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斗鸡
阿音抿嘴一笑,知道李君阁又想逗人了,赶紧摇摇他的胳膊,意思是新年大八节的,你收敛点!
不过看在阿水眼里,这妒火更盛了,心道好花怎么都让猪拱了,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说道:“你们这是要斗鸡吗?漂多少?”
老阿扁摇头道:“去去去,我们这还没谈定呢!我这鸡起码比老育头重了斤半都还多!”
老阿扁的鸡是黑白两色的,尾羽飘扬,卖相比育爷爷的漂亮了不是一个量级,加上重了不少,看起来比育爷爷那只威武很多。
育爷爷笑道:“老扁头你还真别说嘴,你这鸡膘都没刷干净,上场那就是送菜!”
周围已经围起了不少人,老阿扁脸上挂不住:“你是怕跟我斗才这么说的吧?我这鸡养得可精神,就等着今天在外边亮爪呢!寨子里没有斗得过它的!”
育爷爷笑道:“那是你这鸡的种好,不是你养鸡的本事!”
阿水在旁边插话:“光说没用,那就手下见真章!放出来斗一场不就知道了?”
心里想着悬天寨能有啥好货,老阿扁这头可是自己从蜀都花鸟市场给他淘来的泰国种,当时就花了七百多,养起来后果然是威武雄壮,把寨子里的本地鸡都杀败了的。
周围人也在起哄:“斗一场!斗一场!”
育爷爷见周围已经围起了堂子,知道这都是看斗牛回来的,不斗就要得罪一圈人,于是说道:“等了这么久也没见着啥好鸡,那就斗吧,漂多少?”
老阿扁笑道:“新年大八节的,漂多了也没意思,就两百吧。”
育爷爷说道:“那行,两百就两百。”
阿水说道:“那怎么行,这鸡苗子就七百多买来的,精养了一年,起码得三千!”
育爷爷摆着手道:“外盘的要漂找外盘去,娃子懂不懂规矩?”
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漂就漂!三千就三千!”
说话的正是阿音,李君阁赶紧制止道:“你漂可不行,这不成了领导带头赌博了嘛!”
阿音摇着他胳膊道:“那你来!”
李君阁:“呃……”
就听一个声音响起:“别忙!二皮哥,我悬天寨的斗鸡,悬天寨的人来镇场!三千是吧?漂了!”
李君阁一扭头,就见阿铜一脸嘚瑟地站在自己后面,身边依偎着一个苗家小萝莉,模样都还没长开,正好奇地瞅着李君阁,估计是奇怪苗家串寨怎么来了一个汉娃子。
“禽兽啊!”李君阁手扶脑门,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就见阿铜将手藏在身侧,竖着大拇指对他不停的点动着头一截。
这就是跑山人的语言了,阿铜这是在偷偷作揖,求李君阁将露脸的机会让给他。
这就是书上土豪们斗富的节奏吗?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这阿铜今年家里卖米就上万,再想想六栋木楼小两百万的造价,作为能让阿冲叔亲自带着上梁的弟子,这就是令狐冲刚开始在华山派的地位了。以阿冲叔对他的宠爱,走哪里都腰上别着,估摸着这次也没少分,说他是这百里八乡的小土豪,还真是谁也反驳不了。
阿音却一巴掌呼到阿铜脑门上,说道:“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这么些年你除了溜阿涡家窗户底下唱歌,还给人家啥了?!不准胡闹!”
李君阁脑门子上黑线立马多了一层,心里嘀咕:“几个意思?合着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
阿铜立马脸色涨红不敢说话了,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倒是旁边的小萝莉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心想大姐姐这气场可以的,阿铜哥啥时候这么听话了?
场面有点小尴尬,李君阁赶紧将阿音拉回来,悄悄对她说道:“先由得他嘚瑟,看架势这小子又穿着拉链内裤呢,待会我们看他怎么往外掏钱!”
阿音噗嗤一声笑了,这才挥挥小手表示让阿铜自己发挥。
阿铜大喜,吐了一口长气,这才对那个阿水说道:“来吧,悬天寨的娃子不拉稀!三千块,我接了!”
那边阿水气性也上来了,直接摸出三千块,说道:“钱在这里了,谁来当仲裁?”
育爷爷跟老扁头对视一眼,老扁头说道:“要不还是找老坎吧。”
育爷爷道:“我靠你真是老成精了!好,就依你!”
