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斩!
洛阳府,大牢。
杜公才斜躺在稻草上,打着饱嗝,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根小竹签,正悠闲的剔着牙,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杜公才,今日的酒菜可还满意?”
号房外传来一声吆喝,杜公才一惊,见得是几个锦衣卫,急忙赔笑道:“满意,满意!”
一名锦衣卫哼了一声道:“醉春楼的八珍鸡,太白居的圣旨骨酥鱼,陈家酒坊十年陈的竹叶青,钦差大人特意让我等专程去订购的,自然不错。”
杜公才一听此话,神态愈发恭谨了:“钦差大人大恩大德呐,对我等有罪之人都如此关照,杜某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领头的那锦衣卫笑了,笑得很开心:“既然如此,那便请杜大人上路吧!”
杜公才脸上的谄笑瞬间凝结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好一会,杜公才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天的到来,他除了巨额贪墨,还有叛乱谋刺钦差之罪,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的赵皓,不可能会放过他。
所以,杜公才很快恢复了神色,哈哈大笑:“很好,老夫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他一边大笑,一边从稻草丛中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栅栏门,锦衣卫将号房门锁打开,杜公才便坦然走出大门,高声喊道:“诸位,杜某先走一步了!”
那些官员原本在用餐的用餐,休憩的休憩,隔着栅栏闲聊的闲聊,听得他这高声一喊,顿时纷纷站立了起来,趴在号房的栅栏门上,朝杜公才望来。
杜公才对着四周一抱拳,大笑道:“诸位若是有心,念同僚一场,明年的今日给杜某烧点香纸罢!”
大牢里顿时响起一阵唏嘘声。
杜公才的头是被砍定了,大家早已心照不宣。贪墨也就罢了,重点是叛乱之罪,完全可斩立决,何况其并非科举出身,算不得士大夫,不死才怪。
所以众人虽有点兔死狐悲,倒也没有太多的激烈反应,只是或真或假的表示哀痛。
“杜大人,一路走好!”
“杜大人……呜呜呜……”
“杜大人,走好……”
在一片戚戚楚楚凄凄的声音之中,提刑司张越也站了起来,走到栅栏门前,叫了声“杜大人”,杜公才当即向前,两人隔着栅栏双手紧握。
“杜大人,走好!”
“宪台大人,老夫先走一步,珍重!”
就在两人惜惜道别时,一旁的锦衣卫终于不耐烦了,一把推开杜公才,怒道:“什么先走一步,谁也不用送谁,今天都得一同上路!”
“甚么?”张越双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那锦衣卫。
那锦衣卫没有回他,而是推着杜公才往外走去,不一会涌进数十名锦衣卫来,领头的锦衣卫队长手里拿着一串钥匙,高声喊道:“前头四品以上的先带出去。”
说完,走到前头啪嗒一声,将张越的栅栏门锁打开,紧接着又向前去开仓司杨宇的号房门。
两个锦衣卫推开门,一把将张越揪了出来,张越这才如梦初醒,嘶声吼道:“你等意欲何为?”
那锦衣卫冷声道:“断头酒都吃了,还问甚么?今日指挥使大人要亲自送你等上路!”
张越惊恐的张了张嘴,蓦地发起狂来,一头朝那锦衣卫撞去:“你等是不是疯了,本官乃崇宁四年一甲进士及第第九名,连当今官家都不敢杀本官,他赵皓敢动本官一根毫毛?”
那锦衣卫侧身一让,张越撞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然后被两个锦衣卫按住肩膀从地上扒了起来:“少废话,现今送你上囚车!”
张越刹那间如同疯魔了一般,双目尽赤,头发披散,一边拼命的挣扎,一边歇斯底里的嘶吼:“太祖誓碑遗训,不得杀士大夫,我朝一百五十年未尝杀士大夫一人,赵皓区区远房宗亲,岂敢杀我?岂敢杀我?”
他使出全身力气疯狂的挣扎和抖动,两名锦衣卫则奋力扣住他的肩膀,只听嗤的一声,肩膀上的衣袍竟然因他剧烈挣扎而撕裂,张越身子向前一倾,差点甩脱了掌控。左边那锦衣卫勃然大怒,以掌为刀,对着他的后脑勺用力一击,张越登时晕了过去,身子缓缓的瘫了下去,两名锦衣卫像拖死狗一般将他拖向门口。
此时,大牢里的众犯官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也癫狂了起来,叫的叫,喊的喊,哭的哭,有的人举起镣铐拼命的砸着栅栏,有的人歇斯底里的直接用头撞。
刹那间,整个大牢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一般,充满惊恐和绝望的叫喊。
已经走到大牢门口的杜公才听到后面动静,嘴角抽了抽,转过身来,大步流星的向前而去,紧跟在身后的杨宇更是哈哈大笑数声,似乎十分快意。
他们几个既是首恶,又非正经的士大夫,早已做好受死的准备,如今见得这么多人作陪,而且这些人数日来一直在津津乐道太祖不杀士大夫的誓碑遗训,令他们十分憎恶,此刻心中竟然有股莫名的快意,就连马上就要归西这件事也变得似乎不是那么痛苦了。
不管众犯官骂也好,喊也好,激烈挣扎也好,终究是无济于事,众锦衣卫依次将号房门打开,然后一个个强行扭押了出去,送上早已在外等候的囚车。
……
钦差大人要在万民之前亲斩恶官,这个消息早已传遍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郊外,一个老汉挽起裤腿正准备下地种麦,旱灾刚刚过去,下了几场雨,官府给百姓借了麦种,正好把麦种上。
“老头子!老头子!”刚刚下地就听到老太婆焦急而激动的呼叫,抬起头来看到老太婆慌慌张张的向他跑来。
“啥?咱家大黄马下崽了?”老汉一看她这架势不禁喜形于色。
“下什么下,还早着呢。听城里人说钦差要在城外监斩那些恶官,大家都去城里看了,一起去罢?”
“砍头有什么看的,我以为大黄下崽了呢。……啥?砍恶官?等等我,我洗个脚穿鞋啊。”
……
城西老张挑着一担烧饼,高声的叫卖着:“烧饼,老张烧饼,新鲜出炉的,热乎的烧饼!”
对面一人慌慌张张跑来,跟他撞个满怀,撞得他差点连烧饼担子一起人仰马翻。
老张大怒,揪住那人的衣襟就要骂,却发现是邻居老李,不禁咧嘴笑了:“老李,你这是跟王寡妇的事情被你家那位知道了吧,被撵得跑成这样啊?”
那叫老李的汉子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说道:“你小子乱嚷嚷什么?我这是去城外看钦差监斩恶官,我说老张你在这卖个屁的烧饼啊,全城的人都去西门斩奸台去了,你这卖烧饼给谁啊,要卖也得去那边去卖啊。我先走了啊,去晚了人多就只能看别人的人头了。”
“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
洛阳城内,从大牢门口到西门外的斩奸台,两旁排满了百姓,只留下中间一条通道,足足有十余里长。
叩哒哒~
数骑锦衣卫纵马飞奔而来,一边奔行,一边高声喊着话。
“钦差大人有令,现今灾荒时期,不得用鸡蛋、豆腐、青菜等菜蔬粮食投掷贪官,亦不得用砖、石、土等硬物投掷,以免误伤随行官差,否则一律问罪,请诸位父老乡亲切记,切记!”
喊声一路向前而去,紧接着又来一拨,继续边跑边喊,人群之中一阵骚动之后,果然有人陆陆续续的扔下手中的砖头石块,也有人将手中的鸡蛋等物收入囊中。
不一会,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排盔甲鲜明的白梃兵护送着中间的一溜囚车沿着人群中的过道缓缓穿行而来。领头的正是杜公才的囚车,囚车上两旁分别站着两个锦衣卫,正后方则立着一个手持明晃晃大刀的刽子手,。
刹那间,人群顿时轰动了起来。
“打死他!”
“杀了他!”
“恶贼,还我儿性命来!”
……
一波接一波的怒吼声,叫骂声,哭喊声齐齐涌起,巨大的声浪将半座洛阳城都震动了起来。
有人激动之下,举着砖头石块,甚至是菜刀便要冲向囚车,攻击车内的犯官,却被两边的白梃兵硬生生的挡了回来。
众白梃兵一边护着囚车,一边高声喊话制止激动的百姓。
囚车之上,以张越为首的犯官们,原本一直在挣扎和吼叫,此刻见到这般气势,竟然全部安静下来,一个个惊恐的望着那激动得近乎失控的人群,纷纷垂下头来,不再叫嚣。
纵然是有白梃兵护卫,囚车的行进依旧非常缓慢,时不时的有激动的百姓从前头窜出来,想要攻击囚车。不得已之下,前面开路的锦衣卫只得一路高扬着马鞭在空中不停的甩动着驱赶百姓,口里高声喊道“让开,不要误了时辰”,行进的速度这才快了起来。
……
洛阳城西门城郊。
一个三四米多高的两层土台矗立而起,四周立着神情肃然的锦衣卫;正前方则悬挂着两块巨大的长联,宽一米,长四五米。左边一块写着“为死于天灾**之百姓致哀”,右边一块写着“惩治恶官替天行道”;土台正中央飘扬着一杆大旗,三个大字随风招展斩奸台;台下摆放着三张桌椅,正中间的桌上放着一壶令箭,那是监斩官的座位。
囚车终于出了城门,抵达斩奸台附近。锦衣卫们将百余名带着枷锁脚链的囚犯从车上请下来,把他们分成两排,一排面南背北,一排面北背南,两排人背靠背而立,只等监斩官到来开刀。
城内的百姓也全都跟来了,将个斩奸台围得水泄不通。
“钦差大人到!”
城门口方向立即起了骚动,无数双眼睛都望了过去,人群便涌动起来。
只见赵皓、向能、武松和方百花在一干锦衣卫的簇拥之下纵马而来,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赵皓等人下了马,在锦衣卫的护卫之下,大步流星走向斩奸台,在正中的椅子上落座,向能则坐在赵皓身旁。
天空中的太阳逐渐接近中天,一名锦衣卫匆匆而上,在赵皓耳旁说着什么,赵皓点了点头,拈起一根令箭递给那锦衣卫。
只见那锦衣卫手举令箭奔下台,策马疾驰而前,扬声大喝道:“传钦差大人命令,人犯就位,验明正身!”
立即,立在人犯背后的锦衣卫们齐声回应:“回禀钦差大人,一百零九名死囚,全部验明正身,静候行刑!”
就在此时,又一名锦衣卫飞马而来,直奔台下,下了马又急匆匆的登上台,飞奔到赵皓身旁。
“启禀大人,太傅杨戬率数十亲从官自京师飞马前来传旨,已被潜龙营假冒山贼,将其困在五十里外山道之中,午时三刻前时是赶不过来了……”
赵皓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又过了一会,向能看了看天色,低声道:“大人,午时三刻快到了。”
赵皓腾身而起,刚刚抬头,便见得远处数骑飞奔而来。最前一骑将马打得快飞了起来,手中举着一卷金色事物,一路朝沿途阻拦的锦衣卫喊着什么,使得那些锦衣卫也纷纷避让。
赵皓定眼一看,不禁脸色大变。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金崇岳!
转眼之间,金崇岳鞭马如飞,已然到了三四百步之外,远远见到赵皓,竭尽全力,嘶声吼道:“圣旨到,刀下留人……”
金崇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台上下许多人都听得清楚,包括等着引颈就戮的张越。
刹那间,原本满脸煞白的张越,瞬间满面红光,兴奋得差点弹跳起来,两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差点没按住。
哈哈哈~
张越疯狂而得意的大笑,那种即将死里逃生的感觉令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所有的恐惧和绝望一扫而光。
就在此时,高台上传来赵皓气壮山河般的吼声。
“鸣炮!”
“行刑!”
“斩!”
第227章 龙颜大怒(一更到)
随着那一声斩钉截铁的“斩”,三声天崩地裂般的炮声响起,硬生生的压住了金崇略的喊声。
斩奸台下“唰”的一声,一百零九把锋利的钢刀一齐举起,耀出一片森然的光芒,凌乱了金崇略的双眼。
紧接着,怵目惊心的一百多道闪亮的弧线划下,如同一百多道闪电;一百多道热血溅上半空,如同一百多朵绚丽的映山红;一百多颗人头砰然落地,如同一百颗西瓜瓜熟蒂落。
正得意忘形的张越,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便觉头颈下一空,便飘了起来,就在那一刹那他的双眼蓦地看到了自己那断颈处正在喷血的身躯。
那头颅滴溜溜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他的意识尚未完全绝息,双眼圆瞪,定定的望着斩奸台上……
现场一片死寂般的沉静,众洛阳百姓何曾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砍头场面,纷纷被震撼住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嚯嚯嚯~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又夹杂着喜极而泣的哭声,紧接着又有人敲响了锣鼓声,现场的百姓就地举行了一场狂欢盛宴……
金崇略呆呆的望着那满地的鲜血和人头,指了指赵皓,竟然气晕了过去,幸得身旁的侍从扶住,惊得赵皓飞一般的奔了过去。
……
钦差行辕。
书房之内,金崇略满脸焦灼的在房内踱来踱去,蓦地一跺脚,指着赵皓就骂。
“当众抗旨之罪,我可以替你敷衍过去,然则擅杀士大夫,公然违背太祖遗训,你……你出大事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劈头盖脸的骂道:“近年来阉党和蔡京两党相争,败坏朝纲、把持朝政、鱼肉百姓、陷害忠良,朝中忠直之官无不迷茫无措,今幸得公子挺身而出,强斗奸佞,力压贼臣,令我等如同拨开云雾见天日,奈何……奈何公子如此不自重!我大宋朝立国一百五十年,未尝杀士大夫一人,公子如今一杀便是近百人,便是……便是官家也不敢如此!公子酿此大祸,不但蔡京等贼必当群起而攻之,宗正会那里又岂会善罢甘休?更有,更有天下千千万万的士子,只需稍经别有用心之徒煽动,必然争相对公子口诛笔伐……如此一来,就算官家想保公子,也是决计挡不住的!”
金崇略越说自己心中寒意越浓,回头见得赵皓虽然被他骂的不做声,却是满脸毫不在乎的模样,不禁心中愈怒,猛地又是一跺脚,恶狠狠的指着赵皓骂道:“孺子……不可教也!”
他情绪激动的噼里啪啦的一顿连吼,吼完这句话,满脸通红,竟然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皓原本一直端坐不动,静静的听着金崇略连珠炮般的教训,眼中满是笑意,见得金崇略这般模样,不觉也慌张起来,知道这老爷子是真生气了,急忙上前扶住他,将桌上的茶水递上。
金崇略喝了两口热茶,这才缓过神来,脸上已是满脸悲戚,喃喃自语道:“此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赵皓微微一笑,神色依旧淡定从容,语气不紧不慢的劝道:“大人不必担忧,赵皓虽然少年血气方刚,但绝非鲁莽之徒,若无应对之策,岂敢如此决绝?”
金崇略神色一愣,满脸不信的神色:“太祖誓杯遗训,就算是官家都不可违背,你何以应对?”
赵皓凑到他耳旁,如此这般轻轻的说了一通。
金崇略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眼中又露出一丝光亮,微微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有如此了,但愿公子能过此关……既然如此,老夫先回京城,也好给公子做个内应。”
两人又商议了许久,金崇略才神情凝重的离开。
……
汴梁城,南门。
城门口,繁华如旧,大队大队的百姓排队等着入城,又有大股大股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从城内涌出。
驾驾驾~
轰隆隆~
叩哒哒~
一阵巨大的喧嚣声自南面方向传来,城楼上的守卫抬头望去,不觉怔住了。
只见数百名骑者簇拥着一辆马车急速狂奔而来,那马上的骑者,个个身形矫健,身着清一色的红色衣袍,腰悬长刀,胯下的坐骑皆是七尺多高的雄健骏马;众骑中央,则是一辆装饰金碧辉煌的马车,那马车之前是三匹白色的骏马并驾齐驱;在那马车旁边,又有一骑掌着一杆红色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杨”字。
“亲从官……我的天,那是杨太傅的车马!”有人失声惊呼。
话音未落,便见数骑亲从官飞马而来,朝城门口一亮腰牌,高声吼道:“太傅大人即将入城,速速清道,误了大人入城,必将治罪尔等!”
城门口顿时骚动了起来,城门内冲出十数名禁军,手执皮鞭对着人群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甩,驱赶着排队入城的百姓。
“速速让开,太傅大人要入城!”
众百姓虽然心中千般不情愿,终究抵不过那如同雨点般落下的皮鞭,只得纷纷避让,很快便将城门入口让了出来。
那数骑亲从官飞马入城,继续向前清道。
轰隆隆~
不一会,大队亲从官护送着杨戬的马车,直接从宽敞的城门口内轰然而入,往城中皇宫方向奔去。
眼看快到了城中,便听马车内传来杨戬气急败坏的声音:“本官去宫中面圣,你等去几个人通知老公相!”
几名亲从官应诺,飞马朝蔡京府奔去,余下人马则护卫着杨戬继续向皇宫之内奔去。
……
凝合殿内,琴箫和鸣,风光旖旎。
大宋道君皇帝赵佶,身着一袭宽衣大袖,端坐在琴案之前,双手抚弄着琴弦,那琴音初起时犹如一汪清水,淙淙而来,汩汩细流。
笃然间又有一婉转的箫声加入,婉转悠扬。那弄箫者身材窈窕,艳若桃花,一袭白衣飘飘,倚窗而立,借着窗外的青翠欲滴的枝叶衬托,如同天仙下凡一般,正是第一名妓李师师。
随着那琴音箫声交融之际,小翠香的歌声又如黄鹂一般清脆响起:“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琴音、箫声、歌声交织交叠如,时而低沉的如恋人间的呢喃缱绻;时而明快如初春的暖阳;时而沉稳如蒲苇磐石;时而铿锵如江河入海。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三人奏唱的此曲,正是《凤求凰》。
就在众人正沉醉则曲音之中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赵佶眉头微微一皱,手下一乱,只听叮的一声断了一根琴弦。
箫声和歌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赵佶回头怒目望向梁师成。梁师成神情十分尴尬,急忙奔出大殿,不一会又奔回。
“太傅杨戬在外急欲求见官家,守卫不与,故此喧闹。”
赵佶正在兴致上被这一搅合,早已是满脸怒容,当即厉声喝道:“带进来!”
