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闹洞房
李君阁笑道:“李家沟的老话,‘能说会唱的往洞房拉,说不出子曰的门口打哈哈’,不好好想几个,闹洞房的资格都没得哟!”
朱朝安怒了:“要不要搞得这么绝?!”
大姑爷笑道:“安娃没有这么耍过,我先给你讲讲啊!我们这里都是以文闹房,以文开心,以文祝贺,以文逗趣,只要你能说出一样来都算能闹。”
“比如‘酒杯酒杯圆圆,新娘新郎团圆,夫妻白头偕老,主人一家平安。’这种就是规规矩矩的。”
“比如‘一床丝被四个角,上面两个猪脑壳,牙猪儿拱进去,母猪儿跑不脱。’这种就是搞笑的。”
朱朝安闻言大喜,信心倍增:“嘿嘿嘿,后边这种,我来得!”
酒足饭饱,大家开始往新房钻,这就要开闹了!
篾匠叔跟良子坐在床上,阿音跟秋丫头守着门口,屋子里摆着烟酒茶糖。
一群娃子在屋子里钻进钻出,嬉笑打闹。
奶奶四爷爷这些老辈儿,只笑眯眯地看这不参与,都是些同辈小辈在闹,好些人已经嘻嘻哈哈地从房里领了烟酒茶糖出来。门口挤着一堆笨口拙舌的看热闹,还在努力想词儿呢。
李君阁这队人一加入,门口就堆了个满满当当。
大伯笑着打头,边走边念:“闹新房来闹新房,鸳鸯夫妻结成双。良辰美酒佳偶配,来年定生好儿郎!”
阿音跟秋丫头也笑着不拦,篾匠高兴地敬了大伯两支烟,良子划燃火柴,点燃一根香烟,大伯又笑眯眯地走出来,看着别人闹。
朱朝安说道:“哎哟大伯就这样放过新娘子了啊?”
李君阁笑道:“这就是晚结婚的好处了,已婚的同辈都不会闹他,剩下的小辈又不敢闹得太厉害。”
这时就见猎户叔也进了屋,说道:“新郎新娘慢上床,我们特来闹新房。今夜吃你闹房酒,明年得个状元郎。”
这就是点名要酒了,篾匠叔端起一个酒盘,里边摆着两个小酒杯,良子斟满酒,笑眯眯地端给猎户叔。
猎户叔哈哈大笑,也是一口一杯喝了,然后施施然地走出来。
药师叔也是一笑,走进去说道:“酒有点高了,我来杯茶吧!细瓷茶盅一朵花,他爱你来你爱他,夫妻俩个齐努力,明年得个胖娃娃。”
朱朝安抠着脑门:“靠!个个都这么厉害啊!”
药师叔喝了茶,也退了出来。
王从军正要往里进,李君阁却偷偷使坏,一把将朱朝安先推了进去。
朱朝安一个踉跄扑进屋里,吓得挡门的阿音跟秋丫头赶紧闪开。
“我靠!谁推我!二皮肯定又是你!”朱朝安说着就要往外走。
阿音却一把把门挡住:“哪里跑!四言八句还没说呢!”
朱朝安目瞪口呆:“我是被你男朋友陷害的!”
阿音脸一红,立刻又振振有词:“进门不给新人道贺,那就是失礼,说不出来就罚!”
朱朝安问道:“怎么罚?”
秋丫头取出两根裹着红布的青冈棒,丢了一根给阿音,兴奋地说道:“姐姐,我们的喜棒今晚还没开张呢!”
阿音将棒子一横,对朱朝安坏笑道:“进屋说不出四言八句,那就是来搅臊的!只有大喜棒打出啊!”
朱朝安一看那棒子粗细:“我靠!你们太狠了!”
屋外人已经笑崩了,齐齐把门堵住,准备让朱朝安被揍个结实。
朱朝安慌了:“等等!等一下等一下!不就是四言八句嘛!我说还不行?”
秋丫头嘿嘿笑着拿棒子在手上一下一下拍着:“那你快说!”
朱朝安眨巴着小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上一句:“今晚……今晚我把四句说……”
阿音一挥棒子,笑道:“赶紧!接着来”
朱朝安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下子看到了红枕头:“鸳鸯……鸳鸯一对……床上落……”
秋丫头跟阿音笑得棒子都捏不稳了,屋外的人也笑着鼓励:“安娃,咋比生娃儿都费劲哟!快点,要得吃了!”
秋丫头一个劲催促:“猪儿虫哥哥,你快点哈,再不说棒子下来了!”
朱朝安突然文思泉涌,一拍大腿喊道:“关灯熄火上了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说完就朝门外跑,一群人哈哈大笑把他拦住:“说得这么好,你跑啥子?!赶紧进去讨赏!”
阿音跟秋丫头笑得肚子痛,对着朱朝安直招手:“哈哈哈哈!算你过关了,快进来,烟酒茶糖选一个。”
这下子朱朝安得瑟了,背着手对李君阁得瑟道:“你看看,曹子建七步成诗,也不过如此了。”
接下来朱朝安让篾匠叔敬烟,偷摸将烟嘴上方弄出一个口子,良子点烟的时候光看他使劲嘬就是点不燃,火柴都废了五六根,直到玩够了才出来。
出来就把李君阁脖子卡住:“你龟儿又陷害老子!”
李君阁哈哈笑着猛躲:“不逼你一下,还看不到你才气嗖嗖地往外冒!哈哈哈别闹,继续看继续看……”
笑闹了一阵,朱朝安才将手搭在李君阁肩膀上,看王从军进去。
王从军先对篾匠叔拱手,笑道:“篾匠叔,洞房无老少,得罪莫怪。”
篾匠叔没开口,外边一群人先起哄了:“军娃说得对!洞房无老少!我们听听你咋个说!”
王从军哈哈笑道:“婶子也别见怪啊!咳!新娘脸上一点红,夫妻今夜喜相逢,不到天明不睡觉,插秧播种怕误工。”
一群人哄地一声笑开了:“哈哈哈军娃这个说得巴适!篾匠必须谢双份!”
良子闹了个大红脸,篾匠叔呵呵傻笑,直接给了王从军一包烟。
王从军得意洋洋地颠着一包中华烟出来,对李君阁说道:“二皮,看你的了哟!”
李君阁一进去,朱朝安就开始起哄带节奏:“大家说,让二皮念个荤的好不好?!”
一群人都哈哈笑着喊好。
王从军又喊道:“不能光是荤!净是荤的腻人,还要雅!大家说要得不?”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喊要得要得,皮娃跟四祖宗学过古的,必须荤素搭配才算过关!
等众人闹够了,李君阁才哈哈大笑,说道:“来就来,听好了!保证不见脏字!”
说完对篾匠叔作了一揖道:“新郎天上一条龙!”
然后对良子也作了一揖道:“新娘地下花一丛!”
说完对着门外一抬下巴:“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浇花花不红!”
门里门外直接笑倒了一大片,轰然叫好!前头两句还好说,后面两句真他么绝了!
就这样搅扰到了深夜,众人才笑着散去,留下篾匠叔和良子洞房花烛。
**一刻值千金,自是不必多说。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大姑爷带着王婆婆上门,这还要谢媒呢!
媒人又叫“红叶”,这还是来自“御沟题叶”的典故。
谢媒又叫“谢红叶”,这事也好玩,谢媒礼品有糖、酒、烟、猪脚、鞋子、现金,公鸡。
别的都好理解,猪脚跟鞋子是感谢媒人来往牵线跑断了腿,跑破了鞋,特意给媒人的补偿。
公鸡则是去煞,据说媒人从拉媒那一刻起,就要变成“霉人”,因此需要成事后送上大公鸡,冲去霉运。
当然这是好亲事的待遇,要是婆家对这道亲事不满意,那就直接给个猪头,意思是格老子的把我们当猪头,现在猪头还你!公鸡老子们不给你,让你霉上一辈子!
谢媒地点在新房客厅。王婆婆理当上首,篾匠叔良子站在下方,奶奶坐旁边。就位后大姑爷唱到:“二姓结亲联眷,操劳红叶无限。如今事已成圆,主人一点薄念。恐有酬谢不到,还望高鉴高鉴。”
篾匠叔对王婆婆作揖道:“费了红叶精心,屡次把你劳神。昨日我们结缘,今日酬谢大恩。望其笑纳赏收,明天好去回门。”
当然这是大姑爷事先教会的,然后王婆婆才笑眯眯地说道:“谢媒到这里,就此把礼毕。明年生个胖娃娃,一定向我道个喜。”
如此,这场婚礼才算基本完毕,然后三天后篾匠叔带良子回门,就算完事了。
李君阁一家一直在旁观礼,直到现在才算把事情办得圆满,大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黑白棕三人这回可算是捞着了,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啊!一个婚礼,十篇论文题材都还有多!
奶奶拉着篾匠叔和良子的手说道:“篾匠啊,守得云开见月明,孤苦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有个家了!你可要好好珍惜这媳妇,人家为了你跑这么远来,实在是难得啊!早日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说完又对说道:“丫头啊,篾匠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不是他喊了我一声干娘我就说嘴,真是个好脾性的!以前他手艺虽然不值钱,可村里哪家要点啥,却也是连卖带送,人性真是没得说的!现在能挣钱了,可脾性还是以前那般,这就难得了!以后你们俩就好好过,你爹妈隔得远,有啥不习惯的地方,就尽管来跟我说,跟皮娃说,可不要自己忍着藏着,听见了没?”
良子眼圈红红的,低声唤了一声“干娘,我记住了。”
篾匠叔说道:“我这场婚事,实在让干娘操心了,还有四祖宗,嫂子,王婆婆,很是辛苦,给我办得这么热闹,”
李君阁插话道:“那篾匠叔,婶子,你们就歇着,等十五过完,我们就要准备去日本的事情了,嘻嘻,到时候婶子你才是真正的回门!”
第二百八十六章 果山师傅
大年十五转眼就到,这天一早,篾匠叔带良子来回门,那正好全家人出门踏青,也一起了。
李君阁跟老爸弄了一副滑竿,奶奶杵着篾匠叔送她的杖子,由阿音扶着,老妈背着香烛,一起往五表叔家走。
五表叔已经在溪边准备好铁皮船了,还特意设了一块跳板,那是给奶奶上船用的。
等大家都上了船,铁皮船开始往白米乡开。
船到白米乡,老爸跟李君阁将奶奶抬上滑竿,然后大家开始朝法王寺走。
其实一行八个人,只有奶奶跟良子是正儿八经信佛的,老爸老妈是挑自己信的信,李君阁是“敬而远之”,阿音是半信半不信,篾匠叔是可信可不信,五表叔是不信佛但是信果山师傅,一行八人都分出了好几个分类,却都不排斥不抵触,开开心心地朝法王寺走。
这就是佛家“方便之门”的魅力了。
山路弯弯,沿着石板路往上,路边还有一条清清的溪流,一会儿在路左边,一会儿在路右边。
泉水潺潺,加上竹林中的鸟声,时而响起的风声,构成了一曲山间小调,配合着沿途的景致,让难得出门的奶奶开心不已。
这路不短也不长,从白米乡往山上走,有八里上坡。
转过八里坡就是一片楠木林子,一根根楠木笔直向天,大的有两人合抱,小的有水桶粗细,约摸有百十来根。
这个是蜀州特产的好木料,大名鼎鼎的金丝楠,学名小叶桢楠,资源珍稀且生长极为缓慢,木质坚硬耐腐,自古有“水不能浸,蚁不能穴”之说。《博物要览》中记载“金丝者出川涧中,木纹有金丝,楠木至美者”。
金丝楠被冲到山溪里埋入泥下千年后,树干中的部分物质被溪水携带的矿物替换掉,就成为金丝楠阴沉木,那价格就不一般了。
金丝楠阴沉木,埋入地下千年不腐,那是全天下最顶级的寿材。
不过一般乡下不会拿阴沉木雕财神摆店里,做手串带手上,那是城里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看到这些楠木,李君阁才想起来自己空间灵泉里还泡着一根呢,那是自己的金手指发现的第一样东西,现在都不知道咋样了。
楠木林尽处是一片丹霞石铺就的石坪,条石排成竹席纹路,两边各是一个铁香炉。
前面是入庙的石阶,石阶前是一座简陋的山门,年头比较老,也是丹霞石造就,上边用青瓷碎片嵌成“法王寺”三个魏碑汉字。
李君阁对阿音说道:“这就是法王寺的第一个特色了,所有建筑,除了瓦木部分,墙体础柱,山门石阶,路两边的雕像,都是丹霞石造就,所以都是红色的。”
阿音点头,对古老的石阶和山门啧啧赞叹。
李君阁继续对阿音和良子介绍道:“这里的山石是红色的,泥土是红色的,就连山下的红水河,名称的由来也和这片丹霞地貌相关。”
门坊底下有一对石头狮子,头顶已经被青苔侵染成绿色,与其它庙宇的庄严不同,狮子似乎在咧嘴微笑。
阿音笑道:“这对狮子似乎在欢迎我们呢,你看它们在笑,跟白大它们差不多!”
李君阁笑道:“这就是法王寺的第二大特色了,这是一座喜欢笑的寺庙!”
扶着奶奶穿过门坊,前面是很多级红石阶梯,两侧分立着四大金刚。
一般庙宇的四大金刚都是嗔目横眉,所谓“怒目金刚”,这里的四大金刚却是四个萌货,面带微笑,大脑袋小身子,憨态可掬,有点卡通形象的味道。
阿音觉得很新奇,跑去金刚旁边要跟他们挨个合影:“哈哈二皮,这个太好玩了,从没在哪个寺庙见过呢!”
良子也喜欢,跟着跑过去,两个女生在金刚脚下比二。
李君阁给她们拍完照,笑道:“金刚是一切牛鬼蛇神之敌,但他们内心是善良的,悲天悯人的,因此对他们想保护的人,他们却含笑和蔼。很多寺庙只注重塑造其忿怒的一面,却往往忽略其悲悯的一面,法王寺的金刚却反其道而行之,我估计跟这周围妖精德行好也有关系。”
奶奶赶紧合什:“阿弥陀佛,皮娃你不要在佛祖面前还胡说八道!”
李君阁哈哈笑道:“法理不外人情,佛祖平等看待一切众生,以山下蛤蟆大仙的人性,还当不得金刚一笑?我这可真不是胡说八道。”
就听见身后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看得透彻。”
众人转头,却见身后是一位灰衣僧人,四五十岁年纪,袖子挽到了胳膊肘,一手拿着锄头,背后背着一个背篓,里面都是萝卜青菜,还丢着一把镰刀,脚下穿着一双筒靴,上边全是红泥。
五表叔赶紧合什:“果山师傅。”
其余几人也赶紧合什,李君阁自己却只是点了点头。
果山笑道:“众生平等,怀慈悲心,这是我佛家的要义,李沟主果然是妙人。”
说完对李君阁施了一礼。
这下把李君阁方惨了,赶紧也手忙脚乱地回了一礼,抠着脑门笑道:“哎哟刚刚丢人了,只想着儒释之分,却忘了长幼辈分,着相了,该打,该打!”
阿音捂着嘴笑道:“果山师傅,能一句话方住二皮的人,您可是头一位!哈哈他这个称呼你怎么知道的?”
果山笑道:“邻居干出这么大动静,我怎么会不关心?你们那网站我可没少去!首页上那些闪烁的生灵图标,用颜色标示出濒危程度,提醒大家保护,这个想法就很好,跟我佛家的经义相合啊!”
李君阁有点糊涂了,自己可从来没想过这些,于是老老实实合什问道:“大师傅,还请解惑。”
果山笑道:“你们李家沟慎清公一支,世代走的是儒家路子,对人心讲究一个‘育’字,我们法王寺这边,是佛家一脉,对人心讲究一个‘诱’字,这么说,李施主你明白了么?”
李君阁恍然大悟:“只要人们点开我们网站,自然就会看到不平等的众生,有的活得很好,有的却几近濒危,‘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心亦是如此,这自然会诱发人们的同情,也就是‘慈悲心’的发端,师傅,是这个意思吗?”
果山再次合什:“善哉善哉,闻一知十,李施主果然家学渊源。”
李君阁这次正儿八经地合什躬身:“三人行,必有我师,果山师傅,君阁受教了。”
果山师傅哈哈大笑,拍着李君阁的肩膀说道:“难得有这么谈得来的,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聊。来到我的地盘,今天中午豆花饭的招待咋也要办起。”
果山师傅坐在石阶上脱下筒靴扔进背篓里,换上干净的僧鞋,这才踏上石阶。
大家于是慢慢往上走,五表叔在后边暗自摇头赞叹,这皮娃当真要得,几句话就跟果山师傅搞得亲叔侄似的。
这份能耐,满李家沟除了他也再没谁了。
李君阁扶着奶奶一路往上,一边对果山师傅说道:“师傅,你对世事也很关心嘛!”
果山笑道:“必须的,我还是县政协委员呢!不过主要精力议题都是放在人心教化上,也算是我宗教界人士的一项修行。”
走完石阶,又是一道山门,山门后面是两百多级台阶,其上一片巍峨的寺庙,规制宏大,古朴沧桑,好些红墙和青瓦都侵染了青苔。
山门前是又一片红石铺就的石坪,条石同样排成竹席纹路,两边又各是一个铁香炉。
石坪非常干净,一张落叶都没有,看得出来时时有人打扫,但是一些草叶还是顽强地从石缝中露出头来,倔强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旁边竟然还有一个停车场,李君阁大为惊讶:“村村通竟然已经修到法王寺了?”