阿音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的,对李君阁低声道:“二皮,这是啥意思?扁爷爷跟坎爷爷不是不对付吗?怎么还找他当仲裁?”
李君阁低声说道:“不对付就对了,众目睽睽之下,坎爷爷更得小心,说不定还得偏向老扁头一些,不然别人会说他仲裁得不地道!这些老把寨啊,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很快就有人将老坎爷找来了,老坎爷满面春风还奚落老扁头:“哟,斗牛赢不了,在这里找场子呢?”
等到一看老扁头的鸡,说道:“老扁头你也好意思,你这鸡压了人家老育头一斤有多吧?”
阿铜说道:“我不信育爷爷的鸡斗不过它!我们悬天寨的鸡历来都是鸡王!”
阿水撇嘴道:“你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这次我们隆安寨的鸡,可是外国来的!”
阿铜奚落道:“外国来的就了不得了?一个公鸡就嘚瑟上了?这两个月外国人天天请我吃饭!”
这下子周围人都被雷翻了,这娃子吹牛皮真是不用打草稿的啊!
只有阿音跟李君阁哭笑不得,这龟儿说的都是真的,俩妹崽没少去木工场取素材,阿冲叔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这位小爷接待的,俩妹崽为了让他展示些小手艺,经常投喂点面包饼干啥的,居然在这时候应景了!
老坎爷也听得一脸的黑线,眼见娃子们说得越来越不靠谱,打岔道:“别闹!小漂的自己解决,两位数目大,都交给我拿着,对了,阿铜是吧?你的漂钱呢?”
阿铜刚要伸手摸裤子,却突然僵住了。
李君阁在旁边鼓劲:“阿铜,雄起!给大家看看悬天寨的爷们儿是啥样!”
阿音都笑得站不住了,又开始往地下蹲,边蹲还边捶李君阁的腿。
阿铜这下子尴尬了:“这个……这个……要不二皮哥你跟我去那边林子一趟?”
李君阁还倔:“不!悬天崖的爷们,要有‘亮剑’精神!人家都叫板到这份上了!剑呢?亮出来!”
阿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群人盯着悬天寨几人都莫名其妙。
阿铜脸憋得比刚才还红,哭笑不得:“二皮哥……别……别闹!”
李君阁这才转头对阿水诚恳地说道:“阿水是吧?新年斗鸡就是个玩儿,别弄这么大行不行?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算外出打工碰到,说起都是喝的红水河的水长大的,那也还得抱个团敬杯酒呢!再说就算在城里打工,三千块一个月不一定剩得下吧,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最多一千块的赌注,多了我们就不参与了。”
阿水还斜着眼睛瞅李君阁:“咋的?输不起?”
李君阁笑道:“就算是吧,赢不起也输不起,你要玩我们就这个数。”
阿水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想着李君阁刚刚说的话,心里也暗自警醒,自己刚刚是咋的了?怎么见着漂亮姑娘就脑门子发热了?自己自打回乡里来充了不少大瓣蒜,这钱花得海了去了,这汉娃说的句句打在心上,还真有点想缩手了。
不过嘴上却不认黄,说道:“小气巴沙的,那行,一千就一千吧!”
李君阁这才冲他笑着点点头,这小子还算有救,说道:“那就谢谢了。”
转头又对阿铜说道:“铜娃,自己去掏一千块钱出来,老子可不陪你去,你自己要下来的面子,你自己兜着。”
阿铜已经怕了李君阁了,扭头就往林子跑,说道:“好好,我马上就回来!”
阿涡还想跟着去,阿音赶紧拉住她,说道:“你就是阿涡吧?哎呀长得真好,平时咋没见你上悬天寨来玩呢?”
阿涡对大哥哥大姐姐也很好奇,阿铜这皮猴子,怎么在这两人面前都服服帖帖的?那肯定老厉害了,腼腆地笑道:“我……我上去过一两次的,不过没见过大哥哥跟大姐姐。”
李君阁笑道:“那你以后常来玩,我们山上也很好玩的,对了要是哪天阿铜还像今天这样皮了的话,你只管上来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收拾他!”
就听阿铜在后面喊道:“二皮哥你别闹!满李家沟就数你皮好不好!”
李君阁哈哈笑道:“算了,在你小女朋友面前给你留面子,赶紧回来将钱交给坎爷爷,斗完鸡还要去舅舅家吃串寨宴呢!”