话音未落,杨戬已连滚带爬一般闯了进来,跪倒在赵佶面前,用那鸭公嗓子如同杀猪一般哭道:“启禀陛下,罪臣罪该万死,致使酿得大祸,千古奇冤呐!”
赵佶冷眼看了他一眼,接过边上宦官递过来的热茶,缓缓的揭开茶盏盖,轻轻的吹了一下,啜了一口热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朕让你去洛阳传旨赵皓,结果如何?又何事恁地慌张?”
杨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臣在洛阳境内北部,被数十倍之山贼阻挡于山道之内,不得向前,几乎小命不保……”
“废物!”赵佶此刻看他是极度不顺眼,当即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骂道,“简直就是一群废物,传旨如此大事,竟然被山贼所阻挡!”、
他骂了一句,又饮了一口茶,这才冷冷的说道:“朕知你办事不牢,已另派金尚书率轻骑在你之后,八百里加急往洛阳传旨了。”
杨戬哭得更厉害了,差点晕厥过去:“金尚书倒是赶到了法场,奈何赵皓当众抗旨不遵,一百零九颗人头已然落地……一百零九个品官,九十七名士大夫,就此被其当众屠杀呐……”
当~
赵佶手中的茶盏跌落在琴案上,又滚落到了地面,那热气腾腾的茶水四处飞溅,琴案被泼湿,地上也流了一地,身上也溅了好些。
旁边的两个小宦官不禁一阵手忙脚乱,一个急忙收拾茶盏,一个忙不迭的掏出丝绢帮赵佶擦拭。
好一会,赵佶才反应过来,脸色变得苍白,嘶声道:“反了,这小孽畜简直就是反了!”
杨戬向前爬了几步,继续大哭道:“大宋朝立国一百五十年,未尝杀一名士大夫,如今寿安侯一杀就是九十七人,其中曾入进士科者达四十五人……国家三年一大考,每次取士不过百几十人,寿安侯这一斩便斩了举国一年的士呐……狠呐,太狠呐!”
赵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说话,又听杨戬继续哭道:“据微臣所知,副钦差徐大学士已将太祖誓碑遗训之事告知寿安侯,寿安侯非但不听劝告,反将徐大学士软禁之。金尚书抵达法场传旨,寿安侯又当众抗旨……寿安侯这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啊!”
赵佶终于沉不住气了,怒声道:“来人,给朕传旨种太尉,立即率禁军入洛阳,捉拿罪臣赵皓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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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朝野震荡(第二更到)
赵佶话音刚落,便觉一阵淡淡的香风袭来,沁入他心脾,紧接着又是一声呢喃软语轻轻柔柔的钻入耳中。
“陛下,那日臣妾听得王真人道寿安侯乃陛下之护法神,且如今只是太傅一面之辞,臣妾觉得何不先召寿安侯进宫问个明白,再定罪不迟?”
赵佶原本盛怒之下,恨不得抓住赵皓踢得他满地打滚才解恨,听得李师师这一句悄悄话,那声音甜腻得令他的骨头都酥了,当下心神一荡,当即冷静了下来。
此时梁师成正准备令人出去传旨,杨戬眼中已偷偷露出了喜色,却听得赵佶急叫了声“且慢”,杨戬不禁神色微微一变。
只见赵佶微微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先不急捉拿,他是宗室子弟,又是三品大员,不怕他跑了,先传旨让赵皓即刻自行进京,入宫见朕!”
梁师成急声道:“遵旨!”
杨戬见得自己好不容易激得赵佶满腔的怒火熊熊而起,此刻却又平静了下来,心中十分不甘,又叫了一声“陛下”。
刚要开口,却被赵佶挥手打断道:“你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憩罢,赵皓之事,朕自有计较。”
杨戬还想说甚么,却听身旁的梁师成低声道:“太傅,请罢!”
杨戬无奈,只得怏怏退出。
赵佶望着杨戬离去的背影,脸上不禁乌云密布,眉头紧皱。
赵皓啊赵皓,你何其胆大妄为,这次你捅的漏子太大了,就算是朕也挡不住了……太祖誓杯遗训,就算是朕也不敢违背呐……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天必殛之,天必殛之……
你这是玩火**呐!
就在赵佶正满脸郁闷之际,门外又急匆匆奔进来一个小宦官:“启禀陛下,金尚书求见!”
赵佶神色一怔:这老家伙,传旨不成,跑回来倒挺快的嘛……
“传!”
“喏!”
紧接着,金崇略便疾步奔了进来,向前见礼:“微臣拜见圣人,愿圣人万年!”
赵佶冷哼一声,问道:“金尚书,朕叫你赴洛阳传旨,结果如何?”
金崇略哭丧着脸道:“启禀官家,微臣有罪……微臣晚了一步,抵达法场时,赵皓已令行刑,不等微臣开口,那人头已全部落地啊……”
赵佶怒道:“是么?朕恁地得到的消息是赵皓当众抗旨?”
金崇略急怒道:“哪个王八羔子造的谣?微臣抵达之时,已鸣炮三声,那炮声震天裂地的,微臣如何传旨?哪个居心叵测的奸佞,竟敢如此诬陷寿安侯,难道微臣去传的旨,他比微臣还清楚?此人诬陷宗室,理应问罪!”
赵佶一向对这脾气倔强的老头带几分礼让,如今见得金崇略当面破口大骂,倒是有几分懵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了,这老头是避重就轻呐,当即怒声问道:“赵皓擅自斩杀士大夫近百人,品官百余人,该当何罪?太祖遗训不可杀士大夫,我朝立国一百五十年未尝杀士大夫一人,如今他一次斩杀九十七人,叫朕何以处之?你传旨办事不力,又该当何罪?”
金崇略毫不相让:“寿安侯入仕不过一年,如何得知太祖遗训?陛下传寿安侯尚方宝剑时,赋其先斩后奏之权,可有交代不可擅杀士大夫?更何况,彼等侵吞灾粮而中饱私囊,致使京西北路数十万百姓无辜枉死,饿殍遍野,赤地千里,漫山遍野皆是新坟,彼等便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赵佶一听,哟呵,这脾气又臭又倔的老头,居然将锅背到朕身上,不禁也来气了,指着金崇略怒声道:“就算彼等罪该万死,然则罪证何在?朕如何知他不是滥用职权,杀人灭口?”
他这一怒,金崇略反而不怒了,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匣来,缓声道:“若无罪证,微臣岂敢偏袒寿安侯?微臣已将罪证带来,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赵佶神色一愣,倒是一旁的梁师成会意,对身旁的小宦官道:“你等退下罢。”
待得众宦官退下,梁师成又望了一眼李师师和小翠香,赵佶似乎明白了过来,道:“你等也退下,到侧殿等候。”
李师师和小翠香对视一眼,也跟着退了下去。
梁师成神色暧昧的看了金崇略一眼,接过锦匣,打开之后,见得依旧只是一张纸笺,心中已然明白,神色变得愈发暧昧起来。
梁师成确认锦匣内无异常之后,再递给赵佶。
赵佶接过锦匣,拿出那张纸笺,展开一览,不禁神色也动容起来。
钱粮合计一千二百万贯,另有珠宝字画,奇珍异宝无数!
这个罪证,比起上一份罪证更加铁证如山……
宋朝税赋很高,但是一年最高也不过一亿六千万贯,但是巨额的税收收入之后是巨大的开支,其实年头到年尾,国库里的钱粮不超过一千万贯。
赵皓这一把便弄来了一千二百万贯,还有无数奇珍异宝、珠宝字画,都是赵佶心爱之物,叫赵佶如何不砰然心动。
若不是杀士大夫之事,赵佶恨不得亲赵皓一口,把他当亲儿子看待。要知道当年闹得纷纷扬扬的花石纲,把大宋朝的根基都弄伤了,一年落到赵佶手里也不过两三百万贯而已……
赵佶望着那张礼单,两眼直冒小星星,沉醉在横财之中不能自已,许久才反应过来,神色又变得忧心忡忡了,叹了口气道:“固然是铁证如山,那又如何……太祖誓碑遗训,就算是朕也不能违背……就算朕放过他,其他群臣、宗室,乃至天下士子也未必会答应呐……”
金崇略见得赵佶已然口风松动,不禁暗骂了一声:公子说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使磨推鬼,今果然也……公子这是掐着了官家的七寸呐……
骂归骂,嘴里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寿安侯道,此事由他而起,自是由他承受罪责,还请官家宽限三天,他自会给官家、宗室与群臣,以及天下士子一个交代!过了三日,则任由官家定罪处置。”
赵佶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怔怔的望着金崇略,又望了望手中的礼单,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朕就给他三日,看他如何自圆其说,过了三日若无交代,便夺其官爵勋,驱逐出宗室,贬为庶民!”
……
次日,赵佶因昨夜与李师师和小翠香缠绵了一宿,睡得很晚才起来。
洗漱完毕,用了早点之后,赵佶伸了伸懒腰,正要出门,却见得梁师成神色怪异的望着他,使劲的摆手。
赵佶大惑不解:“守道有话请讲。”
梁师成无奈的说道:“陛下恐怕出不去了……”
赵佶眉头一跳:“有人造反?”
梁师成苦笑道:“老公相一大早便领着群臣跪候在寝殿门口,请求治罪寿安侯,今已半个时辰矣……”
赵佶脸色瞬间阴沉起来,在殿内踱了几步,思索了半晌,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快步走到殿门前,沉声喝道:“开门!”
梁师成嘴角抽了抽,只得无奈的示意小宦官开门。
两扇朱门缓缓的打开来,赵佶缓步而出,朝阶下一望,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台下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官员,跪倒在最前面的,以蔡京为首,全是一品大员。
老公相蔡京、太傅杨戬、太宰余深、左相白时中、右相李邦彦……都是清一色的一品大员。
这些老狐狸们似乎有备而来,跪地请愿也就罢了,居然一个个还带着软蒲团而来,这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呐……
仔细看去,赵佶愈发不安起来,因为另外一侧,以少宰王辅、中书侍郎张邦昌、少保蔡攸等人为首等另一党人也跟着跪倒在阶下。
而更令赵佶惊讶的是,再往旁边,还跪倒了不少清流党的人,据他所知,那可是赵皓的忠实拥趸!
难道赵皓已众叛亲离如斯?
赵佶摇了摇头,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就在此时,阶下的群臣终于有人抬头见到了赵佶,顿时一个个抬起头来。
蔡京率先发难:“启禀陛下,寿安侯赵皓,滥用职权,残害忠良,且无视太祖誓碑遗训,擅杀士大夫九十七人,又当众抗旨,欺君罔上,还请陛下将寿安侯治罪,以安百官及天下千千万万士子之心!”
紧接着余深也高声道:“祖制,国之根本也;士大夫,我朝之基石也!今寿安侯胆大妄为,动国之根本,伤国之基石,罪不可恕,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将寿安侯治罪!”
随后,上百人齐声高呼:“请将寿安侯治罪!”
就在此时,旁边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声浪:“寿安侯除暴安良,为国为民,何罪之有!”
赵佶抬头望去,见得是十数名清流派,虽然人数不多,却声音整齐洪亮,气势并不输于蔡京一党。
至于王黼等人,虽然也跪在蔡京一党旁边,却是一言不发,不知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赵佶见得三派人并非一体,心中稍安。
一旁的梁师成待得众人呼声已歇,放声怒道:“寿安侯有罪无罪,陛下自当查明,自有论处。你等跪拦寝殿,难道是想造反乎?”
话音未落,便有人厉声怒斥:“事关国家之根本,我等跪地请愿,有何不可?”
这还是算理智的,不理智的更有甚者直接在人群阉狗阉狗的一通乱骂,宋朝号称与士大夫共享天下,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们,若是平时一对一对梁师成还是有点畏惧,如今这么多人在一起,自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赵佶见得阶下乱成一团,不禁勃然大怒,冷哼一声道:“你等就跪着罢!”
说完便转身回往寝殿之内。
身后如雷鸣般的喊声响起:“不治寿安侯之罪,我等绝不起身!”
回到大殿之内,赵佶颓然做会卧榻之上,喃喃自语:“如此境地,朕恐怕支撑不了三日,你自求多福罢……”
就在此时,却又见一个小宦官急匆匆而入,急声禀道:“启禀陛下,汴梁城内的数千太学生,全部跪倒在宣德门前,请求治罪寿安侯!”
赵佶脸色再次大变,神情愈发焦灼不安起来。
第229章 君不见,新坟遍野万骨枯!
宣德门前,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数千太学生。
仔细望去,却又分为两成两部分。在靠广场中间偏右的地方,有一条阔约三尺的通道,使得左右跪地请愿的太学生泾渭分明。
事实上,左右两边的太学生主张也是截然不同。靠左的大部分太学生分别举着“惩戒寿安侯,维护祖制”、“杀人灭口,其罪当诛”、“杀我士人,天诛地灭”之类的横幅。右边的太学生显得少了许多,但是气势并不弱,各自的横幅又不相同“除暴安良,寿安侯无罪”、“寿安侯千古第一英雄”等等。
右边的挺赵皓派,为首者赫然是太学生陈东。左边的领头者不少,其中郑峰和郑玉便赫然在其中。
郑家子弟与赵皓已算是宿敌,只是不但在江宁城与赵皓争斗闹得灰头土脸,入了京师之后,虽然依靠着郑后这棵大树平素在太学里倒也威风,却奈何郑后一向低调,而赵皓又圣眷正浓,如日中天,郑家兄弟连与其争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仰望和嫉妒,别无办法。
这次赵皓擅杀士大夫事件一出,蔡京派其在太学的门生们一煽动,郑家兄弟便愈发激动起来,跟着推波助澜,恨不得一把将赵皓搞死,以泄旧恨。
就在此时,又有一拨人,绕过宣德门前的太学生,径直走向宫门。来者个个身着紫袍,甚至大都挂着玉鱼袋,都是一二品的大员,再仔细望去,可见为首的正是晋康郡王赵孝骞。
宗正会也出动了!
人群之前的陈东,眼睛看得真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愿天佑寿安侯,这一波劫难还真不知能否渡过。
……
寿安侯府。
僻静的厢房之中,正中一个神坛,供的是观世音大士的佛像,一个秀丽娇媚的女子,青丝如云,一袭白衣如雪,跪倒在松软的蒲团之上,面对着那佛像,神色显得格外的虔诚。
“……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信女王馨,但求一切灾厄,加于我身。夫君此生,百无禁忌,长寿百岁,一世安康,荣华富贵,万事皆如意…………更求夫君,平安渡过此劫,无忧无患……若要此身奉于佛前以换夫君平安康健,信女何惜此身?菩萨菩萨,保佑夫君,保佑夫君!”
那双秀目星眸中满满的都是虔诚的光芒,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只是希望那高高在上的菩萨能听到了她的声音,保佑着赵皓渡过劫难,平安无事。最后几句,更是充满无限的虔诚和恳求,令人动容。
此刻她不是寿安侯府的女主人,也不是昔日的江宁第一美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妻子,关爱夫君到了骨子里的妻子。
这样的女子,夫君在火里,她就在火里,夫君在水里,她就在水里。
自昨日来一连串对赵皓不利的消息接踵而至,令她五内俱焚,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若是在江宁城,或许还可仰仗父兄的力量,为夫君排忧解难,只是如今这天子脚下,完全没有她可以借力的地方,虽然有个叔父在朝中为少卿,但是官阶太低,难以指望。
惊恐之下,她只能静静的跪拜在神佛之前,以期借神的力量助赵皓渡过劫难。
……
太阳升的越来越高,虽已是季夏时节,汴梁城内依旧一片火热,烈日晒在请愿的太学生们们身上,如同烈火炙烤一般。
左边的太学生,有的原本只是来看个热闹的,此刻已是被晒得满头大汗,不禁心智不坚起来,不住的东张西望,但是更多的人,依旧在静静的跪拜。
广场的尽头传来一阵剧烈的马蹄声,隐然有上百骑轰然而来,只是此时此刻,没有太多的人去关注。
就在此时,从众太学生的背后传来一声如同巨雷般的声音,震的整个广场似乎都要震动了起来。
“寿安侯到!”
哗~
整个广场轰然大乱,那些原本静跪的太学生们,再也无法坐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定,纷纷回头望来。
只见广场的尽头,一人翻身下马,在一干衣甲鲜亮、龙精虎猛的锦衣卫的簇拥之下,沿着中间的通道,昂然而来。
那人十**岁的年纪,和在场的许多太学生年纪相仿;头戴白玉束发冠,一袭紫衣,腰悬长剑,修长的身材如玉树临风,儒雅之中却又满身散发着勃勃的英气,不似寻常富家公子或达官贵人般柔弱;他身后的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和灿烂,仿佛是踏着旭日从天外飞来,周身还笼着浅浅的、淡淡的光辉。再仔细看来,却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墨珠般的眼中清澈透明,毫无惧意,却又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甚至……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那些从未见过赵皓的太学生们暗暗自问道;此人,便是他们要向官家请愿治罪的寿安侯么?
而那些曾经见过赵皓的太学生,不禁又想起了两月之前,这个翩翩少年穿越千里辽地,出使女真凯旋而归的情景。
那时,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是他们的偶像,只是如今呢……他真犯了大罪么?
或许是……祖制不可违,士不可辱,不可杀!今日我等为士,谁不想明日成为士大夫,谁不想有着免死的特权?
或许不是……除暴安良,为数百万苍生计,何罪之有?
此刻,那些原本跟着咋呼要治赵皓罪的太学生们,许多人心中开始动摇起来,心中一阵天人争斗。
不管众人的目光如何,赵皓依旧不紧不慢,一步步在人群之中行进着。
两旁的锦衣卫,一个个手按着青龙错手刀,迈着整齐而响亮的步伐,目光如炬,四周散发着一股冲天的杀气,令人望而生畏。
人群之中的郑玉和郑峰兄弟,眼见得赵皓一步步的穿越人群,直往前头而来,想叫骂几声,却发现四周一片静寂,几千双视线如同定格了一般盯在赵皓身上,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他们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都发出不来,如同被甚么掐住喉咙了一般。
终于,赵皓在数千双目光的注视下,来到了众人之前,在正中的位置停了下来。
正主现形,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却突然听得一阵低沉而哀凉的歌声响起,瞬间将众人的骚乱的声音压了下来。
君不见,
新坟遍野万骨枯,
赤地千里无鸡响.
黄沙散漫风萧索,
乱云衰草带斜阳.