果山哈哈笑道:“方便之门嘛,自然是要大大打开的。”
李君阁看到停车场边上挂着一个小木牌子,上面写着一首打油诗:“停车留空间,将来好回转;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又不由得暗自点头,这庙跟网上骂的那种油和尚庙还真不太一样。
经过文昌宫,来到新山门下,门上四个大字“如来道场”。
果山介绍道:“这是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传印长老手书,传印长老为虚云老和尚弟子,后蒙授为仰宗法系第九代传人。我教中,法王即如来佛主。法王寺,顾名思义,即为如来佛主之寺。”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佛主诞生日,我们这里早晚钟磬相闻,四里八乡的善信都要来云集朝拜,我们举斋的豆子都要磨几十斤,那真是热闹非凡。”
接着又说道:“法王寺有两座山门,你们最先经过那座,是二二年时蜀州老军阀杨森题写的。”
李君阁点头道:“老军阀们的毛笔字,那是可以的,老冯在马街子旁边隶书的‘还我河山’,也算地道。”
果山师傅笑道:“杨森此君颇好植树,驻军一处就植树一处,尤其喜欢种植香樟。我寺后边林子里有几株就是他种的,还曾下令保护法王寺珍贵树木,说来好笑,爱树木胜过爱民。”
李君阁哈哈大笑,对周围人介绍道:“此君虽然也有许多旧军阀的陋习,可人家在抗日战争中愣是立下过大功的!三七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此君曾率部徒步行军出川,硬是用脚板从蜀州量到了上海。”
第二百八十七章 法王寺
“淞沪抗战,全军血战五个昼夜,守住了阵地,而所率川军一万八千余人,伤亡高达七千多!除了德械中央八十八师、税警团直属队外就数他!被评为淞沪战场最能打的五个师之一!”
“后面武汉会战,三次长沙会战,长衡会战,愣是一场没拉下。”
“最后光头败退台湾前夕,杨森是渝州市长,在炸掉渝州重要设施的军令前,他选择了保全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此君在民族大义和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是经受住考验了的!”
说完唏嘘道:“老山门上的题字,为什么历经动乱而能保留至今,也算是当年抗战跟保渝州的一份遗泽了。”
五表叔也感叹:“我们川军子弟,当年硬是要得!”
李君阁说道:“五表叔,可不光是抗日啊,再往前数到南宋灭国后,我川人也是独力抵抗了几十年,一直抗到元末大起义!明末抗清也是,抗到当时的蜀州人基本被屠完!可以说在民族气节的大是大非面前,我川人从来都是硬骨头!”
五表叔抠着脑门道:“龟儿蜀州的风水硬是怪哈!不打战的时候,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打牌比吃饭都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时候,刘家那俩叔侄上午放枪,下午就坐一起打麻将,对路过的部队也是能放水就放水;非要到对抗外族的时候,那才是跟疯狗一样,老子死都要啃你一块肉下来!”
两人正说得热闹,就见阿音不住给李君阁使眼色,嘴里不住地假咳嗽。
李君阁一下子反应过来,靠,队伍里还有个日本人呢!
良子眼泪汪汪地说到:“李桑,对不起,我们国家曾经带给你们的伤害,太深了……”
李君阁挠头道:“呃,婶子啊,这个不是在说你,对于友好的外国人士,我们的态度也是欢迎的。只是当时我们国家积贫积弱,谁都想上来咬一口,别说你们国家了,后来五几年的联合**里边,特么的卢森堡,菲律宾,埃塞俄比亚,都是什么鬼?”
“所以一个民族,首先要努力进取,自身强大起来才行。老话说得好,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
”至于最后是谁来辱你,我认为那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被欺负,不怪外人,只怪自己。”
“但是有一点,不知道你们国家的政客是怎么回事,也是我一直没想通的地方。”
“国家的存亡,一是地理纵深,二是民族构成,三是人口基数,四才是国家实力。”
“地理纵深够的,或者地形复杂的,拖都拖死你,这例子我就不对着你明说了,也可以参看阿富汗。”
“民族构成是单一民族为绝对主体的,即使被征服了,征服者稍不留神控制不力就会被翻盘,远可以参看元清,近可以参看北极熊以前控制的那些小国。”
“民族人口基数大的,那翻盘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即使犬儒如阿三,也能做到。”
“最后才是国家实力,拥有能够震慑他国的东西,也是关键。”
“然而不好意思,这几样,咱都有。”
“这就是兵书上说的立于不败之地了。”
“所以牌面就是这样,天生两个王四个二,即使打牌的人牌技再矬,甚至如南宋满清一般一度被赶出局,也很快会有大佬来抓牌翻本。”
“说不定坐上来的骨骼精奇,或者打上几圈领悟了牌技,然后当庄吃三方,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我一直为你们国家政客们的智商捉急,几个天生好牌面的大佬打牌,旁边人端茶送水就好了,最多再不设立场地东买一注西买一注捡点小便宜也行。非要亲自上桌惹怒两方,失败后不思悔改,又砸锅卖铁地跟一方怼一方,老是想加入牌局之中。这样的生存方式,纵然一时得意,迟早也是会哭瞎的。”
“几道海沟,总有不能成为障碍的那一天。”
说完这些,李君阁挥挥手说道:“在佛祖跟前说这些个,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果山师傅,还是继续替我们介绍法王寺吧。”
果山啼笑皆非:“你刚刚这一番说辞,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真不是胡说八道?”
李君阁也是扑哧一笑:“这个……算是我的胡思乱想吧。”
……
两百多级台阶,众人一边走,果山一边开始**王寺的故事。
“法王寺为蜀南黔北名刹,四川八大丛林之一。始建于中唐,闻知于宋元,兴起于明清,历经战乱匪祸,时毁时建。”
“我们脚下这座山叫凤凰顶,这寺院所在的地形地貌之环境,正是风水学里边枕山、环水、面屏的吉地,有个名目叫‘凤还巢’。”
“寺院占地八千四百平方米,建筑面积四千八百平方米,重建建于清初。当年的设计者依循山势巧妙地将整个建筑组群设计为四进院落的复合四合院,并按佛教禅宗的庙宇形式布局,在主轴线上按山门、关圣殿、万寿亭、大雄宝殿、藏经楼排列,在次轴线上分别安排厢房、僧舍、禅堂,采用规整式布局的规制。”
“从山门到藏经楼的整个序列中,空间不断变化,对称、和谐的寺院建筑在周围高大的古楠木映衬下形成‘一体空间’,营造出了庄重、祥和的气氛。”
“寺院的建筑结构、建造风格独具一格,整体采用木石穿斗结构。整个建筑中最令人称奇的是,我法王寺的整体承重,是由二百四十八根红色石柱来支撑的。”
“这些石柱均为整石开凿,无有接拼。柱上凿有孔洞,与殿内的木制平梁、串梁相穿,细腻坚硬,虽逾百年沧桑,全无风化痕迹,巍然耸立数百年而毫无偏斜。”
“寺内基石、平台、院坝、石雕均为相同红色石料刻砌而成。全寺工程浩大,造型雄伟,结构严谨,雕刻精湛,气势恢弘,当时就有‘天下第一石工’的美誉。”
“周围树木葱郁,竹海涛涌,溪水萦迥,鸟语花香。林子里有红豆、银杏、岩红、福建柏、楠木等名贵树种,以及古樟、古柏、古松等国家保护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寺院后边是上百亩的楠竹林,四季青绿,也是消夏纳凉的好去处。”
“过去的法王寺有石燕飞旋、殿井海潮、玄珠吐露、天地水碧、迥龙吸浪、月亮长明、莲花现瑞、大佛环顾、白马常现、观音龙珠十大自然胜景,不过这些是来自于古籍,具体所指为何,还在探究之中。”
“明末时候法王寺几经战火,十分衰败。清初,佛教禅宋临济正宗破山大师高足丈雪禅师,选定法王寺为蜀南黔北传法布道寺院,以宏扬佛法。清乾隆庚申年,蜀都三圣寺高僧文逐禅师来法王寺任主持,承传临济法系。后经奂宇、慧源、悟莲、德峰等数代高僧勤勉创业,法王寺开始兴隆。”
“其后,果端大师至京师,历尽艰辛,向皇帝奏请大藏经一部,皇帝赐下七百二十四函、七千一百六十八卷,令其‘永远供奉,以光佛法’。并赐法王寺为‘十方丛林’,谕其开期传戒。太后亲赐‘法王禅寺’牌匾一块及半副銮仪护送藏经回寺。”
“当时为报皇恩浩荡,历经十余年,法王寺建成万寿亭,以供奉圣旨、銮仪,当时记载我寺‘香火之盛甲于蜀南’。”
这些典故名目果山师傅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听得一行人连连点头。
说话间就到寺庙门前了,庙门是一座恢弘的巨大木门,木门上一边雕镂着一位门神,工艺精湛,让人一望而生敬畏之心,提醒来客从现在开始,就要正心诚意了。
据果山师傅介绍,这是清代的浅浮雕工艺。
门上是一方四个大字的匾额“十方丛林”。
这个就了不得了,是皇帝手书,也是法王寺“敕赐十方丛林”的由来。
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尊弥勒菩萨,大肚宽肠笑容可掬。
果山师傅合什礼敬后,对众人介绍道:“弥勒菩萨,意译为慈氏,佛教八大菩萨之一,是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被唯识学派奉为鼻祖,深受中国佛教大师玄奘的推崇。”
“我祈愿,我能跟大家一起上升到弥勒菩萨身边,去奉侍弥勒菩萨。我发愿,当弥勒佛下生的时候,我愿意跟着他下来‘广作佛事’,去追求无上菩提,追求最高的智慧。”
“这是玄奘法师最后的遗言,也是他最后的发愿。”
进庙烧香,奶奶老妈良子一行人就忙活开了,就李君阁不参与,心怀敬意,对着佛像却只是点头完事儿,这是他自己心中的一份执着。
果山师傅洗净双手,亲自过来为一众善信引礼。
这份面子让奶奶觉得非常荣幸,脸上笑纹更是深刻了。
弥勒菩萨拜完,沿着十七级台基而上,又是一座殿堂。
果山说道:“这里以前供奉的是关羽,因此被称为‘关圣殿’,重建于清嘉庆年间。现在供奉的是西方三圣,即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
三位菩萨法相庄严满目慈悲,不过李君阁关心的是建筑格式。
仰头看去,殿堂为硬山式屋顶,木石穿斗结构。
待得大家礼敬完毕,李君阁对果山师傅说道:“这也算是三教并存的例子了吧?”
果山师傅说道:“哈哈哈,释儒道三教,虽各立门户,但血脉相通。儒教提倡仁恕爱人,佛教提倡慈悲善良,道教提倡清静无为,全都重在精神的追求而忽略物质的享受。”
李君阁点头道:“三教圣人几乎同一时间横空出世,珠连璧合,星运长空。也算是人类历史上一奇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往上走,就到了万寿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万寿亭是牌楼式建筑,木石结构,李君阁最感兴趣的是它的重檐歇山式屋顶,别具一格。
大家驻足观看,室内正中立着“法王寺记恩碑”,碑高三米多,宽一米多,碑额刻“圣旨”二字,碑文是当时敕赐法王寺的旨意和官员的谢词。
正楼上有木质雕花围栏。后壁上绘有水墨山水人物画,檐下正**九龙镂空雕“当今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牌位。
李君阁暗自好笑,这“当今”二字当真是用得妙绝。
整个亭楼构思巧妙,木雕精致,绘画生动,将建筑艺术与木雕,彩绘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看得一行人啧啧称奇。
老时间里见了这圣旨碑和九龙牌位,那是必须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行三跪九叩大礼的。
接下来经过院坝,两厢是厢房,正前就是法王寺的主体建筑大雄宝殿了。
果山师傅介绍道:“大殿重建于清道光七年,木石结构,通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通高十五米。踏道七级,建筑面积五百七十五平方米。”
大雄宝殿内供奉释迦牟尼佛像,佛像背后为观音、文殊和普贤菩萨,造像庄严优美,明显能看出川南佛教石刻造像的艺术特征。
一行人又是礼敬上香,李君阁继续研究古建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李君阁眼里,这大雄宝殿的屋顶为重檐歇山式,四架橼前后搭牵,用四柱支撑的结构。
屋面施灰瓦,屋脊的正中塑宝珠和卷草纹,两侧塑行龙,尤其是大殿的屋檐和檐柱木雕,如吻兽、戏剧人物、瑞兽等,造型精美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从木雕的手法上来看,垂脊和斗拱之间为镂空木雕,八角起翘修长,给人以轻盈飞升的视觉艺术感。
心里暗暗点头,啥时候还得请自己导师再来一趟才行,这里的古建和盘鳌乡的古建,李家沟的祠堂遥相呼应,一体贯穿宋元明清四朝,珠联璧合,是非常值得一观的。
再往后就是法王寺的最后一殿藏经楼了,修建于清光绪十七年,硬山式屋顶,砖木结构楼房,八架椽,屋心前后扶搭,共用五柱,面阔五间。
果山师傅引着众人观看藏经楼,一边介绍说道:“一般寺院的藏经楼没啥说道的,明间为殿堂,次间为僧舍,如此而已。”
“可法王寺的藏经楼是为供奉‘钦赐龙藏’而修建的,这就不一般了。”
“《龙藏经》,即《乾隆版大藏经》,是清代唯一由朝廷颁印的汉文版大藏经。”
“因为由雍正发起雕印,直到乾隆时方才完成,历经两代帝王,因此得名。龙藏经采用雕版印刷而不是活字印刷,也是示以庄重并希望传之久远之意。”
“《龙藏经》共计七百二十四函,七千一百六十八卷,被分别存放在这十二藏经柜中。”
李君阁放眼看去,经柜上刻绘五爪龙祥云图,彰显着皇家雍容典雅的富贵气息,却又出现在这荒僻的山乡,结合这殿内粱柱和扇上雕绘的造型生动,具有典型的川剧睑谱艺术特征的戏剧人物故事画,其中的味道,也值得细细品味。
看完藏经楼,一行人重新从大雄宝殿出来。
果山师傅带路,引领一行人去禅堂喝茶。
除了杯子,全套茶具是煤砂器,非常有特色。
李君阁讶异道:“果山师傅,你这套茶具相当别致啊。”
果山师傅笑道:“我这也算是因地制宜了,山下白米乡的特产。”
在炭炉里点起松果碳,果山师傅用煤砂罐烧了一小罐山泉水,然后拿出一个竹筒,拿起一个竹片从里边铲出一些茶叶放入一个带盖子的小砂罐内。
待得泉水开始冒鱼眼泡了,果山师傅将热水倒入茶杯里,盖上盖子,又摆好几个小白瓷杯子,开始给众人分茶。
满室飘香,果山将茶端给众人,李君阁喝了一口赞道:“好喝!这是什么茶?”
果山师傅笑道:“我们法王寺一脉,主张农禅合一,茶是我们自己种的,自己采的,自己炒的,就连这烧茶的松果,也是我们自己烧的,包括我们五个僧众的日常稻米菜蔬,都是自己栽种。”
李君阁赞道:“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嘛!你们法王寺这规矩,也跟我们儒家思想相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哈哈哈,孔子也曾求问老农稼穑之道。”
说完又脑洞打开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果山师傅,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没遇到过真正的出家人也没法打听,遇到你就又想起来了。”
果山师傅笑道:“你说。”
李君阁抠着脑门道:“先声明不是无礼啊,纯粹是好奇,我就想问,这鸡蛋如果还没受精,那应该就不算是生命吧?那吃它就不应该算杀生,这样说来,佛门中人是不是可以吃鸡蛋?还有牛奶,羊奶,是不是也可以?”
就听奶奶老爸老妈一起申斥:“胡说八道!”“乱说!”“赶紧跟师傅道歉!”
