胡狗要退了!”
“他们不退也不行!”
最里面的胡骑建制、序列都已经被搅得一塌糊涂,混乱眼看都要波及中圈,攻势戛然而止。不退还能如何?
绿sè旗帜在将台吊斗上升起,‘薄皮’立刻破碎开,滚滚黑褐sè的洪流从红sè的堤坝间奔腾涌流去。
河东军现在还没胃口一下吞吃二十万胡骑,在屠耆等挥兵向外冲的时候,‘绿灯行’,八门金锁阵立刻放开了生门。
惨烈的厮杀声顺着飘荡的朔风,续续散去。
屠耆健壮的身躯立在河水岸畔,目光看着对岸,久久不动一动。
今rì之战的每一丝细节都被他牢牢的记在心底,他正在用心的去品味揣摩。
激荡的河水从脚下流淌,漾起朵朵清凉的水花。
“主人!”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身边的一声旧音将屠耆拉回了现实。说话人是他的亲将。
“大军伤亡如何?”
“主人,清点数目……共折损了……,近三万骑。”
屠耆不置一语,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亲将给他带来的数额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还好!
第七百九十二章 硬碰
河东军走去西北,移开了五里路左右。安营,扎寨!
一堆堆篝火升起,用的全是火炭,排着整齐的序列,组成一个大大的方框。
因为河东军的车列根本不够组成一个容纳十万余步骑的车城,安营扎寨还是需要掘土围墙。而冬天的冻土太硬了,祝彪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用火烤暖它。
这可以相当大程度上加快速度。
八门金锁阵,五百金,真的是买值了。如不是有它,只今天一战祝彪就会深感肉疼。
胡骑战殁可都快有三万了,河东军损失步骑也在六千左右,还有三千多人的辅兵及民壮,都顶得上决战乌维驮一仗的损失了。二十万胡骑的疯狂,不可小视啊。
如果不是八门金锁阵发威,大军在行进中遇敌,这场锋芒正锐的遭遇战打下来,祝彪相信自己的河东军不会落败,可损失必然也比现在的伤亡大许多。
不过八门金锁阵也不是万能的,如果屠耆发动总攻的时候能再理智一些,不是一窝蜂的一bō流,而是散做四面八方,让胡骑八面总进攻,祝彪就只能让西北、东北、西南三角的杨延彰、呼延庆和李宪三部步军原位死守,东西南北祝忠、祝仝、夏云逅、陈孟仁四部骑军相应退撤,拉胡骑进阵,东南位的周子昂部伺机而动,然后再运起阵势,四角四面换动变化。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河东军受到的损失,尤其是杨延彰、呼延庆、李宪三部步军受的损失,将极是大过现在的数目。河东步军这一战下来伤筋动骨都难说!
第二天。
“呜呜呜——”
“咚咚咚——”
雄壮的战鼓声响彻云霄,苍凉的号角声回dàng天地,几可遮天蔽rì的旌旗如cháo水般从河东军大营里飞快汹涌而出,在无数旌旗的指引下,一队队兵甲森严的河东军将士浩浩开出,繁着铁青的战甲还有那赤sè的战袍几yù遮蔽了枯黄无垠的草原。
三千名身披重甲的刀牌手手持大盾缓缓前进,三千面沉重的大盾连接成一堵堵坚实的盾墙,每一名河东军士卒的眸子里都流lù出强大的自信,他们坚信——自己必胜!
两千弩兵尽碎其后。
八千枪兵、两千矛兵和两千戟兵,手持锋锐的武器紧步追随弩兵方阵后面,长枪利矛大戟肃立如林直刺长空,再后面则是五千名步弓手,以及殿后的部分长枪兵和校刀手、刀斧手等短兵刃战士五六千人。
祝彪的本阵就在弓兵前方,戟兵的后面。一千亲卫步甲,八百陷阵猛士,作为他的亲军。
猎猎招展的大旗下,祝彪披挂一身亮银sè战甲,着一件大红战袍,在李宪、窦兵、韩刚、韩猛等人的拱卫下策马缓缓而立。
初升的朝阳,阳光洒落大地,照耀在祝彪jīng光四shè的战甲上,远远的望去似乎都看不清人的脸。
微微发暖的阳光没有让祝彪板起的脸庞有丝毫的荣华,肃整的脸庞上尽是无穷无尽的冷峻。
战场,这就是决死一战的战场!
他选择了步军主力出阵。
深深地吸了口气,深邃的眼睛变得前所未有的犀利!
两翼的两万jīng骑快速展出,清一sè的黝黑铁甲,赤sè的汉军战袍,以及锋锐雪亮的长枪马刀!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jīng良的jīng锐。
足足五万的步骑大军,汇聚成一股滚滚铁流向前浩dàng奔涌。
河东军阵前的十数里之遥外,军容更为壮观的胡骑同样列齐队伍,在屠耆的一声令下后向着河东军阵列的方向奔涌而出,就如大洋中卷起的滔天巨*席卷而来,狂乱地马蹄声响彻天地云霄。放眼望去,遥远的地平线上,除了白亮发蓝的天空外,除了灰褐,还是灰褐,那是胡骑身上战甲的颜sè。
奔雷轰鸣的马蹄声中,祝彪举起了右臂。
“止步列阵!大帅有令,止步列阵——”
放声的叫喊中,祝彪身后的十数骑传令兵向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祝彪帅旗的旁边也竖起了一道“止步”的黄sè令旗。
随着祝彪军令的传达,后阵的战鼓声倏一变,汹涌而进的五万河东军步骑立刻停止了前进的步法。三千名刀牌手暂定,一万两千名长枪、长矛、大戟兵向左右迅速展开,每人之间各拉出一条可供一骑突进或一人进出的空隙来,随他们身后的五千名步弓手从之间的缝隙中大踏步地前进,不到一刻钟,一座足以让所有骑兵望而生畏的军阵赫然屹立在了大地之上!
“轰——”
三千名刀牌手再将手中的厚盾重重地往地上一撞,一声沉闷的巨响传出,如同夏rì的滚滚雷震,势大而沉闷。整个军阵更加肃然一穆。
震耳yù聋的响声中,五千名步弓手快步上前。立定后马上挽长弓于手中,挎在腰胯间的箭壶也纷纷解下,从中抽出十多根利箭一一扎立在伸手可及出——
远处,胡骑军阵前。
屠耆肃然举起了右臂,身后汹涌而进的十多万胡骑纷纷开始减速,并向两翼缓缓展开。攒动的马头逐渐排列成整齐地队列,嘈杂的呼喊声渐渐停止,只剩下一片片战马的刺鼻声。
锋利的战刀握在手中,慑人的肃杀之气在两军阵前弥漫开来。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金环胡将率先越阵而出,将手中的大刀往头顶奋力一举,然后引刀一挥,千胡骑随之而动,打马斜冲而去。
“右翼——”祝彪不感觉惊讶,他若是屠耆,在开战前也必然会遣一师看住两翼的河东军铁骑。“下面就该是左翼了——”
祝彪刚想到这里,就见又一金环胡将从胡骑军中越出,与先前之人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同样引了近万骑遣朝了左翼盯防。
近万的胡骑,人数不对,肯定不会是两翼河东骑兵的对手。但是,也足以抵挡一下。
这些尽在祝彪的预料之中。
“嗷——”
“嗷——”
第三个金环胡将跃马出阵,在排山倒海般地回应声中,一支常备万骑军策马缓步上前,在胡将的身后列阵排开。
“跟我杀啊——”金环胡将一tǐng手中长枪,仰天一阵狂吼。
“杀啊——”身后一万常备胡骑同样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然后紧紧地跟在万骑长的身后,望着威武雄整的河东军阵列直冲过去。
“嗯!怎么回事?”
祝彪一双浓眉霎时蹩刍在了一块,屠耆居然只派出了一万骑兵进行冲锋,他想干什么?自取灭亡么?
要知道一万胡骑虽多,却不见得能扛得住七千弓弩兵的三轮齐shè,其中可是还有一千连弩兵呢。难道还想用这种程度的冲击来试探不成?屠耆这个单于王庭的左大都尉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屠耆该不会是疯了?”李宪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才是一万骑——”
“大帅,李将军,看他们后面,又是一bō一万骑——”窦兵举着千里镜观察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下一bō的数目。
祝彪、李宪闻声当即凝神去看,透过奔涌而来的胡骑,隐约可以又看到了一队人马,但数目却是不能确定。“屠耆想靠持续不断的冲锋来消磨我军意志和体力,最终瓦解我军的军心吗?”李宪感觉自己说的有些靠谱了。
一旁的祝彪等特都lù出了赞同的表情。
看着冲来的胡骑,窦兵不屑的冷笑,“这点手段,对付乌合之众还凑合,想用来对付我军,太小儿科了。他们是在找死。”
“传命两翼,各自加强jǐng戒,不得本帅令绝不可擅自行动。”祝彪冷声说道,但却是真的不担心两翼。硬朗的面孔上淋淋杀机透然而出,“命步弓手,全力shè击。后阵前涌,收紧阵型。”
撞就撞,硬来就硬来。看谁熬得过谁!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十多里的路程对于冲刺中的战马而言实在太小儿科了,片刻功夫,胡骑就已经冲到了三百步之内。一张张凶怖恶煞的脸庞已经映入了河东军将士的眼帘。
“放怒——”不知是什么时候,杨延彰已经来到了阵前。长枪高举,锋锐的枪尖斜刺长空,望着胡骑方向狠狠地向下挥去。
“嗖嗖嗖——嗖嗖嗖——”
杨延彰一声令下,刺耳的破空声立刻就响成了一片。两千弩兵,一千人为一列,前后分shè,一批接着一批的黑sè箭矢,就像被惊起的蝗虫一样从河东军阵中满天飞起,在空中交聚成一片绵绵密密的箭雨,向着策马疾驰的胡骑铺天盖地的捻shè下来。顷刻之间,蜂拥而进的胡骑就一片人仰马翻,战士的哀嚎和战马的悲鸣立时就交织在一起。
与之前的那一战相比,胡骑的装备还是有所改善的,不少人都披上了双甲,还人手盾牌一面。不是圆盾,是昨夜里赶制出的防盾。
当然了,不可能有什么质量,其中一部分仅只是一个大大的木牌。外面笼罩一层生牛皮,平直劲shè而来的弩箭完全可以轻易将它shè穿。
一名胡骑正在策马狂奔,手中高举在头顶的木盾已经被命中了三支弩矢,但幸运的是这三支弩矢虽然有两支都穿透了木盾,却没伤到握柄的左手和左臂。
一而再再而三,幸运并不能长久的眷恋某一个人。一支弩矢穿入了盾心,锋锐的箭矢轻易地破开了生牛皮和木质的阻扰穿刺而出,在这个胡骑的手背上开了个拇指粗细的洞眼,血淋淋的皮肉被箭杆带的翻扯起来,让人看得惨不忍睹。
痛苦的哀嚎声出这名胡骑口中发出,左手忍不住剧痛尽力的张开了五指。下意识的反应,将受伤的左手缩到眼前,还没多看上两眼,又一支弩矢疾shè而下,贯穿了整个战马的脖颈。黄骠sè战马哀嘶一声,死命的晃动着脑袋却终阻挡不住死神的脚步,无力的跪倒在地,马背上的胡骑整个人被传飞了起来,半空中不待这名骑兵落地,两根弩矢就已经没入了他的xiōng膛。
这样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涌现!
宽阔的战场上,胡人骑兵无畏的冲锋带出了一条真正的血海之路,死亡之路。
冲在最前面的金环胡将,一杆长矛尽力飞舞,轻易地拨开了沿途shè落下的十几支弩矢。手中盾牌遮挡人马,稍微有一两支遗漏的,胡将仅是扭转上一下身子,jīng细坚固的战甲已经阻挡了箭矢的去路。
近了,河东军就在眼前。金环胡将兴奋中回首望去,正要振臂高呼,才赫然发觉自己身后的战士仍然在箭雨中艰苦的忍受着煎熬,一个接着一个的栽落马下!
“啊!——”金环胡将若一只受了伤的野狼,仰天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吼,原本充盈着兴奋神采的双眼迅速染上了一层浓浓的血红。
整个人就是一个发了狂的狰狞凶兽。
“嗬——”长枪突刺,金环胡将抛开第一个冲入了蓄力已久严阵以待的河东军战阵。
轻松的挑开了三支刺来的丈八长矛,然后手中利矛狠狠地疾刺在正前方的盾牌上。
“噗——”如击败木,坚实的厚盾也挡不住胡将这夹带着马力的疯狂一击。锋锐的长枪继续前刺,在没入了一人xiōng膛后这才向上猛地挑出——
一片宽大的盾牌,再加上一个身披重甲的刀牌手,二百三五十斤的重量被胡将轻松挑起,然后如甩垃圾一样将尸体横飞出去。
毫无疑问的再撞倒了一盾。
盾牌后的长枪兵,连接着第一列和第二列的河东军,不但是纵深,还有横向,胡将冲着的这个切入点两侧的河东军士卒同样受到了bō及。
“希律律——”
战马半立而起,胡将手中长矛以自身为中心,旋风般的横扫而出。
数道鲜血哧溅在半空中,周边的河东兵虽是天下悍勇,可实力比起金环胡将来到底是没的可比xìng的。初受到了一击,还未来得及调整然后再团组进攻,第二轮打击再次降临。
双蹄降落,带着无尽的力量狠狠地踏在了一名还未翻身起来的长枪手后背,刺耳的惨叫声和骨骼破碎的清脆咯吱声从地下传到耳边,让血mí心窍红了眼的胡将如听仙籁。
“哦啊——”
胡将兴奋地引吭高叫,长矛上下飞舞,不住的收割者河军军士卒的xìng命,也不住的在扩大着他打出的这个切入点。
“放箭!”