哀鸿悲鸣,
暗夜如屏。
君不见
飞蝗如雨日似火;
河中飞尘野田荒。
卖儿卖妇剩孤身;
饿殍如山乌鸦飨。
本是太平世,
却如乱离犬!
君不见
……”
百余名彪悍勇猛的汉子,那沙哑而悲凉的声音,在人群上空回荡着,那歌声虽不大,却极其富有穿透力和感染力。
那如泣如诉的歌声充满无尽的凄凉和哀痛,再加上其极具节奏感和韵律,听得在场的大学生无不动容,尤其是陈东这边的一些太学生,早已知究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许多人终于知道甚么叫“长歌当哭”,纵然是那些心硬如铁的人,此刻也觉得喉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一曲歌罢,全场依旧死一般的静寂,鸦雀无声。
就在此时,赵皓咳嗽了一声,只见武松走向前几步,走到赵皓身旁,在众人之前缓缓的举起了手中捧着的一堆东西。
那是一叠发黄的面饼!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之际,却见赵皓缓缓的从最上面取下一只面饼,高高的举了起来,面对众人,气运丹田,激声喊道:“此一个面饼,可以让流民中最美的处女陪诸位睡一夜,若不是处子之身的话……”
他又缓缓的将那块面饼掰开,分成两半,慢慢的说道:“便只值半个!”
紧接着,他将那两个半块面饼递给身旁的锦衣卫,又从武松手中取下一个面饼,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朗声道:“只要一个面饼,便可买得一名有夫之妇,终身归买者所有,没有期限!”
他又加了一个:“若是两个,可买一名女童,面容徐姣好,否则依旧只需一个。”
再加一个,高声喊道:“若是三个,可买一名男童,须写好契约,终身为奴!”
他又将最上两个面饼放回武松手中,只留下一个面饼:“只需一个面饼,便可让最忠厚孱弱之人,变成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
他将饼递回武松手中,再次吼道:“若是有人用饼换已是万幸,若是无人有饼,便只能易子而食,易子而食!”
全场的太学生,彻底被震撼了,呆呆的望着赵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赵皓却话锋一转,满腔激愤的吼道:“开封府放赈灾之粮三百万石,其中京西北路得了两百五十万石,各州县库粮达四百万石,再加粮商手中存粮,若是低价售卖,足以够京西北路三百五十余万百姓支撑一载有余,然则,灾荒不到两月时间,京西北路便饿死七八十万人。何也?贪官恶吏狠毒于洪水猛兽也!”
全场再次哗然大乱,许多太学生更是为之动容,立场也为之动摇。
就在此时,却见得左边的人群,有人挺身而出,指着赵皓厉声喝道:“纵然如此,祖制不可违,士大夫不可杀,此乃国家之根本也,寿安侯其罪难逃!”
人群再次哗动起来。
赵皓冷艳朝那人望去,见得不是别人,正是郑玉!
哈哈哈~
赵皓仰天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发出一阵气壮山河般的吼声。
“何为士?何为大夫?”
第230章 何为士?何为大夫?(国庆快乐!)
“何为士?何为大夫?”
赵皓这一声喝问,不但令郑玉懵住了,在场的所有士子们也都懵住了。
士的字义经过历史变迁,在战国以后,逐渐成为统治阶级中知识分子的通称,是脱离生产劳动的读书人。
大夫的意思也有多重意义,在宋代意义比较广泛,凡品官皆可称为大夫。
由于太祖誓碑遗训之事,士大夫有免死之权利,关于士大夫也有个统一不成文的定义,即通过科举入仕的品官,即为士大夫。
当然这种定义也只是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太祖誓碑,还是大宋律例,并未明文对士大夫进行定义。
仓促之下,郑玉张口结舌,没有答案,在场的太学生们也没有人给出答案,但是赵皓很显然并不想要他们的答案。
在空旷而静寂的宣德门前广场上,赵皓洪亮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而起,方圆数百米内皆清晰可闻。
“何为士?”
“读书人,可为士,亦不可为士!”
“品学兼优者为士,知书达理者为士,刚直不阿者为士,忧国忧民者为士,守礼执义者为士,舍身报国者为士,乐善好施者为士,胸怀坦荡者为士,尊老爱幼者为士,不欺暗室者为士,洁身自好者为士!”
“卑躬屈膝者不可为士,蝇营苟且者不可为士,阿谀奉承者不可为士,口蜜腹剑者不可为士,忤逆不孝者不可为士,欺男霸女者不可为士,目无法纪者不可为士,阳奉阴违者不可为士,不守信诺者不可为士,德行有亏者不可为士!”
这一通关于“士”的定义,随着赵皓那气势磅礴的声音,一气呵成,铿锵有力,令众太学生听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好!
陈东站起身,率先大声叫好,现场顿时欢呼声雷动,那些一向将赵皓视为偶像的士子们,呼啦啦的全部站立起来,纷纷鼓起掌来。
原本忧心忡忡的陈东,眼中逐渐露出了笑意,对赵皓的钦佩又增添了几分。
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他隐隐已明白了赵皓的意思,也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紧接着,赵皓那慷慨激昂的声音继续在广场上空飘荡。
“何为大夫?”
“为官者可为大夫,亦不可为大夫!”
“为民直言者为大夫,两袖清风者者为大夫,兴教一方者为大夫,德高望重者为大夫,明镜高悬者为大夫,断案如神者为大夫,铁面无私者为大夫,急吏缓民者为大夫,敬贤下士者为大夫!”
“卖官鬻爵者岂可为大夫?贪赃枉法岂可为大夫?搜刮百姓岂可为大夫?祸国殃民岂可为大夫?涂炭生灵岂可为大夫?媚上欺下岂可为大夫?同流合污岂可为大夫?”
这一通关于“大夫”的定义,再加上一通连珠炮的反问,再次令众太学生无言以对,也无从质疑。
现场的叫好声和掌声再次激烈的响起,这一次不但右边的阵营响起了掌声,就连左边的阵营也有不少人站立而起,激动的鼓起掌来。
左边阵营的为首者眼见己方阵营开始分化,顿时急的抓耳挠头,却无计可施。在赵皓那凛然的气势之下,他们根本无法去辩驳,更不可能上去强行制止赵皓的发言……
赵皓朝那些欢呼雷动的的太学生们点了点头,又继续慷慨陈词。
“士大夫者,当洁白如天山雪莲,巍峨如岱岳泰山,宽广如东海之水,明亮如皓月当空。”
“士大夫者,大忠伟节,充塞宇宙,照耀日月。前不愧于古人,后可师于来者。”
“春秋魏国西门公豹,汉时赵公广汉,汉时黄公霸,前朝徐公有功,前朝狄公仁杰,本朝包孝肃公,本朝范文正公,此皆士大夫之翘楚也!”
赵皓顿了一下,让众士子们消化一番,现场的欢呼声和掌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左边的阵营已有小半倒戈了,呼啦啦的站起来了一大片,掌声一阵接一阵,而且继续蔓延了过去。
赵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保持高昂而慷慨的声音,发出一阵怒吼般的发问。
“京西北路贪官恶吏诸如前宪台张越之流,不修身,不养德,贪赃枉法、见利忘义、以权谋私、利令智昏、尸位素餐、草菅人命、祸国殃民、荼毒百姓,岂可算得士大夫?”
这一通爆炸般的发问,令全场再次静寂下来,众士子们深深的陷入了沉思,没有人做声。
赵皓没有间隔太长的时间,继续高声发问。
“尔等既为士,当知士之高洁,岂肯与彼等无耻肮脏之宵小为伍?
尔等既欲为大夫,当知大夫之重任,岂可视侵吞赈灾之粮而中饱私囊,置京西北路数百万生灵性命于不顾者为大夫?”
振聋发聩的质问,令众生无以应答,只是大部分学子们已默默的站立起来,一个接一个……
转眼之间,现场还跪倒在地的已只有少数人。
最后,剩下的跪拜的学子,不管是否赞同赵皓的慷慨陈词,都不得不站立起来……前后左右的人都站起来了,中间夹杂着一两个跪拜的,显得就像傻逼一样。
最后,赵皓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高声吼道。
“我朝太祖遗训,不得擅杀士大夫;我朝立国一百五十年,未尝杀士大夫一人;本侯又岂敢违背祖制,擅杀士大夫?”
“本侯一向对士大夫崇拜有加,如今不过是为士大夫正名,清除混杂在士大夫行列的垃圾、蛀虫、渣滓、毒瘤而已!”
“本侯并未杀真正的士大夫一人,如今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为真正的士、为真正的士大夫,锄奸除恶,以儆效尤,何罪之有?”
好!
全场数千人终于被赵皓的雄辩所折服,短暂的沉寂之后,便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尤其是那些支持赵皓的有志之士,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在赵皓到来之前,他们心底的潜意识里已经认为赵皓大势已去,他们大都是带着悲壮的心情来为赵皓做最后一丝努力,尽自己的一份心意而已。
而对于结果,他们一开始便是绝望的,他们根本没想到赵皓能赢,最多只是减轻责罚而已。
而赵皓这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他们知道了一件事:寿安侯,是不可击败的!
陈东率先高声喊道:“走罢,寿安侯一路劳顿,休得在此添乱了!”
迎接他的则是一通如雷的响应声。
从后头开始,广场上的太学生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广场边的街道上散去……此间事情已了,而且日到中天,很多学子早就晒得受不了了。
转眼之间,广场上的太学生们已经散去了大半,余下的学子们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背后继续撤退。
郑玉兄弟,还有蔡京等人的门生们,傻愣愣的望着四周风流云散的同窗们,不知所措。
渐渐的,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十成只剩下两三成。
终于,郑玉如梦初醒,率先歇斯底里的喊道:“狡辩,此乃狡辩,休得上了奸贼的当!”
然而他的叫声,并未引起太多的响应,大部分太学生们依旧继续快步离开,偶尔有人停了一下脚步,也被同伴拉走。
郑玉等人气急败坏的喊了一通又一通,反而加速了众人的撤离,生怕撤得晚了,被他们强行拉住在这里晒太阳。
眼看场内的太学生已剩下不到一成,就在此时,广场上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响声。
噶啦啦~
那是弩箭上弦的声音,上百张强弩瞄准了在场坚持不愿撤走的太学生们。
只听赵皓厉声呵斥道:“谁,敢称治本侯之罪,即为贪官恶吏之流助威,即欲成为祸国殃民之辈,本侯宁舍一身剐,也要清除此国之毒瘤!”
那些仍想顽抗的太学生们惊得魂飞魄散,两股战战。
“本侯数至三下,再不撤退者,乱箭射杀,立诛无赦!”
“三!”
呼啦啦~
随着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余下一两百名太学生,撒腿拼命的逃窜而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宣德门前,变得空空荡荡的,只剩下赵皓和百余名锦衣卫。
赵皓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背后汗水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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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合殿前,因为宗正会的加入,跪拜者又多了一大片。
烈日当空跪在殿前的百官们被晒得额头青筋暴起,脸上汗珠子大颗大颗的滚落,纵然不断的擦拭,依旧是满脸的汗流像爬虫一般布满。
众官员不但袖子全湿了,后背也隐隐露出一片片汗迹,非常难受。
这些官员们一向养尊处优,而且年事已高,比不得宣德门前的太学生大都是青春年少,一个个晒得头昏眼花。尤其是蔡京和余深,都是七十岁的高龄,更是摇摇欲坠。
幸好的是,宗正会那边见势不妙,急忙给燕王赵楷传信,赵楷派了两个宦官偷偷送了两罐冷茶来,蔡京和余深两人喝几口冷茶,这才稍稍缓解暑气。只是这种待遇也只能仅限于他们两人,如今他们是在逼迫官家,赵楷哪里敢大张旗鼓的送水送茶?
一旁的白时中也被晒得苦不堪言,悄声对蔡京道:“老公相,日头已高,再如此下去,恐怕大伙都支撑不下去了……不若吃了午饭再来?”
蔡京擦了一把汗,冷声道:“吃午饭?一旦出了宫官家还能让我等再进宫?就是要晕倒几个,官家迫不得已才会治罪赵皓,再坚持会罢。”
白时中皱了皱眉:“看官家的意思,一来不忿我等此般逼迫的意味,二来……听说赵皓昨日送了官家一份大礼,恐怕此次官家不会让步。”
蔡京沉声道:“此战只可胜不可败,若是一旦开了此头,日后我等迟早死无葬身之地!我朝不可杀士大夫,此乃太祖遗训,就算是官家也不得违背,老夫且看官家能坚持到几许,此刻万无退却之理!”
白时中依旧心中惴惴的:“官家信奉乱力怪神之说,林灵素虽去,但王文卿为首的那帮神棍仍在,听闻宫中讲,那神棍言赵皓乃官家之护法神,官家深信不疑,会不会……”
蔡京冷哼一声道:“怕甚么,他区区一个远房宗室,就算真是甚么神,还能抵得了整个宗室和百官?况且宣德门前还跪拜了数千学子,官家一向英明,岂会不为大局计?”
就在此时,一道紫影从众人眼前晃过,上了台阶,立在大殿门前。
众人定眼一看,正是礼部尚书金崇略!
金崇略朝门里一拜,朗声道:“礼部尚书金崇略拜见官家,愿官家万年!”
里头传来赵佶疑惑的声音:“金尚书,进来罢!”
却听金崇略道:“启禀官家,百官跪拜请愿,微臣不敢入内,就在外头禀报罢。”
赵佶迟疑了一下,道:“好。”
蔡京神情一愣,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却听金崇略道:“启禀官家,寿安侯已到宣德门,宣德门前太学生已全部散去!”
什么?
跪在台阶之下的百官们哗然大乱。
第231章 化解死局
延福宫前。
聚集了一群小皇子帝姬们。
从十三皇子赵朴到第二十五皇子赵,皇子合计十一人;从茂德帝姬赵福金到和福帝姬赵金珠,帝姬合计十三人。
众皇子帝姬们的首脑人物正是茂德帝姬赵福金。
不得不说,赵佶的繁殖能力非常惊人,靖康之变前便生了三十一子和三十四女,靖康之变后被金人掳去成为阶下囚,又生了一堆子女。
“十姐,你唤我等而来,可有甚么好玩的事情?”十三皇子赵朴率先问道。
赵福金平素喜欢领着弟妹们做游戏,自赵福金以降,凡是能走路的皇子帝姬们,都以赵福金马首是瞻,成了这个特殊群体的孩子王。今天见得赵福金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他们全部传唤过来,知道必是有非常好玩的游戏,一个个露出兴奋的表情。
赵福金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头绾流苏发髻,身着一袭浅绿百褶裙,上套一条米黄素罗大袖,一根鹅黄围腰束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再辅以淡妆和珠翠,显得格外的如同神仙姐姐一般,令众小皇子帝姬们愈发膜拜。
只见赵福金朝众皇子帝姬们摆了摆手,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家伙们立即安静了下来。
“今日十姐要带你等去做件大事,你们敢不敢去?”
赵福金话音刚落,小家伙们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喊“好”的,也有说“敢”的,这群小皇子帝姬们虽然投胎技术绝好,一向养尊处优的,奈何长期养在深宫中,难免会有点闷,听得赵福金带他们干大事,自然是纷纷响应。
“十姐且问你等,皓哥哥对你等好不好?”
“好!”
赵皓进宫时,经常被他们缠着踢蹴鞠表演,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后来就烦了,为了摆脱这群小家伙的纠缠,每次进宫都要带上一大堆宫外的小玩意。男孩子便带些拨浪鼓、单皮鼓、绢孩儿、竹猫儿等玩具,女孩子便带些精美的发饰、胭脂、鲜花等,哄得这些小家伙们开心,自然就不用表演白打了。故此在宫内,赵皓亦深得这些小皇子和帝姬们欢心。
赵福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娇声问道:“十姐再问你等,若是有人欺负爹爹,你等帮不帮?”
“帮!”众皇子帝姬们齐声喊道。
不过,十三皇子赵朴很快就提出了疑问:“爹爹是天子,谁敢欺负爹爹?”
赵福金脸上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道:“今有蔡京等狗官,率众围住爹爹的寝殿,逼迫爹爹治罪皓哥哥,你等说可恨不可恨!”
“可恨!”
“岂有此理,叫亲从官抓了他等治罪!”
众人纷纷气愤起来,一个个怒声骂了起来。
赵福金摇了摇手道:“若是让亲从官抓了他等,天下人便会骂爹爹昏庸不讲理……这个你等也不懂……如今要治这群狗官,就只能靠我等了!”
众皇子帝姬们又惊又喜,惊的是无所不能的爹爹居然奈何不了那些臣子,喜的是他们居然可以干得如此大事,一个个半信半疑的望着赵福金。
这时,柔福帝姬赵多福、成德帝姬赵瑚儿和顺德帝姬赵璎珞三人各抱了几个蹴鞠走到前面,便听赵福金道:“他等狗官如今跪拦在爹爹寝殿之前,害得爹爹出门不得,等会我等便到爹爹寝殿之前踢蹴鞠,故意把蹴鞠往狗官头上、脸上踢,把他等赶走。这样一来,天下人便怪不得爹爹,最多只是道我等年小不懂事,你等说好不好?”
“好!”众人纷纷响应,那些稍小一点的皇子帝姬们更是欢呼雀跃了起来。
“我朝狗官脸上吐口水!”
“我尿尿撒到狗官身上!”
二十四皇子赵樾和二十五皇子赵,年方五岁,想出来的主意更绝。
于是随着赵福金一声号令,二十多人的大军便朝凝和殿浩浩荡荡的杀了过去。
********************************
百官跪地请愿,赵佶坐在殿内,其实心中也一直不安和焦虑。
毕竟百官、宗正会,乃至京城内的数千太学生,差不多就是一国之重心,他可不敢真个做孤家寡人。
他一面怪赵皓胆大妄为、不计后果,一边又怒百官联合逼宫。
正烦恼之际,突然听得金崇略如此这般说,不禁精神大振。
正要发问,台下的余深已抢先发难:“太学生乃我朝年轻一辈之精英,国之希望所在,赵皓竟敢动用锦衣卫镇压太学生,简直胆大妄为,岂有此理!”
赵佶听得心中又是一紧,若真个如此,那赵皓便是罪上加罪,在劫难逃了……
却听金崇略嗤笑一声道:“余太宰何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寿安侯是以堂堂正正之言,说得众太学生心悦诚服而去也!”