果山师傅哈哈大笑着摆手:“皮娃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你们善信也该听一听才对。”
说完又给众人添上一杯茶,耐心说道:“关于比丘能不能吃鸡蛋,早在晋朝时就有人辩论过这个问题。我只能根据我的修行经验来跟大家说一说。”
“首先是不杀生是什么道理,佛教经论戒律之中,世尊已经说得很清楚,佛弟子持‘不杀生’戒,是慈悯一切众生。”
“记住了,不杀生是戒律手段,培育慈悯一切众生的‘大慈悲心’才是根本。”
“古代僧团修行,实行托钵制度,托钵时,斋主供养什么就吃什么,并无分别心。现在泰国、锡兰这些小乘佛教国家,依旧保持托钵制度。”
“大乘佛教国家,如中国、日本、韩国、越南等地区的出家人,已不再托钵了。然而古代物资匮乏,因此不能挑剔,所以三净肉,在不得已的时候是可以吃的。”
“三净肉指的是不见杀、不闻杀、不为我杀,这就是平常斋主们所供养的。有时还因为是在深山中修行,总有缺乏食物的时候,因此佛还又加上两种:一是‘鸟残’,即鸟兽吃剩下来的动物肉;一是‘自死’,自己死的。合称为‘五净肉’”
“记住第二个概念,食‘五净肉’的前提是‘不得已’。”
“相传梁武帝读《楞伽经》,经云‘菩萨大慈大悲,不忍心食众生肉’,他读了非常感动,自己发愿吃长素。他是佛门的大护法,又以帝王之尊推动‘素食’,于是很快就影响了华夏整个僧团。这个运动推展得非常成功,不但出家的佛弟子接受,连在家信徒也接受了,形成中国佛教的这一特色。”
“记住了,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关键词,‘不忍’。”
“接下来我们说荤素,荤所指的不是肉类,肉类有个单独的字,叫做“腥”,《梵网经》讲得更具体:“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葱、慈葱、兰葱、兴渠是五辛”,荤就是这五种蔬菜。这是因为佛家戒绝一切**享受,带浓烈气息的菜蔬也是享受的一种,因此需要戒绝。俗话里的‘不沾荤腥’其实是说的两种戒律。”
“知道了这几个概念,我们再来说佛法,佛法的根本是什么?是保护‘清净心’、‘平等心’、‘大慈悲心’。”
“再说回鸡蛋和牛奶的问题,鸡蛋是鸡辛辛苦苦生出来的,牛奶是牛身上产出来哺育小牛的,我不是因为怀疑它们有生命,吃了会犯杀生戒而不食,我是因为我自己‘不忍’,而不食。”
“虽然鸡生蛋后可能就忘了,牛奶挤出来干什么用牛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因为‘我’,‘不忍’,因此我依然不食。”
“同样以理推之,虽然最初只规定佛子不得食五辛,那辣椒,胡椒之类的就没问题了?既然我们理解了戒五辛的目的是戒绝**享受,那么该不该吃后来这些东西,那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李君阁合什道:“明白了,先贤经典上的‘慎独’,李家‘敬对先祖,但思己事’的家训,跟师傅你说的这个道理有相通之处。”
果山师傅满意地点头道:“哈哈哈,跟你说话真是相当容易!刚刚那道理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佛教徒,为了能吃到鸡蛋牛奶,而去研究没受精的鸡蛋是不是生命,喝牛奶算不算沾了腥,这本身就已经跟培育‘大慈悲心’的目的南辕北辙了。”
说完又对奶奶良子她们摆手道:“当然这些,只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我不会强行要求信众戒荤腥,如果修为不到,强行持戒,反而会生出‘嗔怨心’,这就不但不是进步,反而是大大的退步了。”
奶奶跟良子都合什称善。
果山师傅接着对李君阁说道:“大乘经上主张,一切事相上可以通权达变。如果没有高度的权智,应用在待人接物上,如何能弘扬佛法利益一切众生呢?”
“因此,弘法利生必须‘观机’,认识时代与众生的根性。这也是我为啥关注时政,关注你们李家沟发展的原因。”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斋饭
“了解了众生对于宇宙人生的想法、看法,才能契合众机,应机说法,佛法才能得到广大群众的欢喜接受。刚刚这席话,其实就是我们之间一场缘法,皮娃,我佛家的法门,你觉得如何?”
李君阁佩服得五体投地:“高!实在是高!师傅法理深湛,我听得是如沐春风啊!”
五表叔抠着脑门问道:“还是听得似懂非懂,果山师傅,这番道理平时没怎么听你讲说过啊?”
李君阁说道:“刚刚果山师傅才说了‘观机’的法门,对于奶奶良子来说,陪着她们虔诚敬香,就是弘法利生;对于老爸老妈,满足他们祈福还愿,就是弘法利生;至于你我嘛,哈哈哈,一顿豆花饭,那也是弘法利生!”
五表叔更糊涂了,李君阁哈哈大笑,果山师傅却笑眯眯地连连点头,知我者,皮娃也!
这时外边的鱼梆响了,果山师傅站起来说道:“各位不要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吃道斋饭吧。”
领着众人从禅堂出来,沿着大雄宝殿向左走,就见到一个彩色的鱼梆悬挂在那里。
所谓鱼梆,就是那木头雕刻的一个龙头鱼身的飞鱼。
果山大师顺便说起鱼梆的讲究,原来十方丛林是鱼头朝山门,而子孙庙则是鱼尾朝山门。
看到鱼梆就知道来到五观堂了。
五观堂又叫香积厨,也就是平日里僧众们的食堂。
之所以叫五观堂,是因为吃斋时,僧众们不仅要肃静,而且还要集中思想作“五观”:一、计功多少,量彼来处;二、自付德行,全缺应供;三、防心离过,贪等为宗;四、正事良药,为疗形枯;五、为成道业,应受此食。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僧人用斋时应该思考:施主供应这碗斋饭来之不易,我今天认真修行没有?应把这些饭菜看作是医治饥渴的药物,吃“药”不能贪图口福,只要能达到维持生命、完成修行的目的就行了。
因此,斋堂又叫五观堂。
佛教行斋是有规矩的,寺院吃饭要有一个召集令,会敲挂在五观堂外的鱼梆和云板。
所谓云板是拿铁铸的云形的一块铁板,做召集之用。
佛教用的云板,多用铜、铁铸成,直径三尺左右,形状像云纹,故称云板。
一般挂在斋堂廊下,每到用斋时敲击,属于饮食报时用的板,又叫火板、火典。
云板上铸有“南无吉祥王菩萨”几字。
法王寺因地处深山,不逢佛诞之类的大日子,有善信来访,一般都会在此和僧众们一起用餐。
斋堂窗外是苍翠的绿树,环境幽雅,在斋堂里,则是东西走向按序相对,摆放着一排排狭长的桌凳,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餐具。
三阵梆后,又敲响斋堂前的云板,僧众们就到齐了,看架势也是各忙各的,这么大一个寺庙,五个人管理,不算农活,光这打扫一项就够累的。
悦耳的引磬声起,僧值带领僧众一齐念《供养咒》,还要向寒林饿鬼施食。
施食时要由敲梆和云板那位僧人用饭勺盛着几粒饭走出斋堂,向左侧的寒林台位上撒去。然后默念:“大鹏金翅鸟,旷野鬼神众,罗刹鬼子母,甘露悉充满。唵,穆帝莎诃!”
之后才能开始用餐。
除了李君阁还在好奇地左顾右盼之外,其余人都低头顺目,等待斋饭开启。
不过用斋的基本规则李君阁还是知道的,特别是肃静,也就是止语这一条,那必须守得牢牢的。
斋饭很简单,素油烩萝卜片;青菜和萝卜缨切碎后盐渍,再挤掉水分清炒;剩下就是豆花饭了。
僧众们吃的豆花饭,蘸料就是酱油和一点香油;李君阁他们的,为了照顾善信的口味,法王寺的调料倒是按**豆花饭的基本配置,生菜油葱姜蒜糍粑海椒配齐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春节大鱼大肉吃太多的关系,李君阁觉得这顿素餐太合胃口了。
萝卜很甜,软中带一点点滑,一点点脆,青菜清香,豆花更是绵中带韧,吃得李君阁暗呼过瘾。
斋堂吃饭有规矩,把碗中的饭或菜吃完,需要添加时,就把饭碗或菜碗推向桌前,行堂僧就来添加;若不需要添满,则用筷子指示一下,指到需要的位置,行堂僧就给你添到那个位置。
李君阁吃得上瘾,推了一次,行堂僧过来添了,吃了觉得还不过瘾,又推了第二次。
等到推到地三次时,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吃完了,僧值站起身来,合掌,响磬,然后大家都站了起来。
啥意思?这是不让吃了?李君阁莫名其妙地也只好放下筷子跟着站了起来。
接着大家开始念《结斋偈》,念完之后,有两个还没吃完的僧人又坐了下来接着吃,李君阁这才放心了,也跟着坐下来开开心心吃起来。
果山师傅不地道,这就是不准我再推第四次了,李君阁默默地腹诽道,他也没细想自己这已经是第四碗了。
用餐完毕,李君阁也有样学样,自己到洗碗台把碗筷洗干净后放归原处。
被誉为“近代以来最伟大的历史学家”英国历史学家汤恩比说:“能够拯救世界的只有中国的儒家思想和大乘佛法。”
这话李君阁不敢认同为绝对的真理,但是今天跟果山师傅一席话谈下来,却也感觉得佛家教义颇有可取之处。
放好碗筷出来,一行人都在屋檐下的鱼梆底下等他。
李君阁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脑门:“呵呵,斋饭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多吃了几碗。”
果山师傅笑道:“禅宗里有则故事,有个人问慧海禅师:‘禅师,你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慧海回答:‘有。’那人又问:‘是什么呢?’慧海回答:‘我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那人又问:‘这算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区别呢?’慧海回答:‘区别在于,我吃饭的时候只是吃饭,睡觉的时候只是睡觉。’哈哈哈,皮娃,刚才看你那样子,和慧海禅师有一比哟!”
阿音拍着双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嗯!二皮刚刚吃饭的时候,肯定啥都没想,吃在当下!”
李君阁拍着肚皮说道:“别说,吃了一个春节的大鱼大肉,今天这一顿斋饭,还真有点‘今日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滋味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果山师傅提议说法王寺背后的竹林也是个清幽去处,准备领着大家去逛逛竹林。
一行人都兴致高昂,于是大家又跟着果山师傅去后山游览。
沿着石阶向上,一路全是高大粗壮的大毛竹,绿意森森,又是一番景致。
不少新笋开始偷偷破土而出,试探春天是否到来。
果山大师照顾奶奶,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给大家**王寺的典故:”说到西太后何以对法王寺如此垂青,就得说说法王寺所在地凤凰顶。”
“夹川与泸纳交界之地,有一座七丁山。”
“从七丁山往四方延伸,有五条山脉:仙顶,普照,羊蹄,云盘,龙挂。”
“从七丁山起脉,以龙挂山为首,蜿蜒向东北三十里,徒经九座山峰,在最北端结成一座浑圆雄峙的山峰叫龙胯山。”
“从龙胯山折而向东南又经过九座山峰,逶迤二十多里到达石佛乡境内的公婆佬,结成最后一峰。那里就是龙尾了。”
“整条山脉恰如一条巨龙横空出世,莽莽苍苍,君临红水市,雄踞西乡。”
“奇就奇在,这龙挂山之上,东南第七峰叫凤凰顶,形似一只展翅凤凰,腾飞于龙背之上,向东而鸣,迎接初升的朝阳。”
说完踏了踏脚下,说道:“就是这里了,凤凰凌驾于龙脊之上,自然暗合了西太后的心意。于是才有了赐下半幅銮驾重建法王寺的后续。”
李君阁听了哈哈大笑:“这个风水看得全无毛病!我夹川耙耳朵如此之多,也是一个完美的侧证!”
这下惹得老爸篾匠叔五表叔都在骂他胡说八道,都感觉这皮娃是在暗讽自己。
李君阁翻着白眼,这么着急忙慌地对号入座,你们不是心虚那是啥?!
来到山顶凉亭,俯视着整个寺庙,看着法王寺的众多雄伟殿堂,以及古朴的红墙碧瓦,飞檐翘角,回廊曲径;耳中听着下方传来的磬音梵呗,转头对阿音说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阿音,是不是这个味道?”
阿音似乎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寺院内原始自然、寂静空旷、万物和谐的自然禅境,接口道:“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二皮,到这里来,感觉整个心都静了呢。”
李君阁笑指远处山下:“鹅黄,瘦绿,朝雨,夕阴,草木丛林、稻麻竹苇、游鱼飞鸟,山石微尘,是否都有知有情?”
阿音合什虔诚地说道:“我有。”
恰好阳光从云层中穿透出来,照到阿音脸上,身上,头发上,给阿音披上一层圣洁的金光。
一行人都默然无语,只听见果山师傅在后边低低一声佛号:“我佛慈悲……”
第二百九十章 偷青
游览结束,一行人准备返程了,果山师傅将一行人送到了老山门,相约择日拜访李家沟,这才转身返回。
回到水边,大家又嘻嘻哈哈上船,开始往李家沟走。
五表叔扶着船舵,哈哈笑着问奶奶:“五婶,今天开心了哇?”
奶奶看着水面上的风景,笑得见眉不见眼:“开心,啷个不开心哟!开心得很!”
开心不光光是因为上了香礼了佛,最开心的事还是临下山前果山师傅将奶奶拉到一边,偷偷告诉她阿音佛心天成,是李君阁的良配。
这孙媳妇可要好好抓住了。
当天晚上还有过大年最后一项风俗——“偷青”。
这个风俗也是莫名奇妙,吃过晚饭天黑后,要偷偷溜出家门,跑人家地里偷几棵青菜回来,据说这样翻年自家菜地的菜才长得好。
没说的,李家沟最金贵的菜地,那非皮娃那几十亩地莫属了。
因此李君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白大它们领回家里拘着,大呆它们也赶到自家后山上去。
开玩笑这俩群小气巴沙的家伙,只有往自家拉东西的份,别人要动自家的东西,那真是不会客气的!
偷青这事情大人们还好说,娃子们是最兴高采烈的,好不容易捞到一次干坏事儿还能被表扬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哇!
要是被白大他们伤着,那就高兴事变伤心事了。
晚上吃过晚饭,李君阁就拿着手电出门了。
老爸问道:“幺娃你要去哪?!你这么大了还要去偷青?”
李君阁哈哈大笑:“我去逮贼!”
来到兰场找到旺财叔,只见他红光满面,笑道:“哟!印堂发亮,旺财叔你今年要走大运啊!”
林旺财还害羞,说道:“嘿嘿……皮娃,那天多谢你了!”
李君阁哈哈大笑,牵着旺财叔的手道:“这么说,那就是好事儿近了?恭喜恭喜!咦?婶子跟昭娃呢?”
林旺财假模假样地一挥手:“嗐!女人家面子薄,先回县城了,说是……说是等忙完兰展这摊子事儿,她才过来!”
林奶奶也笑眯眯地上来给李君阁倒茶:“还是皮娃能耐,三言两语就说得我媳妇回心转意了,旺财三棍子打不出两屁的,靠他,黄花菜都要凉!”
李君阁连连摆手:“跟我可没关系,婶子的心思一直就在旺财叔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少了一个回转的契机而已。”
林奶奶笑道:“不管咋说,我就认皮娃你这个福星了!对了,你大年夜不搁家里呆着,跑兰场来做啥?”
李君阁笑道:“不是吧林奶奶,你待县城久了,乡里的习俗都忘了?今晚要偷青啊!”
林奶奶笑道:“刚夸你两句就没正型了!你都多大了还偷青?!”
李君阁哈哈大笑:“我不是来偷青,我是来逮贼的!”
林奶奶一听就明白了,也抿着嘴笑,说道:“那你待会可悠着点,别真把娃子们吓着了!”
三人闲聊了一会,就见菜地那头出现十来根光柱,整在胡乱舞动。
李君阁笑了:“哟!还是团伙作案!”
娃子们偷青也是看人的,二皮叔最好了,平时没事儿还给自己买书包买文具,被他抓到也没事,听说他家菜最好,是全都要卖到蜀都的,因此全跑这里扎堆了。
这边三人笑眯眯地看着那边一团乱,旺财叔笑得打跌:“这帮娃子不会做贼啊,这不是在给人家发信号嘛!”
李君阁今天晚上带的是船头用的那种大灯,笑道:“得,估计那边差不多了,轮到我出发了。”
林奶奶也笑着再次叮嘱:“你真的得悠着点,都是乖娃,别闹得太过了!”
李君阁偷偷摸摸来到地头一片西风竹旁边蹲下,悄悄往地里看,就见一群娃子正撅着屁股挖菜呢。
中间还撅着俩大号屁股,Alice跟Shirly居然也在其中。
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王晓松李芸秋他们还罢了,这怎么家里的几位也来了啊?
既然这俩都在,那粽粑跟芋头指定也没跑,多半在某处望风。
果不其然,没一会就发现俩缩头缩脑的身影,在一丛玉米秸秆垛子边上,说是望风,结果都在那里兴高采烈地看娃子们挖菜呢。
Alice跟Shirly边偷还边聊:“哇!好大!”
“哟真的呢又白又大!俩手都抓不过来”
“咦?怎么一摸就裂口了?”
“管他的,来,我们一起用劲,嗯,嗯,哎哟断了!”
……
李君阁哭笑不得,看见的知道你们在拔萝卜,没看见的还不晓得你们干啥呢!
还是王美娴跟小表叔最贴心:“我们都偷了这么多了,这就回去吧?小表叔的菜卖得可贵了!”
Shirly头都不回:“这才多少啊!没过瘾!我们继续!”
李君阁看着地头边一堆菜,心想你们弄这么多,待会拿得回去吗?!
村里几个娃子聪明,菜都已经装到篮子里了,这是经验丰富的,随时做好了扯风的准备。
就几个外国友人傻,光知道偷不知道装,怎么看待会也来不及带着菜跑。
不想再等了,李君阁将大电瓶灯一打开,大喝一声:“哪些娃儿在偷菜!”
这下子就炸锅了,大的小的尖叫着就开始四散奔逃。
Alice跟Shirly都傻了,不是安排好了放风的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给抓现行了?
也跟着尖叫着跳起来就开始跑,跑了两步又跑回来,一人抱着半截大萝卜,一人抱着一个大包包白菜,然后撒丫子狂奔。
粽粑跟芋头也傻了,还以为闹着玩呢,我靠真有来抓贼的!