杨延彰怒声吼道。
但战场上想阻断敌人在某个缺口继续扩大战果,首要的就是先阻断他们的后援。
杨延彰没有第一时间指引弓弩攒shè金环胡将,而是指挥步弓手加急抛shè。
“嗖嗖嗖——”
又一bō箭雨漫天落下。
利箭的入肉声在胡将身后不住的响起,数百上千支利箭jīshè而至,瞬间就清空了一小片随在胡将身后的胡骑。
可惜,数十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太短暂了。
不说白马过隙,那也是弹指一挥间。“杀啊——”无数的胡骑顶着七千弓弩的攒shè,还是有不少冲到了河东军面前。在整条战线上发起了今rì之战第一bō血肉与钢铁的撞击。
血肉横飞,惨叫声好似魔音入耳,让人——颤栗。
“进攻——”第一bō攻势的突破让在后观阵的屠耆、栾提侯、乌维三人大为兴奋,心里面自以为得计,在前部攻势缓弱后立刻点名第二bō攻势的胡将。
“杀——”本就已经在位的胡将,听到之后当即大吼了一声,举起手中狼牙棒向前狠狠一挥,“长生天的勇士,随我冲啊——”
上万胡骑再次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狂卷着冲向数里外的河东军大阵。是的,数里,只多五里。屠耆的大军已经逼近到了这点上。
“弟兄们,跟我上啊——”就在胡骑第二bō攻势席卷过来的同时,轰鸣响雷般的马蹄声同样从河东军两翼响起,祝忠、祝仝首次出击。
“嗖嗖嗖——”一阵箭雨从疏散的骑兵群中升起。二祝的骑兵都是河东军的jīng锐之师,里面善于骑shè的有不少。
“杀啊,大胡的勇士,杀啊……”两翼胡骑迎头挡住。
“呜呜呜——”一阵沉重的号角声从胡骑中响起,这是胡骑撤军的信号,第二bō胡骑就在冲锋,那第一bō胡骑也应该相应的向两侧转移,为又一bō踏上冲锋之路的同袍们让路。
“撤,快撤——”多待一分钟就会多死一些人,金环胡将可不愿意让手下死在同族胡骑的马蹄下,见后方吹起了号角,立刻就传令后撤。
“铛铛——”挥舞着长矛轻松地拨开shè来的几支利箭,胡将小心控制着战马,慢慢的,慢慢的向着河东军后阵的侧翼滑去。
对于部队来说,为首的将军就是一干引导方向的旗帜,胡将策马斜下,他身后剩余胡骑自然也是有样学样。整支部队就像一只巨兽摆dàng了一个来回的尾巴,在河东军后阵前滑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没有实质的刀枪相交,仅是一bō的箭雨告绝。
两眼微眯,淡淡的笑意在杨延彰的嘴角升起。第一bō碰撞,前军除了几点小瑕疵,表现堪称完美。
上万胡骑阵前至少倒下了六成。
“前阵兵将,快速交替,都快点——”
但前几列的阵线终究是受了胡骑的猛冲,几列兵将多有残缺,而此刻兵员若依提进补的话,不但使得前列将士战力强弱不均,时间上还有些紧缺。自然不如整个交替接换,前两列列将士整体后撤休整,后面两列上前补替。RS!。
第七百九十三章 什么是高手?
重盾刀牌手总共也才五列!
前两列退换,乍然一看比例甚大。然退来的两列毕竟只是损伤了,而不是遭受重创,只需稍加整顿,歇息一阵,再度上前依旧能战。
猎猎的旌旗飘荡声中,铿锵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响起,还有成千上万的士兵踩踏冰冷大地所发出的宏亮脚步声。
一千许身披重甲,手执厚盾、战刀的刀牌手如滚滚铁流越涌而前,交替撤出了刚经历了一场热血厮杀的同袍。这一千多重甲刀牌手进至阵前扎住阵脚,手中的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顿时大阵如战前那样再响起了一声沉闷地巨响。
重甲刀牌手刚刚列阵完毕,一片密集的长枪、锐矛和铁戟从后面紧跟着涌上,上万长兵,手持执锋利的兵刃,排列成整齐的队形,从阵中滚滚开出。进至重甲刀牌手后挺枪立矛,瞬时间又是一面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防线。
山崩地裂般的马蹄声中,第二波胡骑汹涌而至。
胡将微微弯下腰,强壮的身体随着战马地奔驰,有节奏地起伏着,一张硬弓握于手中,一支锋利的狼牙箭扣于弦上,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箭簇已经指向了前方河东军阵前振臂高呼的一名河东军军官。
“着——”吐气开声,硬弓霎时宛如满月,就见“嘣”的一声弓弦震动声响起,一点寒星电掣而出。
“噗嗤——”根本就没有丁点的反应,那名河东军都伯就已然被利箭刺穿了咽喉。
“嗖嗖嗖——”金环胡将这还是起了一个开头的作用。随着他这一箭的shè出,数千支利箭紧跟着腾空升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打落在河东军阵中。挨打了好几轮了,他们的还击终于到了。虽然与倾泻在己军冲锋路上的箭雨完全无法相比,可这好歹也算是反击。
一百多步距离,金环胡将四次弯弓搭箭,硬生生的shè杀了三名昂立在阵前的河东军军中下军官。
近了,更近了。胡将反手将硬弓插回弓壶,舞起狼牙棒,两腿狠狠地一夹马腹。仰首一声锐沥的尖啸,“勇士们,随我杀——”
“杀杀杀——”奔涌的胡骑轰然回应,声震长天。
挨打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自己终于冲到了阵前。面对着河东军又一个完整的防御战阵,最前排的胡骑士兵发出了疯狂地咆哮声。他们历经死亡,已经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胸中的愤怒喷涌,他们只想策马向前。
河东军严严实实的盾墙以及突出盾墙外的那一排排锋利的长枪锐矛近在咫尺,可胡骑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无人畏惧,连人带马的恶狠狠地撞上去。硬碰硬的破开河东军的防御,自有后面的兄弟为自己报仇!
锋利的长枪锐矛固然能够顷刻间便将成百上千名胡骑士兵连人带马刺成对穿,可胡骑狂野的冲势也令那脆弱的枪杆、矛杆纷纷折断。
在巨大的惯xìng驱使下。即便是已经丧命的战马也能继续往前奔行或是划行数步远,无一不是重重地撞击在前列河东军刀牌手竖起的那无比坚固的盾墙上,巨大的撞击声霎时响彻长空。
上百名奋勇的胡骑在霎时间的巨大贯力下高高抛起,而等他们从空中疾速坠落时,却惊怖的发现并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片密集如林的锋利长枪。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那是胡骑士兵自身以及他们坐下战马腿骨、颈骨撞断发出的声音,当然了。其中也少不了河东军步卒。
两军将士临死前发出的惨嚎,绵绵不绝——
在胡骑狂野冲撞下,前排的河东军重甲刀牌手和枪兵是死伤不小,胡骑垂死挣扎掷出的战刀长枪倒也罢了,那些带着强大贯力撞到厚重的盾牌上的北地战马才是让他们吃足苦头。
巨大厚重地盾牌虽然足够坚固,却需要依靠步兵们的身躯来支撑!突出盾墙,锋锐的长枪即使能把马背上的骑兵捅死戳穿,也无法阻挡他们坐骑的狂野冲锋。在胡骑士兵堪称英勇的撞击下,再坚固的盾墙也不可能一直抵挡下去,一面面厚实的盾牌被撞得碎裂,就有多少的河东军刀牌手直接被战马撞得连人带盾往后倒飞而去,强大的力道还往往会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砸倒一连串的袍泽,而这个时候若还有胡骑跟进上前,那情形对河东军将士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人仰马翻,惨嚎盈天。
虽然死伤惨重,可胡骑的冲锋却并未就此停止,后续涌到的第三波、第四波胡人骑兵仍旧疯狂,无视生死的冲锋撞击。
一波接着一波,这就是浩瀚大洋中的惊涛骇浪,连续不断,一波更比一波高的,猛烈凶狠的冲击河东军的前阵防线上。
在这一战中,首当其冲的重甲刀牌手中,许多人不是死在胡骑的刀枪之下,而是活活的被冲锋而来的战马撞死、踩死的。
齐整森严的河东军前阵都曾有出现过混乱,如果任由这股混乱继续漫延下去,似乎再用不了太多的时间,整个防阵就将崩溃!
骁勇的胡将敏锐地嗅到了这一点点sāo乱,顿时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大胡的勇士们,汉狗就快要垮了,加把劲,胜利是我们的——”
“军令已下,各列死战不退,胆敢有sāo乱者,皆杀无赦——”但就在这一波冲击的胡骑万骑长高声呼喊的同时,一声声怒吼同时从河东军阵中响起——
刚刚兴起的一点sāo乱苗头,还未来得及发展壮大,就这样被河东军己身优秀的中下级军官给“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誓死不退,顽强的抵抗换来的是对胡骑一**攻势的寸步不让。
“该死——”失去了冲击力。骑兵的威力顿时下降了两个档次,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这一阵的胡骑万骑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自己的舞台要离开了。
“可惜!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搅乱河东军的前阵了,唉——”屠耆怅然长叹道。
他的心尖在滴血,自己手下那一个个骁勇善战的将士正在河东军步弓手的攒shè下一片片地倒下,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这些可都是龙城的jīng锐啊。
“大都尉,两翼的河东骑兵已经退去。万骑长们发号来问,是不是反杀过去——”
乌维拱手道向屠耆,“不若让队伍——”
屠耆无言的摇摇头。大军的着重点还是在河东军中阵。
屠耆细细打量过河东军的数目,一**的攻势下来也清楚了河东军弓弩的配置。祝彪要保持稳定的战前输入密度,以河东军的兵力是难以长时间保持的。自己已经攻了五拨,眼前河东军弓弩兵的战力就像耗尽,这个时候决不能有动摇。
他们的箭矢不会是平白来的,他们的弓手更不是铁打的——
屠耆听到两翼的战报后激荡的心情更加为之高亢,这样他的把握就更大一些了。“继续进攻——”
第六波胡骑上阵。战场上已经倒下了黑压压一片的人马尸首。
两军从rì上竿头战到午后,一场场惨烈无比的厮杀中,屠耆中军的十三部万骑,动用去了十部,并且十部所编成了六部,人马死伤惨重。而同样的河东军阵营。三千重甲刀牌手只剩了千数,七千弓弩兵更彻底失去了战力,已经退入了后阵,一万两千长兵剩了八千人,五六千刀斧手、校刀手等短兵士卒也折损近千——
只有祝彪的中军还岿然不动。
“居然有如此韧xìng。那老夫就给你再添把火!”屠耆就是一赌桌上的赌徒,两眼通红的压上了自己全部的本钱。要倾力博上一把。
“屈突万骑……”
口中爆竹似的报出了两支万骑和三个部落的名字,屠耆这一次出战的兵力高达四万人。
“进攻——”
胡骑中军已经到了最后一搏的地步了。屠耆不相信祝彪的河东军还中气十足。战事厮杀到现在这个境地,筋疲力尽是免不了的。河东军若还中气十足,那仗就没必要打了。
屠耆手中还有三支万骑,他清楚祝彪背后的河东军大营中还隐伏着不小的实力。但是祝彪本阵已只剩一万六七千人了,还都是久战之身,能撑得住四万骑兵的冲击吗?
如果撑不住,祝彪就该动用大营内后背的军力了?屠耆在心里盘算着祝彪剩余的实力。
具甲铁骑一支,骑兵……
实力有,但翻不了天。他怎么算都觉得大厮杀起来,自己的胜算不低。
“我亲自领兵——”栾提侯双目jīng光一闪,闷声应道。把手中的长枪往前狠狠一引,厉声长嗥道,“大草原的勇士,随我来——”
……
“大帅,胡骑这次出了四万兵!”
祝彪面孔松动了,“好!好!好!”大声叫了三声好,笑容满溢。
一块大石放在了肚子里,天sè不早了,他真怕伤亡太大让屠耆打道回府。现在屠耆要动大的了,祝彪终于可以彻底舒气了。
“命令杨延彰、呼延庆、李宪,缠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缠住他们——”只要把这支兵也给拖累,逼着屠耆添兵,那一切就尽在掌握之中了。
早在中午时候,本来在中军的李宪就去前线了。
“是——”几个传令兵立刻拱手答道,遂即就四散而去。
一个时辰后——
夕阳西斜。
望着被前阵兵马死死地拖在阵中进退两难的胡骑,祝彪脸上露出了灿烂之极的笑容。
“大帅,胡骑再添兵了!”
一刻钟后,祝彪中军战鼓响起。
“跟我杀——”
再两万胡骑的整兵压得步军已经遥遥yù坠了。祝彪领着两千余中军加入了战斗。
两千余中军,对于一万四千多的河东步军。五六万人的胡骑大军,都是那样的不起眼。可若是这两千余中军中有着八百陷阵猛士。有着五百真正的重甲步兵,那威力就决不可小觑。
轰轰轰……
就如具甲铁骑的奔腾一样,五百人高马大的重甲步兵迈动脚步的时候,地面也都在颤抖。
曾经为了这五百铁人,祝彪曾想过系统中的‘田横五百士’。这个兵符能让五百亲卫全都满值的忠诚,但战力上增添不多。对比系统中出售的所有令符,这个令符的战力增幅是最低的。
费一千金买这么个兵符,在眼下金币紧张的阶段。祝彪思来复去最终没有舍得。
却没想到,战事会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五百重甲步兵都要算一筹码,被祝彪‘jīng打细算’,负以重望。
祝彪中军的加入立刻将河东军摇摇yù坠的形势挽回了过来,但河东军并没有彻底脱险。他们现在的形势只可以说是脱离了悬崖,但什么时候就又被逼到悬崖边上了。就说不准了。
宫无悔加入了战团,但被一个人给挡了住。所以他擒贼擒王的意图没能够实现。
祝彪打算继续宫无悔的意图,直斩栾提侯。
“祝彪……”不知是谁突然惊呼了一声,声音却犹如一个巨雷惊碎了战场。
在狂战之中,这两个字仍然有着无可比拟的震撼力。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声音传来之处,所有人也随之都呆住了。
祝彪正在直冲栾提侯处!
胡人对祝彪的印象太深刻了。纵然之前在场的十几万胡人九chéng rén都没亲眼见过他。但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不啻是惊雷贯耳,在内心最深处里,盘旋着敬惧和畏怯。
现在,这个胡人的梦魔就向着栾提侯杀去了,向着战场上的胡骑统帅杀去了。不在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在乎两人之间多少胡骑。
祝彪所过之处,无论是敌我双方都如纸鸢稻草人一般被抛了出去。或轻或重,自己人半点伤也没有,胡骑尽皆被震死。但这还不是让人惊骇的,真正让人惊骇的是祝彪根本就不曾出手。
他只是单手持剑下了马,脚下犹如御着轻风,根本就不沾地面。
所有斩向祝彪的兵刃全倒反回去,在祝彪身体的周围就是有一层无形的气场,可以隔绝一切,让他绝对安全的保护。
而祝彪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栾提侯!
祝彪的目标是栾提侯,栾提侯自然清楚地感应到了。远远地一股沉重无边的气机就已经锁定了他。
但是还好,这股气机没有锁定他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如果是那样,气机就成了为他编织的一只无形的笼子了。但沉重无比的压力,依旧让他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
“单骑斩将,他好大的胆子!”
栾提侯的心中涌上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这是他人生从未有过的,即使是面对大单于和大阏氏,他也从未皱过眉头。可是今rì见到祝彪,他却心虚了,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祝彪的眼睛!
那一双如剑一样的眼睛,仿佛有一层穿透任何东西的奇异魔力!
一触及祝彪的目光,栾提侯便仿佛赤身**的置身于无人的荒漠之中……绝望、寒冷、孤独、无助,无所遁迹!
这种感觉很虚渺而不真实,但却又更反应他的真实感受。惊惧——
死亡的威胁!