余深一愣,随即怒道:“他擅杀士大夫,违背祖制,有何辩驳?”
殿内的赵佶听得真切,心中一下兴趣就来了,高声道:“金尚书,你且将赵皓之言道来,让朕和百官也听听,他有何道理,可让诸生心悦诚服而去。
金崇略说了声“遵旨”,紧接着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台下的百官也神情凝重起来,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金崇略身上。
“何为士?何为大夫?”
“读书人可为士,亦不可为士!”
“品学兼优者为士……”
“卑躬屈膝者不可为士……”
金崇略一停顿下来,台下便骚动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
不等百官做出反应,便听殿内传来赵佶激动的声音:“有理!”
金崇略受到了鼓舞,又继续开始慷慨陈词。
“何为大夫?”
“为官者可为大夫,亦不可为大夫!”
“为民直言者为大夫……”
“卖官鬻爵者岂可为大夫?……”
这一次,金崇略话音刚落,殿内便又传来定论:“亦有理,继续!”
“士大夫者,当洁白如天山雪莲……”
“士大夫者,大忠伟节,充塞宇宙,照耀日月。前不愧于古人,后可师于来者。”
“春秋魏国西门公豹……本朝包孝肃公,本朝范文正公,此皆士大夫之翘楚也!”
大殿之内,赵佶击节而起,高声道:“非常有理!”
这次左相白时中已做好准备,正要抢话,但是被大殿内那位满怀激动得一吆喝,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吞回去了。
“我朝太祖遗训,不得擅杀士大夫……寿安侯又岂敢违背祖制,擅杀士大夫?”
“寿安侯一向对士大夫崇拜有加,如今不过是为士大夫正名,清除混杂在士大夫行列的垃圾、蛀虫、渣滓、毒瘤而已!”
“寿安侯并未杀真正的士大夫一人,如今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为真正的士、为真正的士大夫,锄奸除恶,以儆效尤,何罪之有?”
这一通话,却是通过金崇略自己的语气说出来的,慷慨激昂。
吱呀~
只听殿门一声响动,赵佶亲自推门而出,立在百官之前,高声道:“好,非常有理,寿安侯何罪之有!”
这时,余深终于忍不住了,腾身而起,怒声道:“寿安侯此乃强词夺理,士者,读书人也!大夫者,品官也!此今之公论!”
金崇略怒击而笑,指着余深怒斥道:“我朝太祖英明神武,又岂会为祸国殃民者庇护?你此乃对太祖的侮辱,该当何罪?”
眼见得众人即将争执,只听赵佶一声怒斥:“休得再争执!赵侄卿与朕皆乃太祖之子孙,其对太祖誓碑之解读甚合朕意,朕以为亦甚合太祖之意!甚么狗屁今之公论,是太祖誓碑在前,还是今之公论在前?再有妄言太祖誓碑者,诛无赦!”
赵佶堂堂九五之尊,居然被群臣堵在大殿内半天不得出门,早就憋着满肚子火等着发泄,见得余深等人仍旧喋喋不休,一下就爆发出来了,连“诛无赦”都喊出来了。
本来嘛,支持赵皓的言论,不但可给自己和赵皓解围,日后在这帮士大夫面前也不用因太祖誓碑而束手束脚了,随便找个借口不承认你士大夫的身份,那还不是想诛就诛?
若是以往,赵佶纵然贵为九五之尊,在这帮士大夫面前哪有这个底气?赵皓此举,也算是给赵佶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进一步加强了君主的权力,赵佶又岂有不支持之理?
余深还想犟一番,一旁的白时中见得赵佶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再造次,急忙一把拉住余深,率先表态:“官家息怒,官家之言,甚为有理,臣等知罪!”
赵佶余怒未息,转身对旁边的梁师成道:“今日跪拜者,一律罚俸一年,再有下次,杖责一百!”
说完,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进了大殿之内。
烈日之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走吧,又不甘心,不走吧,恐怕是讨不了好的了。
就在此时,从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喊杀声。
“打狗官,敢欺负爹爹!”
“踢死他等!”
“砸了狗官的头!”
众人回头一看,不觉脸色大变。
只见一群皇子帝姬们呼啸而来,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十一皇子赵朴等几个十岁左右的皇子,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石块,一个个高声喊打喊杀的朝他们恶狠狠的扑了过来事情在路上便已经严重恶化了,已经超出了赵福金的计划……
百官,包括宗正会的宗室们,一个个满脸懵逼,哭笑不得。
蔡京望了望那群杀气腾腾扑杀而来的童子军们,也是满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略带嘶哑和悲凉的说道:“事已至此……撤罢!”
众人一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避开那群气势汹汹的讨伐者,往宫门方向逃窜而去。
蔡京和余深自恃身份不肯跑,便见得石块和蹴鞠飞来,幸得守卫在凝合殿前的亲从官和宦官们见势不妙,飞奔而来挡在他们身前,不然还真是尴尬。
蔡京满脸不甘的回头望了望凝和殿的大门,喟然叹道:“赵皓此子,果然非同等闲之辈,如此的死局,居然都被他化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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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得寸进尺
就在百官一窝蜂的奔往延福宫门口时,却见一人正朝延福宫施施然而来。
那人年纪轻轻,玉树临风,翩然而来,其风姿很快便吸引了跑在前头的官员们的注意力,等到认清那人是谁时,不觉都停住了脚步。
跟在背后的官员不明就里,纷纷也抬起头来,也一个个怔住了。
走在最后的蔡京和余深等人见前面的人不动,疑惑的继续前行,一抬头,便见得一人堵们在了他们的前面,神色不觉大变。
所谓冤家路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今日要扳倒的赵皓。
赵皓解决了宣德门前的太学生,心头神清气爽,纵然是烈日当空,他走起路来都带风,只差没开着音响跟着了。刚刚走到延福宫门前,见得一群官员蜂拥而出,便知金崇略已成事,心中顿时大喜。
他施施然往路中一站,也不相让,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众官员。
清流派人吴敏见得赵皓来,顿时哈哈大笑,迎了上去:“公子来的正是时候!”
紧接着,一群清流党人纷纷拥了上来,围着赵皓,众人也不打招呼,只是相视大笑,那是胜利的笑声。
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深深的刺痛了四周的蔡京一党和宗正会的官员,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个灰溜溜的从两旁溜走了。
王黼等人算是中立派,原本只是来凑个热闹,倒也神色淡然,轻轻的从赵皓身旁走过。
“皇宫之内,甚么人在此嬉笑喧哗?”随着一声怒斥声传来,惹得众清流派官员纷纷望去,却见得是余深正黑着脸望着他们。
哈哈哈~
赵皓一阵大笑,出了人群,大步走到余深面前,笑道:“洛阳府程节叛乱,余逆尚在抓捕之中,听闻老太宰与程节可是亲家,且那杜公才的贪墨账本上亦有老太宰的名字,老太宰还须自清,小心晚节不保,若是落到了本侯手中,那便是……”
赵皓伸手狠狠的做了一个砍的手势,满脸讥诮的神色道:“我朝不杀士大夫,老太宰当年是进士科第六名,只是算不算得士大夫,还得官家说了算,哈哈哈……”
余深又羞又怒,只是指着赵皓:“你,你,你……”
指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字来,幸得一旁的蔡懋扶住,不然恐怕得当场晕了过去。
赵皓鄙夷的朝他竖了个小拇指,又朝身后的众清流派官员一拱手,便大步朝延福宫宫门内走去。
只听背后传来余深怒气冲冲的骂声:“小人得志,看你嚣张几时……”
卧槽,赵皓差点跌倒……特么的老子反而成了小人?你特么还成了君子?
这世道就是特么三观不正,就像后世某戏子偷税漏税数亿,还一群沙雕叫戏子加油、戏子挺住、戏子不哭,还神特么患难见真情……
正要回头时,却见得一阵喊打喊杀声传来,惊得赵皓脸色大变。却见得一群大大小小的皇子帝姬们正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拿着砖石,有的高高举着蹴鞠,余下的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呼啦啦的扑了过来。
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十四五岁的艳丽少女正紧紧的追来,嘴里喊着“莫追了”,奈何那些小战士们群情激奋、战意冲天,哪里喊得住。
“呀~皓哥哥!”跑在前头的赵朴率先看清了来者,将手中的砖头一扔,便朝赵皓扑来。
不等赵皓反应过来,便听得噼里啪啦的地上扔了一地的砖石、木棍的,然后便被一群童子围了起来。
有问玩具的,问吃的,要讲故事的,要踢蹴鞠的,闹得不可开交。
那紧追在后面的少女也停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人群之中被缠住的少年,眼前似乎蒙起了一层迷雾,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数月来,魂萦梦牵的人儿,连日来,牵肠挂肚的人儿,此刻就在眼前……
赵福金一时间竟然痴了。
赵皓刚刚缓过神来,不知谁说了一句“皓哥哥我等帮你赶走了狗官”,紧接着那群小家伙们又七嘴八舌的表起功来,赵皓听了半天才终于听明白。
“十姐道那群狗官逼迫爹爹治罪皓哥哥,我等不忿,便赶走了狗官……”
赵皓一抬头,便见得一张似喜非喜的含情目,正紧紧的盯着自己,不觉心中一跳。
光明女神蝶,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终于,赵福金喊道:“好啦,今日皓哥哥来见爹爹,且莫误了正事!”
众童子以赵福金马首是瞻,听得十姐这般说,又纷纷让了开来。
赵皓朝赵福金点头微微一笑,大步向凝合殿走去。
凝合殿前,金崇略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赵皓到来,眼中满满的赞许之色,朝赵皓狠狠的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朝殿门一努嘴。
赵皓会意,疾步奔了几步,快奔到寝殿门口,恭恭敬敬的朝殿门内喊道:“微臣赵皓求见!”
殿内沉默了一阵,随即传来一声怒喝:“滚进来!”
只听吱呀一声,两扇朱门缓缓的打开,赵皓大步而入,见得赵佶正端坐在大殿之中的蒲团之上,满脸阴沉之色,恶狠狠的盯着赵皓。
赵皓急忙弯腰向前一拜:“微臣拜见官家,祝官家万寿无疆,万福无疆!”
赵佶冷哼一声,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杀了朕一百零九个品官,九十七个士大夫,四十五个进士,朕登基二十载,尚不敢斩一人……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连朕都被你害的出不了们,居然还敢来见朕!”
赵皓也不争辩,脸上笑嘻嘻,语气却显得十分严肃:“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官家就算是要微臣的头,微臣爬也要爬着过来将头献上!”
一旁的梁师成神色一动,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心中暗赞:高明,果然高明!若是此子像在宣德门前那般在官家面前义正辞严的辩驳一番,官家面子上搁不过去,轻则一顿臭骂加罚俸,重则削你一两级品阶给点颜色看看,只是如今这顺势而上的奉承话说的官家哪里还发得火出来?
赵佶神色明显缓和下来了,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却又强行忍住,怒声道:“滚出去!”
这句话一出,紧随而入的金崇略,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而一旁的梁师成以及几个宦官们,神色之间则是满满的艳羡。
宠臣就是宠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过是一句“滚进来”,再一句“滚出去”,就这样没事了……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赵皓身子却巍然不动。
赵佶见得一向玲珑剔透的赵皓,此刻居然如此不懂话,稍稍楞了一下,随即又摆了摆手,道:“下不为例,出去罢!”
令众人大为惊讶的是,赵佶却依旧凝身不动,一旁的金崇略也逐渐脸色变了。
就在金崇略正准备向前拉走赵皓时,赵佶怒了:“你还不滚,难道还想领赏不成?”
赵皓露出大喜的神色,朝赵佶一拜:“微臣谢官家皇恩浩荡!”
话音一落,金崇略神色大变,就像看白痴一般看着赵皓,其他宦官也是差不多的神色,只有梁师成似乎琢磨出了什么来,微微点了点头。
赵佶勃然大怒,抓起面前的玉磬,对着赵皓就是一掷:“滚!”
赵皓眼疾手快,伸手一撩,便将那玉磬稳稳的接住了:“多谢官家赏赐玉磬!”
赵佶怒极而笑,好一会用手指了指他,冷声笑道:“你便是一介泼皮……朕迁你为左金吾卫上将军,拜靖安公,封勋柱国,如此可满意?”
赵皓满脸心花怒放般的笑容,恭恭敬敬朝赵佶一拜:“微臣拜谢官家,微臣告退!”
然后轻轻的退了出去。
赵佶恨恨的望着赵皓的背影,许久才想起什么似的,高声喊道:“朕的玉磬……”
可惜赵皓早已走远了。
赵佶望着门外,一通咬牙切齿的怒骂:“泼皮,无赖!”
殿内金崇略、梁师成和众宦官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等到众宦官们反应过来时,已是满满的艳羡……官家登基二十年,从未有人如此放肆过,就连当年大红大紫的朱也不敢当面如此得寸进尺、放荡形骸。
金崇略见的众人这般神色,暗自冷笑道:一千二百万贯的大礼,谁献谁受宠……
梁师成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赵皓以宗室之身,此番赈灾、斩贪官、舌战群儒,出尽风头,官家此刻虽然明地里呵斥,暗地里还是赞赏的,但是过了这股热乎劲,难免不对赵皓这个宗室子弟起防范之心。如今赵皓强求官职,看似功利心重,令官家看轻了他几分,但是却会少了几分被猜忌的麻烦。
……
赵皓进一趟宫,不但安然度过劫难,而且还官、爵、勋各自升了一级,成为从二品的大员,最后还顺走了赵佶的一个玉磬那可是御赐之物,身份尊贵的象征,可为传家宝。
出了宫的赵皓,将那玉磬朝方百花怀里一扔,上了马车,径直奔向了寿安侯府。
门口的那块“寿安侯府”的金字匾,还没挂上两个月,便又要换了,只是赵皓并没有多少加官进爵的喜悦,对于一个志在最高处的人来说,所有官爵勋都是浮云。
他要的便是天下所望的名声!
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宗室公子赵皓,文韬武略,爱民如子,嫉恶如仇,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有为民做主,出暴安良,乃至……公子不出,如苍生何?
久而久之,天下百姓,乃至大部分士人,都对赵皓赞誉有加,一旦某日赵皓出现在琼楼最高处,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之声。
就在赵皓急匆匆的入了府,准备与王馨来个小别胜新婚时,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也随之传到了京城。
梁山贼寇,听闻京西南路获得赈灾大量粮草,率众攻袭而来,一路攻城拔寨,势不可挡。刚刚从灾荒之中缓过神来的京西南路,再次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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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蔡京荐举
次日凌晨,宣德门前聚满了前来早朝的官员们。
百官依旧是泾渭分明的分成三个阵列,童贯、王黼等人一组,蔡京党一组,还有一向不受待见、夹缝中求生存的清流党人。
只是今日的情景,比起往日完全不一样。
往日里蔡京那一党早早的就聚集在一起,呼啦啦的一大片,一个个口若悬河、谈笑风生,好不得意。今日不但很多人尚未到齐,而且一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着头,话少,声低。
倒是清流派那边,以金崇略为首,一个个欢声笑语的,而且似乎队伍也比往日里壮大了一些,与蔡京一党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公相到!”
随着一声吆喝,众人纷纷扭头望去,不管怎样,蔡京积威数十年,“老公相”三个字还是很有分量的。
蔡京的软轿刚刚一落地,便有人迎了上去。只见得蔡京缓缓的下了轿来,却并无昨日受挫的颓势,反而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笑呵呵的向众人走来,引得其他蔡党官员也跟着士气大振。
就在此时,又传来一声呼喝:“靖安公到!”
众人神色一愣,满脸迷惑的神色,显然并没多少人知道靖安公是谁,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此时,只见的一道玉树临风般的身影自软轿而出,翩然而来,不等近前,早已有清流党人迎了上去,“恭喜公子”、“贺喜公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众人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昨日还叫着要治罪寿安侯,今日寿安侯便变成了靖安公了!
这画风转变得太快,令众人一时间难以消化。
赵皓虽然因昨日的大胜,一出场便有着自带音响的效果,然而众清流党人道贺声未绝,太尉种师道便急匆匆的将赵皓拉往一旁。
种师道满脸心焦的说道:“梁山贼寇破了颍州,侵入陈州,望项城而来。陈州一旦被破,便要威逼开封府,连汴梁城也要受到威胁!”
赵皓早已得到消息,点了点头道:“老种相公有何见教?”
种师道苦笑道:“区区贼寇,何足挂齿?只是今日上朝,公子又要受到蔡京一党的攻讦了。”
赵皓目光闪动,问道:“贼寇作乱,与我何干?”
老种道:“公子将京西北路官员大清洗,新的官员尚未补上,如今地方仅以低级官吏及锦衣卫维持秩序,致使防备不足,才被贼寇趁虚而入,蔡京等人必以此为籍口攻讦公子。”
赵皓点了点头,笑道:“我自有计较,只是如今贼寇肆虐,老种相公如何看待?”
老种道:“梁山贼寇,虽有十数万之众,但皆一群乌合之众,今肆虐京西北路的,不过四五万余人,老夫只需两万兵马,不出一月便可破之!若是西军,一万即可!”
赵皓自然知道梁山水寇并非如《水浒中》那般传得神乎其神,不但灭了方腊,还能攻辽破金,事实上梁山的实力比起方腊差得远。只是如今破辽之战在即,若是在这关键的时刻再派两万大军出征,伐辽之战必然受到影响,不觉心中踌躇起来。
果然,种师道也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如此一来,破辽之战未免会受影响,且老夫若征梁山贼寇,北伐之事便全落到了童宣帅身上……”
赵皓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暗地里童贯是向着自己的,但两人终究属于不同阵营,种师道难免会对其产生敌意。
赵皓微笑道:“老种相公自是要坐镇京城,准备北伐之事,此事不若交给小种相公,区区贼寇,小种相公定可手到擒来!”