这要是被逮到,那就是脏国际班子了,于是也开始逃跑。
李君阁不追娃子们,就指着棕白二人追。
芋头的银发在黑夜里最显眼,就跟个指示灯似的,这娃也不知道戴个帽子,李君阁不用打灯都看得清清楚楚。
粽粑也算老奸巨猾,一看跑不过,跟芋头分兵,瞅着一个小竹林嗖地一声钻了进去,猫着不动了。
芋头被追着跑了两片菜地,眼看着要上大路了,突然“哎哟”一声,身形一下子矮了半截!
“我靠!”李君阁追上去一看,赶紧掩住鼻子,这娃掉沤肥坑里了!
农村的沤肥坑一般都在菜地边上靠大路的地方,将粪水挑进去,风一吹日头一晒,表面常常干出一层硬壳,晚上看去就跟菜地差不多,踩上去可就哭瞎了。
芋头被臭得都要晕过去了:“Oh……**!Jungle快拉我上去!”
李君阁笑得都要晕过去了:“我靠就你这本事还来望风?老子可不敢拉你,等着!”
拿电瓶灯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根粗长的木棒,抓住一头递过去:“来之前不探路的?这都能掉坑里?”
芋头都哭瞎了:“我为什么要跑?我为什么要跑?我又没偷菜为什么要跑?”
李君阁带着芋头往兰场走,笑得站都站不稳了:“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早干啥去了?”
……
领着芋头来到兰场,拿了一个盆子,先让芋头脱成光猪把衣服都丢盆子里,说道:“手机钱包都摸出来,你这衣服可没法再穿了,待会都给你扔了啊!”
芋头边脱边骂:“Shit!Jungle你们这个风俗!一点都不好玩!”
让芋头站在沟边,李君阁拎开水龙头,拿着管子就开始冲,冻得芋头哇哇直叫。
三五两下冲干净,李君阁又丢给他一块毛巾裹上,带他去洗澡。
水温调得高高的,大冬天的冻着可不得了。
林奶奶正在给竹鼠加料,听到动静出来问道:“这是咋了?哎哟这是咋的了,这是掉粪坑里了?!”
李君阁笑得捧着肚皮喊痛,将事情跟林奶奶一说,林奶奶也是忍俊不禁,拍了李君阁一巴掌,笑骂道:“叫你悠着点悠着点!你看还是闹出这事情!”
李君阁还在揉肚子:“哈哈哈这真是泼天冤枉啊!当贼娃子不先看好逃跑路线,这能怨我?!”
等到芋头将自己搓得红头花色的出来,林奶奶已经煮好了一碗红糖醪糟粉子荷包蛋,对芋头说道:“娃子可怜的哟!赶紧把这个吃了,加了姜,驱寒的!”
芋头穿着李君阁的衣服紧巴巴的,刚开始还一脸幽怨,等到醪糟粉子一进嘴,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痛:“哇Jungle这是什么东西?太好吃了!”
林奶奶笑道:“锅里还多着呢,觉得好吃待会又加,咦?还有个外国娃子呢?”
就见院子边上扑过来一个人,满身的竹叶平青苔,看到芋头就抱着哇哇哭,大家一看,正是粽粑!
芋头一脸纳闷,老子掉粪坑都没叫唤,你娃怎么哭得稀里哗啦的?
就见粽粑说道:“吓死我了!竹林里边全是墓碑!我在里边绕了半天都绕不出来……哇哇哇太吓人了……”
好在林奶奶的红糖醪糟粉子荷包蛋居然还可以安心定神,两碗下肚,粽粑立马浑身冒汗脸色红润,阳气充旺诸邪退避,啥坏事儿都抛于脑后了。
……
一场闹剧过后,新年终于结束,李家沟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村后山上沉寂已久的梯田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大伯还是没过上农开公司农业部部长的瘾,因为大家还是习惯性地叫他“提调”。
这几天村子里欢声笑语不断,大伯通过大广播发话了,谁家租的地,谁家赶紧将田里的稻花鱼捞走,将草割掉,田坎修好,等待统一安排翻地,不白干,五十一亩。正月三十一过,谁家要是还没有清理好水田,那就是放弃这部分利益,李家沟农开公司请人弄,不过田里的鲤鱼鲫鱼黄鳝泥鳅就归别人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伟大的田坎
于是这几天将地租给李君阁的人家都往自家田里跑。
鲤鱼鲫鱼吃不完的就做成熏鱼,配方还不能按往年各家爱咋弄就咋弄,全部按奶奶的配方来腌制,弄好了吴志秋来检测。
如果合格,李家沟农开公司负责收购,统一送村头新建的大熏坊里熏制成成品,放到网站上发售,这些可都是富硒食品哟。
泥鳅鳝鱼自己吃一部分,还送左邻右舍一部分,弄得满村都是烧鳝鱼烧泥鳅的香味。
李家沟的泥鳅鳝鱼品质好,泥鳅大堂哥的饭店收了一大部分。
鳝鱼这玩意儿没办法,放一起要互相吞食,于是只能由乡亲们自己去夹川县城里卖。
因此五溪一号换装后第一次行船,就是满满的鱼腥味。
是的五溪一号又换装了,花费了秋丫头七天的时间,让碍人眼的二皮退下了历史舞台,船顶换上了白大可爱的下司犬形象。
这还经过了一次激烈的网上票选活动,最终的竞争在白大和麻头之间展开。
白大在网友心目中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逗逼的性格,满脸的笑容,相对于麻头的高冷,最终还是它更受网友们的欢迎。
于是从现在开始到暑假结束,五溪一号顶上就是一个箭毛耸立,没心没肺,满脸贼笑,看似蹲得老实,实则拿眼睛斜瞅着旁边一只振翅蝴蝶的白大了。
网友们欢呼称庆,不管谁上来都好啊,只要能将那二皮一屁股踹下去,就值得喜大普奔!
县城里人眼睛毒,一眼就能看出李家沟拉出来的鳝鱼是野生的,头两天还好,第三天开始,五溪一号一到码头,收鳝鱼泥鳅的贩子就围上来了,死活要老乡们出手,价钱嘛好说好商量。
等到头几轮乡亲们回家一亮票子,这下开始还懒心磨肠的那些人家也心动了,我靠刚出十五就又财喜,那不赶快还等啥?
于是所有人都动起来了。
就连刘爷都打来电话,嗯,开春的野生肥泥鳅,大补赛过人参啊,按药师叔的估计,这眼看着就要耕杜姐那块地了,老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嗯,皮娃你懂的……
懂的懂的,于是李君阁又在各家捞起来的泥鳅里挑了十来斤最肥美的给刘爷送过去。
接下来就开始备耕了,首先就是“挑泥粪”。
泥粪就是将来插秧之前要在稻田里施加的第一道底肥。
一般自家那点地,就是牛圈,猪圈,老阳沟里堆积了一年的肥料就够了。
不过一下要重新开出上千亩的梯田,这泥粪还用老办法估摸着有些不够。
皮娃还说不能用化肥,以为这就能难倒我们玩水田玩了上千年的李家沟老爷们儿?想多了!
正好音妈妈也带着山上的支援部队下来了。
大伯跟音妈妈,吴志秋一商量,老办法捡回来,堆肥!。
先在田地里堆上谷草,然后将泥土堆放上去,烧!
当然不能像烧陶器那样烧,那就“过火”了,要烧到刚刚好,土变成干土,然后就和上各家粪坑里运来的粪料,重新变成湿泥,再拌上青草,堆成一个个坟丘一样的大馒头形状,盖上土发酵就可以了。
猛禽的身价再次暴跌,先是拉鱼,然后是拉木头,现在连大粪都拉上了。
这车在半山林场和李家沟天天跑来跑去,车头上油漆都被横生的树枝挂掉了不少,满脸的沧桑。
有一次去蛮州4S店保养的时候,经理一看到就竖大拇指,这才是土豪的开法!这款车总共卖出去七八辆,多数都是改成越野样式,然后在后窗上贴个进阿里的线路图或者国家地理的标志就在城乡结合部装逼。哪像这位,虽然啥都没贴,一看就是无人区几进几出的主!
鱼,鳅,鳝鱼抓得差不多了,肥堆起来了,接下来就是修田坎了。
水田的田坎,那是每年都要保养的。
老话说的“人懒地一天,地懒人一年”,真不是可以糊弄了事的。
首先是“铲田坎”,要将田坎上长出的野草,小树苗通通割掉。
这还不算完,还要将贴着水田的那一边用锄头铲去一寸左右的厚度,将这边杂草的根除尽。
之后要开始“滋田坎”。
田坎底部,经年下来会出现一些漏水的缝隙,需要人光脚下到田里,那脚在田坎底部踩踏,指头察觉到缝隙就要将周围的泥浆翻过来,将缝隙一一滋上。
做完这些,才开始“坝田坎”,重新用锄头挖起田里的泥,将刚刚铲掉的那一寸厚的田坎重新坝上。
然后还要处理田坎另外一面,需要铲去杂草,李家沟的乡亲会把每一分土地都都利用起来,田坎一般向阳,到时候坡面上还要种上豆子,除了可以固肥,也是一分收成。
弄完这一切,一根新田坎就诞生了。
中国的水稻种植地区,几千年来,都是用这样的方式,血成命续,才造就了类似元阳梯田那样的奇迹。
这个民族的伟大,仅仅由此就可见一斑。
黑白棕三人和俩妹崽也被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感染到了,闹死闹活也要开一片田,研究汉文化的,先贤典籍都是上层建筑,这个才是基础。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连老伯四爷爷都大力支持,李君阁只好翻着白眼给他们指了一小块田,由得他们去搞。
几个人高兴坏了,白婶还专门做了一块木牌子,正儿八经的立在田坎边上,上面歪歪扭扭用中英双体写着“哥大体验田”几个字,底下还搞了一排小字:“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虽然牌子简陋得要命,却愣是把李君阁惊着了,这哥大的教授,当真不是白给!
接下来就该耕地了,将杂草,稻桩翻入底下,让它们育成绿肥。
老规矩是三耕三耙,精耕细作还有五耕五耙,当然以现代的耕种技术已经不用那样了。
在耕牛都没剩几头的李家沟,人力翻耙一次基本就够使了。
李君阁让大伯先别着急,等卷扬机道修好,将碎草机拉上来,将杂草全部碎了还田比直接耕埋轻松愉快很多。
前面那些事情其实都是大伯音妈妈在掌总。李君阁这段时间忙的,就是卷扬机道的事情。
卷扬机本身不值什么钱,值钱的是卷扬机道。
还是建溜索那家公司负责勘察设计,朱朝安负责基建部分,李君阁进行质量监督。
首先根据山体坡度搭上钢架,笔直一条从山脚一直修到山顶,然后在山顶搭建卷扬机棚,钢架上铺上铁轨,将铁制小车放到轨道上,通过山顶卷扬机放下来的钢缆升降。
工程量不小,好在技术难度不高,还是采用跟溜索一样的建造方式,分段施工,愣是在正月三十前胜利竣工。
大伯看着铁路一般直通山顶的卷扬机道,倍觉失落,摇着头对音妈妈感叹道:“看看娃子们干的这些,我们这一辈,谁敢想啊?”
音妈妈也感慨:“是啊,娃子们长大了,我们也老喽!现在该是他们撑起来的时候了。”
吴志秋说道:“传统耕作技术,也要和现代文明结合起来,才会取得进步,皮娃说了,有了这条道,可以把耗在梯田上的很多人力解放出来,投入到李家沟建设的其它地方,现在的李家沟,缺的是人手啊!”
缺的其实不光是人手,钱其实也缺,李君阁的垂钓中心一再往后推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资金问题。
好在年前通过普通糯米换乌金血米的方式,又淘换到四五十吨乌金血米,现在在网上卖得不错,能保持收支平衡。
年前于丫头在各大超市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阿音身着苗家味道的李家沟女工服饰在山林中徜徉的巨幅画像一挂,任谁都要往富硒食品柜台多看两眼。
不提价还不知道有钱人多,现在的乌金血米销售极为火爆,零售价都六十八了,一样供不应求,带动网站销量也跟着水涨船高。
看得远在北京的王吉星捶胸顿足,直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前浪,眼看就要死在沙滩上。
然后哭着闹着要于丫头看在去年帮她销售荔枝的份上,死活要她将今年的收成匀一部分出来供应首都,你蜀都人是人,我首都人就不是人了?!
然后转头又给李君阁打电话,米这头于丫头吃了个脑满肠肥,果子你可不能再这么不地道了,还有八十一斤富硒生态猪,你养不养?六块钱一个的富硒鸡蛋,你生不生?赶紧的呀!
李君阁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老子是人,想生也没法生啊!
将事情跟阿音一说,两手一摊:“今年估计我是顾不上这头了。”
阿音却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问题,说道:“你公司顾不过来,可以让乡亲们干啊!谁家不会养鸡养猪咋的?之前担心的是销路,现在路子摆在眼前,难道有钱不赚?这事情你别管了,把王叔的电话给我,我去跟他谈。”
李君阁却心疼阿音:“如果让乡亲们来散养,这管理上就太辛苦了。绿色富硒食品招牌一打出来,对于饲料,药品,圈舍的卫生,禽畜的状况,都是有要求的,光这几样就得跑断腿!”
“要保证产品质量,不采用集中饲养的方式,管理者的辛劳那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媳妇,听话,我们不接这个活,啊?”
阿音一挥拳头:“不行!这个硬骨头,我来啃!当年大伯怎么过来的?他就是我的现成榜样!”
第二百九十二章 白居易
李君阁手扶脑门:“你是一个小女生,能跟当年三四十的壮汉子比拼体力比拼熬夜?算了算了,那这样,你再把吴志秋跟昭娃拉上,然后等农大的教授们来了,能往他们身上甩的活就往他们身上甩。吃我李家沟住我李家沟,遇到事情不搭一把手还成?”
“然后质量控制和销售还是公司来统一把关,然后统一收购,统一发货,这事情把硌豆跟二狗用起来,差不多拉扯着能扛过今年了吧?”
“明年,等明年我腾出手来,我们再从公司角度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阿音笑嘻嘻地拉着李君阁的手说道:“你看,还是能想出办法来的嘛。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君阁翻着白眼:“别跟我打官腔,我这是心疼媳妇!要换一个村长来,你看我搭理他不!”
阿音抠着李君阁的手心:“嗯,二皮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们辛苦不管的。”
李君阁心里嘀咕:美人计!糖衣炮弹!多少好汉栽这上头!吃不消啊吃不消!
……
农事这还仅仅是一个起头,李君阁那边还有一口种鱼池荒着呢,眼看着就要到育鱼苗的时节了,李君阁找了个机会,将在空间里呆了小半年的清波,军鱼,岩鲤,白甲都放回了种鱼池,让它们先适应适应。
又找了个机会,从空间里装了二十袋乌金血米的种子出来,每袋一百斤,堆到自家猪圈上方的木楼上。
做完这些,这才跑去召集良子,秋丫头,林旺财,石头叔,商议兰花送展的事情。
当天晚上大家在兰场碰头,秋丫头又给李君阁带来了一个惊喜,她师傅丁一山也给拉过来了。
丁老头相貌清癯,留着长白胡子,带着圆圆镜片的眼镜,头发后梳,还拖着一个白色的马尾。
丁老头看到李君阁就主动打招呼:“皮娃是吧?听秋丫头念叨好多次了,第一次见面,你好你好!”
李君阁简直受宠若惊,秋丫头又提供假情报,这老头好相处得很啊,赶紧甩锅:“丁老是吧?哎呀你看您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拜访过一次,实在太失礼了。都怪秋丫头,说是你不喜欢外人打扰,我一直不敢登门啊!”
结果丁老头第二句就现形了:“别来别来,我是真不喜欢有人打扰,不过你那砚台确实是好东西啊!能不能再匀我几方?”
靠,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李君阁笑道:“好说好说,您是要送嘉州画派几位同门吧?”
丁老头说道:“我对砚台本来是没有要求的,认为这就是一个工具,对画技本身是没有帮助的。结果秋丫头那天给我送来后,那墨真是磨得上瘾,那个舒服劲带到了画里边。哈哈哈,才明白文房四宝,古人诚不我欺啊!”
“然后我上网一查,你们李家沟的这东西在京城都小有名气啊,嘿嘿,于是就求上门来了……”
李君阁连连摆手:“言重了言重了,我蜀州的画派要用我李家沟的东西,那是我们的荣幸啊。这样,正好石头叔的新工坊开张,明天我就陪您去青珉石坊看看,您老亲自遴选合意的,如何?”
丁老头哈哈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李君阁笑道:“我们也别提钱的事儿!欢迎嘉州画派暑假里头来我李家沟写生,一定保证各位吃好喝好看好,临走的时候只求诸位给我们李家沟各留一幅山水墨宝,就算扯平,如何?”
丁老头更是高兴,说道:“哈哈哈,当真要得!这就是雅事儿了!”
说完挠着头道:“你不知道我谢绝打扰是有原因的,求画之人太多,不是以势压人,就是以财压人,都是拿去讨好上司结交权贵的,还是跟你这样的来往比较舒心啊!”