“这就是祝彪的目光吗?”比广目法王还要恐怖。
栾提侯不敢想象这是不入先天者的目光。如果祝彪入了先天,那该又恐怖到什么程度啊。
天神教下,除了东方持国法王,真不会再有他的敌手了。
一个人的眼神深邃得不可揣度那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这个人的眼神不仅深邃,更是坚定。坚定得便像是将一切真实的东西全部洞穿去,让整个人都显得真实无比。
祝彪身上没有高手那常见的飘渺气息,而是无比的真实。这让他的气势与宫无悔、广目法王之流有了根本的不同。他更可以给人一种不可攀望、不可抗拒的感觉,这使得栾提侯惊惧不安。
敌我双方这一刻都缓了下来,一切的目光看向祝彪。他的冲杀太至关重要了,使每个人的战意都不自觉地减弱下来,将心神放到他身上。
所有人都明白祝彪的目标是栾提侯,于是河东军士卒让开了路,当头的胡骑士兵则舍命的杀上。
祝彪一路走过,踏着鲜血而来。
“喳喳……”两条人影以极速横在栾提侯的身前,一胖一瘦,正是广目法王坐下的两仆。
两人都赤着手,不想增长法王坐下的两奴那样,使刀弄剑。他们俩是空着手的。
二仆的脸sè极为难看,他们己经摆好了出手的架式,可是两人的手心却在不停地冒汗。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所感受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虚。
整个战场除了祝彪的杀戮,几乎都静下了,这是难以想象的奇迹。七八万人的厮杀,因为一个人静了下来。
整个战场,仿佛只是祝彪与栾提侯的战场。两道白sè影子迅速掠到栾提侯的身边,是白袍祭祀和圣使。他们之前是在跟河东军高手争斗,但现在,所有的威胁都只是来自于祝彪。
胡骑中绝大多数的人并未真正见过祝彪,真正见过祝彪的,只是一少部分人。
但祝彪的名字早已传遍了大草原的每一个角落,那便像是一个打破传说的神话,崛起于行武之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现在,五万多胡骑见到祝彪了。祝彪没有让他们‘失望’,只凭这无人能挡的气势,便不会让人怀疑他的崛起。(未完待续。(qidian.)m.qidian.阅读。)9
第七百九十四章 这就是高手!
如果有可能,没人会向祝彪出手,祝彪那种神鬼莫测的功力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心寒。
河东军也没有人继续向栾提侯处杀进,因为栾提侯属于祝彪。
被祝彪气机压迫的二仆忍受不住这种压力了,两人大吼一声,自两侧向祝彪扑去!他们不能等了,因为两人根本就承受不了祝彪那沉重的气势。若不出手,他们都怀疑等祝彪杀到跟前的时候,自己还是否再有勇气抵抗。是以,他们必须出手,不用再去顾忌其他的方方面面,毫不犹豫地出手!
祝彪眼皮也不眨一下,依然以直线的步伐向栾提侯径去。
每个人的心似乎在刹那间提到了噪子眼上,近了,近了。眼望着二仆的拳势便要攻到祝彪的身上,可祝彪依旧视若无睹一样。却没有人叫喊或提醒祝彪,胡人是绝对不会的,汉人更能感受到了祝彪内心中那股强大的自信,一切的事物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自信。
“砰……砰……”祝彪都没有挡,二仆的拳头重重地击在他身上,但是在倏然间后,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拳头竟然没能让祝彪停下来半步,亦或是皱一下眉头。也正在此时,他们骇异地发现,自己的拳劲竟然莫名其妙的彼此对在了一起,丝毫都没能作用到祝彪身上。
即将进入第七层的《乾坤大挪移》,祝彪拿来对付两个武力不到90的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二仆同时发出一声惨嚎,被罡煞之气一弹的他们如同纸鸢一般自他们跃出的方位和弧度反抛了回去,而且速度更快更猛。
当然,真正严重的还是打进他们体内的罡煞劲气,几乎完全摧毁了他们的筋脉。
在外人看来则是祝彪连出手都没有出手。而二仆就已经倒飞出去。两人的牺牲并没能让祝彪的身形顿上一顿。
栾提侯大大地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祝彪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如斯境界,竟这样轻易便将二仆击败。
广目法王的贴身随从,二仆的实力可是能比过白袍祭祀和相当一部分圣使的。
现在就这么的,完了?
白袍祭祀和圣使忙接住二仆的躯体,但他们自身也不由自主地被震退五刘步,才卸去了二仆身上的力道,不由得暗自咋舌。
二仆身上力道一卸,便同时狂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得白袍祭祀和圣使身上到处都是。然后眼珠子只是动了一动,整个人就再没气息了。
“胡狗,今rì就是你的死期!”目光直视一百多步外的栾提侯,祝彪的声音极为平淡,但正是这种‘天经地义’的平淡才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栾提侯心脏像是被一支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一般。人都要窒息了。背脊、额头,冷汗淋淋。
“就凭你?”一道人影冲天而落。广目法王在栾提侯都要走到刀口下的时候,终于脱开了宫无悔的纠缠,拦在了祝彪面前。
不过广目法王的话似乎有些气短,双方万众瞩目之军士人人都能听出他的底气不足。
宫无悔被两个圣使及一群胡骑高手拼死拦了住。
祝彪笑了,仿佛是看穿了广目法王内心的一切。拆东墙补西墙!
“汉狗去死!”栾提侯身前的白袍祭祀和圣使大松了一口气。广目法王就似一座大山,拦住了祝彪那可怕的气机。
二人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不过一转瞬,两人就同时的越过广目法王,向着祝彪齐齐抢先出手来。
敌我高手战力失衡,想要胡骑扭转不利。就只有尽快的击败祝彪。所以,高手比武一样的一对一战是不可取的。白袍祭祀和圣使就加进来了。他们要保持广目法王的颜面,不能让广目法王‘以多欺少’,只有他们抢先出手。然后‘不敌’,广目法王出手‘相救’。这才会形成自然而然的三打一!
顿时犹如两团白云一般,直撞向祝彪,声势之强劲,比之二仆来还要强横上一些。
祝彪摇了摇头,轻吸了一口气,自语道:“人啊!”感叹的同时,袍袖轻轻一拂,两团极yīn寒气若两团冰球般直撞向扑来二人。
“轰……”白袍祭祀和圣使两个顿时如遭雷击,冰球化成碎片散开去,肉眼可见的白霜爬满了两人的衣着和肌肤。两具坚硬的**像两只折翅的大雁般落在地上,嘴角边更溢出了一缕缕血丝,神情更是凄厉。
祝彪自二人身上凌空而过,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两人的存在一般。
广目法王凝重的了脸sè更加凝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白袍祭祀和瑚图这个教中甚有实力的圣使,竟在对方一拂袖之间便被击败,就像是扫开了两支蚊子。
他们现在没有死,但广目法王已经将他们看做了死人,极寒罡煞已经彻底破坏了两人的生机。
祝彪才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两块肥肉呢,一个白袍祭祀,一个天神教圣使,杀了怎么也能有千金入账。再说,他现在要杀死白袍祭祀和天神教圣使,就像捻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
所有的人都被祝彪的气势和表现得实力所震住了。广目法王坐下二仆,白袍祭祀和圣使,都是龙城一带声名响亮的大人物,却全都在祝彪手下连一招都撑不住,这似乎已经超越了广目法王自己所表现出的实力了,祝彪的可怕之处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已经胜过了广目法王了吗?
广目法王只感到手心有一股股冰凉的汗水渗出,他从未在面对一个敌人时紧张成这个样子。尤其这个敌人还不入先天!
完完全全是一个笑话的样子。
死亡,他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祝彪给他的压力比宫无悔胜过许多。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面对死亡的想象。
广目法王能从天神教低层一步步走到今rì的位置,不知道要历经过多少次险死还生的搏杀,他自然不是真正的害怕死亡。可是要一个自从晋级先天宗师以后就从来考虑过‘死亡’的人,现在猛的一下直面对死亡。他是会生出许许多多的想象的,而这种想象让人不能不心虚。
祝彪立定,只距广目法王一丈,目光似笑非笑地逼视着广目法王。他的信心很足,先天宗师他已经不在乎了,跟宫无悔的几次练手让祝彪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媲美先天宗师!
祝彪目光如剑。这并不奇怪,每一个高手jīng神聚集的时候都会目光如炬、目光如剑等等,就是广目法王自己也是如此。
但祝彪的这目光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广目法王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处地方都似是破绽。在祝彪的目光下有种体无完肤的感觉。
祝彪没有出手,也没有说话,可是那种压抑却是有增无减。
广目法王肩头一耸。“锵……”地一声,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背后的兵刃解下,那是一柄利斧。并斜斜地举起斧来。
一时之间,天地一片肃杀,强大无比的杀气如烈酒一般飘散空中,双方的战士皆自觉地向两边迅速分开。
晚上一步,那些普通的士兵就是衣衫尽裂,仿佛空中挥舞着无数锋利的刀剑。那沉重得让人难以喘息的气势,使得地面草土尘飞。
祝彪依然只是看着广目法王。目光却是越来越幽深,越来越沉郁。他想到了天神教的东方持国法王,这个明面上的天神教第一高手,如果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他。那么s级任务——为父报仇,是不是就可以完成了?
大战不休,自己是不能动用《天魔解体**》的。
祝彪眼中全是杀意,**裸的杀意。
广目法王不再犹豫。低嚎一声,手中雕满了神秘花纹和鬼方文的利斧如流星赶月一般自上滑落而下。
疯狂的气动化成一道白sè的闪电。奔shè而出,裂云、破风、碎空,天地仿佛在这一道闪电之中一分为二……
开天斧,广目法王在成就法王之前,在大草原上有‘开天辟地’的绰号,现在一见,果然不俗!
一开始,广目法王便尽使来招,全力以赴,可不敢跟宫无悔对决中那样留一手。
祝彪的压力超过了他的底线,广目法王绝不敢再有半丝保留,利斧在手,全力施展。
“轰……”一连串气劲在地面上爆裂,自广目法王的面前至十丈外的地面,全都轰然裂开一道三五尺宽,不知有多深的坑道。
祝彪不见了,地上有的,只是一些残肢断腿,还有一群被带着气劲飞shè的泥土砖石击伤在哀号的人,但是,却并没有祝彪的影子。
敌我双方的战士都骇然而退,犹如大海退cháo一般。战场上裂开了一个百丈方圆的空白地,祝彪与广目法王这个级别的交手,士兵乃至其他的高手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抗拒能力,他们完全参与不进其中。无论是广目法王手中的利斧,还是祝彪手中的长剑,挥洒开来的未能都不是他们能想象到的。
只刚才那一击,已经让所有人看到了危机。是以,胡人骑兵和河东军将士皆骇然而退,有多远散多远,周边百丈很快便只剩下了广目法王一人。
不,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广目法王至少知道还有一个人的存在,那便是祝彪!
祝彪可没死,他是以惊人的高速闪过了这一斧,直觉告诉广目法王,祝彪便在他的身后!
整个身子毫不停歇的一旋,利斧借扭腰之力横扫而出!广目法王的动作没有半丝停顿和拖泥带水。顿时,天地一片昏暗。
因为风暴狂卷而起,泥飞石走草木摧折。汹涌的杀机使得方圆几十丈之内弥漫着一层浓浓的死气。
广目法王的利斧本是黝黑的陨铁所铸,斧刃虽为白sè,但整个斧面却是极为沉黯,也不知道是何种奇异,太阳的光线一触及斧面,便立刻被吸引了一样。在挥出利斧之时,外人眼只能看到一道白芒一团白光,而完全看不到本来黝黑很显眼的斧头。
祝彪果然是在广目法王的身后,其好整以暇之状,悠闲得让刚转过身的广目法王心寒。因为祝彪正在慢悠悠的抽出长剑。
斧光再过,祝彪的身影再闪,仿佛是一场梦一般虚幻莫测。
广目法王根本就找不到祝彪的实体,抑或可以说,祝彪以比他目光更快的速度移动身形。以迅捷到极点的方式留下自己的残影。
《凌波微步》+《青翼蝠王》,祝彪的速度无敌了。
空间被利斧全部搅乱、捣碎,声声划破空间的撕裂声,一声接着一声,绵绵如雨。可此刻更让广目法王更加骇然的事情出现了。
整个虚空之中到处都是祝彪的影子。仿佛是化身了亿万个,充斥着每一寸空间,或大或小,或远或近,甚至有些祝彪的影子都分成了数截……
一切都变得无比诡异,每一个祝彪都在向着他笑,每一种笑容却又都不尽相同……
广目法王狂吼一声。利斧一翻一搅,空中祝彪的影子全化成碎片,但这些碎片却化成了更小的祝彪身影,依然是面目俱全……
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什么武功?是何等的惊怖?一切都像是在噩梦之中一般,变得不真实起来。
可这是梦吗?不,是现实!广目法王很清楚自己是醒着的,可是这一些魔魇般聚而不散的影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都快要发疯了。他根本就找不到祝彪的真身所在,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对敌。倏然之间,他发现了一点异样,那便是眼睛!
是的,眼睛,祝彪的眼睛,无论祝彪的影子是在哪个方位,可影子的眼睛总是正对着他的目光的。无论祝彪的笑容是什么样的形态,可望向他的眼神却是全然相同的。
广目法王明白了,这一切看似神通的东西和状态,其实只是因为祝彪的眼睛正对着他。
广目法王蓦然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道传闻,中原武林中的某些奇异诡诈的魔功。
所有的祝彪影子瞬间消去,一道玄黄飞龙直冲广目法王心口。
“轰——”
广目法王倒飞出去了六七丈远,落地后张嘴一口血喷出。
祝彪也没能接着落井下石,《移魂**》被破,他脑子也有些昏。之前一掌‘亢龙有悔’只是照着‘记忆’的位置打出去的。
“你竟然惧我?”
玩味的看着广目法王,祝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我的心情了。
若不是对手未战先怯,以武道宗师的意志,怎么可能这么的就着了祝彪《移魂**》的道?
不过这《移魂**》跟《神雕侠侣》小说中写的不一样了,否则祝彪刚才一掌就能结果了广目法王。
当然,广目法王着了道后还能自我‘清醒’过来,那也不愧是武道宗师了。
“这就是……中原魔道的魔功?”
“嗯,算是。”
《移魂**》虽然记载在《九yīn真经》中,但怎么看怎么就是邪门歪道。祝彪用六百金兑换了它,最主要的用途就是审讯。
这玩意更可以说是催眠术的加强版,普通高手着了道后,让说什么说什么。
广目法王的表现不一样,只可以说他境界太高。
“好可怕的一双眼睛!”重新站起的广目法王心有余悸,天知道自己若没有瞧出那个破绽来,会不会真就这么窝囊的死在祝彪手中了。
祝彪竟然完全可以不进攻,只凭眼神就能让他‘发疯’,这怎叫广目法王不惊骇yù绝?
“去死吧!长生天神会庇佑他的子民的。”广目法王看定了祝彪的方位,自己正面。一个能够跟自己眼对眼的方位,接着他出斧了,凝聚了全身功力的倾力一击!
这是比‘开天’更宏大的一斧,来形容的话只可以于开天后面加上辟地。
广目法王受伤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祝彪的对手。
而广目法王最怕的还不只是祝彪的武功,而是那让他心寒的奇异jīng神力。这种力量透过祝彪的眼睛发出,这严重地干扰了他的思绪,因为他为了不产生‘幻觉’,根本就不敢去看祝彪的眼睛。
就是刚才,也仅仅是一眼。广目法王现在更多的是用气机来锁定。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不拚死一搏的话,那么他只会死得很难看,甚至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好,不愧是开天辟地!”这一斧使的真是漂亮!