种师道点了点头,神色稍缓,又苦笑道:“只是这监军,恐怕又要一阵争执了,童贯要准备北伐,大抵不是李彦便是杨戬了。”
杨戬属于蔡京一党,而李彦则与梁师成、童贯、王黼等人一党,两人都是受宠的宦官。
古代监军皆临时差遣,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汉武帝时置监军使者。东汉、魏晋皆有,省称监军,也称监军事。又有军师、军司,亦为监军之职。隋末以御史监军事,唐玄宗始以宦民为监军。中唐以后,出监诸镇,与统帅分庭抗礼。明代以御史或宦官为监军,专掌功罪,赏罚的稽核。
事实上,从中唐以后,监军基本都是宦官,一旦是极其受宠的宦官,则监军的权力往往大过主帅,要么不参与军事指挥,一旦参与,便是最终决定权。
打仗一旦胜了,监军的功劳几乎和主帅差不多,但若是败了,却不用担责。这种抢功劳的好事情,各派自然不会放过。
一旁的金崇略正蹙眉沉思,眼见赵皓和种师道商议已定,突然冒出了一句:“何不让公子监军?”
种师道眼中一亮,随即苦笑道:“本朝以来,监军大都是宦官或御史,尚无宗室监军之事,更何况……公子若真为监军,反而对公子不利。”
事实上,别说没有宗室监军,就连宗室从军都是少之又少,甚至到了本朝,宗室连当职官的也仅就赵皓这一个奇葩,其他的都是没有职掌的散官。宋朝的皇帝对宗室极其优待,同时也是极其防范。
种师道的潜台词,赵皓自然明白,金崇略稍一思索,立即也明白了过来。若是赵皓真当了监军,恐怕就是一件极其不利的事情。
胜了,迟早可能被官家猜忌;败了,虽说责任是主帅的,但是对于如今如此中天的赵皓,声望难免会受损。
当~
宫内晨钟悠然响起。
早朝时间已到,只见蔡京一党簇拥着蔡京,率先往宫内奔去,紧接着便是童贯和王黼等人跟随其后,清流党人走在了最后。
垂拱殿。
百官依旧按次排列,只是赵皓两个月没上朝,刚一来队列位置便又挪了地,站到了正二品的前列,与金崇略并排。
一年来,赵皓的队列位置屡屡跨级,众人也逐渐习惯了,并没有太多的异议,只是艳羡而已。
这厮圣眷正浓,几乎成了官家面前第一宠臣,又是宗室,众人不是不敢触他的霉头……触他霉头的多了去,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占到便宜的。
不一会,赵佶便在梁师成为首的一帮宦官的簇拥之下,昂然而来,显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也难怪,赵佶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一千二百万贯的钱粮,还有奇珍异宝无数。此番抵得上数年的花石纲的收入,非但不用像花石纲那般受到来自朝野四面八方的责难,反而还得到了个惩治贪官恶吏、除暴安良的开明君主的美誉,叫他如何不喜。
当然,这一切都是托赵皓的福,所以他往龙椅上一坐,视线便有意无意的朝赵皓那边望,见得赵皓站在了正二品的前头,嘴角不觉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朕的护法神,便应该站那个位置才是。
君臣礼仪已罢,梁师成依旧那句千百年不变的套话:“诸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果然便见得枢密使童贯率先出列:“臣有事要奏!”
“讲!”
“臣接京西北路急报,梁山贼寇卢俊义部五万贼兵肆虐京西北路南部之地,掠夺地方,已破颍州,今已侵入陈州,望项城而来,威逼开封府及京师,还请官家速速派兵平寇,以安静地方!”
赵佶神色大变,宋朝大大小小的叛乱不计其数,但是威逼开封府还是第一次,急声问道:“童道夫,你身为枢密使,有何良策?”
童贯神情一肃,恭声道:“臣荐举保信军节度使、马军副都指挥使刘延庆,统西军两万前往平寇,此人久经军旅,英勇善战,区区逆贼,西军一到,必定成为齑粉耳?”
童贯话音一落,金崇略便不干了,当即驳斥道:“拱卫京师,原本便是殿前司及京师禁军的职责。更何况如今北伐在即,西军当为主力,不若由种殿帅率两万京师禁军前往平之。种殿帅威震西北,横扫羌人无敌,何愁贼寇不平?”
种师中的声望和战绩,自是刘延庆不能比的。
王黼一听,反驳道:“区区草寇,何须种殿帅出征,京畿重地,不可有失,种殿帅当坐镇京城才是。”
众清流党人和童贯王黼一党,唇枪舌剑争个没完,倒是蔡京一党默不作声,作壁上观。毕竟他们在朝中实力以士大夫为主,自从高俅被赵皓阴了之后,他们便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赵佶听得两派争得不可开交,又见得蔡京站在队列之前,微闭着双眼,似乎都快睡着了,不禁心中有气,当即喝问:“老公相,此事你意下如何?”
蔡京缓缓的睁开眼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回官家,老臣荐举一人,必为上上佳之人选!”
赵佶一听,兴趣来了:“老公相请讲!”
“老臣荐举靖安公!”
甚么?
蔡京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一阵哗然。
谁都知道蔡京与赵皓势同水火。远的不说,就说近来赵皓不但找个由头斩了与蔡京沾亲带故的程节满门,又将蔡京一党在京西北路的势力连根拔起,而蔡京昨日也才刚刚率着百官不惜冒犯官家,联名逼宫要求治罪赵皓。
如今蔡京居然荐举赵皓为平寇主帅,谁都知道大宋的禁军外战不行,但是对内镇压可是百发百中,纯粹便是刷军功的大好机会,如此好的机会蔡京居然舍得推让给赵皓?
却听蔡京继续说道:“靖安公年纪虽幼,但少年有为,文韬武略,前有破辽联金不世之武功,今有赈灾及整顿京西吏治之文治,加之其方代天巡守京西北路而归,熟悉京西北路之虚实,正是上佳人选!老臣荐举靖安公为平贼之都统制兼监军,种殿帅为副统制,率京师禁军出征,必当马到功成!”
这一席话,不但说得群臣目瞪口呆,就连赵佶也满脸的懵逼,不知蔡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更要命的是,无论是童贯一党,还是清流党人,居然无言以对。
荐举的是清流党这边的领袖人物,他们能有什么异议;蔡京一党自是以蔡京马首是瞻;而王黼等人若是反对,无疑是与蔡京一党和支持赵皓的清流党人一起为敌,必然是自讨没趣,更何况众人皆知童贯一向与赵皓暧昧不清,立场不明,也不敢贸然反对。
赵皓心念急转,很快便明白了蔡京的险恶用心。
他骂了句“老贼不得好死”,正要出声反对,便听得赵佶说道:“准奏!”
卧槽!
第234章 梁山贼寇
陈州,项城。
南门城楼之上,项城兵马都监刘恒长身屹立在城头,凝目紧紧的盯着远处。
轰隆隆!
随着隐隐而来的闷雷声,只见天际之处一朵乌云缓缓涌出,接着遮蔽了整个天际,整个天地之间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江河泻地一般,滚滚而来。
“梁山贼军来了!”城头上的惊呼此起彼伏,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蝗虫,破坏大宋根基的蝗虫!”刘恒咬牙切齿的喊道。
一万多兵马汹涌而来,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那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下,令城楼上的守军一个个惊慌失色,不知所措。
终于,在离城一里地外,万余梁山军缓缓的停了下来。
大军中央,一杆大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大旗上“替天行道”四个斗大的字若隐若现。
大旗之下,一名全身披甲的梁山贼军头目勒住马脚,眯缝起眼睛,抬起头望着千余名宋军正严阵以待,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
只见此人身材极其魁梧,红脸,浓眉,阔嘴,头戴红缨铁盔,身着一袭红色战袍,外套锁子连环战甲,脚踏一双绿色云根战靴,胯下战马高达七尺有五,极其雄健,手执一杆布满铁钉的狼牙棒,看起来怕不是有二三十斤。
这一身盔甲严明的装备哪里像是贼寇,倒是若非立在梁山贼寇之前,倒像是宋军的大将。
阳光之下,他双目圆睁,狠狠的望着城头上的官军,蓦地举起了狼牙棒,仰天长啸一声。
吼!
吼!
吼!
背后的万余梁山军齐齐举起手中的五花八门的武器,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如林的武器在日光之下交织出一片死亡森林。
就在此时,从那密集如云的人群之中,窜出一人,直朝城下疾奔而来。
此人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只见他生得如同半截铁塔,满脸的络腮胡子,脸上漆黑如锅,长得如同半截铁塔,身着一件大褂,敞开着胸膛,露出浓黑茂密的胸毛和鼓囊囊的肌肉,双手持一对十余斤的大铁板斧,也不穿鞋,就此打着赤脚,踩着一溜的烟尘,转眼就奔到了城楼之下。
眼看离城墙不过三四十步,那黑汉停了下来,高举双斧,扯开嗓子对着城楼上大喊:“直娘贼的,城上的狗官军们给爷爷听着,你爷爷叫黑旋风,后面的爷爷们都是梁山好汉,欲借粮草万石,还请速开城门,献上粮草,不给的话,爷爷就砸破城门,杀个鸡犬不留!”
那话虽然粗鄙不堪,声音却像平地里起了个炸雷一般,轰然作响,方圆一里内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城楼上的千余名宋军见得此人不但长得像个凶神一般,声音更是像雷公爷,不禁纷纷变了脸色。
那刘恒也颇学过一些弓马功夫,当下冷笑一声,取过身旁一名宋军的长弓,弯弓搭箭,一箭激射而出。
咻!
随着劲烈的破空之声,那箭迅疾而出,直奔那名喊话的黑脸大汉的咽喉。
那名身材高大的黑脸大汉森然一笑,左手挥起板斧轻轻一击,那箭便咔的被砍成两截,那神态就像拍了一只蚊子一般漫不经心。
嗬嗬嗬~
瞬间的寂静之后,背后的梁山军齐齐发出欢呼声,万余人的声音如同天雷滚滚,响彻云霄,巨大的声浪似乎要将项城的城墙震塌一般。
城上的宋军彻底被震住了,一个个脸色变得煞白,齐齐望着刘恒问道:“大人,怎么办?”
刘恒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恶狠狠的喊道:“战!就算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不能向贼兵屈服!给本官放箭,射死这群恶贼!”
咻咻咻!
城楼上箭如飞蝗,倾泻而下,城下的黑脸大汉早已一溜烟的跑回本阵,回头指着城楼上就是一通唔哩哇啦的大骂。
马背上的红脸主将,见得那黑脸大汉险些吃亏,不禁大怒:“直娘贼的,吹号,给老子攻城!”
呜呜呜~
随着大军中的阵旗一舞,号角声冲天而起,喊杀声震天,密集如蚁般的梁山军,拿着各种武器,推着简陋的攻城木梯,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冲向了项城南门城楼。
……
天地苍茫,残阳如血,傍晚的中原大地上被晚霞涂上一层暮晖,入眼尽是鲜红的一片。
陈州境内,古道。
车轮辘辘、马蹄声声,漫天的尘土之中一队人马沿着古道蜿蜒而行,旌旗如云,戈戟如林,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如同一条黑龙一般。
密密麻麻的旌旗之中,一杆“赵”字大旗显得格外惹眼。大旗之下,十数名将领簇拥着赵皓缓缓而行。
玉龙马背上的赵皓,头戴一顶红缨遮阳铁盔,身披紫色百花战袍,外罩王馨送的黑蛟甲,腰悬百炼精钢宝剑,身后一袭大红披风猎猎随风鼓荡,再配上他那修长而矫健的身躯,显得英气勃勃。
此刻的他,望着身后万余大军,显得踌躇满志,又稍稍有点忐忑不安。
由于赵皓的护法神之说和其对赵佶接二连三的钱弹轰炸,再加上赵皓一向投其所好,使得赵佶恨不得将赵皓当亲儿子看待,纵然蔡京居心叵测,但是赵佶却似乎没有半点对赵皓防范的觉悟,当即便批准了蔡京的提议。
赵皓自然只能奉旨出征,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挂帅出征的历程,也是自太宗赵光义之后,宗室第一次挂帅出征……
五百白梃兵,两千锦衣卫,一万京师禁军精锐,再加上韩世忠、鲁智深、武松、方百花、梁红玉、杨可世等人随行,这几人要么是一流猛将,要么是武力与将才并重,而且还有经验丰富的现役名将种师中为副将,这场战斗几乎不可能输。
梁山贼寇,就算是如小说中一般武力勇悍又如何?这些人大都是清一色的打手级人物,并无什么帅才在其中,加之装备简陋,如何与兵甲精良的大宋精锐之师抗衡?
更何况,自己还有个系统……
只是赵佶那厮对自己似乎太信任了,使得自己一步步朝宠臣加权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难道自己要走王莽、司马昭之流的路线么?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司马之心,路人皆知!
一旦接触了军队,也许便是一条不归路,拥兵自重,进而武力夺权,可乎?
赵皓在心底盘问着,终究是摇了摇头。
有了这一次掌兵,未必还有下次,赵佶未必一直糊涂。
更何况大宋虽然抑武重文,但是武人们的忠君思想却极其浓烈。岳飞手握重兵,反叛易如反掌,最终也只能冤死风波亭,空喊几声“天日昭昭”。韩世忠更不用说,后期完全是对君王之命言听计从。
纵是自己的名声朝野皆知,甚至号称为天下所望,今若有那么一天,行王莽之事,天下人会接受自己吗?
恐怕不然。
他若是赵桓,倒是可以效仿太宗的“烛影斧声”,只要做得不留痕迹,谁敢当他是第二个杨广?只是,可惜……他只是一个五服外的宗室,要来成百上千次的“烛影斧声”,才能顺位继承帝位……
他的脑海里蓦地想起方腊麾下谋士吕将临终之前的话。
“唯有先破而后立,当金人南下,兵围汴梁之时,当赵佶父子在天下臣民之前尽显其昏庸无能之时,当大宋大厦即将倾覆之际,便是公子黄袍加身,君临天下之日!”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骑飞奔而来:“启禀上将军,前头便是蔡口镇。”
赵皓抬眼望了望天色,和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处屋舍密集的镇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加快行军速度,今晚在蔡口镇中休憩。”
应诺声四起,众将士精神大振,队伍明显加快了速度,连续几天的餐风露宿,如今能入城休息,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马背上的赵皓抬头望了一下远处的蔡口镇,心中百感交集。
蔡口镇在项城县境内中北部,过了蔡口镇,战争就不远了。
大军逐渐行至浮阳城五六里之外的时候,突然数骑迎面飞奔而来:“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
赵皓转过头来,只见那几名锦衣卫气喘吁吁的奔近前来,见到赵皓立即翻身落马,迎了上来。
“启禀指挥使大人,梁山逆贼秦明、李逵、朱武等率万人疾攻项城,项城兵马都监刘恒虽拼死抵抗,奈何寡不敌众,箭镞也即将告罄,项城看看便要破了,决计撑不过明日。”
秦明、李逵、朱武?
原来这些名字真的存在……
一旁的种师中脸色大变,急声道:“那秦明曾为青州兵马统制,因与青州知府不和,一怒之下杀了知府落草,此人颇懂战法,又极其骁勇,刘恒定非其对手,再不驰援,恐怕项城保不住了!”
赵皓跟着脸色也是一变,贼寇攻城,一旦城破,城中百姓必然遭殃。
“既如此,便请老将军与杨将军率五百精锐骑兵,驰援项城,拖住贼军!”
喏!
种师道和杨可世各自应了一声,领着五百白梃兵,带动起漫天的烟尘,滚滚向项城而去。
第235章 谁才是真正的打虎英雄!
项城,县邑。
下午时分,在万余人前赴后继的四面冲击之下,项城宋军守军寡不敌众,项城兵马都监刘恒战死,一千多守军伤亡大半,余者溃逃。
地方厢军的战斗力实在不值一提,梁山军的攻城器械简陋,而且大都是佃农和渔民出身,居然连一天都没顶住就被攻下了城池。
大概这些攻城略地的战绩被后世好事者无限制的夸大了,于是便成了水浒中那般败童贯、擒高俅、破方腊、扫田虎和王庆,甚至吊打辽国和女真的丰功伟绩。
城池一破,一队队的梁山军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县城,侵入县库,抢夺粮草。项城原本仓库能饿死老鼠,如今进来的都是赈灾之粮。好在库粮已被放出去六七成,否则赵皓两月来的心血全部打了水漂。
梁山军之所以在四大寇中被称之为好汉,一个重要的原因梁山军并不滥杀无辜,劫官劫富不劫民,不直接伤害百姓。
但是也有例外的。
城门一破,那赤足的黑脸汉子便提着两把大板斧杀将进去,开始砍的是官兵,杀到后面见人就砍,一通乱杀。
数名百姓听得贼寇入城,吓得四处逃窜,却被那黑脸汉子扑将上去,一板斧一个,杀得血流满地,身首异处。
有人看不过眼去,高声喊道:“李头领,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
那黑脸汉子哪里肯听,嘴里粗声粗气的吼道:“直娘贼的,老子差点被鸟箭伤了,杀几个解气!”
说完又继续向前,管他是宋军士兵还是百姓,只管一板斧一个,排头儿砍去,砍得好不快活。
众人劝不住,又急着抢粮食,抢县库的抢县库,抢大户的抢大户,看到寻常屋舍自是不进去,一旦见得高门大户,便砸门进去一通乱抢乱砍。见得大户人家有好闺女、俏丽丫鬟的,作奸犯科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寇便是寇,这些所谓的好汉,只是相对那些最底层的百姓来说,多了几分关照,毕竟他们本身也来自底层。
终于,闹哄哄的整了半天,等到红日偏西时,城里的府衙、县库还有大户人家,都被抢劫一空。
而此时,种师中和杨可世两人,率着五百白梃兵急匆匆驰援而来,只见得四面城门紧闭,一杆“替天行道”的大旗在城楼上猎猎招展。
种师道气得直顿足,终究是无可奈何,只得等赵皓的大队人马到来,再做打算。
……
夕阳西下,鲜红的晚霞,照在城楼上那斑斑的血迹,显得各位的刺眼和悲凉。
呜呜呜~
号角声在项城城楼上激昂而起,无数的梁山军将士纷纷往城楼上奔来。
县邑外,赵皓勒马而立,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万余部众。
种师道等人望了一眼城楼上密密麻麻的守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光城楼上的守军就上千人,梁山军战斗力虽低,但是人数却还真是不少。
项城也算中型城邑了,城墙高达四丈多,宽也应有三丈,否则站不了那么多人。不过幸好的是那原本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已被梁山军硬生生的用土石填塞住了,而且那原本高高悬起的吊桥也被烧毁了。但即便是这样,仍然算是坚城一座。
不管如何,强行攻城的话,攻城的伤亡肯定会大大高于守城的伤亡,虽然宋军弩强弓硬、装备精良,但若是像梁山军那样推着简陋的木梯就去强行攻城,以城内的梁山军的人数,恐怕赵皓的万余兵马全部栽在这城下,也未必能攻下项城来。
“云梯,必须用强弩压制,用云梯攻城,才能减轻损失,否则此城难以攻破。”种师中喃喃自语。
只是他们一路疾行而来,并未带太多的辎重,而且要对付的是一群草寇,所以并未像倾国之战那般带着云梯、井阑、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
赵皓紧紧的盯着城楼之上,望着城楼中间为首的三员梁山军贼将,目光闪动。
“秦明,武力88,智力57,政治33,统率65,健康值92。”
“朱武,武力62,智力70,政治60,统率61,健康值89。”
“李逵,武力89,智力22,政治21,统率52,健康值90。”
他的视线在那手提狼牙棒的红脸汉子秦明身上盯了一会之后,又在朱武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那个全身通红的粗豪大汉身上。
为什么说是全身通红,因为那汉子全身上下都是鲜血,不但身上的衣服蘸透了血迹,脸上溅满了鲜血,就连头发都是一片红红的,手中举着两柄大板斧,架在城楼的垛堞上,那鲜红的血还在一直往下滴……
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凭着赵皓的直觉,李逵那满身的鲜血,绝不是完全在战斗中搏杀而沾上的,更多的应该是滥杀无辜。
一千多的守军,赵皓沿途还收了四五百个,总共伤亡才六七百人,难道排着队让李逵杀?显然不可能!