等到阿铜回来,老坎爷收过钱,点清了数,搬过来一个竹编的围场,有四五个平方的面积,大家围拢一圈,相识的也开始漂起了小钱。
等到大家都议定了,老坎爷说道:“那就开始,两位,把鸡抱出来吧。”
育爷爷跟老扁头两人都将各自的公鸡抱了出来,一人放一边。
两只鸡见着对方就红眼了,挣扎着就要往一处扑。
老坎爷点头道:“斗性都起来了,好,一,二,撒手!”
育爷爷跟老扁头同时将手撒开,两只鸡立刻乍开脖子毛就凑到一处,上下点动脑袋寻找对方的冠子。
这还真跟拳击手在拳击台上相互试探一个架势。
周围人都哄叫起来,各自给各自漂定的鸡加油助威。
第二百四十一章 打工的回来了
老扁头的黑白大鸡脖子毛乍开后显得体型更加庞大,气势汹汹就朝黑金冠子上叼去。
黑金很谨慎,面对比自己身高体壮得多的对手,并没有慌着对抗,只将头一低,躲过了这一嘴,然后将脑袋从黑白大鸡翅膀与身体的空隙间穿上来,振翅一起,将黑白大鸡掀了个踉跄。
黑白大鸡扇了扇翅膀定下身形,似乎都没有弄明白是咋回事,转了个圈才重新找到目标,又朝黑金扑了过去。
就看育爷爷暗自摇头,果然黑白大鸡第二啄又落空了,不过还是振翅飞了起来,用强健的双爪向黑金蹬过去。
黑金懵了,我靠这是啥路数?鸡冠都还没叼着就开蹬?老外你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将身一闪,飘功就出来了,轻松躲过黑白大鸡的双爪攻击。
黑白大鸡再次落空,立刻跳起又向黑金蹬去。
黑金一脑门子黑线,哥们儿你到底会不会打架?身子这么沉还不歇气的跳?你特么这是麻雀上身了吗?要不小爷跳一个给你看看?
双翅一振就飞了起来,轻轻松松就比黑白大鸡飞起的高度还高出半个身子来,双脚一蹬就挠在黑白大鸡身体和脖子连接的部位。
这一下太狠了,众人叫好声中,李君阁就感觉自己脖子也被蹬了一下似的,不由得嘴巴一歪。
原来是阿音一直搂着自己脖子并肩观看比赛,刚刚由于看得过于投入,跟黑金一起使劲,给自己的脖子也捞了一下。
李君阁哭笑不得,阿音就是喜欢这种惊险刺激的游戏,自己这辈子啊,可能一半的头发都要白在她身上了。
就见黑白大鸡遭到这下重击已经懵了,脚下开始拌蒜,黑金却得势不饶人,上去一嘴叼住黑白大鸡的小鸡冠,自己再次腾空而起,嘴里不松,双爪狠狠就向黑白大鸡的肩颈部位蹬了过去。
众人倒吸凉气声中,眼见黑白大鸡都给踢得脖子扯直凌空飞了起来。
我靠这下更狠!李君阁赶紧将右手竖起来护着脖子,突然脚下小拇指却传来钻心的疼痛,却是阿音松开他的脖子鼓着掌欢跳:“好!”
这下李君阁眼泪真的下来了,十指连心啊!阿音你怎么跟你家鸡一样,让人防不胜防呢?
黑白大鸡直接就趴窝了,这就相当于拳击赛中的KO了。
老坎爷赶紧将两只鸡分开,这下放心了,也不怕有人说自己不公道了,这边这一个都宕机了,那边那个还连毛都没伤着一根呢。
莫名其妙地,李君阁就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水浒传》中的一章——《施恩重霸孟州道,武松醉打蒋门神》。
阿铜跟阿涡欢声大笑,巴巴掌都拍红了。阿音也是又开心又得意,转头一看李君阁:“咦,二皮,你怎么哭了?”
李君阁含泪望天:“黑金让我想起了大英雄武松,不欺弱小专打强梁,我这是感动得哗哗的啊……”
育爷爷将黑金关进笼子里,又跟老扁头一起检查黑白大鸡的伤势,说道:“还好,就是给踢懵了,不算太坏,明年还能上场。”
老扁头翻着白眼,将两百块钱拍育爷爷手里:“格老子物肖主人形!你这鸡绝对练过把式!老子认栽!”