祝彪身形远远飘开,声音悠然落入广目法王的耳中。轰隆声声里,尘土枯草飞扬。
“轰……”广目法王的这一斧自然是斩空了,而且在倏然间,他发现祝彪的面孔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仅隔两尺而己。
广目法王不由惊骇地狂呼一声,可刹那里他又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闭上或移开眼睛。
这短短一个呼吸的犹豫让他丢掉了xìng命。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选择,便感到胸口一阵沉闷,再听到的便是骨折肉碎的声音。
祝彪掌势如刀,以无坚不摧之势直插入了广目法王的体内!
斧影俱敛,广目法王与祝彪的身体依旧相隔两尺对立。
广目法王一脸难以置信的神sè,祝彪一脸平静之极的神情,纵然他的左手依旧插在广目法王的心窝中。
“你死得很冤!”祝彪淡淡地道了一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斩杀了一个宗师?
不是自己变强大了,而是之前的自己……作战途径有些…进死角。没有合理应用自己的一切!
不过,这么轻松的就折掉了天神教一臂,有些小失望啊。
手臂上闪过一道光,广目法王的躯体蓦然化成一蓬血雨炸裂开来,斧头落下,衣衫落下,只留一个头颅在祝彪手中。
第七百九十五章 渴望与改变
“这是宗师啊……”
远处齐秋雨,身子都‘震’硬了!
广目法王,一代宗师,陨落的如此轻易,传出去天下都将再度震惊。这是第二个死在祝彪手下的武道宗师高手,之前传闻齐秋雨是不敢也不愿相信的,现在他不得不信。
身为一个武者,还有什么能比亲眼看着一代宗师陨落场上更震撼人心的呢?
往昔内心脆弱的那一缕坚持,嘣然塌碎。
齐秋雨对归附祝彪,至此再无一丝可抗拒的了。他内心的骄傲彻底粉碎,一切成为了过去。
自己不再是沥血门的真传弟子,当初那个只被他‘看’上一眼的小人物,也已经成为真正的参天大树,目可及天下广阔,都不再局限于北汉、北隅一地了。
“做个穆薛华……还是不错的……”
齐秋雨心中的骄傲湮灭了。
广目法王的头拿在祝彪手中,周边一片血肉霏红。笔挺的身姿继续立在场中心,数万胡骑却不敢shè出手中的一箭!
齐秋雨眼睛闭上了,祝彪傲然的身姿也清晰无比的印在他心里。人,都是骄傲的动物,沉迷在过去的荣光里不愿醒来的大有人在。但齐秋雨此刻不得不醒来了。
再次睁开眼时他会忘掉过去自己‘胜过’祝彪的一切。只因为他想zì yóu自在的活在,不像现在这般地老鼠样的躲藏。就像宫无悔想要保存下无量道的一丝血脉,齐秋雨对无量道没有太深感情,他只想光明正大的生活着,走在官府、武林正道面前,也没谁喊打喊杀。
甚至,他期望着有朝一rì。自己能再去沥血门一趟……就像眼下的穆薛华,江湖地位是那样的特殊!
齐秋雨的背后,一道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大帅,真是大帅!人心揣莫的……”
从今天开始,无量道这一系统在将军府内的地位,就该由外编转为在编了。
是的,绝对不成问题。
齐秋雨现在神情都恍惚了,没有了抵抗心,将军府将无量道余部纳入里内。还不是顺理成章吗?
虽然纳入后的无量道也不算祝家的嫡系,并且先天上他们之间的组织xìng就迥异与元通、师慧欣等这些江湖游勇。但已经逐步纳入祝家嫡系的燕青、元通、师慧欣等人说,原先不也是从外到内,慢慢,一步步。改化的么?
今rì之无量道,某些人,焉知不是rì后的元通、师慧欣第二!
从一种合作、庇护,或是说附庸关系,变为‘一家人’,就好比属国并入宗主国的概念一样,对于当事人说。是一场绝对阵痛。
抗拒不了,无法抗拒,就只能接受!
至少于无量道人来说,他们借着齐秋雨与祝彪当初那的一点交情。借着祝彪与朝廷,与唐王,他们自己与朝廷与唐王间种种瓜葛和别扭,成功的脱入安了。在河东地面。他们再也不用担忧江湖正道的追杀,再也不用担忧朝廷六扇门的追缉。这就是最大的益处。
终于有喘息之机了!虽然还不能公然露面,安全却有了据对保障。
衣食足而思yínyù。人是贪得无厌的动物,危急之时想着安全,安全了后就又奢望着zì yóu。齐秋雨也是如此,本来江湖有名的后起之秀,正道侠少,近两年过的却是东躲xī zàng见不得光的rì子。齐秋雨内心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
当他心中还有着一丝骄傲,不把自己看做祝彪的完全手下,而只定位于一个下属,或是外系附庸,那个时候他绝不会羡慕穆薛华的。即便穆薛华现在行走江湖,连各大派掌门也要礼让三分,齐秋雨也不羡慕。在他眼中,穆薛华的背后始终都笼罩着祝彪的身影,江湖大派豪强敬重穆薛华是敬重穆薛华背后的身影,而不是他本人。
穆薛华在江湖上的特殊地位是祝彪的代言人,而连武道宗师传言中都能阵斩的祝彪,北汉江湖是无人能惹的。
齐秋雨只希望自身的强大,前二十年人生道路一帆风顺的他,就是身处在恶劣的险境,也没有忘记自我的强大。这点上穆薛华虽然也强大自身,甚至更dú lì,但因为诸多的关系,与祝家‘合而一体’简直是自然而然。而帽子戴上了,就再也难去下了。
事实上穆薛华在北汉江湖上,有很多人视之眼红,也有很多人不屑一顾。眼红的是他在江湖上的‘高超’地位,就便是江庆岩,当初狼狈而去,现在在强大的外力支持下重返九曲剑派的江庆岩,对于穆薛华,对于穆家,也是敬而远之,不敢道一声‘报复’。甚至于整个九曲剑派都因此而得了巨大益处,在祝彪yīn影的笼罩下,江庆岩继续‘臣服’在李系之下,使得九曲剑派的实力没有发生半点的内耗!
要知道,因为宋雁南的‘失踪’,和江庆岩的‘背离’,整体实力已经胜过九曲剑派一个层面的沥血门,就是因为朝堂态度的骤然转变,因为唐王影响力在北汉境内的急剧增加,导致了一场大变动的发生。门中许多敌视唐王的弟子、高手或被清洗,或被‘退出江湖’,齐秋雨自身就是这场变动的受害者之一,实力大损,反倒拐回头来落后了九曲剑派一小截。
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安生羡慕九曲剑派呢。
就是那些对穆薛华‘不屑一顾’的人,看不起的也只是穆薛华本人,可从不敢对他背后的祝彪说上一句不恭的话。
齐秋雨原先就属于后者,但是现在,他感觉做第二个穆薛华也不错。至少,当你走在一堆仇家和红眼当中的时候,无人敢伸手张爪一下,那感觉不要太好。
祝彪抬手,没有高举广目法王的头颅,而是向天甩出了一支响箭。
尖锐的啸声穿过战场,传到了河东军大营。
“兄弟们。跟我杀——”
一股无可抑制的豪迈在李延胸口升腾,半rì的鏖战后,胜利终于还是属于河东军!
胡狗连武道宗师都授首了,士气丧失多少,可想而知。
呼呼地凉风中,两千具甲铁骑在四千辅兵的帮助下翻身上马。
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往前重重一引,李延厉声吼叫道,“兄弟们。胜负存亡在此一战,随我杀啊——”
他们的出战将一举扳回战场上河东军不利的形势,并最终连同左右翼也重新燃起的战火,将不利的局势彻底压向胡骑。
屠耆手中握着的那支后备军,一定要扯入战场。然后才是营中一万多骑兵做最后一击——
这是阳谋。完完全全的阳谋。
祝彪没有遮遮掩掩,在他一支响箭甩上天空,两千具甲铁骑滚滚杀出后,屠耆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点。
可他能怎么办呢?
河东军步营韧xìng十足,具甲铁骑威力浩大,两翼的两万jīng骑,人数远少于相持中的胡骑。战斗力两边却完全颠倒了个个。
一敌二、一敌三,河东骑兵绝对有这个实力和能力。
手中握着堂堂十七万骑军的屠耆猛的感到——自己的兵不够用了。
“啊……”双手紧握,屠耆狂躁的吼叫着。他要疯了,自己十七万人竟然不够用。他真的要疯了,要疯狂了!
双目通红的看着战场,“怎么办?”三个字,三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脑海。
自己该怎么办?广目法王都亡了。前面大军的士气……屠耆半点希望都不报有。
因为在刚才,在shè雕儿将广目法王战死在祝彪手中的消息传来时。屠耆自己都涌起了席卷全身的无力感。
“驾——”
“驾驾——”
“杀——”
“杀——”
狂乱地呼喝声冲天响起,窦兵、冯恩江带领的亲兵如决堤地洪水,在河东军军阵狭窄地通道中喷涌而出后,向着前方滚滚卷去。
所有挡在面前的胡骑都被一卷扫空,狂乱地铁蹄践踏在枯黄的长野上,卷起漫天的烟尘。
铁骑阵前,冯恩江在催马疾进,灼热地战意在他胸际中激烈翻腾。太提气了,太提气了。自己大帅三招五式就解决了天神教一法王,再大快人心不过了。
倏忽之间,冲锋的一千多亲骑所列的阵形已经发生了变化,前面地铁骑保持匀速前进,中间和后面地铁骑却开始加速,并向着两翼缓缓展开——
祝彪的亲兵是骄傲的,在重重敌军的战场上,他们也继续排列着自己最拿手的突击阵型——天狼阵。
不及片刻功夫,一千多亲骑的阵列便完全展开,前后三列,每列四五百骑,每一骑兵间左右上下各隔开一丈长的空间。对着密密麻麻的胡骑,毫无畏惧的杀了上去。
“嗬——”
冯恩江突然大喝一声,持枪的右臂高高举起。
“锵锵——”
一根根长枪也随即被亲骑们平端起来,锋利地枪刃映着阳光地照shè下反shè着冷冽的寒光。
“嘶唏——嘘——”
也不会坐视等死,冲杀过来的胡骑中响起一片吸气声,竟然全是枪骑??
但祝彪是什么身份?他的亲兵怎么可能不是河东五万多骑兵中最jīng锐的一批。
“呜哇——”
这时带头冲锋地银环胡将一声大喝,身后汹涌而前地三两千胡骑乍然醒悟过来。是了,枪骑又如何,不想死一样待杀啊。
胡骑们也在冲锋中缓缓变换了阵势,完毕后列在最前列的胡骑一个个彪悍强壮,手中握着的也是迥异弯刀的长枪、长矛、狼牙棒、铁骨朵等长兵!
“杀——”冯恩江高呼着,看着对面的胡骑神情尽是不屑。
一直普普通通的胡骑就想跟河东军最jīng锐的近卫骑兵媲美吗?这是不可能的。
“轰——”
汹涌对进地两支骑兵终于山崩地裂般地撞击在一起,霎时间璀璨灿烂地血花闪亮整个战场。一片的人仰马翻中,金铁的撞击声,战马的惨嘶声彻底交织成一片。
亲骑将士挺起的长枪在这一刻成了胡骑们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
“噗噗——”
“噗噗——”
“噗噗——”
一根根长枪轻易地挑开了对面胡骑的刺杀、挥打,直直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寒芒。没入对面敌人的胸腹间。在适才的对撞中,亲骑将士几乎就无人落马。
锐利的枪刃划破肌肉血淋淋的从后背探出,第一列的亲骑将士无人用力甩出去,而是依旧把长枪挺的笔直,似乎被穿透的那具尸身一丁点的重量都没有。
“扑哧——”
又一个,直到这时首列的数百亲骑才有了大动作,他们如弃蔽履一般丢掉手中穿挂了两具尸体的长枪,道道耀眼的刀芒从马鞍腾跃而起。
骑兵对冲,第一列自然是最危险的。时间也是最急迫的。所以与其费力气耗时间的把尸体甩荡出去,还不出挺直了再穿他一个。如此一枪挂俩,不但增强了杀伤力、撞击力,还应付过了最危险的时段。甚至在必要时候都能做盾牌。
至于战刀,那更是上阵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随手就可脱鞘。
一千五百骑左右的亲兵,所组成的三排队列就像一把带着三层锋利刀刃的钉耙,在胡骑阵中从头到尾的进行了一次无比惨烈地耕犁——
“啊呀呀——”
一名胡骑口中呜咽着好似野狼一样的嘶嚎,手中战刀向着一名祝彪亲骑斜肩斩去。
“当——”
锋利地弯刀狠狠地斩击在那名亲骑的肩膀处,一道轻微的刀痕出现在护肩吞甲兽上,激起一声明亮的地金铁交鸣声。
亲骑战士冷冷的看着劈斩下的战刀,侧身避开脖颈。用肩膀上最坚固的地方挡下了这一刀。
在弯刀落下的刹那他没有丁点躲避的意思,而是把手中长枪一转,锋锐的枪刃毫无阻拦的穿透那了胡骑的腹部,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胡骑坐下的战马。
“呀——”
两臂一较劲。亲骑战士用力向上挑起,被长枪洞穿的那名胡骑一二百斤重的身体瞬间脱离了马鞍。亲骑战士手中的长枪在这一刻也化作了一柄巨锤,带着呼啸的“呜呜”声横扫马前。
措手不及下,两名紧跟而上的胡骑被“肉锤”当即扫落马下。顺势飞出的尸体又打落了正前方的一骑,这才轰然落在地上。
“噗——”
“噗噗——”
血光崩溅。一抹抹激血如箭一般从一个个胡骑的身上哧出。
“唏律律——”
“轰——”
在主人殉命的同时,不少的战马也颓然栽倒,溅起漫天烟尘——
同样地场景在战场上到处上演,披挂着jīng细马甲的祝彪亲军,虽不像具甲铁骑那样是一头头刀枪不入的凶兽,在胡骑战阵当中无所畏惧,只管横冲直撞。却也能一定程度上顶住落在身上的刀枪,当两军交错而过后,原本厚实地三两千胡骑战阵已经变得稀稀落落——
与装备jīng良彪悍有素的亲兵营相比,这些胡骑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亲兵营的伤亡微乎其微。
一名金环胡将铁青着脸看着狼狈打马跑回的败兵,仿佛一头被人侵占了领地的雄狮,酝酿着的火山彻底爆发。
“shè死他!快shè死他!”指着跟在败兵后头杀到的亲兵营高吼道。 一杆杆长枪继续在挥舞着,所过之处一片血雾漫天,碎肉抛洒。
金环胡将背后的胡骑们不敢置信的望着金环胡将,放箭?这怎么可以。前方还有自己人与河东军混战在一起……
胡骑们不敢放箭,也不愿放箭,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胡将。
胡将挥刀一扫,刀背‘砍’花了下属千骑长的脸,手指着亲兵营所在之处,高声下令:“shè死他们!快shè死他们!”
“万骑大人,我们的人还在他们身边,放箭……会有误伤的。”
金环胡将怒不可遏,再挥刀狠狠地抽了那名银环胡将一“耳光”,厉声喝道:“放箭,立即放箭,不然我杀了你!”