去年的征方腊之战,白梃兵在十数万的起义军中来回碾压,疯狂砍杀,也没见过衣甲红了一半的。像李逵这般像泡在鲜血里洗了个澡似的,毕定是滥杀了大量的无辜百姓才会有此效果。
因为战斗之中的兵士手中持有兵器,攻守过程中双方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一斧劈倒,鲜血也溅不了多少到身上。只有近身对着手无寸铁者劈头盖脸的一通乱砍,才会有大股大股的鲜血喷到身上。
梁山好汉,自诩替天行道,滥杀无辜,算得甚么好汉?劫夺赈灾之粮,算得甚么替天行道?
赵皓眼中涌出愤怒和痛恨的表情,转头望向身旁的青木道长,沉声喝道:“李指挥使,你且去上前骂那拿板斧的汉子,将他骂下城楼来战!”
青木道长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如今我大军兵临城下,他岂敢出城迎战?”
赵皓不耐烦的喝道:“你尽管去骂,骂得越毒越好,骂下城楼来便回头跑!”
青木道长无可奈何,只得纵马直奔城下,对着城楼上就是一阵大吼:“兀那黑脸大汉,可敢出城与老夫一战!”
果然,话音未落,城楼上那汉便暴喝一声:“直娘贼,哪来的野种,敢寻爷爷晦气?”
青木道长一听,哟呵,有戏!
他原本就是无良泼皮出身,骂架是拿手好戏,扯开嗓子继续大骂了起来:“你个没长鸟的窝囊废,爷爷就在城下,你敢下来咬爷爷的鸟?谅你癞皮狗一般的杂种,也只敢动嘴,不敢动手!”
这句话一出,城楼上的李逵只气得双目圆瞪,哇哇大叫,恨不得直接蹦下城楼来把青木道长剁成肉泥,奈何秦明和朱武两人死死不肯。
城楼上喧闹不堪,城楼下的青木道长的声音也更加大了起来,那一句句骂得也愈发刻薄狠毒了起来。
突然,城楼上一道白影一闪,却是放了一根粗大的绳索下来,那李逵将双斧别在腰带上,竟然沿着绳索滑下城楼来。
原来秦明和朱武劝不住李逵,朱武想了想又道了一句“若是能击杀了那狗官,也好挫挫狗官军的士气”,秦明熬不过李逵的火爆脾气,只得应允。
青木道长一见得那黑脸壮汉真的蹿下城楼来,自料抵敌不过,回马就走。
那李逵离地尚有三四尺高,见得青木道长回头逃了,气得当即蹦了下来,双脚刚刚站稳,便取下两柄大板斧,呀的一声发出炸雷般的吼声,疯狂的朝青木道长追杀而去。
“穷寇莫追,回来!”城楼上的秦明嘶声大吼。
就在此时,对面的宋军阵营里,也一人下了马,提着刀,迎向了李逵。
锦衣卫营指挥使武二郎!
“那贼大汉,滥杀我大宋军民无数,最是狠毒该死,你当击杀之,以振军威!”这是赵皓的命令。
当~
只听金铁交鸣声起,场内两个壮汉已然交上了手,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初一交手,武松虎口被震得隐隐作疼,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当下一凝神,出手也变得稳重起来。
那李逵的武力重点在力气上,但这一交手也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当他二愣子的性格,哪里肯服输,圆瞪着双眼,继续使出十成十的力气,与武松拼杀。
两人刀来斧往,金铁交鸣声不觉,四条腿在黄土地面上来来回回的移动着,踩得地面尘土飞扬,转眼之间便斗了十数合。
两人以力打力,体力消耗极大,武松原本就武艺高上一截,加之李逵又厮杀了半日,哪里是对手,逐渐斧法散乱起来,气喘吁吁如牛。
奈何这货虽然落了下风,但是一向逞勇斗狠惯了,哪里肯服输逃跑,只是红着双眼,唔哩哇啦的叫着,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招数,强行缠斗下去。
两人又斗了十几合,城楼上的秦明看得真切,急声道:“鸣金!”
叮叮叮~
鸣金声在城楼上响起。
对面大旗下,赵皓一直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场内的战斗,突然听得鸣金之声,他心中不忿那黑厮滥杀无辜,当即便对着李逵点了一个减力符。
砰~
李逵左手的大板斧刚刚劈上武松手中的戒刀,便觉得一股冲天的巨力涌上自己的手臂,膂力强悍如他,竟然被震得手上一软,那板斧便飞了出去。
“直娘贼!”
李逵怒吼一声,右手的板斧高高的举起,正要劈下,却见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ps:征梁山估计又是一波争议,作者会尽快结束这个副本。
第236章 未雨绸缪
白光闪过。
李逵那颗斗大的头颅飞了起来,右手中的板斧怦然落地,紧接着断颈处喷出一股绚丽的血雾,那无头的身躯缓缓的倒了下去。
那双双眼圆睁着,死死的盯着武松,死不瞑目!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种喜欢滥杀无辜,又是逞勇斗狠的二杆子性格,武艺也算不得超一流,不知道如何在施耐庵UU小说活到快完本,遇到赵皓算他流年不利。
刹那间,城上城下一片静寂。
城楼上的众梁山军将士一阵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那如同杀神一般的黑旋风,竟然死在与人单挑之下,而且还是被光明正大的击杀。
城下的宋军则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般的欢呼声,士气瞬间爆棚,恨不得插翅飞上城楼,也找梁山贼寇练练刀。
武松一抖刀尖的鲜血,雪花镔铁戒刀朝城楼上一指:“锦衣卫武松在此,谁敢再下楼一战!”
他身材高大,声如巨雷,虽然是孤身立在城下,却是神威凛凛,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惊得城楼上的梁山军魂飞魄散。
城楼正中,号称霹雳火的秦明眼见自己的兄弟击杀,气得咬牙切齿,却终究是不敢打开城门与宋军决一死战,他虽然脾气暴躁,却不是二杆子。
武松叫喊了数次,城下的宋军又叫骂了一通,城楼上的梁山军只是加强戒备,并无人应声。
眼见得最后一抹余晖已然落在远山之后,天色逐渐黯淡了下来。
种师中无奈的说道:“天色已晚,先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待得明日让工匠伐木,造一批云梯,再来攻城不迟。”
赵皓点了点头。
呜呜呜~
随着一阵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起,众宋军依次撤退,一直退到城外两里之处,这才扎营落寨,立下栅栏和拒马,然后开始埋锅造饭。
眼见着赵皓率着众宋军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众梁山军将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朱武沉声道:“敌军主将是种师中,此人威震西北,羌人闻其名而丧胆,但愿卢头领早日率兵来援,否则此城恐怕守不住了。”
秦明低头望了望城下的地面,淡淡的说道:“怕甚么,我等只需加强警戒即可,不必过于忧虑。狗官兵虽然来势汹汹,却是一路轻装而来,我观其后阵,尽粮草衣甲等辎重,并无大宗器械。我等与他兵力相当,项城高达四丈,若无云梯车辅助,如何攻得此城?他等若只以简陋木梯进攻,便是死路一条!”
秦明顿了一下,又道:“再说卢头领大概两三日便也到了项城,届时我等两头夹攻,令狗官兵腹背受敌,便可活捉种师道,还有那个宗室小白脸!”
朱武细细思索了一阵,觉得也有道理,没有再说话。
……
暮色逐渐降临,宋军营地上炊烟袅袅。
种师中望着远处的项城城楼出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就在此时,一溜烟尘从辕门之内疾驰而入,大声喊着急报。
种师中眼中精光一闪,高声喊道:“甚么急报?”
那骑快马原本是想要朝中军大帐奔去,听得种师中的声音,急忙勒住马脚,翻身下了马,直奔种师中面前。
“启禀老将军,南面急报,梁山军二头领卢俊义,率三万贼军往项城而来!”
种师中神色微微一变。
三万梁山贼军算不得什么,但是若是和城内的梁山贼军一起夹攻,宋军怕是会腹背受敌,需要小心谨慎应对才是。
种师中当即率众直奔赵皓中军大帐而去。
中军大帐内,正中的案几上摆着三四盘菜和一壶酒,赵皓正在自斟自饮,显得十分悠闲自得。
眼见种师中风进来,赵皓眼中露出温暖的笑意:“老将军来得正好,来饮几杯酒,解解渴。”
种师中却没心思陪他饮酒,急声道:“适才得急报,梁山贼军卢俊义部三万贼兵,望项城而来,我等须分一只兵马,守住颍水北岸,以防贼军渡河,对我军形成夹击之势!”
赵皓夹了一块鸡肉,塞入嘴里,嚼了好一会,又不紧不慢的饮了一杯酒,这才嘿嘿笑道:“老将军不必忧心,我等一同用了餐,早点去睡觉,凌晨时分将项城攻下,看贼寇如何夹攻。”
“凌晨攻城?我等并无攻城器械,如何攻城?”种师中神色大惊,不解的望着他。
赵皓淡然一笑道:“我已备好二十架云梯和一架冲车,今夜不攻城,更待何时?”
种师中听得目瞪口呆,见赵皓的模样不似开玩笑,况且这种事情也容不得开玩笑,迟疑了一阵之后,脸上神色大喜,腾身而起,急声道:“云梯和冲车在何处?”
赵皓笑笑道:“老将军不必多问,用了餐只需安排一应攻城准备事宜即可,攻城器械我自会让锦衣卫准备。”
种师中不再多问,就在赵皓账里,匆匆用了酒菜,便去安排了。
*************
夜色深深,月光如水,一层银辉撒在城楼上,天气已入秋,夜风中的城楼在月色中显得有点阴冷。
城楼上的守军东倒西歪的靠在城墙上,有的在小声的聊着天,有的在闭目养神,也有人在呼呼入睡。
“老子去撒泡尿,谁陪老子同去?”一名守军士兵问道。
“去你娘,这黑灯瞎火的,直接就地解决,往下面撒。”另外一名守军笑骂道。
那名守军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长枪朝垛堞上一放,缓缓的爬上了垛堞,解开裤裆就来事,边抖动屁股边笑道:“站这么高的地方撒尿,撒的就是格外爽利……咦,什么声音?”
一阵隆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中,他疑惑的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注了,连那黄色的尿柱也戛然而止,像见了鬼一般的望着不远处缓缓飘来的一片黑影,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型,半天才反应过来,嘶声喊道:“敌袭,敌袭……”
呜呜呜~
城头上一片大乱,号角声冲天而起,熙熙攘攘的梁山军纷纷抓起武器,转向城楼外面,一排排强弓硬弩飞速的搭上了垛堞,一枝枝闪着寒光的箭头瞄准了城下。
眼见敌军已经发现他们靠近城墙,种师中高喝一声:“弩兵出列,压制城头弓箭!”
随着一阵响应声,
咻咻咻!
数以千计的弩箭朝城头倾泻而去,如同倾盆大雨一般。
大宋不只是有神臂弩,由于自来缺马,所以大宋的弩箭之强天下无双,尤其是禁军所用的弩箭,射程都在两百步之外,足以压制城头的那些劣质弩箭。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就连秦明和朱武也抵挡不住,只得躲到箭垛之下,避免被箭矢所伤。
呜呜呜~
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中,城头下突然喊杀声大起,惊得秦明举盾护住头部,从垛堞之上探出头来,往城楼下一望,不禁大惊失色。
月色之下,无数的宋军推着数十架云梯和一台攻城冲车汹涌而出,直奔城楼下而来。
直娘贼,不过半宿的时间,这些狗官兵从哪弄来的云梯?
不只是他想不明白,就连中军大旗下的种师中也想不明白。
在种师中的印象中,赵皓便是一个圣眷正浓且又嫉恶如仇的热血少年,当然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少年。虽然其曾经率三百白梃兵穿越千里辽地,但是种师中认为那不过是一种传奇式的冒险行为,一则因为运气奇佳,二则因为赵皓和随行白梃兵将士的勇武。至于领兵打仗,种师中还真没认为赵皓是什么将才帅才,只不过挂个名,刷点军功而已。
谁料,今日第一战,赵皓便给了他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这赵公子居然能够未雨绸缪的准备了云梯车和冲车,而且还是在这种急行军中准备的,不得不令他对赵皓刮目相看。
只是,赵皓是如何做到的,他不懂,也不会去细问……到了他这种老狐狸般的年纪,原本已没有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吼~
吼~
吼~
随着激昂而信心爆棚的呼声,宋军如同嗜血的猛兽一般拼命的朝城墙之下涌来。
宋军的弩箭还在继续,城头上的梁山军依旧抬不起头来,只能听任宋军的攻城云梯轰隆隆的朝项城墙推进。
“嘿哟,嘿吼,嘿哟,嘿吼……”
城墙下的宋军整齐的号子声中,原本折叠压在固定梯上的上半截活动梯便以顶部的机括为轴心而缓缓升起,然后整个活梯完全竖起而缓缓向项城头倾斜,最后轰的一声重重的压上了城头之上,惊得箭垛前的梁山军急忙连连后退。
强弩发出的箭雨已经停歇,二十架云梯在城头上连成二十道倾斜的联通城上城下的通道。
下一刻,数以百计的宋军锐士便如蚂蚁般涌上云梯,哇哇大叫着疯狂的直奔城头而来。
秦明率先站起,手中长刀一举,原本匍匐在城楼之下的梁山军便呼啦啦的站起身来,纷纷拔刀而出,涌到了垛堞之前。
朱武望着这攻城云梯,不禁暗自惊叹,这端的是攻城神器,有了这种云梯,高耸的城墙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激烈的攻城战终于正式开始。
轰轰轰!
一块块巨石和擂木滚滚而下,将云梯上的宋军砸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不断的从云梯之上滚落下来。
然而这一切丝毫不能阻止宋军涌上城头的势头,京师禁军的勇悍远远强于地方厢军,何况是经过种家调教过且精选出的禁军,众宋军依旧前仆后继、争先恐后的往城楼上奔涌。
第237章 出师第一捷!
云梯下,方百花高举长枪,厉声喝道:“杀!”
下一刻,方百花一夫当先,手执长枪大步流星登上了云梯,接着又传来两声暴雷般的大吼,鲁智深和武松两人也齐齐奔上了方百花旁边两架云梯,疾窜而上。
城楼上的贼军在秦明和朱武的吆喝之下,也开始了拼死阻击。
“去死!”一名梁山贼军悍卒,高举着一块上百斤的擂木,恶狠狠的朝下砸了下去,擂木咕噜噜的沿着云梯往下滚去,眼看就要砸中冲在最前的鲁智深。
“嗬!”鲁智深一声怒吼,向前两步单手托住那滚滚而来的擂木,那上百斤的擂木翻滚之势,何止数百斤,竟然被鲁智深单臂接住。
下一刻,那块擂木借着倒拔垂杨柳之神力的上推,竟然逆行而上,直奔城头,在垛堞上蹦了两下,便轰然砸在乱军从中,那名刚刚砸下擂木的梁山贼军悍卒首当其冲,被压在擂木之下。
那名梁山悍卒倒在血泊之中,满脸的惊恐,不明白为什么那块擂木会去而复还。
借着这擂木一滚之势,鲁智深大喝一声,跃上垛堞,那高大的身躯站在垛堞之上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神威凛凛。
“直娘贼,杀!”
随着虎啸龙吟般的怒吼声,六十二斤的青龙刀掠起一片阴冷的寒光,如同狂风一般卷向面前的敌军,只听惨叫声和骨肉碎裂之声,四周的梁山贼军被扫倒一片,紧跟在鲁智深身后的禁军中悍勇,蜂拥而上。
旁边不远处的另外一架云梯口,从城头上连续扔下两块滚石和擂木都被武松奋力拨开,眼看武松那伟岸的身躯已经逼近了垛堞,一名身材高大的贼军队长急红了眼,奋力抱起一块两百多斤的大石架上垛堞。
他狂喘了几口气,望着已经距垛堞只有五六尺距离的武松,眼中露出狰狞的神色,正要奋力推下巨石,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头颅上突然插了一把戒刀,鲜血和脑浆迸现,瞬间无边的黑暗就将他吞没了。
武松将刀掷出之后,蓦地一跃而起,将那块两百多斤的大石猛然往垛堞后推下,瞬间将贼军砸倒砸伤一片,然后翻过垛堞,抢过那把雪花镔铁戒刀,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横扫千军。
“杀!”
经过一番激战,韩世忠和梁红玉等人也纷纷率着部曲杀上了城头。
城下,更多的宋军正蜂拥而来。
“杀!”