然后又说道:“关于煤砂罐那个事情,你给秋丫头那些形制,还有寺庙里那套茶具的图片,我已经发给艺术设计院的院长了。他是留法回来的,也正想整点有中国特色的设计,刚好有这个契机,你放心,绝对给你们搞好!对了,今天是什么事?您尽管开口,老夫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李君阁笑道:“有您老把关,那这事情就更好办了,事情是这样,我们夹川发现了两品异种奇兰,现在正准备拿去日本送展。但是我今年看了天工奖的展场,人家布置得那叫一个讲究,因此上,我想着是不是也学学人家的套路,尽量把展台搞得雅致一些,别一个破盆子往那里一搁就完事儿。”
说话间旺财叔已经将两盆兰草拖出来了,轩内顿时暗香浮动,令人顿起幽然之思。
丁老头也是老蜀州人了,兰花见过不少,一见碧波玉龙那梦幻般的花型也惊着了。
熟视了一阵,然后开始闭上眼睛,瞑目养神。
秋丫头赶紧让大家别说话,然后开始在一边案桌上铺毡子,铺双层的宣纸,倒墨倒水一通忙活。
李君阁有些不明白,看这架势,怎么又突然要开始画画了?
秋丫头领着众人出来,拐过一个屋角才低声说道:“师傅这是来灵感了,现在不能打扰。”
一群人不明觉厉,都感觉艺术家是另一个星球来的物种。
旺财叔还低声对秋丫头说道:“秋丫头,你以后会不会也这样神神叨叨的?”
秋丫头抿嘴笑:“哎哟,我离这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几人就这样闲扯瞎聊着,约摸过了一个钟头,才听见一声长笑:“哈哈哈,成了!不错不错!”
几人赶紧转回,就见丁老头正在活动手指头,一边看着自己刚才的画作,一边点头。
李君阁凑头看去,画中是一个偏厅一样的地方,明显是一个古代的办公场所,几案,香炉,书架,蒲席,帷帐,笔砚俱全,几案上堆满了案牍,后边的博古架上也摆了一些陈设,但主要还是书简。
一个古装人物丰神俊朗,手持毛笔,似乎正在修改一篇文章,但是眼神却不在文章上。
窗外近处是绿柳,远处是青山,天上流云徜徉,正是人间春好时节。
画中人物视线遥望着天上的白云,明显是深思不属。
几案上摆着一盆花,正是“五溪仙黄”,窗下靠几上也摆着一盆,正是“碧波玉龙”。
旁边题了两句诗“犹喜兰台非傲吏,归时应免动移文。”
一看诗句李君阁就明白了,画中人物乃是白居易,画的是他在秘书省中的工作片段。
唐代秘书省又叫“兰台”,是负责校验典籍,勘正文章的地方。
这其实是一个清贵的职位,品秩虽然不高,但是要是没有点学问还真进不去,可白居易对这份工作似乎还不太满意。在回忆这段生活的时候写下了“厌从薄宦校青简,悔别故山思白云。犹喜兰台非傲吏,归时应免动移文。”这么一首绝句。
看似嫌弃这份工作,想起了故乡的云,其实有作者一份自傲在里边。
当真是移文不可改?当真兰台吏不傲?当真的理解你就输了!
一个“喜”字说得明白,大家都干得可以,到了我这里都不用再动笔了,今天一天又偷懒了,不错不错,值得表扬!
这是种什么心态?这完全是在俯视同僚!
画里白居易的神情完全将这层诗意描绘了出来。
李君阁击掌叫绝,能从兰花联想到兰台,从兰台联想到白居易,不管丁老头这是熟虑还是巧合,这个坑,已经给日本人挖得妥妥的了!
主要是白居易对日本的影响实在是太过深远,还在唐代,白居易的大作就已经被日本人视若圭璧,平安时代大江维时编辑的《千载佳句》,收集了中日诗人诗歌一千一百多首,其中白大大一个人占了五百三十五,差不多就是一半!
当年嵯峨天皇召见臣下小野篁,曾念了一句诗:“闭阁惟闻朝暮鼓,登楼遥望往来船。”
小野篁奏对道:“老板你这两句整得多巴适的,不过‘遥’字好像改成‘空’字更安逸些。”
天皇感慨道:“这是白大大的句子,你真当老子做得出来?老子特意拿来试你龟儿的!原来你狗的读都没读过的说?原诗里头恰恰就是一个空字!你龟儿的诗思,硬是跟我偶像合拍了哟,赏!”
由此足见白大大的诗篇,对当时孺慕汉家文明的周边各个小国的影响。
这包药送过去,日本人绝对是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李君阁将思路给几位一说,连老头都觉得匪夷所思,讶异地道:“哈哈,这太巧了吧?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李君阁说道:“丁老,这幅画我可就厚着脸皮求下了啊!展台就按唐代秘书省这个厅角布置,再把这幅画挂上。石头叔你抓紧时间用青珉石雕两个兰盆。‘五溪仙黄’至正大雅,盆子就雕成夔鼓之型;碧波玉龙如潜龙出渊,盆子就雕成东海巨浪之型。然后良子你负责移盆修饰,这就妥了!”
丁老头笑道:“前几天收了你一个砚台,正寻思着这么谢谢你呢,这幅画要是能帮得上忙,那就太好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拯救金雕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君阁开始了壮大公司队伍的工作。
其实从腊月各家各户杀猪开始,到大年十五各家走人户,李君阁就一直在观察人选。
那些在家里不用长辈招呼就干活的,走人户主动进厨房帮忙的,打牌时漫不经心随叫随下的,这些优先考虑。
至于那些扫帚倒了都不扶的,走人户只顾嗑瓜子聊家长里短的,打牌时红头涨脑吃饭都要叫几次的,那些就需要再议了。
小堂哥李君华从修渠就跟着大伯一直在干,分段包干的时候也自己领了一段,一直都干得不错。这次修卷扬机道的时候,李君阁也把他带着,准备让他以后在基建的时候跟朱朝安搭把手。
王宏光,就是李君阁刚回来打玉米时送他訇子油的那位,三十多岁的汉子,种地是一把好手,李君阁让他去兰场那边给旺财叔和吴志秋打下手,兰场,茶林,自家的荔枝树龙眼树都要管着,干些分苗,换盆,栽树,剪枝的粗笨活计,好将旺财叔跟吴志秋解放出来,有更多的时间搞科研。
王庆华,王庆国的弟弟,王晓柏他老爸,今年也不出去了,负责钓友的接待工作,送人,送饭,接人,收钱,让农家乐的玉莲嫂子能腾出手来。
玉莲嫂子和大堂哥饭店的领班小红,将带着一队李家沟的小姑娘去首都余再男的酒店接受星级服务和管理的培训,为接下来的民宿和垂钓中心做好人才储备。
何苗喜欢动物,在干好护林队巡山和线路勘察的工作的同时,还要负责鱼塘,鼠场,雁场的管理。
林奶奶年纪大了,还是做好兰场鼠场的后勤工作就好,做做饭,洗洗衣服,管好劳动工具就成。
硌豆跟二狗,两人在李家沟和县城一人一个星期轮换着来,除了要做好发货的工作外,在村里还要配合阿音,做好各家散养禽畜的管理,检查工作,严格把关,保证禽畜都能满足绿色生态的标准。
诸事分配完毕,李君阁才算腾出手来。
这天,李君阁陪着二堂哥去给钓友们送饭。
二堂哥脑子活,受到当年夹川走街串巷的“担担面”的启发,搞了个船儿面,将炉子锅碗搬到了船上。主打就是林奶奶传授的担担面,墨鱼炖鸡面,鸡汤抄手,红糖醪糟粉子荷包蛋。
一经推出,广受好评。
久长居送到钓友身边的饭菜,经常都已经凉了,这个可是现煮现得吃,而且是正宗的老夹川味道,好多在河上玩游船的游客,也经常要追上来整一碗,连呼好吃过瘾。
李君阁这两天就是陪二堂哥送饭,告诉他一些钓友们的忌讳。
葫芦溪是钓友们集中的地方,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大湖被钓友们称为“大圆湖”,小湖被钓友们称为“小圆湖”,整体被称为“匏瓜儿湖”。
大小湖交界处的铧尖位置,是鱼道所在,属于匏瓜儿湖最佳的几个黄金钓位之一。
夹川几个老钓鱼人轮流守着这个位置,换人不换窝,就连春节期间都一直守着,这鱼瘾不是一般的大。
今天是老李当班,远远看到李君阁他们的船就伸出两个指头,意思是:“老两样!”
钓鱼怕惊窝,李家沟有一个会钓鱼,了解钓鱼人心态的李君阁,这也是钓鱼人喜欢在李家沟扎堆的原因。
饭是凉的可以原谅,水送晚了可以原谅,鱼窝子给我惊了,不能原谅!
因此李君阁远在离钓位百米就停了发动机,改用手划,划到离老李还有二十来米的位置就靠岸,等他自己过来端面。
老李往窝子里续了两把窝子料,先把鱼安抚好,这才背着手过来端吃的。
老李跟李君阁也是老交情了,见他过来,李君阁将二两担担面端给他,笑道:“老李,收成如何?”
老李端过担担面,笑道:“我就不是来钓鱼的,主要是嘴馋了。哈哈哈,你们的这几样东西硬是要得,正宗的北门口下面老馆子的味道哟!”
李君阁竖起大拇指:“这你都吃得出来!你这嘴巴也是够刁!”
老李一边把面呼噜呼噜往嘴里刨,一边笑道:“那是,说起老夹川的风味小食,我都是门清!华仔,再来一两鸡汤抄手,汤宽点!吃完辣的,再来一碗鸡汤涮涮嘴,巴适得板!”
李君阁哈哈大笑:“老李,你就是嘴上功夫下狠了,手上功夫才有点黄!”
钓鱼人最见不得人家调侃他手艺差,一瞪眼说道:“你啥子眼水!没见到我都下护了啊?里头一条大鲤鱼,七斤没跑!”
说完又道:“我钓位后头林子里边,落着一只老鹳,扑腾了半天了,你不去看看?”
李君阁说道:“哎哟!那我得去瞅瞅,别是被渔网什么的网住了吧?”
……
来到林子边上,在一棵老树边上停下,果然听到林子里边一阵扑腾的声音。
轻轻走进林子,果然,声音是从一丛灌木丛后边传来的。
李君阁走近灌木丛,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不一会又继续响起。
李君阁悄悄蹲下身来一瞧,我靠,这老李还好意思说我没眼水,他自己才是!还能把一头金雕看成老鹳!
这金雕应该就是前段时间跟麻头争斗那只,不过现在瘦得羽毛都蓬了,在那里煽动着翅膀,可是怎么都飞不起来,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这才没多久啊,怎么就混成这样了?李君阁往金雕脚上看去,只见一团渔网将金雕的爪子缠住,其中一只爪子已经伸展不开了。
金雕也发现了李君阁,放弃了挣扎,将头搁在地上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你也太倒霉了吧?”李君阁抠着脑门,这金雕要是不予以救治,估计死亡就是在这一两天的事情。
这时二堂哥已经在外面喊了,李君阁赶紧将金雕收到空间里面,然后走出了林子。
老李还在喝鸡汤,边喝边问:“怎么样?看到了没?”
李君阁说道:“没见着,估摸着已经飞走了!”
老李说道:“那就好!扑腾了一上午,搞得人心烦意乱的!影响我发挥钓技!”
……
回到李家沟,李君阁道久长居拿了平时给麻头喂水的半边葫芦,来到溪边找了片竹林钻进去,进到了空间之内。
第一件事是先将青珉石仓库上的几盆花移到空间岛上去,那里金雕进不去,放那里最安全。
金雕趴在空间地上,乖乖地没有扑腾,似乎体会到了空间给它带来的好处。
才不多一会,金雕的脖子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正抬着头观看四周。
空间中李君阁是以神魂的方式存在,因此不怕金雕会对它造成伤害,于是先用神念将金雕脚上的渔网切开,扔到了空间外头去。
从灵泉里摄取了几条小鱼放到金雕的嘴边,金雕一口一条都吞了下去。
又用半边葫芦摄了一些灵泉水给金雕饮用过后,李君阁才开始蹲下身子检查金雕的身体状况。
不知道在金雕眼里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反正它乖乖的任由李君阁摆弄,没有一点抗拒和挣扎。
李君阁先检查了被渔网困住已久的脚爪。
还好,掰起脚爪的时候,明显能感到爪子上传来的抗力。
然后检查金雕翼侧的身体部位,果然,有一道愈合后的伤痕,这只金雕,真的就是跟麻头干仗那只。
不过伤口愈合得很好,身体虚弱的原因不在这里。
接下来李君阁又检查金雕的其它部位,没毛病,检查蓬起的羽毛,也还好,没有寄生虫。
跟着唯唯混了这么久,李君阁也算是半个鹰类学家了,一通检查下来,金雕主要还是长期饥饿导致的营养不良。
这就好办了,李君阁又喂了金雕几条小鱼,摸着它金色冠羽说道:“以后我就叫你金毛了,你就在这里好好调养吧。等我们调理好了,嘿嘿嘿,出去吓你唯唯阿姨一跳好不好!”
金雕站起身来,拿脑袋蹭了李君阁几下,啊啊叫了两声,似乎在回应李君阁的话语。
又在湖边开出一个浅水池,抓了些空间里的鱼类放进去,既然金雕能够站起身来了,那自己取食应该问题不大了。
接下来几天,李君阁白天就在新木楼工地,雁棚鼠场,鱼塘菜地各处忙活,夜里就用猎户叔那里摸来的大鹰哨调教金毛。
金毛在空间里一天一个样,身体越来越壮,已经不局限于从浅水池里啄鱼了,甚至几次飞到湖面上抓大鱼过瘾。
至于空间里的小鸟什么的,早就被它弄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的金毛,头上的金色羽冠闪闪发亮,眼神更显灵动霸气,一身羽毛油光水滑,体重超过了十斤,双翅展开宽大两米多,腿脚力气大得惊人,李君阁空间里没有一棵能承受它重量的大树,没办法,李君阁还只有去后山弄了几根粗壮的木头,给它在空间里搭起了一个架子。
不知道是不是在空间里待得最久的关系,金毛和李君阁的沟通交流甚至比麻头白大还顺畅,经常是李君阁心意一动,还没来得及吹哨子,它就已经腾空而起,按照李君阁指示在空间里翱翔起来。
李君阁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在一天上午,去自家后山将金毛放了出来。
一看到李家沟的大山小河,金毛兴奋异常,扇着翅膀腾空而起,直上九霄。
李君阁这才屁颠屁颠地往摄制组跑,显宝的日子到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让人意外的司星准
来到摄制组所在地,就见唯唯正在那里整理资料,膝头上正搁着笔记本电脑啪嗒啪嗒地敲着呢。
唯唯这几天也在尝试着用鹰哨指挥麻头拍摄,听说进展还不错,一见李君阁过来,唯唯就挥手:“你走你走,没时间搭理你,忙着呢!”
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喂!你搞清楚,这里是李家沟!咦?小宋二准他们呢?”
唯唯说道:“二准回蜀都了,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小宋他们正在研究怎么把人物加进素材里边,这御剑飞行,总不能人都看不着吧?”
李君阁琢磨了一下:“虽然是仙侠,是不是也应该符合最起码的人体工程学?我琢磨着应该就是滑板冲浪的姿势吧?这个阿音是行家,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找她演示演示。”
这事情说一嘴就算完,李君阁又道:“嘿嘿嘿,今天找你可有正事儿!我又给你们摄制组找到一位摄影师!”
唯唯讶异道:“你又找到了一头游隼?”
李君阁拖过一个挂设备的粗木架子,拿出粗大的鹰哨一吹,然后笑道:“麻头那体格太小,今天给你来一个战略级的!”
天空中金毛听见召唤,一个转身开始滑翔降落。
麻头正不知道在哪里玩呢,见到天空中有只大鹰往李家沟过来,立刻从一片林子中电射而出,看架势就是要迎战。
金雕是非常记仇的物种,一看又是这小逗逼出来挑衅,立刻一改方向,向麻头气势汹汹地扑来。
麻头凑近一看,我靠这毛货也不是太久不见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下子就麻爪了。
你龟儿犯规!你龟儿肯定服用禁药了!
麻头转身就逃,一看自家老爸在下边,一敛翅就射了下来。
比俯冲速度,金雕是远远比不上麻头的,一下子就被甩出去老远。
麻头飞到唯唯身边的隼台上,还昂着头对着金雕嘎嘎直叫,意思是:“你有种下来!看老子弄不死你!”
结果大雕真的就下来了,两米多的翼展,一米多的身长,别说麻头了,就连唯唯都吓得不行,一个劲往李君阁身后躲。
好在金毛还是给李君阁面子,看到了他制止的动作,扇着翅膀擦这两人头顶飞过,然后又掉过头来,落在了粗木头架子上。
斜眼鄙睨着麻头,意思是:“以后再敢在我面前瞎逼闹,分分钟!踩死!”
李君阁还赶紧给两位劝和:“金毛,麻头就是爱调皮捣蛋,你做大哥的可别跟它一般见识!麻头,金毛以后就是你大哥了,你们兄弟俩好好处,听到了没?”
麻头都要哭瞎了,爸爸不是这样排的!明明老子比它大好不好?你不能按着个头大小来啊!武松再能耐再能砍,他也不能越过卖炊饼的那位去啊?!
唯唯被金毛的翅膀刮得头发乱蓬蓬的,却也顾不上这些,直着眼睛拿手指着金毛在那里跳:“金……金雕!金……金雕!”
李君阁将她的手掰下来放好:“不是斤斤吊,是金雕,这怎么还结巴了呢?”