银环胡将不敢再言了,转身对自己部下下令:“放箭!瞄准,放箭!”而银环胡将的手下,看到自己的千骑长被万骑大人责打连着两次,那里还会再管自己人的死活,纷纷举弓向亲兵营来处shè击。
冯恩江快马疾驰,速度远超过逃窜的胡骑。如一支箭刺入了肉中,前方左右尽是胡骑。
他右手舞枪,左手直接抓起了一名胡骑甩了起来。这胡骑脖子被冯恩江攥的紧紧的,直接成了冯恩江手中的大杀器,随着冯恩江的手臂四处挥舞。杀伤力、声势比之长枪都胜过不少。
靠近他的二十余名胡骑败兵,均轻易地就被其击杀。而冯恩江手中的武器也直接被攥断了脖子。
一名身材高大的银环胡将,一手持盾,一手舞刀,掉头向冯恩江杀来。冯恩江一拳击中盾面,数层牛皮蒙制的皮盾当即碎裂。让银环胡将惊得目瞪口呆,满眼不可置信。
那手中的皮盾,是经过十数道工序jīng心制作出来的,盾面坚硬非常,可防劲弩穿shè。根本想不到冯恩江竟能一拳击破,顿时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冯恩江却没有半点迟疑,左拳再挥,狠狠地击中银环胡将的胸口。胡将胸口内陷,背后凸出了一块,口中的鲜血喷洒而出,当场毙死。
这些掉头反杀回来的胡骑对冯恩江根本形成不了威胁。长枪星点,没有灵巧的花招,没有刺探的虚招,有的只是简单的疾刺。或是头颅,或是脖颈,或是胸口,或是腰肋,所有银环胡将的牙兵全被冯恩江一击毙命。
第七百九十六章 胆怯的心
两rì后,龙城。
可战正兵,军力已经锐减到不足五万的河东军来到了城下。城内仈jiǔ万人胡骑,包括两支留守龙城不曾出战过的胡骑常备万骑,据城而守,没谁敢说一句出城野战。
两rì前的那场大战,栾提侯战死,乌维重伤,屠耆如不是趁着黑夜来临的当机率军脱了身,早被河东骑兵追杀的片甲无还了,怎么可能还领着六七万来骑败入龙城?
光天化rì,河东骑兵追杀下他们根本无法脱身。
回到龙城的屠耆当即就被勃然大怒的大阏氏囚了起来。但又能如何呢?屠耆丧师十数万的事实无可改变。连着两支留守龙城不曾出战过的常备万骑一起,眼下龙城内的胡人军力还有仈jiǔ万人众。但士气低落,军心震荡。
河东军紧随着就兵临城下,更换了指挥官的胡骑,空有近乎两倍城下河东军正兵的军队,却无人敢说一眼——出城野战。
可战正兵,总军力已经不到五万人的河东军,没有打道回府,而是在祝彪的指挥下继续向着龙城开到。
三万人左右的河东骑兵在城外耀武扬威,城内胡骑尽皆寂落。
保住龙城的安全是胡人第一位需求的,但这不是仈jiǔ万胡骑不敢野战的理由。怯战避战,他们就是一群缩头乌龟,就是长生天也洗刷不了他们懦弱的耻辱。
龙城西门,河东军大营。
祝彪驻扎于此,而不是龙城的南门。因为浑义河的源流之一——浑水,就从龙城的西面流过。
二十多丈宽的河面,保证了河东军上下小十万军民、无数牲畜饮水的同时,也绝对安全了大营的后背。
祝彪没有立刻攻城。本来十二丈高的龙城城墙。虽然在周军撤离时进行过大规模破坏,但二百多年间早已被胡人修缮如初。城内还有仈jiǔ万胡骑,以及不知道多少的胡人,就祝彪这点实力,猛攻强打可不行。
三天的时间里,六支河东骑兵越过龙城向更北方而去。这些实际人数顶多只有三二百人的骑兵,夹杂了诸多枯草扎成的假人,反正配以战马、铠甲,远远看去那就是一支三四千人的军马。
这样的伪装是胡人的飞鹰根本无法识别的。飞禽再聪明也顶多查探一下方向。连远近距离都需要饲鹰人自己估摸,人马多少就更不是它们能表明的了。即便飞鹰的眼睛能看出马背上的稻草人,它们也无法告知自己的主人。
兽语,不是谁都能掌握的。那属于高级秘术,不是路边大白菜。况且禽兽的言语表达怎么可能跟人并论?飞鹰的兽语也顶多是简单的几个意思。
绝不可能‘识破’的!
六支三四千人规模的河东军。那就是两万骑上下,这支力量绝对能给龙城以北的胡人部落带来噩梦般的血腥。
整个龙城都动摇了,胡骑当中一半的兵力是屠耆征召的部族武装,他们的心死死牵挂着北面的家人。就连常备胡骑的士兵也神思恍惚起来,龙城低落的士气更加低靡,动摇的军心更加晃动。
大阏氏,重伤的乌维。新上任的胡骑统帅,许多的王庭贵族,都清楚祝彪用的是诛心之计,但他们却无法抵抗。
三天的时间中。在河东军赶制着一具具一辆辆攻城器械的时候,龙城内已经有不止一个两个的贵族,提议出兵进攻汉营了。
屠耆被大阏氏从牢狱中提了出来,他告诉诸人。祝彪的河东军应该还有五万左右的正规军,以及五千左右的辅兵。和三万人上下的丁壮,扣除了分出去的两万河东骑兵,实力依旧不可小觑,至少不是眼下城内军心动荡的仈jiǔ万胡骑能一举攻下的。
然后屠耆就又被不高兴的大阏氏打回大牢了。
屠耆在龙城在王庭的威望还是有的,他的话一定程度上稳定了一下群贵的心。
所以到第四天,准备妥当的河东军动手了。攻城到来了!
双方无论从素质、装备上比较,还是从军心、士气上较量,胡骑都远远不是河东军的对手。他们只能凭借着龙城高大的城墙,才能有一丝战胜河东军的把握。
新上任的卑王也知道这一点,河东军的主攻方向自然是西门一带,他也就将守军大部放到了西城。
北城和南城外,只有少量河东骑兵在监视,他们不会参与进攻城,胡骑根本不用理会。
东门外,没有一个河东军。“围城必阙”的战术虽然老旧,但绝对实用。胡骑们也很放心的没在多注意这面。
天刚刚亮,河东军大营就有了丝动静。五千步军开出营寨,在大营外布下了阵列,一千人一个方阵,五个严整的方阵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离龙城三里远的地方。
守在西城墙上的金环胡将立刻敲响了jǐng钟,胡人军力开始陆续登上城头,准备迎接河东军的进攻。
密密麻麻的人头很快出现在城墙上,三万人严阵以待,神情紧张地看着城外五千河东军战士。
在五千河东军步军列阵的同时,两支轻骑从大营内滑出,绕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本想北城和南城去。
看到这个情景,所有胡骑兵将都知道,今天河东军将会发起总攻。他们的考验来了!
汉胡不两立,城破的后果是什么,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是以也鼓起了自己的全部勇气准备迎接河东军即将发起的进攻。
守军有巨大的优势,他们还有五万人的预备队,如果城墙上的守军一旦伤亡过大,预备军将随时上城墙接替防守。而城外河东军步甲总共还不到两万,一旦攻城受挫,将无力发起再次进攻。
但胡骑们也有自己的劣势,城内缺少大型的守城器械,没有弩炮,没有霹雳车和大型弩床。胡人们只是有弓有箭。但现在仅仅用弓箭来对付装备jīng良的河东军兵,无疑显得简陋。
哦对,胡人还有两千具强弩,这是柏平山之战后,乌稽命人送回龙城夸耀武功用的。
弩矢也有十万枝,看似很多,可真若投到每具强弩上的也不过只有五十枝。弩矢又全都属于重箭,箭长在两尺三寸,箭头呈菱形。无羽。
这样的弩矢不同于箭矢的平铲箭簇,如果是在有效shè程内被shè中,重伤、死亡的几率各占一半,杀伤力强过平铲箭簇许多。
弩兵不需要特意做培养,胡骑中选出任何一人都可胜任。
为了节约箭支。百骑长、千骑长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大声提醒强弩手们要尽量瞄准后再shè击,争取做到发一箭杀一人。
这玩意shè程比之胡人们自己用的角弓、短弓,强多了。
盖楼紧紧握着手里的弩弓,神情紧张的看着城外头的河东军队列。他旁边是同部落的破落汗,也是他的后备人员。破落汗也很紧张,手一直在衣衫上擦着。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唠叨着什么。
“盖楼,你说我们能挡住汉军的进攻吗?”在盖楼正专心留意河东军的时候,破落汗突然问道。
“应该能!他们毕竟只有一万多步甲。我们就是三个换他们一个,他们也攻不进来的。”
就跟胡骑自身不善攻城一样,他们相信汉军的骑兵也一样不善于攻城。所以,不少人认为只要自己能拼掉河东军的步甲。祝彪就攻不进城来。盖楼不仅是在安慰破落汗,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内心里讲他也不能确定就能守住。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汉狗不可能攻上来。”破落汗自己给自己打气的说。可从他的神情上看,明显是信心不足。
“破落汗,等会交战时机灵点,不要让汉狗的箭给shè中了。”盖楼经过五天前的一战已经死去太多的同伴和族人了,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幼时的伙伴。
“嗯!”破落汗想说的大声一点,但发出声音是那样的干涩。
“全体准备!上箭!”盖楼所部的千骑长,在号角响起时高声下达备战命令。盖楼和城墙上的弩手们一样,立即拉开了弓弦将弩矢装上,平举着准备shè击。
城外排列整齐的河东军方阵已经从五千人变成了一万五千人。一排排高大器械出现在河东军的身后,在号角响起的同时,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
盖楼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从没见过这样高大的器械!作为一名留守龙城的常备胡兵,盖楼的战力在普通胡骑中算得上jīng锐,可见识么……,就低的多了。
最先出现的是二十座攻城塔,每一尊的高度都在十二丈以上。跟龙城的城墙一样高,外表黑乎乎的。
盖楼听说过这种东西,大胡的工匠也能做出这些的。二百多年的战争,与北隅诸国一代人一代人的争斗,胡人不知掠夺了多少北隅工匠,攻城塔这些器械,在大草原上用不着,却不代表草原上的工匠不会做。每一尊攻城塔外面都是先裹着一层生牛皮,牛皮外面再垫上一层薄铁皮,最外面是出战前用淤泥覆盖的一层泥土。在这样的三层防护下,除非是霹雳车,再没有武器能严重威胁它们了。它们的防护甚至可以抵挡住床弩的shè击,火箭也不惧怕。
攻城塔推进的速度很慢,塔下部有十六个巨大的木轮,如果只是人力来推动,需要三、五百人才能让它们前进。并且它们行走的地方也需要绝对的平整,也是这几天河东军不断加固地面‘修’出的几条通道。
——一水儿的冰面。
让每一尊攻城塔只要百人就能轻快地推着走。
相比之下,霹雳车行进速度都要慢上许多。只是霹雳车的重量远不能跟攻城塔以及井阑等物相比,只有三十人就能快速推动。
每辆霹雳车后面都跟着为数众多的马车,盖楼的见识也能猜出来,那些马车上装的肯定是石弹,是为霹雳车服务的后勤队。
霹雳车不到两刻钟就赶到了城前二百步距离,然后不动了。三rì来镝锋在活动时发现,龙城内有不少的劲弩。胡人距十二丈高城,劲弩shè程绝对超出原先shè程不少。二百步距离已经冒险了!
二十具攻城塔,二十辆井阑,六十辆霹雳车。所有看见它们的胡骑士兵,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些高大的器械下,人都只像是一群小蚂蚁。
盖楼的眼神很好,离得那么远,他也看见了巨型的攻城塔下安装的那巨大的破门槌,破门槌前方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包着厚厚的铜皮。
攻城塔最上面一层是平台,一道丈高木板遮挡在前方,外表也是黑乎乎的一片。木板挡住了平台,就是接近城墙,盖楼也知道自己手中的弩箭根本shè不穿那些涂了泥的木板。而木板两边被两根粗大铁索拉着。当铁索松开的时候,木板放下,敞开的就该是一群群汹涌出来的河东军步兵了。
这样的庞然大物,河东军是怎么造出来的?这才三天时间啊!看着攻城塔,胡兵们的信心再次受到严重的打击。就连城上督战的胡将们,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盖楼的手已经开始发抖,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谁都会禁不住的在心里害怕。二十尊攻城塔,打起来可能就会在城墙上‘撼’出二十个缺口来,没了马的胡人真能在地面上挡住汉人的步甲吗?
在城上所有胡兵的目光都集中到巨大的攻城塔上时,霹雳车阵在一声声命令中。已经开始固定车轮,准备发shè了。
城上的胡兵有过shè击,但全被霹雳车前面的盾车和重盾墙给挡下。只有眼睁睁看着霹雳车排兵布阵,一筹莫展。
胡将毫无办法。大草原的局限xìng无法改变。胡人们只有在五十年前那一次战争中,遭遇到周军的大反击后。情况危急,这才考虑龙城的安危,组织工匠赶制出了大批的守城器械武装龙城。
但那是五十年前了,不是现在。祝彪突然的杀来龙城,就算先前胡狄局势已经陷入到不利状态,也没有一个胡人能想到的。这太疯狂了!
而等到龙城感受到切肤之痛,感受到确切的危急时,再赶制守城器械已经晚了。
先头就有大批的工匠南下和东调,这是战局原因。可因为河东军的来袭,城外大量的作坊被放弃,工匠大多数被撤去更安全的北方,大量的物资储备仓库也不得不烧毁,这就是时机和局势了。
一句话,从人员到物资再到时间,现在的龙城都缺。他们赶制不出来那些本可以做得出的守城器械。
河东军霹雳车发shè阵地刚刚准备好,远处的号角就吹响。一队队丁壮开始忙碌在马车与霹雳车之间,这些丁壮是搬运‘弹药’的主力。祝彪没那么多兵力投入到这个方面,每一辆霹雳车只需一伍士卒,剩余的全是随军丁壮。
“注意隐蔽!准备沙袋灭火!”城墙上的胡将们开始下达命令了。盖楼转头看看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二、三十个沙土袋。它们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内墙跺下,需要的时候可以迅速的使用它们。
“呜……”的几声怪异的声响,出现在头顶上空。盖楼立即回转头去看,只见天空中,几个黑影呼啸着飞过来。
他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城墙垛后面。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飞来的黑影没有砸到城墙上。七、八个巨大的圆弹,都落在了瓮城城墙与城门口附近,其中只有两块砸中了瓮城城面。
圆弹击打到城墙上时发出的剧烈响声,惊天动地,所有胡兵的心都跟着在颤抖。待圆弹激起的灰尘落下,胡兵们发现伤亡并不是很严重。只有六七个倒霉的家伙运气太差,直接被那两块圆弹直接击中,血肉模糊的倒在城墙上,周围的人虽然被震得七晕八素,但不久后还是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盖楼努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心情,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长生天开眼,不要让石弹砸上。
“盖楼,要是你还能回家,记得给我爹娘捎个信,说我不能为他们送终了。”破落汗低声对盖楼说,话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自从五天前逃回龙城后,破落汗的勇气似乎就消失了。盖楼不愿意鄙视自己的朋友,但他必须承认,破落汗……真的像一个懦夫。
不过,他说的也对。死,谁都要面对。
“破落汗,你要是能出去,就对我的家人说,让他们带着家当往北逃去。就是极地雪原也行,只要能活着,就别往南回。”
盖楼本来想鼓励破落汗不要灰心,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就不由自主的变了。想起自己的家人,他的眼睛也模糊起来。
当rì万骑长大人、部族首领大人,甚至栾提侯大人和法王都死了,自己一个小兵,谁敢说就不会死?