阿水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是有多蠢,对李君阁点点头,悄悄地撤了。
老坎爷将两千元交给阿铜,说道:“小娃子赌性不要那么重!这次算你运气好!”
阿铜接过钱,想了想直接将钱交给阿涡道:“阿涡,来都给你,我一直在山那边忙,都没来得及给你买啥礼物,这钱你自己拿去花吧!”
阿涡连连摆手:“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你待会回去给我阿妈吧!”
阿铜一脸不耐烦:“叫你拿着就拿着,待会你再拿去给你阿妈也行!”
阿音笑道:“二皮,你看阿铜现在也懂事些了嘛!都知道讨好小媳妇了。”
李君阁揭发道:“什么呀!他这是没法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往裆里揣!”
臊得阿铜拉着阿涡就跑,边跑还边大喊:“二皮哥!跟你是做不了好朋友啦……”
……
在舅舅家里吃完串寨饭,边聊天边醒酒,等到下午四五点,大家在上山路口边的吞口菩萨处集合,一起上山。
人群里多了几个新面孔,少了几个老面孔。
这是有新人上寨子见父母了,也有寨子里的人被留下了。
还有游方卿卿我我得舍不得离开的,这些就没法等了。
回到寨子里各自回家,李君阁一算日子上来都四天了,阿音那边也积了不少工作,没事儿都在用手机维护管理网站,这就差不多该下山了。
其实真要论苗年,那还有得说道,苗年的时间是农历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的第一个或第二个卯日。如果一个卯日是在月初的三天内,或者超过该月的十五,那就不适合选定为过年的日子,寨老们就会选定另一个卯日。
而过年的时间一般都定为七天到一个月的,但无论长短,都是单数的日子。
因此如果明天下午再不下山,那就还得再多呆一天了。
其实接下来活动还很多,悬天崖虽然高,但是也有山下上来串寨的,男女几十人或上百人,带上芦笙,穿上节日盛装,敲锣打鼓来到寨子里。进村前以三曲笙歌告知这边,这边则由育爷爷带领全村男女出村迎接。
然后在对方再次吹奏芦笙并跳踩堂舞作为进村仪式,这边也以吹芦笙踩堂舞还礼,礼毕邀客人至各家款待。
客人一般住三天,白天吹芦笙踩堂,进行芦笙比赛,体育比赛;晚上演苗戏,未婚青年男女在此期间进行“坐妹”对歌的社交活动,或者去林子边“游方”,追寻自己的意中人,通宵达旦。
不过遗憾的是李君阁这次又看不到了。
第二天傍晚,在苗寨过完五天后,李君阁跟阿音又回到了李家沟。
夹川农村管农历十一月叫冬月,十二月叫腊月,日子进入了寒冬腊月,也就意味着离过年不远了。
冬月里一般把挖红苕和种小麦的活路做完,大的农事基本就算没有了。李家沟情况稍微特殊一些,需要修剪果树,清理鱼塘,检查水渠,巡山,有竹林的人家开始准备挖冬笋,不少男人在绿岛木楼工地做工,女人在帮李君阁家打零工,装米,包装咸菜豆豉。
说是冬闲,农村只要你愿意找事情做,那是不可能闲得下来的。
外出打工的人已经陆续回来了,村里又添了不少的人。
趁家主话事人都回来了,李君阁大伯阿音这几天都在跑这些人家,逐一敲定村后山坡上千亩梯田租赁的问题。
好些人家挺犹豫,倒不是不愿意租给皮娃,而是当心皮娃回不了本。山上那些地,种啥亏啥,乡亲们是种伤心了。
阿音跟李君阁主动告知乡亲们李家沟富硒带的情况,说是今年先试试水,如果明年情况好的话,后年都带着乡亲们种。还将租地价提到了四百一亩,不用担心不给钱,签了协议后立刻兑现。这些人家里如果翻年有不愿意出去打工的,就帮李君阁照顾那些田地,也是一项收入。
绝大多数人,可以说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有的建议皮娃改种果树,有的建议皮娃改种茶山,那些地多租给皮娃几十年都行,钱先欠着,按年给都可以。
不过这就跟李君阁本意不合了,不搞点短期项目,让乡亲们当年看到效益,这积极性就带动起不来,到时候满李家沟就自己一个富得打个屁裤子上都是油圈圈,又有啥意思呢?