唯唯说道:“这,这不会是原来那只迷鸟吧?”
李君阁将金雕翼侧的羽毛拨开:“看,这是跟麻头打斗后留下的伤痕。”
唯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那次它受伤了,现在才应该刚刚复原吧?怎么可能不掉膘,还长得这么神骏?”
李君阁翻着白眼:“我李家沟山水养人,不行?!”
唯唯又说道:“不对不对,金雕是最难驯服的鹰类,得打小就训练起,怎么可以跟你这么亲热?!”
李君阁继续翻着白眼,最烦刨根问底的科研人员了!伸出食指刮着金毛脖子上油亮的羽毛说道:“那是我救了它的命好不好!哎呀这个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给你们找来的新摄像师棒不棒?麻头都能抗几百克的设备,金毛这么大,扛个四五斤没问题吧?快说谢谢!”
唯唯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见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哈你想多了,金毛的负重能力,跟麻头不相上下,还抗四五斤,哈哈哈哈……”
这下轮到李君阁目瞪口呆:“啥?”
唯唯捧着肚皮:“哈哈哈,金毛有多重?十多斤了!它的负重能力主要用来承受自己身体的重量了,哪里还有多余的能力扛四五斤?哈哈哈哈……”
李君阁眼睛都直了:“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
唯唯说道:“真不是骗你,金雕虽然身大力沉,能够掀翻杀死比自己重五六倍的猎物,但是它们真的没法长途负重,不能将大型猎物完整地拖回窝里去。”
李君阁抠着脑门:“这么没用?这不是傻大笨吗?我还指望着能给咱干点活呢!”
唯唯骂道:“你当是你抓来的奴隶吗?金雕诶!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诶!一级!啥都不干,放李家沟当个吉祥物也好啊!”
这时白大八兄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
李君阁一指白大他们:“我李家沟吉祥物不要太多好不好?你看,今年的吉祥物来了!”
白大他们见着老爸就撒着欢准备扑过来,结果金雕将头一转,几条逗逼狗立马闭声闭气了,脚步都放轻了好多,就连身量似乎都矮了一分。
李君阁一看大感奇怪:“咦?这八个家伙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谦虚起来了?麻头刚到的时候,它们可是满肚皮的坏水儿啊!”
唯唯笑道:“你真当它们是人啊?还谦虚!它们这是遇到天敌了!”
李君阁哈哈大笑:“哎哟!这八条闹山狗还有怂的时候?”
唯唯道:“哈萨克人最喜欢驯养金雕,用来牧羊。金雕喜欢追击狼群,一直追到它们筋疲力尽之后,扑下去一爪抓住狼头,将眼睛抓瞎,一爪抓住后背,然后将脊椎啄断或者拉断。国外曾经有金雕一上午杀死十四头狼的记录!”
李君阁听得自己后脊骨直发凉,缩了缩头,问道:“这么牛,那咋把自己整成濒危动物了呢?”
唯唯叹气道:“唉,这就是人类造的孽了,金雕是生态链最顶端的动物,人类在生产活动中,使用了很多对鸟类有害的化学物质,这些物质积累在动物体内,金雕摄入之后会导致蛋壳变薄,胚胎异常,这才是金雕濒临灭绝的根本原因。”
李君阁抚摸着金毛金光闪闪的羽冠,说道:“也是可怜,好在我李家沟要走生态农业的路子,金毛啊,你以后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实在过意不去,给我牧牧大雁就行……”
唯唯气得骂道:“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想把它当奴隶!”
……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君阁就训练金毛放牧大雁。
两只鹰脾性还不一样,麻头比较随性,早上跟下午把大雁赶出去,让它们落到大湾子里自由活动就行。
金毛气场强大无比,控得住场子,喜欢逼着雁群往高处远处飞,常常让李君阁看了都觉得这群笨雁可怜。
不过一想到大雁被金毛这样溜着,指定肌肉结实发达,到时候那味道嘛,呵呵呵……
于是也就不管了。
每天早上,大雁们在金毛的带领下下,迎着朝霞起飞,在李家沟大山小河见穿行翱翔,中午在湖滨湾子里栖息,晚上又背着夕阳从远方回来,俨然成了李家沟一份别样的景致,吸引了无数的观鸟爱好者前来观看拍摄。
不过李君阁又已经丢开手了,赴日的三个月商务签证已经下来,兰盆也已经雕琢好,兰花也移了进去,各式摆设陈列都已经购置妥当,篾匠叔的几支鱼竿也已经封装好,该出发了。
同行的有阿音,良子,篾匠叔,旺财叔,林昭。
阿音是行政干部,非遗交流和奇兰展览都算是她的政绩,必须跟上。
带林昭是怕旺财叔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有个什么场面上的事情会麻爪,有林昭这个大学生外加农技专家跟随着要好得多,顺便也促进他们父子关系。
正好老伯他们一行也要回去,于是李君阁干脆找二猛包了一个大巴一个货车,一起赶往蜀都。
蛮州市对这事儿还挺重视,工美大师带着非遗产品出访;精品奇兰送展;外加老伯自身也是蛮州出去的著作等身的著名学者。几件事情凑一块,蛮州市派了两个工作人员跟随,负责搞定沿途事宜。
有他们在事情好办许多,一行人到了机场,李君阁送别了老伯一行后,带着自己人换了登机牌,就向候机厅走去。
“我……靠!”一进候机厅就把李君阁吓得不要不要的:“死二准!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星准坐在候机的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等的就是这一下!没有枉费我提前一个钟头就来!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李君阁真惊着了:“你跑来干啥?我们可都有正事,到了日本没工夫陪你瞎玩!”
司星准翻着白眼:“谁还没点正事?!我还没工夫陪你瞎玩呢?!”
李君阁说道:“那你跑这里来堵我?”
司星准哈哈大笑:“哎呀呀还堵你!梁静茹给了你多大勇气说这话?我还要说你跟我呢!”
李君阁突然一拍脑门:“你把素边玉爪也送去参展了!对不对?”
司星准一撇嘴:“只有兰花才了不起吗?我可是受邀去参加电影节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电影节提名
李君阁讶异道:“你的片子不是还没开机吗?不对就算开机那也是电视剧啊,跟电影节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啊?!”
司星准拍着腿笑道:“啊哈哈哈哈,要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哎哟笑死我了!就不兴我有电影作品?”
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别闹!你当真有电影作品?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司星准笑得贼腻嘻嘻的:“你真当我在李家沟的半年是白混的?嘿嘿嘿,我拍摄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噢,对了,好像电影里还有你哟!”
这时提醒登记的声音响起,司星准站起身来,甩了甩长发,拖着箱子,带着俩助手就开溜。
“啥意思?喂喂别跑啊!话还没说清楚呢……”
可惜人家买的是头等舱,有资格先登机,李君阁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李君阁莫名其妙,感觉心里头像是白大在挠门,痒得都不行了。
一扭头对同行一群人问道:“咋回事?你们知道这是啥情况不?”
一群人也觉得匪夷所思,还是阿音说道:“他不是跟你最好吗?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哪里知道去?”
李君阁都要抓狂了:“这小子买了头等舱的票,却跑到我们经济舱候机厅来,就是来逗老子的!啊啊啊……”
一上飞机,李君阁就看到司星准躺在头等舱沙发椅上,这娃眼罩都戴上了!
哎呀我这暴脾气,李君阁上去就想抓他起来理论,结果空姐走过来温柔地说道:“这位先生请继续往前走好吗?这里是头等舱,您的座位在后面,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李君阁只好怒气冲冲地往后走,头等舱很了不起是吧?等老子回来也买头等舱!
路过司星准身边的时候,李君阁分明看见这小子的嘴角在往上扬!
装!你继续装!
一行人选位都选在一起,大家坐好后,良子将手机递给李君阁:“皮娃,查到了,司桑真的入围了!”
李君阁刚要接过来看,结果刚刚那位空姐走了过来:“对不起,手机等通讯设备请关闭了,我们即将起飞了。”
良子一吐舌头,又将手机收了回去,直接摁下了电源开关。
“我……的……个……去!”
好在良子之前瞟过了一眼,对李君阁说道:“入围的是地球贡献单元,名字叫《五溪河上的制竿师》,应该是一部记录片。”
李君阁恍然大悟:“错不了了,这半年他没事就往你们家跑!哎呀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休息了!”
结果他可以安心休息了,良子又安心不了了,这摆明了是拍的篾匠叔啊!
飞机降落在大阪机场,一行人从机场走了出来。
李君阁这时才想起一个问题,拉着司星准道:“你不是参加东京电影节嘛?干嘛跑大阪来了?”
司星准说道:“好像是他们京都建立一千几百年,反正是个整数,于是就把电影节搬到京都来搞了,对了,你的兰展不也是嘛?!”
李君阁说道:“那就是还能同路了?”
司星准说道:“我有人来接,看那边!”
果然,就见远处一辆奔驰车,一个妹崽拿着个牌子伊伊哇哇的又叫又跳。
李君阁一看就撇嘴,这日本妹子到底是来接人的还是粉丝来看爱豆的,妈蛋现在真是个刷脸的时代,长得帅就是走哪里都吃香!
没办法只好在这里先分手了,司星准对良子和篾匠叔他们说道:“颁奖礼上可能还要各位给撑撑场面,我这片子是单打独斗完成的,没团队,到时候一个人坐那里很尴尬的!”
李君阁哈哈大笑道:“没问题!到时候给你扎起!艾玛这动静闹得大了啊,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还能走红地毯呢!”
司星准哈哈大笑:“良子婶结婚不是走过一回红席子吗?一回事,就是去看个热闹,奖这玩意儿压根就没想过。走了!”
李君阁摇着头:“看看人家,下飞机就有车接,得,我们也出站吧!”
一行人出得站来,池田老头已经在机场外头候着了,良子一看到就小步奔了过去,跟老头深深一鞠躬:“爸,我回来了!”
工藤作跟山本一郎也在旁边,一边恭喜小师妹一边跟来人打招呼。
李君阁过来跟池田老头问好,池田老头笑道:“你们李家沟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制艺交流会吗?怎么又跟兰展扯上关系了?”
李君阁哈哈大笑:“我要跟你说我们还要顺便参加东京电影节,您老是不是更不会相信?”
池田老头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良子将手机打开,说道:“爸爸,皮娃说得是真的,你看!天啦!皮娃,司桑获得的不止一个提名!”
“啥?他不是拍的记录片吗?!”李君阁将脑袋凑过去,看着良子在屏幕上划拉手指:“地球贡献奖,嗯,这是啥?最佳艺术贡献奖?二准这是要逆天吗?!”
池田老头也惊讶万分:“你们说得都是真的?我看看我看看,唔,《五溪河上的制竿师》,这不是就是说的黄桑嘛!哈哈哈,黄桑,先不论电影能不能获奖,首先您就要在日本出名了!”
说完将篾匠叔的肩膀拍得啪啪响,很是替篾匠叔高兴。
篾匠叔刚见池田老头几人时还挺尴尬,这老头跟自己一直是平辈论交情的,现在自己把人家的女儿拐到手了,这称呼上有些不好开口。
迟疑着叫了一声:“爸……”
池田老头被雷了个倒仰,连连摆手:“这……这称呼……真不习惯,你还是叫我池田师傅吧!”
这时工藤作说到:“师傅,货都拉上车了。”
池田说道:“那行,那我们出发,回家,黄桑,去看看我的工场!”
以大阪为中心,京都和池田工场所在的和歌山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大阪到京都几十分钟,到和歌山要一个多小时。
日本的县比市大,纪州和竿,产地集中在和歌山县的桥本市。
一路上风景优美,日本森林面积覆盖率近百分之七十,这跟他们的工业结构有关系,别人是羡慕不来的。
不过跟李家沟比,李君阁心理优势就大了,老子那里森林覆盖率百分之九十都有!
和歌山算是在京都旅游带上,不过桥本市本身没什么景点,因此显得格外的幽静。
这个也合李君阁的胃口,他最怕人多的地方。
路面也非常的清洁,李君阁暗自点头,对阿音说道:“阿音,我们李家沟以后的路面,钓场周围环境,至少要搞到这个清洁程度才行。”
阿音也是一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三个车开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前停下,这房子占地不小,白墙青瓦,木梁穿建,是典型的日本平安时期的建筑风格,属于唐风向和风转变的时期,建筑中既有中国建筑的影子,又有日本建筑的影子。
屋后还有一口二十多平方米的标准水泥方池,估计是试竿池。
一行人下得车来,就见院外竖挂着一个木匾,一看就是老物件,上面写着几个汉字“精一坊”。
池田老头开始邀请各位进院。
进门是一个日式庭院,跟篾匠叔李家沟木楼旁边的院子相似,院子不大,但是设计非常精巧,甚至可以说是精细到了极致,这也是日本人的喜欢钻牛角尖的性格决定的。
庭院周围的廊下,还有三四个人估计是池田老头的徒子徒孙,正跪坐在那里弄竿子。
见到池田老头进来,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双手扶着大腿,鞠躬致礼,礼貌非常。
池田老头大咧咧的摆摆手,领着众人进屋。
进门就是榻榻米风格,众人分宾主坐下,李君阁暗自腹诽:“我可算知道你们的罗圈腿是咋来的了。”
一边开始打量这房间。
房间就是木制纸糊的隔板,就池田老头后面有一道墙,上面挂着一幅古旧的书法,也是汉字:“其技惟精,其道惟一”。
李君阁暗自点头,这应该就是池田老头精一坊名称的来历了,也不知道是哪一辈老祖先人传下来的。
不过这字在日本可能算是好字,但要按中国的书法审美来评价的话,“墨猪”二字恰如其分。
在一个处处都类似中华文明的地方,却处处透着与中华文明的不同,李君阁呆的其实有些别扭。
这是一种神魂上的不融合。
好在池田老头很快就打开了话题:“你们这次来这么多事情,日程上会不会太紧凑?”
李君阁说道:“我们本来是准备分两头,一头是兰展,一头是制艺交流会,现在多了个电影节颁奖礼,不过我们都是办理的三个月商务签证,只要这三样时间不凑到一处,还是挺宽裕的。”
良子的妈妈也进来了,挺慈祥一个老太太,刚刚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现在坐在池田老头的身边款待宾客。
众人又是一番搅扰。
池田老头说道:“事先没有想到,你们李家沟居然出了一部记录片,既然是描述中国制竿师的,里面肯定也会拍摄得很详细,这样,工藤你看看这部电影在电影节哪个时段有放映,我们联合会组织来一次观影,一是给黄桑捧捧场,二是让联合会的工匠们学习学习,接下来的交流会有了这个引子,相信会开得更好。”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五溪河上的制竿师》
李君阁笑道:“这个二准,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这片子连我们都没有看过,到时候也带上我们吧,想来能获得两个提名的电影,应该是不差的。”
池田老头和良子妈妈又跟良子和篾匠聊了聊李家沟的生活,等到良子将婚礼的视频放出来给池田老头看的时候,老头一会儿惊讶得目瞪口呆,一会儿又止不住的抹眼泪,一会儿又高兴地哈哈大笑。
老太太也是看得又哭又笑。
看完婚礼剪辑,池田对阿音和李君阁说道:“良子对黄桑情根深种,可我们两个国家之间,唉!李家沟人人情深厚,良子在那里生活得很好,一点没有受到歧视。谢谢,谢谢你们的照顾。”
说完对着两人深深一鞠躬。
两人吓得赶紧还礼,阿音说道:“老伯,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们晚辈该做的。”
池田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按你们中国的习俗,应该叫‘回门’吧?今天给你们安排了一道传统的日本料理,‘鲋寿司’,是日本寿司的始祖,传说还是你们中国传过来的哟!”
老太太拍了两下手,徒弟们进来撤去茶点,重新端上来一个盘子。
盘子底下摆着一些米饭团,上面是一片片切好的鲫鱼,鲫鱼身体的空腔里,是满满的鱼卵。
池田老头眉飞色舞的介绍:“这是用我们附近琵琶湖产鲫鱼做的,是广为人知的特产,一直被视为高级品哟,今天难得你们来,特意开了一桶。”
说完拿筷子夹起一块来,说道:“平安时代的律令延喜式上,便有纪载,说是位于现今滋贺县的近江国,以鲋寿司作为纳贡的物品。”
“那个时候日本还没有发明醋,我们的先祖就精选了产卵期带子的鲫鱼。去鳞,去鳃,只留下鱼卵,清理完毕后将鲫鱼抹上盐巴后放进桶子里盖上,再在桶子上放置重物等待二到三个月时间让鲋鱼体内的血水慢慢挤出去除。”
“等到约夏季时,再把鲫鱼从桶中取出后先洗净,接着在鱼腔内填入抹上沾著盐巴的米饭、再把鲋鱼放入塞著米饭的桶子内放上重物压制继续发酵,时间越久越好。寿司里的酸味,就是这样来的。”
然后问良子妈:“这桶腌制了多久?”
良子妈说道:“这桶是腌制了一年半的。”
池田老头招呼众人:“来来来,耗时两年的美食,大家赶紧尝尝。”
日本人吃东西也细致,一盘寿司,一人分到一个小小的饭团。
李君阁早听到了几个关键词,“腌制”,“两年”,“米饭”,“盐”,“酸味”,心生警惕,你日本人的美食,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存疑!上次看良子吃纳豆就知道了!