瓮城上这时突然有起了sāo动,盖楼低头擦了擦眼,止住心里悲伤,也紧握着手中的强弩,正要伸头去看。
“呜……”怪异的声响再次的出现,比第一次的声响更大,六十辆霹雳车几乎同时投出了石弹。
第七百九十七章 好火乘风起
盖楼迅速的又缩头躲入城墙垛后,剧烈的撞击声再次出现。炸雷一样的响声和城墙的颤动,几乎令盖楼相信城墙要被砸垮了。
等声响过去许久,盖楼才敢起身探出头去看。城墙还已然耸立着,只是面貌已经改变许多,尤其是瓮城。墙上的垛口少去了一大片,城墙上的颜sè也变成了鲜红sè。
上百名受伤的胡兵在惨叫着,凄惨的叫声让盖楼的心急剧抽动着。
城内墙下的预备队开始登上城墙,一些人躬身而行,一些人趴伏在血水中,一些人架拖着伤员下城。
被抬下城墙的伤员大多数都受了重伤,下城后被扔在墙边没人再去管,只有少数轻伤者,还能得到城内大夫的治疗。听着重伤员垂死发出的惨嚎声,盖楼、破落汗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二人不是在可怜那些快要死的人,而是他们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也受了重伤,命运只怕也会跟城下那些痛苦哀嚎的些人一样悲惨。盖楼想,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小,要是自己死了,不知道他们的娘能不能养活他们?
盖楼心里只求孩子的娘不要太没眼,改嫁给一个狠心的人,那样子自己的孩子就有的苦头吃了。
就在盖楼完全沉寂在悲伤中时,他猛然被人拉倒。“你不要命了!汉狗的霹雳车又发shè了!”破落汗的话还没有说完,物体撞击墙体的声音、震动就再次出现。
一波、一波、一波……
河东军的霹雳车发shè了十轮,整个城墙哀嗥遍地,但盖楼跟破落汗的运气很好,两人所在的垛墙一段,没有被一颗泥弹击中。
是的,泥弹。不是石弹!
虽然它们硬的更石弹有的一拼,但质地就是泥弹。
第十一轮打击来到了,盖楼、破落汗继续抱头躲在城垛下,自求多福。可这次的声响不同于前面那样沉闷。而是象打破水缸发出的声音清脆刺耳。
随即盖楼神sè剧变,他鼻子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刺鼻味道,他起身就向瓮城去看。就听见瓮城上有人在大喊:“是火油,是火油。汉狗要火攻,大家准备灭火!”
“火油?”盖楼心里头一震,这要命的东西,这两天准备的沙土果然用上了……
瓮城上凄惨的喊叫声已经响起。盖楼忍不住伸出头去看。只见天空中几个巨大的火球正向着城墙飞来。
巨大的火球落到瓮城城墙上,顷刻间城墙便变成了一片火海。大火中的守军嚎叫着扑打自己身上燃起的火焰,不过转眼间就被升起的浓浓黑烟吞灭。
三里外,祝彪着燃烧的西门瓮城城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诸位,你们看今天我军能拿下龙城吗?”
“大帅!属下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守住此城。但时间只今天一rì的话,未免太急了点。”
“今天是西风——”
祝彪与杨延彰说话时,攻城塔已经开始向前推进了。塔身前部的窗口一个个被推开,露出里面的一架架大黄弩、劲弩、连弩。
当整个瓮城陷入一片火海中,攻城塔已经移到瓮城前三百步了。一支支激shè的弩箭给火海中的瓮城再添了一勺油。
霹雳车前后进行了半个多时辰的投shè,泥弹打遍了整个城墙,大火烧着了整个瓮城。所有的角搂都燃起了熊熊烈火。连隐藏在暗处的藏兵洞,也遭遇了同样的打击。
如此密集的打击,对城墙上的胡兵来说是致命的。盖楼趴在墙垛后面,身体紧贴着地面,不敢挪动半分。离他趴伏的地方往左四十米处,城墙上一处角搂刚刚被火油弹击中。
盖楼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火燃烧的会如此厉害了。原来那一罐罐发着膻腥和香味的火油中,填充了好多草绒。一旦火油罐破碎,里面浸了油脂的草绒就全数散开。能将三五丈范围都尽数覆盖。怪不得瓮城上准备的也有沙土,却全然不管用。
盖楼虽然看不见那些身上冒着火焰逃出角楼的人,但是他们的惨叫声却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随风飘散开的浓烟里,夹着刺鼻的焦糊味。盖楼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干呕着,早几次的呕吐已经把胃里东西吐尽,现在就是黄胆水也没剩下多少。
自己该怎么办?
盖楼一遍遍问着自己。他不敢逃走。督战的胡将会杀掉每一个怯战逃避的人。上城墙前,自家千骑长也撂下了狠话,“敢有逃离者,杀无赦!”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送了命。一想到可能会被活活的烧死,他就禁不住浑身发抖。这恐惧感甚至已超过了督战胡将的威胁。
要小心,要小心!
盖楼下定了决心,为了自己妻儿,必须活着回去。他要划水了。
起了避战的念头后,盖楼就一直在观察督胡将的行动,因为划水的时候不能被头领们看到。无意间,他看见破落汗也在盯着督战头领看,心想,他是不是也跟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等会儿自己跑的时候要不要要叫上他?
先前大战留下的战马尸体给汉军带来了足够的马油。这是种绝好的东西,火伤、痔疮、刀伤、擦伤、化脓,皮肤过敏、冻伤、肩膀酸痛、神经痛、手脚冰冷,嘴唇、鼻腔、耳朵的烂伤,甚至是感冒,马油都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尤其是刀伤,能预防再度发炎、起水,并帮助伤口愈合。
大量的马油被制成火油时候,军医大夫就心疼的了不得。这些对于之前大战中的伤兵恢复是有大益处的。
但制作火油又是必须的。
于是河东军的霹雳车就有了用不完的弹丸,不间断地向城墙投掷。有时在些要害地方还会特意的多加上几枚火油弹,让城墙上的拿些要害地方更持续的燃烧。
城下胡人的预备队已经上来了好几批人,但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新上任的卑王现在已不敢再叫人上城了,留在瓮城上的只有少数几个人监视着。胡人能做的只有等待河东军的攻城部队上来,然后再杀上去与之肉搏。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马背上的民族,胡人,尤其是留守在龙城大本营的胡人。他们真的不会守城。
霹雳车一个多小时的攻击,在城墙一片火海之后,它们在盾车和盾墙的掩护下向前移动了五十步。
下面,五十五辆霹雳车将向龙城内延伸shè击,今天可是西风紧!
损坏了的五辆霹雳车也正在抓紧时间修护、更换零部件。
攻城塔在步军的掩护下,已经推进到距离瓮城不到百步处了。他们已经越过了霹雳车阵。
“放箭!放箭!”瓮城后,城墙上的胡将开始下令。那些劲弩。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瞄准了目标,将弩箭shè出了。
但是弩箭shè出去又如何?就是shè到了攻城塔上,也毫无用处。弩矢上浸染的火团,在高大的攻城塔上连最外层的淤泥都靠不干,又如何引燃火花呢?杯水车薪,杯水车薪。
“咚!”一声。一支大箭shè到了盖楼躲藏的城垛上。这是五石大黄弩shè出的重箭,城垛的石头都四分五裂,有几块击都中了盖楼的身体。盖楼忍着痛,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河东军的这一轮shè击过后,盖楼才敢抬头来查看自己的受伤部位,还好只是大腿以及手臂上留下了几处被飞石擦破的痕迹,虽然在流血。但并不严重。他从身上撕下几块布条,草草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还没有等他包扎完,河东军的又一轮shè击到了。沉重的弩箭继续shè中盖楼头顶的垛墙,飞溅的碎石不仅再砸中了他更击中了破落汗。盖楼看见在他右侧紧挨着趴着的破落汗身下流出了大量的血,口里也发出了强忍的呻吟声。
这个时候,即使近在咫尺,盖楼却也不敢上前去帮助破落汗。空中的弩矢如雨点般呼啸飞散,重重的轰在城垛上。其间不断响起被击中人发出的惨叫声。在这个时候,城上的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敢乱动半分,就连督战的百骑长、千骑长这时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盖楼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百骑的百骑长。虽然那百骑长即使刚才不再盯着人,盖楼也下不去城墙。但这个危险时刻,盖楼只能用咒骂来减轻自己的内心的压力。
趁着河东军大黄弩发shè的间隙,盖楼迅速起身拉起破落汗向一边移去。城垛连中了两次弩矢,摇摇yù坠。他是不敢再待下面了。期间他也抬头向城外望了望,看见河东军的攻城塔离瓮城都已经不到五十步了。
完了!汉狗就快登城了!盖楼移了一下位置,再度仅仅趴在地上。
“破落汗!你伤到哪儿了?”盖楼这时才有时间顾及破落汗伤势。破落汗脸sè已经发白,“我肩膀……”
一块碎石击中了破落汗肩胛。皮甲都穿了。
“你忍着点,等一会儿上人了,你就下去。”
破落汗再抬起头一笑,盖楼却看见他的脸已成青白sè。
“轰隆隆”响动声还在继续着,泥弹与火油的混编,持续的奏响在龙城内。
大火已经在城内升起,西风正烈,龙城里的胡人会有一阵乐子的。
“反击,反击,shè箭,shè箭……”
不知什么时候百骑长、千骑长再度回到了身后,在疯狂的大叫着。
墙垛后的强弩手们顽强地shè击着,他们透过墙垛上狭小的shè击孔,胡乱地向外面shè着箭。至于能不能命中目标,能不能起到效果,就无心再去查看了。
盖楼不是强弩手,但他手边有弓箭,这时候也只能站起了向外shè,胡乱的shè。杀声是从瓮城上传来,他不敢伸头出去看,因为攻城塔上河东军神shè手很多,也许有一支箭正在等着他露头呢。
刚才他就亲眼看见一位十夫长在头上遮着一面盾牌,想要爬到另一边去,可他刚爬出几步远,就被一枝弩箭shè中腰部,直接钉在墙面上,惨嚎了半盏茶时间才死去。
“咚”一声巨响从瓮城处传来。“啊!汉狗在撞门了!”一声惊呼不知道从谁的口中响起。盖楼心下一跳!
恐惧的情绪正慢慢握紧他的心。
瓮城。
攻城塔将桥板放下,八百陷阵营当仁不让的从一台台攻城塔上面涌出。韩刚、韩猛提着独脚铜人和雷公镗踏上了城头,他们兄弟信心十足。胡狗下了马根本就对陷阵营造不成半点损害。
上千重甲步军在城门外等待着,粗大的攻城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瓮城城门。而厚厚的包裹着铁皮铜钉的城门。在一次次的重击中慢慢的扭曲变形。
登上城墙的陷阵营、重甲步兵已和蜂拥而上的胡兵展开肉搏。脚下的墙面滚烫滚烫的,鲜血洒在上面,嗤嗤的蒸腾着焦糊臭味。
拿着弯刀长矛的胡兵根本不是陷阵营的对手,也不是身披二十五斤重甲的河东军军步兵对手。这些重甲步兵手中的钉锤、大刀打击在胡兵的身上,那是非死即伤的,而胡兵的攻击,则极少有能一击致命。
“啪啪——嗒嗒——”
随着井阑的临近。箭弩成了河东军又一项利器。而更多的河东步兵也抬着推着二十多辆云梯车涌到了城墙下,云梯依次搭扣在城头,无数的河东军蚁附而上……
长枪如密林一般阻挡在桥板口,锋刀似山一般压在城垛间。
胡人单体战力不济,人数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乌云样的箭雨甚至直接清洗城头,连着他们自己人一块洗涤。
如果祝彪不是早就防范着这个。登城的步甲全部披着重甲,只是胡狗这样的不分敌我乱shè,就肯定死伤惨重。
一个胡兵倒下了,两个胡兵从藏兵洞、城梯口涌上来。惨烈的杀伐声响彻云霄,刀光剑影、激血飞溅,战场上铁与血的碰撞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压回去,压回去。给本王压回去——”
卑王呲目yù裂。竟然只是一次进攻就打上了城头。**万大胡勇士还是男儿吗?
“大王……”身后一个金环胡将为难的叫一声。
龙城火势不小。二百多年时间都没有经历过城池攻守的龙城,从上层贵族到底层小民,早都忘了守城时自己该做些什么防备了。
没有一个人用淤泥覆盖自家的屋顶,没有一道真正意义上的防火隔离带。胡将们都是想到了城头的火油打击,却没想到火油不仅可以扔到城头,还可以扔到城内。
西风,祝彪算准的西风。熊熊大火就在龙城内燃烧起来了,至少上万胡骑这时正在救火。
霹雳车在持续的shè击中不断有损坏的。五十辆、四十五辆、四十辆……
祝彪没有让霹雳车阵停下,继续shè击,继续shè击。
他今天就是拿不下龙城,也要给城内的胡人一个最深刻的印象。
龙城里的大火,不仅可以扰乱龙城,更能打乱胡人的预备军。并且大火阻断交通,也就阻断胡人调兵的路径。别看瓮城的胡兵现在涌上来的这么快。这么猛,保不准下一刻下面就没兵了呢。
王宫中,一片混乱。
大阏氏登临宫廷最高的楼阁,望着西城的火海。她脸sè已经没有了愤怒的yīn寒,而只是一片失措的惊慌。
龙城会失守!
这一刻她的心中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感受到了威胁。**万胡骑也拦不住这股惊慌的蔓延。
“母亲!”乌翰斜不知道该怎么办。龙城骤然的混乱让他不知所措。不过他倒记着一个人,一个提出来过继而又被打入囚牢的人。
“屠耆,屠耆大人。母亲,让屠耆大人出来。将功折罪,将功赎罪!”