因此只是一一谢谢了乡亲们的好意,只说先试种一年,要是不成再乖乖改成果林茶山。
见到皮娃这么倔,乡亲们也就签了,好些还拉着皮娃传种地经,你娃读书虽然可以,但是伺候庄稼还得听我们唠叨唠叨。
李君阁就这样一边听着乡亲们唠叨,一边插科打诨。阿音也不时插上几句嘴,顺便宣传下过节的注意事项,交代两句现在来村里的游客越来越多了,带人接物也要稍微注意一下子,不要给李家沟拉稀摆带什么的。
两个小的人性都不错,回村的乡亲们对村里的变化太满意了。
以前好些荒废得如同鬼屋的地方,现在都热闹得不要不要的……
坐在门口叼个旱烟袋子,修个篱笆啥的,都有游客来拍两张照,有时还要看上半天问个究竟……
听家里人说今年没虫茶喝了,都被皮娃收走了;豆花饭也要省着吃,新豆子也被皮娃收走了。老子回家居然没豆花饭吃没茶喝,这败家娘们是要打翻天印吗?
可婆娘还有话说,人家皮娃收茶的价比盘鳌乡卖出来的价格还高,豆子卖了拿笔钱,做豆豉红豆腐,包包装打打零工又是一笔钱,瓜娃子才不干呢!
听说自家婆娘还常可以做做针线活,这又是一笔,里外里一算账,老子在外头省吃俭用的,拿回来的钱居然没惊喜了,婆娘在家里挣的,差点点就能跟老子打平……
好在现在去夹川方便了,皮娃弄了艘船,豆花饭可以去夹川县城里吃……
虽然船顶上的大画怎么看怎么滑稽,好歹也是我李家沟娃子们的手笔不是?心里头虽然觉得不咋样,可但凡县城里头有人问起,那必须昂着头挺着胸脯,这就是我们李家沟的船!满夹川独一份!就问你羡慕不羡慕!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工奖
皮娃是个好的,听说暑假放假,家里娃子都是皮娃跟老村长去学校一个一个接出来送回来的,还统一组织在祠堂里归四祖宗调教,娃子今年的成绩就跟个子一样,明显窜了一个头,或许老子们家里也能出个大学生了?
嗯,等过年给祖宗好好烧烧纸,多烧点,万一就冒青烟了呢?
阿音也是个好的,组织了给村里老人体检,还怕老人说不清楚,专门打电话来告知大家,叫我们放心。家里有这样的娃子看着,就是舒心啊……
说起娃子,听说家里小狗日的在河滩上见到一块什么石头,皮娃给了一万二,合着老子在外头辛苦了一年,还不如娃子眼珠子转一转?
赶紧摇晃着脑袋,不行不行,还得好好教育。这兔儿不会老在窝窝头,庄稼人不能天天想着这些好事,面朝黄土背朝天,踏踏实实卖力气才是正道……
……
总之,有县里的扶持,有大伯的威望,有李君阁阿音刷脸卖人品,租地的事情顺顺利利就办下来了。
不过这段时间卖米的进账,在修完木楼后剩下的那个小尾巴,加上自己网站卖的那些,所得利润加一块儿就又填进去了,一点没剩下。
李君阁不住安慰自己:“好在老子乌金血米的种子就是每晚上累点,不用花钱。过年前这个月大堂哥生意好得爆棚,这竹鼠跟河鲜都催了几回了;加上农家乐进项,年前还能赚个几万块,拉扯着也就过来了。”
至于明年,先就靠农家乐河鲜特供菜三样撑着,等五月虫茶七月荔枝九月米出来,这日子可就太好过了。
无论如何,这是年前最后一波事情,签完协议后,老子就去阿音办公室拉张躺椅,睡种空间田,醒看美人脸,呵呵呵呵……
结果傻笑还没结束,兰协白老头的电话就来了。
李君阁按开电话:“哎哟白老,有时间没去看你老人家了,抱歉抱歉。”
那边白老头才不会跟他聊客套话:“皮娃来夹川一趟,带套换洗衣服,我们明天飞首都!”
李君阁傻眼了:“啊?啥?”