眼见得敌军越来越多,秦明终于急红了眼,挥起狼牙棒亲自冲了上去。
一名宋军队长首当其冲,只见秦明一狼牙棒奋力一击,便被击中天灵盖,来不及惨叫,便一头栽倒在人群之中。
武力88的猛将,也算得是一员猛将,绝非一个小队长所能抵挡。
紧接着狼牙棒一撩,便挡开了两名疾攻而来的宋军悍卒的长刀,遂即沉肩猛撞,一名宋军悍卒顿时被撞得倒飞而起,后退了数步还立足不住,从垛堞之间的缺口处翻出,惨叫着摔落到城墙下去了,从四丈高空摔下,多半是不活了。
另一名宋军悍卒趁机前扑向前,一把抱住了秦明的虎腰。
秦明却夷然不惧,右手倒擎狼牙棒摁住了宋军悍卒脑门,左手却捏住了宋军悍卒下巴,遂即双手猛然发力一绞,只听喀嚓一声,宋军悍卒的颈椎骨便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那名宋军悍卒吭都没吭一声,便已经立毙当场。
秦明连杀数人,终于引起了宋军的注意。
“直娘贼,看刀!”
电光石火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已经从前方高空潮水般席卷而至。
秦明霍然抬头,只见一道森寒的刀光已经闪电般疾奔而至,朝他当头劈来!
六十二斤的青龙刀!
当!
刀棒相交,火星四溅,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四周的士卒耳膜嗡嗡直响,刀口崩起,狼牙齿也被斩断两颗。
秦明顿觉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巨力汹涌而来,连人带狼牙棒腾腾腾倒退了四五步,接连撞倒数人才站稳。
对面的鲁智深只是身形一晃,稍稍退了半步便稳住身形,骂了声“直娘贼还够硬的”,举起青龙刀又扑了上去。
秦明自知遇到了高手,眼见得鲁智深杀来,强行敛住心神,举起狼牙棒虎吼一声迎了上去,两人激烈的厮杀在一起。
两人战不数合,秦明虽然落于下风,尚能坚持,奈何城楼上的激战越来越混乱,涌上城楼的宋军也越来越多,乱军之中,两人逐渐被分开,一边与普通士兵厮杀着,一边企图靠近对手继续厮杀。
就在此时,突然从秦明旁边又传来一声怒喝“看刀”,秦明大惊之下,蓦然往旁一跳,只见又一条昂藏大汉挡在他面前。
秦明虽然暗自心惊,却来不及细想,举起狼牙棒便扑了上去,一刀一棒再次激烈厮杀起来。
就在两人杀得难解难分之际,一声娇叱“看枪”,不等秦明回头,便觉身后一股透骨的寒风袭来。
紧接着,背后一疼,他便看到胸前多了一截枪尖。
那枪尖尚自在滴血……
他睚眦尽裂,怒吼一声,蓦然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细甲的女将,正冷然将长枪从他后背抽出。
背后暗算,武松多少算个江湖人,尚做不出来这种事,所以先招呼了一声“看刀”,方百花原本介女流,又经历了无数次地狱般的厮杀,哪里会讲什么江湖规矩,只管杀得痛快。
噗~
秦明口中鲜血狂喷,手中的狼牙棒高高的举起,刚要击下,方百花手中的长枪如同毒蛇一般刺出,正中咽喉!
当~
狼牙棒坠落在地,秦明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秦将军死了!”
原本已支撑不住的梁山贼军哗然大乱。
就在城头尚在激烈厮杀时,城下的冲车早已对城门发起了猛烈的撞击,梁山军连城头上的宋军都快抵敌不住,哪里还顾得上城下的动静。
“轰!”
“轰!”
“轰!”
一声又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陡然从城门处传来,伴随着每一声撞击声,脚下的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攻城车继续一波接一波的在冲撞着,那高大坚实的城门逐渐不支,发出碎裂的声音,眼看就要轰塌。
“最后一击!”城下正在指挥撞门的杨可世嘶声怒吼。
呀嘿~
十数名禁军发出一声整齐的吼声,齐齐推动着那冲车,猛然向前冲撞而去。
轰!
喀拉!咣当!
终于,那坚厚的城门被宋军士们奋力一击,轰然倒塌,倒落在地面上。
“城破了!杀!”
随着数声大吼,那些宋军直接推着攻城车轰然闯进了城门,接着在他们背后,马蹄声大起,喊杀声震天,早已跃跃欲试的白梃兵已然纵蹄滚滚而来,攻入城门。
头领战死,城门被破,众梁山军哪里还有战心,纷纷四散奔逃。
半宿之间,项城失而复得!
这是赵皓挂帅出征以来第一捷。
……
黎明时分,赵皓和种师中在一干将领的簇拥之下,策马来到了项城县衙。
追击败寇,打扫战场,出榜安民,整顿治安,搜捕残留在城内的余寇等繁琐的工作,自然是由种师中来完成,这方面他的经验远远不及小种相公。
方百花一身甲衣溅满了鲜血,一手提着长枪,一手提着一颗人头,进了府衙,将那人头往地上一扔,那人头便滴溜溜的滚到了赵皓的面前。
赵皓眉头微微一皱,等他仔细看清了那人头之后,不觉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惋惜之情。
没办法,乱军激战之中,刀剑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闪失,像秦明这样的猛将,他若是刻意要求部曲手下留情,说不定便要多送几条宋军的无辜性命,所以只能顺其自然。
再说,秦明虽然武力高,但是统帅值并不高,除了冲锋陷阵,意义也不大。
只是,这一战下来,免不了要斩杀一些熟悉的名字,却也无可奈何。
更何况,很多所谓的好汉,并算不得真正的好汉……
他抬头问道:“朱武何在?”
“混在乱军之中跑了,杨将军已率白梃兵追袭而去。”
这厮倒是滑头!
城内的禁军忙活了一阵,天色终于逐渐大亮起来,城内的百姓终于明白了昨夜的战事结果,纷纷欢呼庆贺,一时间街上许多地方都张灯结彩,甚至鸣锣打鼓。
贼军们急于逃命,不但在城中抢夺的钱粮财物未带走,自己带来的粮草辎重也落在了城内,只是那些被贼寇所杀的无辜百姓,却再也没办法醒来了。
红日逐渐升起,就在项城全城鼓舞欢欣时,追袭残寇的白梃兵终于已回城。
这一场战斗下来,赵皓居然功德值又增长了16万多……击杀或俘虏一名贼军,增加功德值20。
就在此时,数名侦骑急匆匆入城来,马不停蹄的直奔县衙。
梁山军卢俊义部四万余人,望颍水而来,离颍水只有半日路程。
种师中脸色微微一变,这贼军来得如此之快,怕是早已接到消息,所以一夜急行而来,想要抢先度过颍水,与项城内的贼军一并夹击宋军。
只是,贼军们万万想不到,也是一路急行而来的宋军,会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一夜之间便攻下了项城。
种师中知道,若非公子提前准备了攻城器械,宋军就算再能征善战,再装备精良,若想强行攻下项城,也得损失惨重。
如今项城已易主,对于威震西羌,用兵如神的种师中来说,贼军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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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绝世猛将
项城南面地界。
轰隆隆!
一道若有若无的沉闷的声音自天际传来。
不一会,只见天际之处,一抹乌云缓缓涌来,越涌越大,逐渐遮蔽了整个天际,隐隐可听出马嘶声和脚步声。
渐渐的,迎面而来的军马越奔越近,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整个平原上只看见无边无际的人头,足足有三四万人马。
再往近来,逐渐可看清对面军马的装束,来军装束各异,大军正中两杆大旗,在烈烈晨风中飘扬,格外显眼。
一杆大旗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一干大旗绣着“河北玉麒麟”五个大字。
梁山军!
大旗之下,一人跨骑在雄健的白马之上,身材极其高大魁梧,面目端正,气宇轩昂,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神光炯炯,令人望而生畏;手中一根长大的镂着蟠龙的铁棒,粗略看起来约有五六十斤;整个人看起来神威凛凛,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在他的身旁,又有数名虎背熊腰的猛汉,气势不凡,而分列在他左右的两人格外显眼。
左边一人,相貌俊朗,仪表堂堂,手执两杆大铁枪,虽然武将中十八般武器都有人用,但是用双长枪的,却是少之又少,绝非等闲之辈。
右边一人,面目却稍显丑陋,尤其是左脸上一大块青色胎记,看起来格外的渗人,怀抱一把带鞘宝刀,满脸的杀气。
突然,那正中的持蟠龙棒的主将伸手一挥:“停!”
数万大军立即缓缓的停了下来。
众人抬眼望向前方,只见得一只百余人的队伍乱哄哄的奔来,为首一人打马而行,余者手上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毫无阵型,很显然是一股溃军。
“那是朱头领!”有人认得那领头的骑者。
众人哗然大乱:“甚么,不是说昨日已攻下项城,恁地落得此般境地?”
就在众人一阵凌乱之际,那领头的骑者已认清来军,强行抖擞精神,鞭马如飞,朝梁山军奔来,一直奔到近前才勒马而立,然后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朝正中的大旗奔来。
那朱武一见得众梁山将领,便放声大哭:“二当家的,各位哥哥们,我等该死,一宿之间便丢了项城,呜呜呜~”
众将大惊,嘶声问道:“秦哥哥和黑哥哥何在?”
“都被狗官军杀了!”
众梁山将领一听,顿时气得捶胸顿足,一阵唔哩哇啦的大吼。
倒是那领头的主将比较冷静,问道:“狗官军有多少兵马?”
“约一万兵马!”
那领头主将沉声喝道:“即刻杀往项城,为两位兄弟报仇!”
随着大旗挥动,数万大军如同巨浪一般滚滚向颍水边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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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城南,望牛坡。
坡上的树林间无数的飞鸟惊惶的飞起,杂乱惊鸣着掠向远处冉冉升起的红日。
从颍水上飞旋而来的烈烈狂风,如刀锋一般掠向山坡下的黑压压一片宋军甲士。
刀枪林立,战意森然,万余宋军列阵肃立,那摄人心魄的军威使得骄横的狂风也不得不敛神静气,在庞大的军阵前嘎然止步,只能屏息轻抚着那一面面战旗。
一片片战旗,在河风的拂动下,如滚滚巨浪般卷动,其中一面红色的大旗尤为醒目,上面绣着斗大的“赵”两字。
大旗之下,赵皓与种师中并肩而立,凝望着南面方向。
“报~”
一声急报打断了赵皓的思路,只见一骑侦骑飞奔而来,穿越重重哨戒,直奔赵皓马前,翻身而落,急声禀道:“启禀靖安公,梁山贼首卢俊义率贼军四万,已行至颍水南岸,正在渡河。”
赵皓浓眉一凝,手中长戟一举,高声喝道:“全军听令,杀往颍水!”
只见信旗招展,以帅旗为中心,层层传递了下去。
下一刻,只听马蹄声大起,五百白梃兵在杨可世的率领之下簇拥着帅旗下的赵皓,往南奔去,接着中军与后军也已启动,如同潮水一般紧紧跟随在白梃兵背后。
……
颍水畔,河风烈烈,柳枝招展飘舞,白浪滔滔东去。
梁山军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屯集在西岸,约有三四万人之数,赶着大队的车马,正在次第渡河。
河面上,舟楫来往穿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河面,叫骂声、笑语声、划水声和风浪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热闹的交响乐。
大队人马渡河近半,那手执双铁枪的将领纵马奔到河边一棵柳树下,见得那主将倒提着蟠龙棒,正凝神望着河水之中的梁山军出神。
那双枪将远远的就叉手行礼:“哥哥,该渡河了。”
那主将缓缓的转过头来,眉头紧蹙,微微叹道:“董兄弟,听闻此次朝廷派宗室赵皓出征,此人年纪虽幼,但短短一年之间,便天下皆知其名,且赞誉有加,如今又有西北名将种师中辅之,昨日更是只花半宿时间便攻下项城,此战恐怕不是那么易打……”
姓董的双枪将,对那主将哈哈笑道:“哥哥不必担心,那宗室公子不过十七八岁,少不更事,并无统兵经历,抵得甚么?种师中虽然在西北颇负盛名,然则所率的却是原高俅麾下的京师禁军,若是西军来了也就罢了,京师禁军疏于训练,更何况其不过万余兵马,我等如今兵力数倍于敌,再加上哥哥和其他诸位哥哥悍勇无敌,怕甚么?”
那主将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手中蟠龙棒一举,哈哈笑道:“走,去杀光这群官兵狗,活捉那宗室公子与种师中!”两人奔到渡口,下了马,牵马分别上了木船,缓缓的渡往颍水北岸。
那梁山主将手执蟠龙棒,长身屹立在船头,猛烈的河风吹得他身后的披风猎猎招展,不禁令他豪气大增,满腹的忧虑早已被河风吹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豪情。
呜呜呜~
两人刚刚渡到北岸边,便听到北面突然号角声冲天而起,接着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似有千军万马杀来。
河面正在渡河的众梁山军更是惊骇得停住了桨板的划动,将渡船停在河中间,甚至退回南岸。
那主将脸色大变,急忙提棒纵身一跳,硬生生的跃过两丈多宽的河面,立在岸边,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狗官军杀来了!”
“天哪,是骑兵,居然这么多骑兵!”
“那是纵横西北的白梃兵,我等杀不过,快逃吧!”
河边密密麻麻的梁山军瞬间哄乱起来,惊恐而纷杂的喊声瞬间将那主将的声音淹没了。
那主将又惊又怒,接过身后亲兵递过来的马缰,飞身上马,打马朝阵前飞奔而去。
叩嗒嗒~
叩嗒嗒~
颍水北面,尘土漫天飞扬,马蹄声如雷,连绵不绝的战骑幻影,如同滚滚铁流一般朝河岸上的上四万梁山军奔涌而来。虽只五百重甲骑兵,却面对四万步卒视如无物,坚定而迅疾的碾压而来。
岸上的梁山军虽然人数足足是这队白梃兵的数十倍,却人人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忍不住骚动起来。
“集结!全军集结!准备迎战!”纵马奔到队列前面的梁山军主将举着蟠龙棒嘶声吼道。
远处的赵皓,双目如电,紧紧的盯着那身高一米**,手执蟠龙棒的主将,瞳孔蓦地收缩起来。
“卢俊义,武力98,智力71,政治34,统率79,健康值93。”
怪不得说他枪棒天下第一,果然是绝世猛将!
此人,务必生擒之!
在卢俊义的呼喝下,数万慌乱的梁山军兵开始哄乱的进行集结,然而四万人的混乱人群,要想迅速集结列阵谈何容易?
刹那间,五百白梃兵已奔腾而来。
当先一名大将,正是杨可世,只见他猛然一扬长刀,身后跟近的重甲骑兵便向着两翼迅速展开,不到片刻功夫便摆开了两百步宽的骑阵,前后几排,交叉摆开,便于冲刺。
而紧随他们身后的,则是更多的宋军滚滚奔来,少说也有万余人。
“嗷~”杨可世发出狼嚎一般的声音,猛然一提缰绳,座下战马开始加速。
嗷嗷嗷~
五百重甲骑兵齐齐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啸叫,五百匹身披战甲的战马齐齐加速,不到片刻功夫就完成加速动作,开始了极速冲刺,但见马头攒动,两千只铁蹄重重的叩击着大地,犹如死亡之神的战鼓,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对面乱哄哄的梁山军心坎之上。
疏忽之间,距离梁山军已不过一百五十步之外,对面的梁山军已乱成一团,有鼓着勇气向前迎战的,有畏缩往后退的。
“神臂弩,射!”杨可世一声断喝。
咻咻咻!
背后飞箭如蝗,数百道光芒划过长空,狠狠的倾泻入大军之中。
一轮箭雨过后,虽然杀伤有限,但是梁山军已经乱成一团。
神臂弩之威,在这种距离之下,便是人马俱碎,何况众梁山军装备极其简陋,如何能抵挡,转眼之间便射倒一大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下一刻,五百白梃兵齐齐挺起长长的兵器,犹如钢铁猛兽的獠牙,无比凶残的咬向前方大乱的梁山军。
电光火石之间,极速冲刺的白梃兵铁骑无比狂暴的撞进了混乱不堪的梁山军阵营,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前面两排梁山军被撞得飞了起来,接着那长长的刀枪又顺势洞穿了一排梁山军的头颅。
铁骑狂飙,霎那之间,人马相撞的嘭嘭声,兵器相撞的铿锵声,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还有梁山军临死前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场死亡交响曲,五百多白梃兵交织而成的骑阵,就如传说中的蓝翔挖掘机一般,一下将梁山军搅得七零八落。
终于,五百多白梃兵将四万梁山军撞了个透穿,奔到河岸边的白梃兵在杨可世的呼喝之下缓缓停住马脚,然后提缰调转马头。
在他们的身后,一万多的兵甲精良的宋军将士已在赵皓和种师中的率领之下,恶狠狠的扑杀进了梁山军丛中,如同虎入羊群,肆虐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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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拿你练手
就这么一冲锋,赵皓便知道水浒传的描述有多扯淡。
就梁山军这种战斗力,别说败女真,破辽人,胜童贯,抓高俅,就算跟方腊斗也没得比,除了几个武将单兵作战能力强,这只渔民和佃农出身的杂牌军,根本就不堪一击。
中军大旗之下的赵皓,昂然望着哀鸿遍野的梁山军,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
用白梃兵这样的重甲铁骑,冲杀一群衣不蔽体,兵器落后且仓促迎战,阵型混乱的梁山军,简直就是在****裸的碾压和收割人头。
敌群之中,卢俊义手执蟠龙棍,那铁棍上下翻飞,扫之即死,触之即伤,只杀得众宋兵人仰马翻,无人敢近前。
武力98的高手,果然悍勇无敌,只是个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在这种数万人的混战之中根本无济于事,四周的梁山军依旧被杀得鬼哭狼嚎,纷纷败退。
卢俊义纵马扬棍一边大肆横扫着宋军,一边嘶声吼道:“不要慌乱,我等人多,跟他们拼了!”
然而梁山军虽然有四万之众,却被白梃兵的滚滚铁流冲的七零八落,毫无阵型,再加上接踵而来的京师禁军的涌入,宋军精良的兵甲,攻守有序的阵型,训练有素的战法,都是梁山贼军无法比拟的,更是令众贼军士气降低到零点,全无战心,四处逃窜溃散。
只有不到千人的亲兵跟随在他身旁,顽强的抵抗着汹涌如潮的宋军。
完了,完了,完了……
卢俊义望着四散奔逃的梁山军,只觉心头一片绝望。
他抬头朝对面的敌军望去,便望见了那杆迎风猎猎招展的“赵”字大旗,随即看到了大旗之下的那个华服少年。
卢俊义长棍一舞:“擒贼先擒王,随我杀往敌军中军,取那小贼帅之人头!”
这恐怕是这场战斗唯一能取胜的机会!