就像溺亡的人抓着了最后一根稻草。乌翰斜就抓着了屠耆。
再怎么说屠耆也是左大都尉,就算打败了仗,才能能力上言,大阏氏也不能否认屠耆的优秀。否则当初也不会再把屠耆从牢狱中提溜上来文化了。
“提屠耆——”命令从胡人中最尊贵的女人口中脱出。
……
瓮城上厮杀在继续。
这里仿佛成了地狱的熔炉,无数鲜活的生命争先恐后的掉落进去。韩刚望着如cháo水般挤压过来的胡兵,面对这些似乎杀不尽的敌人,心里面也感到了一丝无奈。
一声轻哼,韩刚身边的一名陷阵营士兵右眼被对面插过来的狼牙棒撩中。强烈的剧痛使的他目眦尽裂,反手一刀将那伤了自己的人砍倒在城墙上。
士兵退下去,后面一名新的陷阵营士兵顶上他的位置。
韩刚的衣甲已被鲜血湿透,手上的独脚铜人沾满了脑浆和血。他的身上也挨了几道伤口,但是死亡线上的博斗,使他感觉不到身上疼痛。陷阵营士卒也有人倒下,并且不是一人。他们都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这样的博杀,不仅在考验人的体力、考验人的博杀技能,更在考验人的意志,缺少其中任何一样,就会被无情地淘汰去。
盖楼眼中闪烁着凶光,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他恨透了眼前这个河东军步兵,就他一个人杀了盖楼百骑队伍中的七八个人。连没来得及下城疗伤就被赶上瓮城的破落汗都死在了他的手里,盖楼现在要为兄弟报仇,他要掏出这个汉军军官的心,看看它是不是黑的。(未完待续。(qidian.)m.qidian.阅读。)9
第七百九十八章 道德无下限了
盖楼在队伍冲锋起来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他虽然想给破落汗报仇,却更想先保住xìng命。这样的念头救了他一命,数十胡兵超过他冲上瓮城,与河东军厮杀起来。
而那些汉兵依旧像魔鬼一样凶厉,他们眼也不眨的挥舞着兵器,轻易地将数倍于己的胡兵斩杀一净。
盖楼眼前已经有成百上千的同伴死在这些汉狗刽子手的刀下。
盖楼在慢慢地接近着那名受伤的汉军,又有一对胡兵超过了他。这个正好,盖楼就要隐伏在人群中偷偷地打出一击。他是清楚目标的实力的,那不是自己可以相比的。即便目标已经受伤!
一点点接近,慢慢地接近,盖楼的时间不多了。他知道河东军的规矩,人一受伤就需要后移的。
等到盖楼终于接近了那河东军步兵五步距离的时候,目标正挥刀劈翻一名胡兵。刚要喘气,一道顶着盾牌的人影冲到面前。盖楼的弯刀砍出,他要给自己的兄弟报仇。
但他的第一刀并没有砍中目标的脖颈,而只划开了那名汉兵的脸。盖楼紧接着又劈出了第二刀,搂头向汉兵的脸劈去。
可就在盖楼第二刀快要砍中的时候,他的后背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弯刀偏离了数寸,砍进了汉兵的左肩。汉兵不躲不避,任由弯刀破开战甲镶入血肉,一柄短刀刺进了盖楼的小腹。刀刃深入直到刀把!
三十多辆霹雳车前进到瓮城前百步距离,然后有前进到瓮城前五十步距离。弩矢、箭雨飞蝗一样向车阵shè来,就是有盾车、盾墙相护,霹雳车阵也免不了溅血!
一罐罐火油扔进了龙城,一罐接着一罐。
“不对劲啊……”祝彪望着城内似乎越来越旺盛的大火嘀咕道。
怎么回事?大火一直在燃烧。难道胡人连隔离带都不会做吗?这是眼下时空战争间很寻常的守城常识好不好。
“不会是真没搞隔离带?”祝彪喃喃自语。
杨延彰微微侧目,“隔离带?”那是什么?但再看着龙城的大火,“大帅说的不会是隔火沟?”
“自作孽,不可活——”
祝彪瞬间的懵楞后,整个人jīng神焕然生机。他看到了真正一rì下龙城的胜机。
胡人是纯作死的节奏啊,没有隔离带,这样大的西风下,龙城都将尽被火海吞没。
“传令南北两门,注意胡狗的动向。派镝锋监视东门,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大火吞噬了大半西城,熊熊烈焰焚烧一切。流动的火,趁着大风向着东面,向着城中心的王宫呼呼的‘湮没’而来。
屠耆脸sè剧变,大火,大火,无法扑救的大火……
呼呼地西风吹刮脸上,却半点也没有了先前的冷冽,有的只是扑面热浪,让人仿佛置身火炉旁。
龙城的厮杀声从上午进行到中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再从中午进行到下午,火海就吞噬了整个龙城。
超过二十万人从南北东三门逃出,二十万人。
其内除了五万人左右的胡骑拥簇着大量的单于王庭贵胄,除外的人中,女人的数量似乎远远超过了正常的比例份额。
南北东三门外,跪倒了六七万女人,大部分还都是年轻的女人。
祝彪经过了审讯才知道,龙城作为单于的王庭,胡人手中最大最安逸的一座城市,里面住的全是达官显贵,王族贵胄。
现在,这些人家的男主人,和家族牙兵们全跟随大单于乌稽厮杀在遥远的受降城。家中剩下的不是女人就是未成年的孩子。大难来临了,贵胄的妻室儿女们全随着大阏氏在五万军队的保护下往东突围了,余下的女人,不甘心授命的也骑着马跟在大军的后头逃命,无能的或是半点信心也没有了的,就全跪在了城门外。
“大帅,全是女人,孩子都没几个。要下手吗?”杨延彰比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奴仆的孩子是不能养在龙城的。就像中原豪强地主之家的家生子一般,更多的是养在外头的庄子上。
草原上的贵族没有田庄,但有自己的牧场和部落。
“杀光了可惜啊,相当一部分姿sè都在水准以上啊。”
“你想带着六七万女人一块回河东?”
……
“但杀光了的确可惜!”
背后军校的议论声传进祝彪的耳朵。他把龙城的问题交给杨延彰,三万骑兵已经向东追击了。但如何处理,还是要他亲自决断。
六七万女人不是六七万胡骑,六七万男人,真要祝彪开口说杀光,这口他也真张不开。
“押起来,往河东撤。具体……我回来后再说!”
两tuǐ微微一夹马腹,青骢马箭一样蹿飞出去。祝彪招呼亲兵跟上:“都跟上,跟我来——”他现在最当务之急是追击东逃的胡人贵胄,剿灭那逃窜出的五万骑兵。
滚滚马蹄声绕过女人,绕过城池,向着东方直追而去。
这一追就是三天三夜。
胡骑几次断尾求生,几次回头反击,又有设伏、分兵,但毫无用处。屠耆的这些布置完全被祝彪看穿、击破!
最先跟随大部队逃窜的女人们支持不住了,不仅是那些下层奴仆,更有些贵胄妻小。祝彪这时没有仁慈,一切斩尽杀绝。
五万胡骑丢盔弃甲,更多的胡人落荒而逃,他们丢弃了除了几件防身兵器以外所有沉重的装备和金银珠宝,却依然逃不脱河东军的追击。
三天时间远去千里,却十不存一。
当第四rì河东军与东来的一支部族武装碰面时,祝彪的帅旗旗杆上,高高挑起的正是屠耆的首级!
没能拿下胡人的大阏氏,祝彪心里说不可惜是假的。但追击追到这个份上了,河东军jīng神再亢奋,体力、耐力也都到了极限。
祝彪勒马回师。
……
河东郡城。
午后的阳光落在宅院上,穿过了透明的门窗,映进了门后的房内。
从房间向外望去,紧闭的门窗也阻挡不住视线,近处的护卫、远处的家丁奴仆,全都映入了眼底。
这可不是玻璃,而是完全透明平直均匀的水晶板。
乍然一说,一种很奢侈的气息扑面就袭来。可实际上水晶板的价值较之完全透明的玻璃,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琉璃来说,差的可就老远了。
并且这些水晶板方寸只在一尺左右,算不上真的大。指示全都嵌在门窗上镂空的格子中,倒真的让屋内亮度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单玉屏现在每rì都看战报,不可能像她婆婆,通过伪饰过的的前线文书就完全安心下来了。
她现在正沉默的坐在内院的书房中,窗户中透shè进来的阳光正照在她身上,但单玉屏整个人的气息依旧沉浸在晦暗之中。
河东局势正一rì险过一rì。
五天前的正午时分,传来了胡骑渗透yīn山一线的消息。昨rì凌晨,带着加急的快马就从高燮军中赶到郡城,带来了胡骑叩城的消息。到了今天,奏报新的虽然还未至,但单玉屏她完全可以想见平川、山阳那边的战局究竟会有多么jī烈。
胡骑是从东北方向来的,应该是听到了乌维驮送命的消息,乌稽派兵前来报复的。结果现在出云口北城撞了铁板,然后分兵小道渗透yīn山山脉,出现在了出云口南城和平川、山阳一线。
胡骑气势汹汹,人数又远多过李攀龙和高燮二部。两人纵然此前在文书上说得轻描淡写,但完全不可能瞒得过敏感的单玉屏。
微微tǐng起的腰背,让单玉屏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显得更加脆弱,眯起来的mí茫双眼,正毫无目标的扫过窗户的水晶格。
充溢在她心中的全都是后悔。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乌维驮授首后她就应该求祝彪回兵的。
万一河东有个好歹,李高二部挡不住胡骑的进攻,自己该怎么办?郡城该怎么办?祝家该怎么办?朝廷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一定可以的!李攀龙、高燮一定能够守住出云口跟平山线的。
“夫人,夫人!”
单玉屏闻声身子一震,随即睁开了眼。脆弱和mí茫消失的无影无踪,冷漠下来的神sè让她变得安然自若。
“夫人!”周云飞近到前,高高托举的双手上放着一份快马文书:“高将军急报,胡狗攻城不克,已然北退,山阳、平川二县围解,城中安然无恙!”
“真的赢了!?”单玉屏的安然不能保持,失声而叫,更下意识的站起了身来。
周云飞连忙双手将文书奉上。
几乎是用抢一般的拿过文书,匆匆浏览了一遍,单玉屏就再难以扼制住心中的欣喜和兴奋。
这段时间以来,纵然也有犹疑的时候,但对河东军的信心最终还是无比坚定。而现在,当这一份信任终于得到证明,她心中的喜悦,也让单玉屏一时间忘记了彻侯国夫人该有的稳重。
“不愧是高将军!!”
步履轻快的在书房来回走着,过了半响,她才勉力恢复了平静。
坐回原位,单玉屏笑意盈盈的说道:“从胡虏叩城的急报开始,紧跟着便是lù布飞捷,才不过一rì而已,高将军此功卓著!”这下河东的人心算是可安定一些了。
……
河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平。
要不要河西增兵河东呢?一场辩论在一些人口中开始了。
“父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时候,您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混账。那河东百万生灵是意气用事吗?他们也是我大汉子民。”
“可他们心里祝彪地位更重。”两个声音都沉默了下来,好半响年轻人才又道:“父亲,祝彪的声望太高。于己于人于国,皆非善事。”
……
“大帅。”
营帐外响起了窦兵的声音,祝彪耳朵还听到了冯恩江和两外两个轻轻地脚步声。
“进来。”放下手中的册子,祝彪抬起头。
“大帅。”窦兵、冯恩江带着两人走了进来。二人随后散开,lù出了两个身姿单薄的士兵。
咦?祝彪鼻子嗅到了一丝香气。定目再看向两个士兵,那哪里是兵哥哥啊,是女的嘛。
窦兵把身后两人头上的头盔拿下,lù出了两张妩媚中带着楚楚可怜的脸庞。“大帅,这是真正的万里挑一。杨将军、呼延将军梳理俘虏的时候特意挑选出来伺候您的。”
窦兵脸上浮现的是所有男人都会意的笑。
祝彪不会介意这种事情。因为它根本无法杜绝,根本就杜绝不了。只要不是在自己国家土地上扰乱自己国家的百姓,战争期间享用一下俘虏,这事情很常见很正常。
他相信万里挑一挑出来的美女跟定并不止眼前两个,窦兵、冯恩江自己帐篷里可能都已经安下一个了。
只是,祝彪不先开头,下面军校就是已经选好了人,也不敢有一个脱kù子的。
“只有今天一夜。明天启程后,谁敢再弄出幺蛾子,我要谁脑袋。这两个人给李宪、李延二位将军送去。”
祝彪先是扫了窦兵、冯恩江一眼,配合着‘狠话’让两人陡然一jī灵。然后挥手说道。
……
“嘿嘿,我跟你们说,大帅不会享用的,你们还不信。现在明白了?咱们大帅,绝对的好男人。跟夫人恩爱着呢。”
“我看因为是胡女,大帅所以才送人的。猫儿哪还有不偷腥的?不然府里头的那二夫人是怎么来的?”
“哼!”一声哼从帅帐中传出。这群家伙越说越没遮拦了。
“哇,大帅听得见……”
……
“战殁步军……”
“战殁骑兵……”
“阵亡队率以上军官……”
“重伤……”
“损失马匹……,缴获战马……”
“损毁弓弩弦……,损失兵甲……,缴获武器战甲……”
一本小小的册子,记载的数值则是那样的怵目惊心。出征的八万多河东军折损了足有一半,三万多丁壮和数千辅兵损失也有三分之一。
整个队伍不算伤员,只剩了六万出头,只有出征时的一半。当然,要是算上那些俘虏,人数比之出征的十二万还要多出一万多。
河东是伤筋动骨了,并不止一个河东军,而是整个河东。
大量的抚恤会耗掉祝彪不小的元气。而丁壮的折损,回到河东后,县县哭丧,村村挂孝,可能会有些夸大,但绝不会夸张。
五万军民的战亡,就算里头有不少是流民中招募来的士兵,河东本地人至少也占据三分之二。那就是三万六七千户人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父母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
“给她们吃好一些,别饿着了。”第二天清早,起来的祝彪如此让亲卫向看押俘虏的李宪部通知道。
到了河东,战亡抚恤还都要指望她们呢。
七万多人,不少人还都有两分姿sè。买了应该能得不少钱财?!尤其追击时俘获的不少贵胄妻妾,身份不一样,姿sè也更出众,该更受市场欢迎?
祝彪为了弥补此战钱财上的损失,也只能道德无下限了。就是不知道道德值这次会不会真的全部over。
不要说祝彪缴获的大笔钱财和数以万计的战马,前者发放大部分犒赏全军,剩余的根本不够弥补抚恤的。后者是河东军自我扩大的基础,是祝彪rì后爆骑兵的保证,更不可能变卖。
所以注意算来算去,祝彪自然就盯向了七万多人的俘虏。如果全部变卖了,那真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山阳县。
河东受侵的第一线。北面的大山并没有阻挡住胡骑的马蹄,毕竟胡人连yīn山都穿了,不可能勒马在yīn山的一支余脉前。
山阳,山之南为阳。县城所在的位置与地形是完全相符的。
三千汉军守护着这里,高燮亲自坐镇。杀来的胡骑打平川县不动,就奔着山阳县杀来,自然还是打不动。
胡骑退去了,打不下山阳,他们就不能放开马蹄南下。因为山阳县后面有一条大河。
平川只是一个点,胡骑可以随意从城外绕过。退去的胡骑因为后路无忧,也就还留下了一点尾巴在城外做监视。
午后一阵风起,然后雪花拉拉的下了来。这是年后的第二次雪还是第三场雪,前面的雪下的都很小。但这场雪高燮感觉不会继续小,才飘雪花,雪花都指甲盖那么大了。
“现在还在落雪,虽然不大,但是地面移动过的痕迹很快就被落雪掩盖住。”
“今夜我会挑选二百jīng锐,趁着夜sè悄悄的潜伏到胡营的壕沟边,等天sè渐亮时,突然发起攻击。
一部人抢占营门,放下吊桥打开营门接应部队杀进。另一部人攻击胡狗,不让他们有集结的时间。两方同时进行,只要二百jīng锐全部冲入营垒,胡狗必然崩溃而逃。”
城外胡骑留下的那支尾巴,占据的是河东军丢弃的一处哨卡。否则也用不着理会吊桥什么的了。
高燮话语说完,看见手下军校都在思索着,就也不打扰他们,静静的等着他们想完,提出意见来。
一会儿,下手的一军司马就开口道:“将军,此法虽好,可是也不容易成功。”!。
第七百九十九章 泼天骂名,祝彪火了
祝彪火了,大火,超火,爆火!