其他人不知轻重,都将饭团塞进了嘴里。
就见神色各有各的古怪,篾匠叔想吐又不敢吐,翻着白眼往下咽!
旺财叔腮帮子突然鼓起,赶紧用手将嘴巴捂住。
林昭眉毛鼻子眼睛皱成一团,还失礼打了一个喷嚏。
倒是阿音,还在那里吃的眉开眼笑津津有味。
池田老头一副捉弄人成功的样子:“哈哈哈,鲋寿司的味道,很多人第一次都受不了,咦?阿音小姑娘不错啊,你吃过?”
李君阁翻着白眼心里嘀咕,他们苗家人,只要是酸的,都觉得好吃!
赶紧将自己那块给阿音:“这么喜欢吃啊,来,我的这块也给你!”
阿音高兴的接过:“二皮你真好!这鲋寿司,有一股特殊的酸香味,跟我们苗家的酸肉酸鱼差不多,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不辣的酸鱼呢!”
这下池田一家知道阿音是真心喜欢这道料理了,更是高兴。
至于其他人全在腹诽,还酸香,说得真好听,明明是馊臭!
李君阁笑眯眯的点头:“如此美食,岂能独享,回程的礼物我已经想好了,猪儿虫,王八婆,一个都跑不了!”
好在后面的料理都正常了,虽说还是不太习惯,但是都在还不错的级别,尤其是一道照烧鳗鱼,更是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家一起去京都,一是布置兰花展场,而是参加观影。
东京电影节为各部参展电影都安排了场次,观众每部电影都有机会观看。
影院不小,有一半是联合会的人,另外一半却是对这部电影有兴趣的观众。
李君阁看到影院坐得满满当当,看得出来日本人对传统手工艺还是很看重的。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的年轻人。
原来日本青年除了对漫画,小电影,cosplay感兴趣之外,其实喜欢传统手工艺的也不少。
灯光熄灭,银幕亮起。
片头是一段动画,一个娃娃拿着塑料枪跳着,然后瞄准一个牛奶瓶上的苹果,然后画面拉近成特写,枪上的准星瞄准苹果,然后一扣扳机,“啵”,枪口出来一个带收缩杆泡沫拳头,将苹果打倒。
娃娃嘿嘿贼笑,镜头拉远,原来是一个圆圈,圆圈里一个十字,像一个十字瞄准具,十字将圆圈隔成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娃子在调皮,旁边五个汉字“星准工作室”。
片头把不少人都逗笑了,李君阁对阿音说道:“二准这片头设计得还挺好玩。”
接下来就是正片了,画面一出来就是几个让人心绪不宁的忙乱场景。
开场就是嘈杂的市场,汽车声,叫卖声,吵嚷声……背景是人们在忙碌的交易,搬运,镜头的近处,是几筐装在竹编箱子里的萝卜青菜。
接下来是渝州街边的面馆,小桌子摆到了街上,喇叭声,食客们的点菜声,老板的答应声,背景是人们在匆忙的行走,食客在呼哧呼哧的吃面,镜头近处是一张尚无人坐的小桌,上面放着筷筒,里边是一把竹筷。
最后是夜总会,背景是疯狂的音乐,跳舞的人群和散乱的灯光,近处特写到一个果盘,水果被切成一个个小丁,每个小丁上面插着一支竹制的牙签。
音乐越来越急迫,人群越来越疯狂……
就在观众们都开始觉得难受的时候,暴躁的音乐戛然而止,画面突然一切,整个画面变成了一团迷雾。
接着银幕下方两侧出现一些竹枝,树叶,接着往银幕上方移去,观众才明白,原来这镜头还在从上往下移动。
接着银幕底部出现一汪绿水,人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拍摄的一段雾气蒸腾的河面。
绿水清莹,迷雾飘渺,恍若仙境。
没有音乐,只有岸边林子里传来的鸟鸣。
观众们之前被带得烦躁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不少人还舒坦的“哦”了一声。
突然迷雾中一个小木船的船头破雾而出,接着篾匠叔站在船上的身影也从迷雾里穿出来,手持一根绿竹长竿,左一下右一下的点击着水面,直面镜头而来。
篾匠叔轻皱着眉头,没什么表情,不过身上的穿着打扮已经是遇到良子之后的那套打扮,瘦削的脸型,沧桑的目光,低平的眉毛,绝对充满了中年男人的魅力,就听见影院里不少小女生“哇哦”起来。
字幕“五溪河的制竿师”在水面出现,接着又被水面的波浪摇得变形,之后被船头压过,消失在水中……
李君阁握着阿音的手紧了一下,这个开场,可以的。
然后影片开始倒叙,开始就是篾匠叔婚礼的镜头。
奶奶在新屋里坐着,笑呵呵的接受篾匠叔和良子的礼拜,给新娘套上手镯。
接下来就是池田来访时欢乐的场面,有九斗碗上觥筹交错,有试艺时的欢声笑语,有篾匠叔编织羊头送良子时的暧昧温馨。
李君阁转身看着良子,良子早已深深陷入了影片的氛围情绪当中,眼里已经充满了泪光。
但是再接下来,影片基调越来越凝重,突出的主题只剩下“孤独”。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中间矫正竹竿,刮刨竹枝,陪伴他的,只有那竹林中穿过来的一缕阳光,几声鸟鸣……
有他在乡场上设点摆摊,周遭人来人往,无一问津,陪伴他的,只有那一堆编织细密,雕镂精美的竹器……
有他在昏暗的炉火前调胶配漆,火苗在炉膛里不停跳动,陪伴他的,只有手臂上斑斑点点因为过敏而生起的漆疮……
还有他在雪染的山林艰难的攀爬,漫天的风雪刮飞了他的帽子,陪伴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和胡子边上呼吸凝出的冰渣……
感同,身受,很多人的眼角都湿润了,尤其是联合会一帮子制竿的人,那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良子拉着篾匠叔的手在嘴上低吻,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哭出声来。
不过不管镜头中篾匠叔如何落魄,他的眼神始终如一。
阳光,鸟鸣,人声,漆疮,风雪,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让他平淡而专注的眼神从竹子上移开。
影片非常明确地传达给观众,这个人,不管他外表如何,不管他环境如何,只要给他一根竹子,他立刻就会变得无比的强大。
孤独,落魄,贫穷,病痛,在这种强大面前,只能被碾为齑粉!
李君阁的眼眶也湿润了,拉着阿音的手,低声道:“明妙坦荡,心无所染。垢净分别,于我何殃!”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世界兰展
影片最后,阳光染黄了竹林下破屋的灰墙,“五溪蛮”终至大成,静静地躺在满是刀痕的剖竹台上,高清镜头下的鱼竿,莹如琥珀,宝光流转。
时光倒回,回到了良子与篾匠叔初会的那天,良子妆容精致,衣着考究,站在敞坝的外边,拿手背捂着嘴,眼里满含笑意,又满含泪水。
篾匠叔还是一副落魄相,拿手挠了挠脑门,扯出来一个腼腆的笑容。
这是全片篾匠叔唯一的笑容,也是最后一个镜头。
……
灯光亮起,所有人都起立疯狂鼓掌,既是为司星准的刻画入微精巧安排而鼓掌,又是为篾匠叔传奇般技艺而欢呼。
“篾匠叔!篾匠叔!篾匠叔!篾匠叔……”很多小女生已经开始整齐划一的叫了起来。
整部电影几乎没有语言,只有一些背景音乐和雪地里篾匠叔跟李君阁几句简单的对话,却已经让这些小女生记住了这个称呼。
她们可能以为这就是篾匠叔的名字。
工藤作溜过来对篾匠叔和良子说道:“良子,赶紧带黄桑走,不然一会可能就走不了了。”
结果良子刚一动,后边一位眼尖的小女生就认了出来:“啊!你是电影里那位新娘!啊!篾匠叔!我看到篾匠叔了!”
接着就是一片尖叫声,李君阁顿时只觉得自己耳膜都快破了。
良子赶紧拉着篾匠叔落荒而逃。
一群小女生开始躁动着要追。
好在还有半影院制竿联合会的欧吉桑们,赶紧将出口堵住,这才让良子和篾匠叔脱身。
李君阁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对阿音说道:“这阵仗太吓人了,日本小女生追星这么疯狂?”
倒是旺财叔对司星准很不满意:“篾匠在李家沟有那么倒霉吗?咋看着比我还惨的样子?这摆明了不真实嘛!”
李君阁翻着白眼,很想把他拉过来教育,这是艺术,艺术懂不?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不说日本这边,中国那边已经闹翻了。
李家沟论坛上那叫一个火爆。
“靠!又见司星准!”
“啥?哪儿呢?我老公在哪儿呢?”
“楼上的别闹!那是大家的老公!”
“安静!我准怎么了?查到了查到了!啊啊啊啊……”
“什么鬼?哎哟东京电影节入围了!爱豆啥时候拍电影了?我们粉丝团怎么都不知道?!”
“《五溪河的制竿师》,这是电影名吗?二准是主演?”
“不对不对,是导演,不对还是摄像,不对还是剪切,不对还是……哎呀总之就是他一个人!一个人!”
“除了主演!”
“不管!总之就是他一个人扛起了一部电影!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我准就是如此V587!”
“你们在聊啥?我靠我大中华出神人了!等下,怎么有两项提名?!”
“两项?等下我看看,哇塞真是两项!地球贡献,最佳艺术贡献!这是要逆天啊!”
“喂喂!你们看过那电影的海报没有?我刚从日本网站上扒拉下来,当当当当!”
“我的个去!主演是梁朝伟!”
“楼上啥眼神?!建议你赶紧配眼镜远离小电影!”
“那这是谁?这眼神,啧啧啧……哎呀我又要有新偶像了!”
“楼上不要见一个爱一个好不好,嗯,不过这中年大叔也不错啦!”
“哈哈哈哈,看到一群小女生瞎聊我就笑了,阿音贴出来的新闻你们从来不看的吗?这是李家沟著名的工艺美术大师篾匠叔啊!”
“哦……”
“楼上你这个哦也太不走心了!大师啊,知道什么是大师不?一根钓鱼竿在日本卖了七十万!我钓鱼人的梦幻级装备啊……”
“这大叔这么牛?哎呀又是一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要靠才华的!”
……
蜀都,一座高大的二十五层玻璃幕墙大楼顶层,一个西装革履英姿勃勃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帮子手下发泄着雷霆之怒:“你们这群混蛋!你们说他吊儿郎当只会给你们添乱!你们说他没有天赋只会游手好闲!现在怎么说?!他一个手下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就做出了这样的成绩!脸打得痛不痛?!老子就问你们脸被打得痛不痛?!”
“一天到晚拉帮结派吆五喝六的,仗着是打江山的老臣就躺功劳簿上光会耍嘴!现在被一个娃子把脸打肿了!我们这么大一个集团,谁出过这样的成绩?!谁?!”
“错失了这样的人才,整个集团,从我到最底层员工,沦为了全行业的笑柄!这就是你们给我做出来的成绩!”
“当初司星准是谁带的?老李是吧?立刻给我开了!就知道搞小明星,特么你倒是给我拿个提名看看啊!”
这是中年男人的手机响了,中年男人接起来,一帮子被骂得灰溜溜的手下才偷偷松了口气,摊着手在裤子上擦手心里的汗。
“喂张导啊?哈哈哈你好你好……唷你在日本?是参加东京电影节的吧?……嗯,知道了,哈哈哈哪里哪里,家学渊源谈不上,我们都是军人世家出身,估计他妈那边的遗传比较多……哈哈哈感谢感谢,等您从日本回来,我来开一桌!就老金那私房菜馆!……不麻烦不麻烦,都是蜀都人,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哈哈哈感谢,感谢!”
说完挂了电话,坐回沙发椅上,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人事部,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司星准给我弄回来。”
人事部经理麻爪了:“司董……这个事情,是不是……是不是您亲自出面好一些?”
司红星抠着脑门:“老子要是能出面,刚刚还用得着发那么大一通脾气?”
……
蜀都武警特警训练场,一群武警正在进行操间休息,一个年轻的武警战士正拿着手机看新闻:“哟,头儿,我蜀都出人才啊,有个小子东京电影节获得提名了!咦,还跟你重了俩字,叫司星准!”
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喝道:“黑猫!训练作战期间不准提战友姓名,忘了?!训练结束后,操场一万米,自己跑去!”
黑猫泼天冤枉:“这?这也犯忌讳?!”
年轻人喝道:“当然!质疑上司指令,你想加练?!”
黑猫脑袋摇得呼噜呼噜的,一个立正:“坚决执行命令!”
年轻人看了眼队伍说道:“一旦国家用到我们的时候,那就是遇到了最凶残最狡猾的敌人。任何一丝疏忽,都会给我们,甚至给我们的家庭,朋友带来灾难和不幸!废话不多讲,牢记纪律,不忘使命,明白没有?!”
一群士兵都起立喊道:“牢记纪律,不忘使命!”
年轻人拍了拍黑猫的肩膀,然后对队伍说道:“休息好了,那我们接着练!”
等到队伍如猛虎般冲了出去,年轻人跟在后边,嘴角不由得翘起了一丝笑意。
……
军区大院干休楼里,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妇人正站在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身边,看他写字。
老头的书法还是那么剑拔弩张,四爷爷看到肯定又会皱眉头。
老头写的是“大江东去”,写完后,中年美女接过笔,在青珉石的水洗上淘洗干净,又将笔搁到青珉石笔架上,这才开口道:“爸,小准他……”
老头挥着手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我的意见是,不用管他!”
中年美女焦急起来:“爸!”
老头笑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小准本性是好的,是你们以前宠溺过渡,后来又矫枉过正,方式方法不正确!”
“他现在不是很好嘛?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好老师,自己给自己找了些好朋友,这才多长时间?就做出了这样的成绩!所以啊,不用担心,让他自己闯去!我看比跟着你们强得多。”
中年美女说道:“可是……”
老头笑道:“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们的想法,无非就是家里放着这么好的资源,用不着他自己单打独斗是不是?当年他老子不是也单打独斗出来的?怎么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呢?你们放心,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迟早会跟你们重新打交道,电影拍出来绕得过院线?到时候你们再好好谈,你们以前伤他太深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中年美女低下头,眼泪扑簌簌就下来了。
老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她说道:“锦弦,这本《中庸》,你给红星拿去读一读。这是我老政委给我推荐的,其中有句对我很有启发,‘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虽说是家里人,亦当如此啊……”
……
不提国内,再说回日本,李君阁他们已经将展台布置好了。
兰展正式名称叫“世界兰展大赏会”,在京都府立体育馆举行。
李君阁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二十个国家和地区,三千多种,十万株兰花,简直把整个体育馆装点成了兰花的海洋。
外边还有兰花组成的拱形大门,场馆开放后观众都会通过这个拱形门进来。
各种布置也是别出心裁,有组成凤凰的,有组成瀑布溪水的,有组成园林的,有和水族箱融为一体的……
展览会还分出了单株,清香,装饰,花型设计,艺术,微型装饰六大竞赛单元。
光报名参赛的兰花就有两千来株。
都是精品名兰。
李君阁本来还有点信心的,一看到这个架势真有点心虚了,想了想给碧波玉龙报了花型设计和艺术,给五溪鲜黄报了单株和清香,至于装饰和微型装饰,直接放弃了。
最后还要选出全场总冠军,被称为“大赏”。
不过李君阁已经想都不敢想了。
只对旺财叔和林昭说道:“就当是来开眼界了,好家伙我也没想到是这么个阵仗!”
看着一个个花团锦簇的展台,自己这边展台采用的唐代秘书省偏厅一角的设计,现在看来反而是取巧了。
全是油腻的大菜,太多了,说不定就爱上我们这边的清淡小菜了呢?
而且自己这边的摆设更有文化气息,席子是篾匠叔编的,家具是阿冲叔打的,陈设是石头叔雕的,画是丁老头画的,全是大师级的手艺。
就连古籍,都是真的,从四爷爷书架子上借的,自己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冰冰姐
不少忙碌的工作人员,经过这边的时候,都要特意过来看上几眼。
嗯,感觉效果还不错,至于能不能拿奖,那就看天意了。
布置好展台,花却没有慌着拖出来摆上,李君阁跟阿音趁着还没开馆,先把兰展逛一遍再说。
真是开眼了,各种兰花争奇斗艳,有像蝴蝶的,有像蜜蜂的,有像猴脸的……
最大的单株就高达两三米,重达五百斤。
最小的却要在花前摆上放大镜才能看清楚,因为花朵只有两毫米长。
装饰也稀奇古怪,最奇特的是李君阁还看到几个日本人,在给自己培育的蝴蝶兰花瓣上画画!
过去仔细观摩,蝴蝶兰花朵通体洁白,画家拿着不伤花瓣的颜料在白色花瓣上调上颜色,画画写字,一打听居然还申请了专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过一到开馆,李君阁就带着阿音溜了,他最害怕人多,宁愿在酒店里呆着,也不喜欢人挤人的场合。
没一会儿司星准打来电话,邀请他们晚上陪他出席电影节颁奖典礼。
李君阁哈哈大笑着答应,挂掉手机以为就没事了,结果没一会就有人敲门。
一开门乌泱泱进来一群人,抓着李君阁就量头量脚,吓得李君阁大喊:“干嘛呢?你们这是干嘛呢?!”
就见司星准在外面贼兮兮地笑道:“别闹,给你量衣服,定制来不及了,只好买现成的改!”