只见那蟠龙棍舞得泼风一般,马前无一合之将,纵然是众宋军兵甲精良、攻守有序,也被那五六十斤的大铁棒砸得血肉横飞。
赵皓见得卢俊义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大棍所向,绝无活口,铁蹄过处,血雨纷飞,不觉看呆了。
“直娘贼,休得嚣张,看刀!”
乱军之中,鲁智深看得火起,一催胯下战马,舞刀便朝卢俊义杀来。
六十二斤的青龙刀,带着两人一溜的刀光,如同电闪雷鸣般攻向卢俊义。
当~
刀棍相交,溅起一阵火星,两人身子同时晃了一下,各自暗赞了一声,知道遇到了高手,抖擞精神又战在了一起。
一时间刀光闪闪,棍影瞳瞳,两人来来往往,马蹄穿梭,只杀得难解难分,四周哪里有人敢近身。
赵皓在中军看得真切,他知鲁智深比起卢俊义差了3点武力,时间一长必然招架不住,急声传令道:“速传韩虞侯拦住那贼酋!”
传令兵得令飞奔而去,不一会人群之中又杀出一员猛将,拍马舞刀,扑向卢俊义,正是韩世忠!
就在赵皓的注意力集中在阵中的卢俊义、韩世忠和鲁智深三人的大战之时,却有数名梁山悍将率着一队梁山精兵,从斜刺里杀出,领头的正是那双枪贼将。众贼将贼军一路拼死冲杀,直奔中军而来,众宋军一时间竟然抵敌不住,任其向前突入。
杀~
立在赵皓身旁的方百花勃然大怒,一扬长枪,不等请示赵皓,便纵马杀出,直取梁山贼将。
一旁的梁红玉深恐方百花有失,也拍马舞枪,紧随其后。
一名悍勇的梁山贼将,满头赤发,身材魁梧,眼见得两名女将,一前一后,两枝长枪上下翻飞,飞驰而来,心存轻视之意,哈哈一笑“小娘们也来厮杀”,说完独自一人,率先迎了上去。
那赤发贼将舞刀笑道:“小娘们,一起上,陪大爷快活快活!”
方百花娥眉倒竖,也不说话,一出手就是杀着,一杆红缨枪如同毒蛇一般朝那赤发贼将咽喉刺来。
赤发贼将大惊,急忙举刀一挡,只觉一股巨力涌上两臂,身子接连晃动不已,心中不觉大惊。他万万想不到,方百花的膂力竟然不在他之下,正惊愕间,方百花的枪影如同闪电一般,一抢接一枪的刺来,招招致命!
赤发贼将不敢怠慢,急忙抖擞精神,拼力抵住。斗不三合,突然只觉肋下一疼,手中的长刀一松,那刀便被方百花一枪挑得飞了起来,落入乱军之中。
他惊恐的回过头来,便见得梁红玉正抽出滴血的长枪,对着他的胸口又是一枪,正中心脏部位。
噗~
赤发贼将口中鲜血狂喷,双手在空中舞了几下,便轰然倒下马去。
随着那双枪将的一声怒吼,赵皓这才朝这边望来,恰恰查询到了被方、梁两女将联手击杀的赤发贼将。
“刘唐,武力80,智力49,政治23,统率56,健康值1。”
赤发鬼刘唐,也算得是梁山的主将之一,奈何出言不逊,激怒了两个女罗刹,原本武力就不如,又被联手含愤出击,哪里还有活理?
就在此时,双枪将和另外一名贼将与方百花、梁红玉两人厮杀在了一起。
“董平,武力91,智力59,政治27,统率71,健康值92。”
“穆弘,武力75,智力56,政治31,统率50,健康值90。”
穆弘这种武力中等偏上,其他属性一般,又是完全的混黑社会出身的恶霸流氓,赵皓自是没看在眼里,甚至略带憎恶.倒是那董平令他颇感兴趣,毕竟是兵马都监出身,除了武力,多少还有点统兵能力。
就在此时,右侧一阵喧哗声传来,赵皓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长大的汉子,纵马舞刀,竟然趁乱一路奔袭而来,离自己只有两百余步的距离。
只见那汉子手持一口大刀,刀光如电,上下翻飞,众兵士手中的刀枪被砍得断的断,折得折,竟然是一把百炼精钢的宝刀。那汉子也不纠缠,斩断宋军兵器之后,只顾向前冲,竟然冲到赵皓百步之内。
赵皓一眼便见得了那汉子脸上的大块青色胎记,当下心中便已知来者是谁了。
“杨志,武力91,智力57,政治23,统率64,健康值91。”
青面兽!
一旁的种师中见那贼将竟然冲杀得如此近前,不禁大怒,吼道:“备弩!”
嘎拉拉~
随着种师中的怒喝声,数十把神臂弩齐齐瞄准了杨志,在这种距离之下,神臂弩齐发,莫要说杨志,就算是卢俊义也未必能免于一死。
再说赵皓身旁,全是禁军中兵王级的精锐,就算杨志杀到赵皓跟前,也只能是被群殴致死的命,堂堂主帅若是那么容易冲杀,还要排兵布阵干甚么,直接让顶级武将冲杀就好了。
像杨再兴那么悍勇的人物,冲杀金兀术也只能失败而归,何况杨志……
只是,此刻赵皓并不想杨志死在乱箭之下,却不是因为惜才。杨志武力虽高,但是至少他的人品赵皓并不看好。他纯粹只是想找个武力相差无几的对手练练手而已。
此刻他的武力借助系统之力,强行到了93,但是却缺乏实战经验,如今来了个武力91的,实力略低于他,四周又有将士保护,正好练手。
所以,赵皓当即挥手示意众弩箭手不要放箭,一拍胯下良驹,手中方天画戟一举,便如同一股旋风一般,不等种师中反应过来,已朝杨志迎了上去。
此时的杨志已被禁军精锐团团围住,纵手握宝刀,却是左冲右突不得前进半步。
“让开!”
随着赵皓一声怒喝,众宋军当即让出一条道来,只见赵皓策马进入人群,长戟直指杨志,冷声道:“兀那青面贼,你既欲击杀本帅,便给你一个机会!”
此时杨志身旁的贼军精锐早已被斩杀干净,只剩下杨志一人被包围在其中,正焦躁间,见得赵皓亲自前来搦战,不禁精神大振。
他原本是官军出身,见得赵皓这种从二品的大员,潜意识里油然而生一股卑微感,神色也变得客气起来,横刀朝赵皓一举:“靖安公,请!”
赵皓大笑,回头喊道:“四下散开,让出空地来!”
众将士你看我,我看你,终究是让出了一大片空地来。
赵皓满意的点了点头,勒马退了几步,横戟而待。
杨志也回马奔了十几步,确保足够冲锋的距离,这才回马横刀而起,直指赵皓。
杀!
两人齐齐举起了兵器,锋利凛冽的兵器在烈日的照耀下闪出夺目的光芒。
嗷!
哈!
两人齐齐暴起,挥舞着兵器朝对手杀去。
当~
刀戟相交,火星四射,两人齐齐后退了几步,赵皓一瞄戟身,只见那精钢铸造的戟杆上只是增加了几道轻微的印痕,心头大定。
两人稳住身形,舞起兵器又继续拼杀起来,对于赵皓来说正好一展身手,增加对战经验,而对杨志来说,却是毫无选择,要么战,要么死!
转眼之间,两人已交战了十几个回合,难分胜负。
一旁的将士一开始还尚自担心,不少人端着弩箭,弩箭的望山随着杨志的身形移动而动,随时准备发难救主。后来渐渐的见得己方的主将丝毫不落下风,众将士也逐渐静下心来,不住的喝彩叫好,为赵皓助威。
终于,杨志耐不住性子,开始急躁起来,招招都是拼命的招数,赵皓却越战越勇,平心静气的化解杨志的杀招,时不时的瞅准空子来上一记绝杀,使得杨志险象环生。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杨志手上的短柄宝刀,原本适用于步战,并不适合马战,面对赵皓手中的一丈三尺的长戟已然吃了暗亏;他又是个极易暴躁的人,眼见得战赵皓不下,四周的宋军喝彩声和欢呼声雷动,愈发心燥起来,手中的刀法也逐渐散乱;再加上又比赵皓低了两点武力,很快便处于劣势。
两人又打了二三十个回合,赵皓已然稳占上风,步步紧逼,杨志虽拼死遮挡,却破绽频出。奈何杨志久经沙场,其虽然已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但是若想将其击败至少还要二三十合。
而大战场,上梁山军虽然兵败如山倒,但是战斗依旧在继续,赵皓那杨志试了一通戟法,也不耐烦起来,瞅了个空子对杨志施展了一道减力符,趁着杨志臂膀疲软,右侧空门大露之际,蓦地一击狠击,快如闪电!
杨志右肋下被赵皓的戟背猛力一击,只听咔嚓一声,登时断了两根肋骨,那伟岸的身躯,也被赵皓连人带刀,一起拍下马来。
赵皓长戟一指:“拿下!”
第240章 三英战玉麒麟
四周的亲兵们一拥而上,将杨志四马攒蹄绑了个严实,那柄削铁如泥的百炼钢刀也被没收。
赵皓不再理会杨志,抬眼朝战场上望去,只见梁山军早已兵败如山倒,四处奔逃,大队大队的宋军正在四处追袭。
只有两处还在交战:一处是方百花和梁红玉缠斗董平和穆弘;一处是韩世忠和鲁智深双斗卢俊义。两处交战之地早已被宋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三个梁山悍将即便是战胜,也未必能突围而出。
赵皓望了望四周一眼,一拍战马,便朝方百花等人那边奔去。
梁红玉、方百花、董平、穆弘四人原本旗鼓相当,董平虽然骁勇,奈何被穆弘拖了后腿,眼看占了点上风又要回护穆弘,即便是狠下心来想要倾力击杀方百花或梁红玉中一人,又被两人齐齐敌住,如此一来便杀了个平手,不分上下。
时间一久,四周观战的禁军们看得不耐烦了,又有几名悍勇的禁军将领纵马加入战团。如此一来,便是七八名宋江转马灯似的围着董平和穆弘两人来回攻杀,杀得两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董平两杆长枪左右开弓,上下翻飞,尚能支撑,那穆弘完全已招架不住,纵然董平不时回护,身上依旧挂彩了好几处。
“让开!”
就在此时,阵外听得一声轻喝,众人听得是赵皓的声音,纷纷避让出一条道来。
董平正招架之间,突然见得身旁的包围圈呼啦啦的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不禁心中大喜,蓦地大吼一声,两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一边低声轻喝:“兄弟速走,我来断后!”
那穆弘身上的衣甲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湿透,全身筋疲力尽,一直在咬牙支撑,听得董平的声音,急忙抬头一看,只见前头闪出一条道来,那空道的尽头,只见得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将持戟策马,缓缓而入。
穆弘心头大喜,当下奋力一击,荡开方百花的长枪,一催胯下骏马,呼的窜了出去,手中长枪一举,怒吼一声,直奔那少年而去。
董平见得穆弘已窜了出去,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双枪大开大合,舞起一团一团光幕,令众将一时间不得近身,然后趁此当儿,也一催战马,风驰电掣一般向那缺口闯了过去。
就在此时,前头突然一声惨叫声,董平蓦地抬头看时,只见穆弘如同稻草一般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刚刚落地,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军抢入人群,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董平已无暇顾及穆弘,猛的一抬头,便见得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横戟而立,拦在自己面前,满脸气定神闲的望着自己。
“来将何人?”董平沉声喝问。
“大胆,靖安公面前,还不速速下马受降!”四周呵斥声如雷。
董平没有说话,而是双腿一夹马腹,双枪如同两道闪电一般,直奔赵皓而去,倾力一击。
对于董平来说,只是唯一的脱身机会,也是必胜的一击!
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养尊处优的宗室公子,能有几分本事?虽说其一招击败穆弘,但是穆弘的武艺原本就勉强,而且早已筋疲力尽,身上又挂了彩,早已是强弩之末,还可能是被偷袭,所以在董平眼里根本算不得甚么。
当~
当~
双枪如天外流星,战戟似长虹贯日,一连两次倾力击撞,董平只觉胸口如遭重锤,五脏六肺似乎被鞭子抽打一番,双臂更是震得酸软无力。他交战了上百回合,虽算不得强弩之末,但是也只有七八成的力气了,而赵皓原本武力比他高了半筹,又是满血状态,再加上刚刚吃了个大力丸,在这种硬碰硬的对攻中完全占尽了上风。
就在董平身形连连晃动,尚未稳住时,便听得赵皓喝了一声“抓活的”,他蓦然回头,便觉两道风声袭来,又快又急。
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两枝枪杆拦腰击中,然后他那魁梧的身躯,便忽的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
赵皓看了一眼地上被众禁军按住的董平,手中长戟一收,便又朝另外一边策马奔去。
被韩世忠和鲁智深联手攻击的卢俊义,丝毫没有半点惧色,一杆蟠龙棍舞得虎虎生风,虽然已经斗了上百回合,完全不落下风。
三人纵马在场内来回穿梭,马蹄来来往往,黄尘滚滚,那一团烟尘之中,只听得嘶鸣声、兵器碰撞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看得四周的禁军将士目瞪口呆。
就在此时,武松不知何时也策马抢入了人群,不知从哪抢了一把春秋大刀,也加入了人群,如此一来便是两名武力95外加一名武力94的悍将齐斗卢俊义一人,那阵势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刘关张。
鲁智深和韩世忠原本双战卢俊义不下,已然觉得丢脸,此刻见得武松又加入战团,愈发焦躁,齐齐使出十成十的力气,拼力向卢俊义攻去。
三杆大刀,三道势若千钧的神力,卢俊义终于逐渐支撑不住,再抬头望时,己方早已大势已去,众禁军已经在打扫战场。
此时,卢俊义再无战心,发出一阵虎啸龙吟般的长啸,奋力荡开武松的春秋大刀,身子一伏,躲过鲁智深的春秋大刀,一夹马腹,便朝人群之中撞去。
前头的禁军将领大惊,伸出兵器想拦,又哪里拦得住,只见得前头阵营如同劈波斩浪一般裂了开来。
“留活口,让开!”
阵外的赵皓突然大吼。
咻~
一枝长箭破空而来,正在禁军聪之中拼力厮杀突围的卢俊义,听得那风声,正要回头时,为时已晚,那箭噗的一声穿透了他身上的铠甲,狠狠的透入了他的左肩上的骨肉之中。
韩世忠收回嗡嗡震动的长弓,又去箭壶中取箭。他是实打实的军人,自然不会遵守甚么不准背后伤人的江湖规矩,而且三个人打一个,再加层层包围,还被敌将突围而出,很伤士气,所以自然不会留情。若非赵皓喊一声留活口,那箭便射中了卢俊义的脖颈。
令众人吃惊的是,那卢俊义还真是硬扎,那箭簇透入骨肉极深,他身子登时一软,扑倒在马背上,竟又硬生生的挺直起来,催马继续突围。
那马被他拼力一夹,长嘶一声,疯狂的往前冲,众人听得赵皓喊让开,纷纷避让开来,只见得那一人一马,呼的从人群之中窜了出去,然后又马不停蹄的狂奔而去。
咴咴咴~
就在韩世忠、武松和鲁智深等人正在惋惜之际,突然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暴烈而凄厉的骏马嘶鸣声。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得卢俊义那伟岸的身躯,竟然被那马甩得摔了出去,狠狠的摔落在尘埃之中。
而那匹雄健的骏马,也缓缓的倒了下去,鲜血满地。
在那骏马的脖颈之处,被一道拒马硬生生的插了进去。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此地何时多了一道拒马?
没有人知道答案,也没人去追问,毕竟拒马虽然出现得不明不白,却并不是什么神秘之物。
如梦初醒的禁军们,呼啦啦的扑向前去,将重伤晕倒在地的卢俊义绑了起来。
……
暮色降临,战事终于彻底结束。
一万多宋军押解着梁山军俘虏和粮草辎重,缓缓的朝项城方向而去。
此战,梁山军死伤五千多人,俘虏两万多人,只有万余人逃散。
斩敌军主将一人,俘虏敌军主将七人,除了卢俊义、杨志、董平、穆弘四人,另朱仝、雷横和杨雄三将,也在乱军之中因寡不敌众而直接被俘。
功德值增加6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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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城县衙,宋军指挥所重地所在。
书房之中,赵皓正将传递给赵佶的捷报奏章写完,然后递给了刚刚让侍卫请来的种师中道:“老将军请过目。”
种师中神色肃然起来,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赵皓肯把奏章给他看,说明没把他当做外人,这份信任便足以令他感动。
而当他细细看完奏章之后,神色愈发激动起来:“公子,如此可不行,老夫不敢居功……”
奏章之中,赵皓将项城一战和颍水之战的功绩全部算在了种师中的身上,包括半夜袭城,以及半渡而击的奇策,都注明出自种师中的主意,没有半点往自己身上靠的意思。
赵皓淡淡一笑道:“老将军不必谦逊,此次破贼之战大半功劳应归老将军,更何况本帅宗室的身份……不宜太过出头。”
种师中一听这话,心头顿时释然,赵皓的宗室身份,若是军功显赫,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只得谢过赵皓,不便再推辞。
赵皓将奏章折好,塞入一个牛皮信封,又用火漆封住,然后缓声问道:“此次敌军元气大伤,但是贼军在颍州境内尚有四万余人,若是再聚集此战之逃寇,不下五万人,且梁山水泊贼窝又有万余人把守,贼军实力尚在。如今北伐在即,当速战速决,不知老将军有何良策?”
种师中肃然道:“贼军主力在万寿城一带,当挥师南下,全力攻打万寿,击溃贼军主力,然后直捣梁山水泊,捣毁其根基所在,其余残寇留给地方厢军即可。”
赵皓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道:“本帅有一策,不知可否一用,还请老将军斟酌。”
赵皓倒不是客气,而是自己初次挂帅出征,大型战斗经验不足,心中难免底气不足,故此说话也颇为谨慎。
种师中神色一愣,随即道:“公子请讲。”
赵皓缓声道:“梁山贼将,以江湖豪客、绿林盗匪为主,自称梁山好汉,江湖气息极浓。如今我等俘虏其主将七人,尤其是那卢俊义,其位仅在贼酋宋江之下,若是以其为诱饵,引贼军前来项城决战,以逸待劳,如何?”
种师中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思索了许久,才道:“公子之计,或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