自从上次放水淹了四十万周军和百万黎民之后,再一次名动中原。高速更新‘**恶臭’的名声全天下都知道的同时,无数诽议、恶骂、鄙视是铺天盖地的打过来,一句‘恶评如cháo’都不足以来形容。
可是祝彪刚刚孤师破胡虏,斩乌维驮,破龙城,完成了二百多年中原军队没有完成过的业绩,他怎么就又被天下人耻骂鄙视了呢?
却是因为河东郡城半个月后即将召开的那场拍卖会。一气七万余女子被卖,天下何人不骂君呐。
祝彪孤军直入四千里,连战连捷,赢来的美名也抵不了这泼天咒骂声的十分之一。特别是在中原之地,皇朝气度充斥万年的内心,那里的人根本就不讲胡人放在眼里。
祝彪提孤师出塞,连破胡骑又怎样?当初开州北去的万里征程不是更惊魄人心吗?
灭于祝彪手下的三四十万胡骑,对于中原的百姓们来说,很渺小。其火爆劲儿顶天了跟祝彪前头夺回祭天金人一个档次,当然,这是因为祭天金人惊动了中原的不少名门大派,所以拉平了档次。两者都跟当初的石州之战差了老远!
只有祝彪将在河东郡城举行的‘巨型’拍卖会,七万多女人,那真是开万年青史所未有的‘盛事’啊。风一样穿过北隅,传进中原,速度之快,风头之盛,正白热化的受降城之战都给压下去了。
天下龌龊的人,内心闷sāo的人,是很多的。祝彪北征之战,不算乌维驮,共斩杀了小王、卑王七人。胡人右部王庭、单于王庭重臣六人,贵族、首领、权贵,金环以上者一百三十人,可想而知俘获的这些草原贵族的妻妾会有多少人吧。
草原上的贵族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只乌稽和乌维驮哥俩,祝彪手下这二人的王妃就有十一个之多,查明身份后一个都没杀。小王、卑王的王妃有三十四人,追击乌稽大阏氏之时,沿途俘获的胡人王庭权贵的妻妾更达数百人众,这些‘有身份’的女人,就是贵妇。不管姿sè究竟如何,档次价格就先升上去了。可谓祝彪此次拍卖会的拳头产品。
这些都是祝彪率军折回河东后传出来的‘确切’消息,这叫他眼下怎么不一身骂名?
可祝彪就真的容易吗?不如此,他如何来凑钱?战亡+残疾的将士军民五万多人,所有的抚恤发下去,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祝彪掏空眼下的家底倒是能垫上。那以后的河东军怎么办?不恢复不发展了吗?朝廷可不会发一分钱的,祝彪不如此,河东军的前景就无亮了。
而且此次出征,前后不能说没有危险。打仗没有儿戏,祝彪最终取胜也是经过一番龙争虎斗的。但系统竟连个c级任务都没有,这就欺人太甚了点吧?过分了点吧?
想起来这事,祝彪因为军兵死伤而很坏的心情就雪上加霜。脸皮黑得能和锅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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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回二十天前。
那是祝彪和河东军还远在几千里外的大草原,那时候乌稽分兵派来的‘报复’还‘留恋’在出云口南北与平川、山阳二县。那时候高燮还没有彻底清除山阳县外胡骑留下的一个小尾巴。
天sè是黑的。
“把你想得说来听听。”
“是,将军!
因为前面夜里的搏杀,胡人高手少,屡有吃亏,是已经将游骑撤了回去。但哨卡主体结构还算完整,胡骑又有过修补,守备工事齐全。夜间篝火照shè营外。五十步距离内身形可见。
咱们就是靠近了哨卡,也接近不了营门。而门都接近不了,还如何谈夺取和打开?”
高燮就知道有人会提到这个问题的,城外的那哨卡已经尽复旧观,在胡人的jǐng哨下,就以山阳县的实力,要人鬼不知的摸到近下。那是不可能的。但他自己早有对策,于是不慌不忙地说:“第一,我要挑选军中最jīng锐的二百人,潜伏到离胡营百步距离的时候。就开始伏地爬行,逐渐接近胡营,期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第二,出发前我要了十匹白布,出战的二百人每人发下来一块,倒是披在身上。
除非胡人全是顶尖高手,否则夜里面断无看出破绽的可能。”
“第三,挑选三十名箭术最好的shè手,全部配备上毒箭。早上攻击时,首先将胡人外露的岗哨干掉。”
“第四,jīng选出力气最大的二十勇士,配上战锤,等早上攻击时,用战锤攻破外围木栏和营门。”
“第五,二百jīng锐全都要会shè箭放弩,没人配备弓弩,突袭的时候要让胡狗一直保持混乱状态,不能让他们有集结起的时间。在力士劈砍木栏和营门的时候,他们要用弓弩予以掩护,shè杀那些想重新夺回营门的胡人。”
随着高燮一条一条的讲解攻击细节,校尉和三个军司马的脸上表情越来越惊奇。没曾想自家将军早就定下了进攻的计划,就连白布、毒箭、战锤都事先想到了。而按照高燮的计划,却也有很大把握可以占领胡人待着的哨卡。人可以算到的是都算到了,剩下的就是天算了,只要上天不在胡人那,这次的攻击就胜券甚大。
最后高燮说道:“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我亲自带五百兵后续参加进攻。”山阳城交给了手下校尉指挥。这个自然是无有异议。
第二天,天蒙蒙亮,凛冽的寒风呼啸不已,雪花更大了。
哨卡在山阳城北十里外的一座矮丘上。地势不算多么的好,但扼守山中的一条小道。
胡营里刚刚吹响起床的号角。岗楼上的哨兵正在交接任务,在寒冷的风雪中,被冻了数个时辰的哨兵,迫不及待地交班离开。
东南角岗楼上,新上岗的两名胡人哨兵是一老一小。上一班的哨兵下岗楼后,小哨兵拉拉衣领缩着脖子向外面观望,老哨兵则倚靠在木柱上对他说:“看什么看,大冷天儿的。你以为汉人会来吗?”
小哨兵缩回身子口里“咝咝”作响,来回跳着、跺着脚,答着话:“木屠大叔,百骑长不是让我们这两天多加注意,防备汉狗的偷袭嘛。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都跟你这个想法,汉狗倒真不一定会来偷袭。”
叫木屠的老哨兵嘿嘿一笑,笼着手。用嘴呶呶外面:“这贵天气汉军真能来进来?看看外面的地儿,就算他们来,你瞧着几里以外,就能发现他们的身影。来个鬼哦!”
小哨兵看着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别说是看不见人,就连一只鸟也没有看见。岗楼高两丈五尺。没有千里镜也能看出两三里地来。心思翻转,感觉老哨兵说的也有理:“您老说得对,这天气别说打仗,冻也冻死他们。”自己刚才起来的时候身上都半凉,盖着毡毯,烧着柴火,在石屋里夜里也发冷。
木屠看看岗楼的周围没有人。小声对小哨兵说道:“你可别说冷。我告诉你,咱们是走大运了。南来的五万军里头,咱们这队的条件绝对是最好的。遮风挡雪的屋子,帐篷哪比的了?
我吃饭时碰到给千骑长做牙兵的部族老乡。他说,出云口南城的万把人,这场雪下的冻死冻伤都上千人了。呼都万骑长打不下去了,都叫着要退兵,要到平川。”
小哨兵显然没听说过这事。冻死冻伤上千人,总共人数才多少啊。神sè震惊、惊讶,最后变作了一丝害怕。
木屠不理会被吓住的小哨兵,兔崽子一个,少见多怪。行军打仗碰到现在这样的天气骤变,冻死冻伤一半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现在也只才十分之一。
“我现在担心的是老家,是族里。祝彪那杀胚北上。沿途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部落。就是逃避开了的,在北地碰上这么一场大雪……”
木屠的话没有说完,可意思,清清楚楚。
小哨兵也曾想念过家的。脸上焦虑忧愁,“我爹腿上有残疾,我跟三哥被征召,家里一个青壮都没有……”眼泪都要沁出来了。
一片愁云不自觉间塞满了整个岗楼,两人都揪着一片心。
唉声叹气里,小哨兵心不在焉地又探头朝外望去,缩回头的时候,突然看见营垒外面的壕沟里,隆起了许多长溜的雪堆,这是怎么回事?壕沟是平的,就是下雪了也不会有这么多隆起的雪堆啊?
风吹的?也不会是。难道营里的人向壕沟丢了木头或别的东西了?只有这样才会沟底变成现在这样凹凸不正的。也许是自己眼花,他还仿佛看见一处积雪动了一下。
“休力儿,看什么呢?”就在小哨兵擦亮眼睛仔细去看那块积雪的时候,听见木屠在问他。他迟疑地回说:“木屠大叔,我好象看见下面沟底的雪堆动了一下。”
“是不是你眼花了?”木屠边说,边走到休力儿的身边,也探出头来观望。等他看见沟底的情景时,也不由愣住了。
王大力趴在雪地里,努力的转移着自己意念。可是寒澈人心脾的冰凉之意,自眉部、腮部、后颈、双肩、胸部,一节节到了脚脖,一股股袭上周身每一处地方。王大力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动弹,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王大力今年只有十九岁,却已经打了四年的仗了。他是罗州怀远郡人,祝彪怀远之战时收到军中一直到今天。
从最初的辅兵到正兵,再到高燮的亲兵,四年的军人生涯让王大力成为了一名彪悍的战士。此次偷袭,高燮选拔之时自不会忘记自己的亲兵,而王大力就当然不让的成为了二百jīng锐的一员。
他的力气大,是二百jīng锐中二十力士之一,手边除了一把雁翎刀,一口角弓外,就是一柄亲军司马在出发前给他的战锤。他任务就是进攻时爬上壕沟用战锤砸破木栏。
昨夜营里jīng挑细选出了二百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分成两部,其中一部由亲兵司马高寒指挥,任务是进入胡营后猛攻营内。搅乱营内胡人的次序。另一部由飞鹤田光照这个军中高手来指挥,主要是夺取营门,接应高燮率领的后部杀入营垒。一行人在夜里凌晨时就出发了。
他们趁着夜sè的掩护,一直行进到离胡营两三里的地方,才缓慢了前进。到距离哨卡百步的时候,就开始披着白布爬行前进。
雪一直不停的飘着,很不小。刚好能将他们爬行后的印迹遮盖住。
两百余人都小心缓慢地爬行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们都是营中挑选出来的jīng锐,绝对训练有素的军人。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整个行动的失败。每个人都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
老天也特别眷顾他们。深夜寅时的时候,正当他们接近壕沟时分,风雪大作。鹅毛大的雪花簌簌直落,岗楼上的胡人哨兵,都蜷缩在角落里,躲避着刺骨的北风。呜呜的风声掩盖了他们跳入壕沟的声音,躲避寒风的胡人哨兵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进入壕沟。
随后。全体人员用白布遮盖全身,趴在雪中静静地等待天明。近两个时辰的趴伏,使得王大力这样的普通士兵感觉全身的热量,被一丝丝地抽走。强健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起来,手足冰寒,整个人如陷入了极寒的冰窖中。有时王大力都只能稍稍晃动一下身体,保持自己不要真的被冻僵。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王大力只能靠着一遍遍的幻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想像着山阳城里那温暖的大炕,想像着军营里热气腾腾的牛肉浓汤,想像着热烘烘的洗澡水,盼望着天快亮起来。
慢慢的,死亡的威胁都不被二百勇士在乎了。所有人,连同田光照这样的高手,都期盼着进攻啸声的到来。
“咻——”
箭啸声真的来了。王大力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又一声箭啸响起。没错,没有错,是攻击信号,是攻击信号!
真真切切。千真万确的是攻击信号!
王大力立即撤掉身上白布,他跳起身来就像使劲的活动活动身子,蹦跶蹦跶几下先。但腿上传来的一阵酸麻,使他差点又摔回地面。王大力摇晃着解下腰间缠绕的套绳,正准备挥舞起来。抬眼间,就看见上方岗楼上有两名胡人哨兵正探出头向下观望。他都能清晰地看见那俩胡人哨兵脸上都露出的难以置信的神sè,他们的目光呆呆地定在自己身上。
王大力不只带了战锤、腰刀和套绳,他手中还有弓箭,在不到五丈的距离内,他有绝对的把握两箭shè中这二人的咽喉。但王大力没有这么去做,他眼睛扫着壕沟上的木栏。岗楼上两个胡人哨兵的嘴巴在慢慢的张开,但叫声似乎在他们的嗓子口被寒冷冻住了,发不出声来。
四五支利箭同时shè中了那两名哨兵。两个哨兵徒劳地用手去抓shè入脖颈中的箭羽,身体摇晃着倒下去。其中一名年轻的哨兵,因中箭时大部分身体都伸了出来,一中箭便直接一头从岗楼上栽下来。重重的摔在壕沟中。
王大力看准了木栏,没有犹豫,挥舞起手中的套绳,向着三丈开外的木栏中间的一根木桩扔去。绳圈儿丝毫不差地套入木桩,王大力手抓住绳索就向上爬去。三个同伴等在绳索下面,手持弓箭利箭搭弦,jǐng惕的戒备着上方。
无声无息中,胡营正面的八座岗楼上的十六名哨兵,都被河东军步弓手用毒箭干掉。这个时候是胡人最松懈的时候,大多数岗哨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就直接被shè死,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干掉了所有的哨兵,营垒内的胡人完全没有反应,他们并没有发现岗楼上的哨兵已死。二百jīng锐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一个个顺着绳索爬上壕沟,抄起了自己手中的家伙。
田光照更直接一个旱地拔葱飞上丈高的壕沟,轻易越过了两丈高的栅栏围墙,落到了胡营里面。
王大力手脚并用的爬上斜坡,摊开双手,用嘴往上吐了两口吐沫,从腰间取下重步兵用的战锤。双手握锤,斜身用力向木栅栏劈去。
“咔嚓”声,木栏被他手中的战锤劈出一个大洞,接着又劈两下,身前的木栏便被彻底劈碎。穿过木栏,那直接就是哨卡的石墙了。留着墙根,王大力向营门跑去。
而跟在他下面爬上壕沟的河东军jīng锐,穿过木栏大洞来到石墙下,一根根飞爪扔上了围墙,然后一个比一个熟溜的抓绳向上攀去。
营里的胡人终于jǐng觉了,可时间已经晚太多。上百汉军jīng锐都突进了营垒内,两面夹击下营门转瞬落入河东军手中,营垒外高燮带着五百兵急速赶来——
两刻钟后一切尘埃落定。哨卡的公房内,亲兵司马拿着一卷羊皮纸急递给高燮:
“将军你看,胡狗的军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