一会这群人乌泱泱地又走了,结果又来了两位造型奇异的发型师,按着李君阁坐在沙发上,开始拿剪子嚓嚓嚓一通猛剪。
司星准坐在酒店书桌上,拿吸管喝着饮料,笑眯眯地看着李君阁被折腾。
李君阁不敢乱动,翻着白眼道:“早知道是这样,老子就不答应你了!”
司星准笑道:“呵呵,是不是兄弟?放心不止你一个!你,阿音,良子婶,篾匠叔,一个都没跑!”
李君阁说道:“他们那是应该的,篾匠叔是男主,良子婶是女主,阿音是村长,我算啥?喂!你在喝啥?给我来一口!”
司星准将吸管递给他,李君阁喝了一口骂道:“净是日文,我还当是啥好玩意,妈蛋是玉米浆!”
司星准哈哈大笑,说道:“别闹,这里卖得贵着呢!趁这机会还可以嘬两口,待会化完妆,想吃都没得吃了,喝水都只能用吸管!”
李君阁目瞪口呆:“化……化妆?!”
司星准笑道:“娱乐圈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李君阁呸了一声:“这次算是上了你的贼船,就你这破圈子,下回请老子来老子都不来!”
不一会发型搞定,化妆的又进来了。
李君阁心中悲凉,无奈地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衣服送来换上,这就折腾到傍晚了。
一出房门,正好对面阿音也开门,俩人都吓了个半死:“二皮?”“阿音?”
只见李君阁头发被打理成了往后梳理的发式,两侧削得很薄,紧身雪白的衬衫,打着一个细细的黑色领带,一身服帖的黑色西服,领子还用的丝光面料,脚下是一双瘦长闪亮的黑色皮鞋,脸上还扑了粉修了眉毛,整个一俊美的小鲜肉。
阿音秀发盘起,一身淡绿的吊带长裙,酥胸微露,裙幅拖地,一条笔直修长的大腿从裙幅开口露出大半,脚下是一双白色的细高跟凉鞋,跟高足有十厘米,这样看起来,比李君阁还高了一点点。
耳朵上和脖子上挂着翠绿的耳坠和项链,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李君阁一把就将阿音抱住将脑袋侧着贴到她胸前:“哎哟媳妇,迷死个人了!”
阿音拍着他后背:“哎呀别闹!好啦好啦二皮你也够帅,二准还在旁边呢,我们该出发了!”
拉着李君阁就要进电梯,李君阁边走还边研究:“咦?还做了美甲,哟脚趾头都没放过,这还是我媳妇不,我都快认不得了,哎哟……”
司星准在后边跟着,肚皮都快要笑破了,仅有的一点紧张感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门口有两部奔驰车,这是组委会安排的,也是今年广告商。
颁奖典礼设在一个大剧院,车辆开动起来,李君阁看着道路左右热闹的气氛,说道:“京都今年可是挣了个盆满钵满啊!”
司星准说道:“别闹,我先交代一下礼仪,待会我先下车,因为我是一个人,组委会会安排一个女宾跟我一起,估计是中国人,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然后你跟阿音等我走出去二十米后再出发,阿音要挽着二皮的胳膊,裙摆要拖地,步子要稳,可不能像刚才那样拎着裙摆跑了。”
阿音捂着嘴,嘻嘻笑着答应了。
司星准又说道:“待会你告诉篾匠叔,等你出发二十米后他再跟上,中间记得停下来跟媒体挥手打招呼,左右看看镜头方便记者拍照,这也是组委会要求的,他可是现在电影节的大热门,不是主演胜过主演,之前已经跟他交代过一次了,怕他忘了你再交代他一次。”
李君阁说道:“我怎么给你说得想尿尿?我……”
司星准毫不留情地打断:“别闹,一下午水都没喝一口,尿什么尿!你看人家阿音姐多稳!”
阿音笑道:“跟大学晚会也差不多,我主持过。二皮你就当自己是个看热闹的,哎哟你本来就是看热闹的!哈哈哈哈!”
李君阁翻白眼:“那为啥还要把我们安排在你和篾匠叔中间?”
司星准笑道:“这不是为了给你们李家沟拉话题嘛!走在我们中间,一看就跟这电影有关系,但是身份又不明,男的帅女的美,还这么年轻,一挖掘哎哟一个五溪河的承包人一个李家沟的村长,这不是宣传李家沟的大好时机嘛?!”
李君阁哈哈大笑,拍着司星准的后背道:“哥们,有心了!李家沟没有白养你半年!”
司星准翻着白眼:“后面那句给我咽回去,我就当没听到!”
说话间车就到了,司星准先下车,对媒体招了招手,这小子一头长发扎在后边,一身笔挺的西服,相貌阴柔俊美,确实上相。
这时走来一个女宾,跟他说了两句,然后将手挽在他胳膊上,又让媒体拍了一阵,这才走上了红毯。
李君阁跟阿音面面相觑:“刚才那个,是冰冰?”
阿音突然反应过来:“哎呀先下车!这个后面再研究。”说完一猫腰出去了。
李君阁也跟着下来,两人都收拾得漂亮,媒体虽然不认识,但是还是照拍不误,大不了回去不发就是。
这时篾匠叔跟良子也下来了,先是单独合影,然后走过来跟阿音和李君阁一起合照。
电影才放了几天啊,篾匠叔在日本的名气就已经爆棚了,一群小妹崽在媒体后边尖叫,李君阁看到连LED灯牌都做出来了。
他眼睛还挺尖,指着灯牌就对阿音说道:“篾字下面少了一个点……”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阿音拉走了。
两人在红毯上往前走,边走边给周围人群礼貌挥手。
李君阁边走还边对阿音抱怨:“刚才应该我先下车,然后牵你下来才对,你这样搞得人家觉得我们中国人多没礼数似的……”
阿音自信地微笑着跟两边招手,眼睛都不看李君阁,不过挽着李君阁的左手偷偷掐了他一把。
李君阁吃痛,还要保持微笑,这难度有点高,于是只能老实闭嘴了。
这红毯老长,半天走不完,尽头处还有一个采访台,司星准正背着手在那里接受采访。
李君阁眼神最好,一看旁边那位女宾,对阿音说道:“哎呀真的是冰冰呢!”
就见冰冰笑着向他们招手,意思是让他们也上台。
这时篾匠叔和良子也到了,于是大家一起上台接受采访。
主持人也是个花枝招展的美女,笑吟吟地道:“司桑,您今年多大了?”
司星准微笑着说道:“我今年二十四。”
主持人惊讶道:“呀,竟然这么年轻,您的条件完全可以当演员的,为什么走上了导演这条路呢?”
司星准笑道:“这算是个人爱好加机缘巧合吧,正好到了李家沟,哦,就是五溪河的所在地,又正好碰到了篾匠叔,就动了拍一部记录片的念头。”
主持人点头道:“对,片子中的风景非常美,只有那样的山水间,才能孕育出篾匠叔这样的大师吧?”
篾匠叔挺腼腆,良子只好代为答话:“李家沟的山水确实很美,不光有黄桑,还有我身边这样的年轻人。这位叫阿音,是李家沟村的村长;这位是李君阁,是五溪河的承包人。黄桑和我都得到过他们很多帮助。”
主持人见到阿音光彩照人的样子惊呆了:“村……村长?啊抱歉,我太吃惊了!”
阿音笑道:“没关系,不过我们采访时间是不是长了一点?您看又有嘉宾已经到了。”
主持人急忙说道:“啊抱歉抱歉,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们的故事,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谢谢你们接受采访。”
众人退下采访台,一起往颁奖大厅走去。
冰冰是这届的评委,不跟他们坐一处,临分手时跟众人握手告别,还特别对司星准说道:“小准不错,我跟张导都特别看好你那部片子,继续加油!”
司星准微笑着说道:“谢谢冰冰姐,您能陪我走红毯,实在是让我感到荣幸。”
冰冰挥着手笑道:“没事儿,我还期待着有一天和你合作呢。”
说完就离开了,然后引导员带着几人入座。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新秀的荣耀
等到众人坐好,来宾到齐,大厅灯光降下,舞台灯光亮起,音乐奏响,场外音响起:“第三十届东京电影节颁奖典礼,现在开始,有请主持人,小田茉,吉野平昌!”
音乐再次响起,一对俊男靓女身着盛装走到台前,开始了典礼的主持工作。
李君阁这才发现,小田茉就是刚刚采访他们的那位美女。
至于吉野平昌,看着眼熟,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两人都说的日语,大家都听不懂,良子在他们旁边低声翻译。
李君阁问司星准:“这男的看着眼熟,但是咋个怎么都想不起来?”
司星准低声道:“你应该看过《异星来客》吧?那部好莱坞大片里的舰队大队长,最后驾机怼上外星巡洋舰那位。”
李君阁一下想起来了:“对对对!就是那位大叔!最后那句‘地球,再见。’声音真他么平淡,行为真特么壮烈!”
司星准说道:“后来他接受采访时说,这是最接近真实的情况。他调查了大量航天器失事前的音频,采访了一些当事人。据一些负责监控的医疗专家说,很多航天员或者飞行员在知道自己即将牺牲后,一样冷静得可怕,仍然在语气平缓的报告着飞行情况,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李君阁肃然起敬:“这么牛?这些人的神经是钢丝做的?”
两人一边观礼一边闲聊,几个奖后,良子小心提醒道:“该地球贡献奖了。”
李君阁赶紧跟司星准停止了谈话,重新坐周正,提名的时候要是被镜头扫到两人还在开小差讲小话,那就丢人了。
这次没有美女,上来的是两个大胡子,据良子介绍是上一届的获奖者冈村崎和颁奖嘉宾藤原平次。
冈村崎说道:“每年都会出现一些新的作品,他们的主题,永远关心着自然的危机,社会的冲突,文明的传承,情感的交流。”
藤原平次接着说道:“他们用镜头,忠实的记录下环境,资源,生命的状态,给我们启迪和反思。”
冈村崎说道:“他们提醒着我们,危机始终存在,冲突永不停止,痛苦时刻降临。”
藤原平次说道:“但是,人性的光辉终将成为我们走出黑暗的指引,它会在最困难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一抹天边的亮色。”
冈村平次说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像他们致敬,获得地球贡献奖提名的有——”
这是荧幕上开始轮放各部提名影片的片段。
“石桥静河,《夜空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
“松冈茉优,《不想恋爱》。”
“DaphneLow,《阿奇洛》。”
“AdelineD’Hermy,《Maryline》”
“司星准,《五溪河上的制竿师》”
每宣布一个人选,就想起一阵掌声,说到司星准的时候,李君阁和阿音更是连巴巴掌都排红了!
背景大屏幕上开始出现五位获得提名者的镜头,除了一位女的,其它三位都是油腻大叔,只有司星准帅得一塌糊涂。
冈村平次打开信封,赞赏地吹了一声口哨:“《五溪河上的制竿师》,司星准,这是他的第一部获奖作品,也是他的第一部作品!恭喜获奖者!相当年轻的一位新秀!”
李君阁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哇靠!二准,给力!”
司星准微笑着站起来,跟李君阁,阿音,良子,篾匠叔挨个拥抱。
李君阁拍着他的背脊:“厉害厉害,赶紧的,上台领奖!”
国内,一直守着电脑看网络直播的李家沟网友立刻炸了。
“哈哈哈哈!撒花!拿下!”
“我准威武!”
“靠!旁边那个是沟主?这么一收拾,老子的优越感一点都没了!”
“就是就是,不过一想到沟主收拾出来都这么能看,我要是收拾出来,呵呵呵呵……”
“怎么样!本腐姐早就说过二皮是小鲜肉!就问你们,服!不!服!”
“哎哟,突然好想看这片子,哪里有资源可以下载?”
“楼上你不是吧?你在李家沟论坛说要看李家沟电影的盗版?你真当阿音在参加颁奖典礼没法踢你?”
“话说阿音姐今天真漂亮啊,居然穿低胸礼服,还露大腿!跟宣传片和平时工作状态完全不一样啊!死二皮这是祖坟滚滚冒青烟啊!”
“就是,跟那些大明星比起来,我阿音姐一打扮,完全不输啊!”
……
这时司星准已经来到了台上,跟两位颁奖嘉宾拥抱后,从藤原平次手里接过奖杯,转过身来面对镜头。
“帅飞了!我的准!”
“啥时候二准当男主啊?!”
“要不我们给二准众投个IP吧?”
“别闹,要讲话了!”
……
司星准看了看奖杯:“谢谢组委会,谢谢各位评委,给我这位新人这么大的鼓励。”
“这部电影虽然看似我一个人的作品,其实背后还有很多人的心血。”
“首先要感谢李家沟的乡亲们,是他们的宽容和善良打动了我。”
“感谢那片美丽的山水,洗涤了我的灵魂,给予了我创作的灵感。”
“感谢篾匠叔,让我在最懵懂的时候看到了另一种活法。”
“感谢二皮,就是坐在李家沟美女村长旁边那位,请镜头照顾一下,哈哈哈谢谢摄影师,这下他应该不会再骂我在李家沟白吃白喝了!”
转播画面中,李君阁与有荣焉地对司星准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司星准继续说道:“是他把我从颓废中拉出来,让我重新鼓起了尝试创作的动力和勇气,这才有了这部电影和今天的成就,谢谢你!”
“最后,谨以此片,献给所有认认真真活在当下的人们,友谊万岁!谢谢大家!”
……
论坛里一群人都要笑疯了。
“报复!绝对是报复!这下二皮这个绰号要被叫到国际上去了!”
“哎哟二准跟二皮平时不是最爱互呛了嘛?结果今天来了一句‘友谊万岁’,搞得我眼睛都湿了。”
“他们俩是相爱相杀吧?真的好有CP感哟!”
“楼上你这脑洞,比祠堂门楼号鼓里的都大!”
……
等到司星准回到座位,跟几人击了下掌重新坐下后,阿音首先对司星准说道:“小准,恭喜你啊!为国争光了!”
李君阁最护短,翻着白眼:“穿这么性感都还要打官腔,这荣誉就是人家二准自己的!”
阿音气得揪了他一把。
李君阁呵呵摸着脑袋笑:“当然还有篾匠叔的,这男主人公总要占份功劳吧?诶你说我们回去李家沟咋庆祝?”
阿音笑道:“必须把全村人请来看电影!哈哈哈这可是我李家沟出的第一部影片呢!小准太能耐了!第一部就拿奖啊!”
……
颁奖典礼还在继续,终于又到了颁发艺术贡献奖的时刻。
颁奖嘉宾是此次评委会主席休杰克曼和上届获奖者冰冰姐。
休杰克曼说道:“艺术的根本在于不断创造新兴之美,借此宣泄内心的**与情绪,是浓缩化和夸张化的生活片段。”
冰冰说道:“影视艺术,是提取出人类生活中最活跃、最富有生命力的那一部分作为展现。它浓缩了社会,凝练了人生。”
休杰克曼说道:“它表达了人的高尚信念与可贵品质,加强了人的社会责任感和道德良心,消除人的冷漠与封闭,激发人的生命活力和进取心。”
冰冰说道:“它净化人的心灵,升化人的人格,提高人的意志力与自信。”
休杰克曼说道:“此次东京电影节艺术贡献奖获得提名的有:”
“《光荣岁月》,约翰·保曼。”
“《人生就是这样》,贝特朗·塔韦尼埃。”
“《四万十川》,齐藤岩男,安藤庄平。”
“《巧克力情人》,艾曼劳埃·劳比锡,史提芬·布斯甸。”
“《五溪河上的制竿师》,司星准。”
念完之后,休杰克曼将装有获奖者的信封打开,看了一眼,轻叫了一声“天啦”,将信封递给冰冰姐。
冰冰姐接过来一看,高兴异常的道:“获奖的是,《五溪河上的制竿师》,司星准。恭喜你我的中国老乡!”
论坛里直接炸了!
“太棒了!两个提名都拿下了?”
“这是中国电影第一次吧?!太棒了!二准前途无量啊!”
“稳住,我们粉丝团的姐妹们,从这一刻起我们要谦虚,要低调,不要给我准招黑,哈哈哈哈哈!蜀都的姐妹有没?今晚兰桂坊约起!”
“+1!”
“+1!”
“……”
司星准再次上台,休杰克曼跟他拥抱,还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鼓励,冰冰姐直接跟他来了一个大拥抱,还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声说到:“太棒了小准,纪录片能拿这个奖!估计媒体现在已经惊掉了一地眼球了!”
说完又在他耳边说道:“记得感谢父母和家人,刚刚你忘了。”
司星准跟冰冰姐点点头,回头站到话筒前,整理了一下情绪后才说道:“呃,如果说上一个奖我还有一丝期盼,这个奖我是真没想到。”
台下传来一片善意的笑声。
“谢谢评委会,谢谢修杰克曼主席给与我的这份肯定。”
“艺术来源于生活,这是一句老话。我这部片子,就是想用年轻的目光去探寻一些古老生活的遗存。”
“它是一种磋磨中的淡泊,是一种痛苦下的安详,是一种平凡中的智慧。”
“它虽然古老,却又年轻。”
“在这里,我要谢谢我的亲人,生我养我,让我受到良好的教育。”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谢谢古老而年轻的李家沟,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是我创作的源泉。”
“谢谢你,年轻的李家沟,谢谢你们,李家沟的年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