白老头笑道:“上次你不是给了首都商会余再男三块石头吗?刚刚打电话听说弄出来了。”
李君阁郁闷了:“余叔啥意思?快递回来不就得了呗,还要我们跑首都去取?!这不是豆腐搬出肉价钱了嘛?两人来回不得五六千啊,还有家里马上要过年……”
白老头笑道:“不亏不亏,你余叔也不知托的啥关系,居然找到一个北工大师出手,人家对作品满意得很,送去参加了天工奖的评选,轻轻松松入围了。小余把机票钱都打过来了,邀请我们去看个热闹!”
李君阁手捂话筒问阿音:“阿音,白老头来电话,说是青珉石出了个天工奖入围作品,首都商会的余叔让我们去看热闹,你要一起不?”
阿音摆着手:“才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好多事情压着呢!明天要去县里汇报你租地的情况;还有要绿色食品富硒食品标志的事情;还有联系农大搞技术转化基地的事情……算了算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李君阁这才又跟白老头说好明天坐船去见他,白老头让他报了身份证号,这才将电话挂了。
李君阁放下电话,对阿音说道:“你看这多不好意思,我去外边玩,放你一个人在家里忙活。”
阿音笑道:“青珉石是你发现的,这事情本来就该你去。安啦安啦,觉得过意不去,给我带个小礼物回来就行。”
李君阁这才赶紧回家,将身份证钱包准备好,又翻出老小石头的作品来,素的雕的各选了三十方,包装没有合适的,又去找了些寄豆豉时用来保护玻璃罐子的泡沫膜包上,把古长川还回来的非遗申报作品和小石头雕的那个金蟾也装了进去,出来跟老爸老妈把事情交代清楚,第二天上午赶到了夹川城。
来到撷意轩,跟白老头见了面,李君阁说道:“白老,到底啥情况?”
白老头说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等到了首都才知道。你余叔只说是请到一个北工大师,从设计到雕刻他完全没有管过,要不是这几天人家打电话找他,这小子估计都忘记了,给我们包了机票算赔罪吧,哈哈哈!”
李君阁道:“呃,算了,到了总会知道。对了,我们在蛮州坐飞机还是在蜀都坐?”
白老头说道:“下午两点的飞机,从蛮州走,一会儿小肖送我们过去,对了过来帮我选一盆兰草,空手上门总是不好。”
两人到撷意轩楼顶,李君阁道:“白老你不地道啊,好东西都藏这里呢。”
白老头哈哈大笑:“没你娃藏得深!林旺财搞的那俩品兰草到现在都没见着!”
李君阁抿嘴笑:“我是为你好,这俩品一品春兰一品夏蕙,都不到开花的时节,光看叶子有啥意思,等开花了我请兰协诸位到李家沟,到时候你们看个够,胜过现在看半截叶子心痒痒。”
白老头讶异道:“听着这语气,信心十足啊,能比素边玉爪还牛?”
李君阁只是摇头笑,却打死也不说了,自己就是个开金手指的人,旺财叔为夹川兰草付出这么多,这份荣耀本该归他才对。
见李君阁变成了锯嘴葫芦,白老头直生闷气,不住念叨夹川有人要打兰协的翻天印了,却还是没法惹李君阁透露更多的信息。
两人最后选了一盆寒兰,用带子将草束好,再用纸板连盆子裹成圆筒,带着下楼来。
肖明贵车到了,对李君阁说道:“二皮!你那河滩上还有青珉石没?你龟儿眼睛毒啊!天工奖入围,这石料得翻着跟头往上涨了吧?!”
李君阁笑道:“怎么也比现在强吧,对了青珉石现在啥价了啊?撷意轩咋一块都没见摆?”
白老头笑道:“现在谁摆谁是憨包娃子!小余那边告诉了多少人我不知道,我这边现在知道的就石协几位理事,你去他们店里看看,谁现在还摆出来?看着吧,不用等我们回来,这石料就得涨!”
李君阁笑道:“也别高兴太早了,还不知道人家大师给不给我们说好话呢,天工奖看重的是工艺,石料只是一个载体而已。”
肖明贵笑道:“皮娃你这就想岔了,这是噱头,噱头知道吗?一个崖柏都能炒翻天,等这石料真的爆出来,不知道多少龟儿憋着要炒作呢!”
李君阁说道:“那两位可得把手上的东西捂紧点了,等到了自己满意的价位再出手吧,反正怎么都是便宜我们。”
肖明贵哈哈大笑道:“来来来,送财童子,哥哥给你开车门。”
一路上几人聊的就是这石头,李君阁笑道:“我还是觉得你们太乐观了,要炒一种石头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我不知道白老清不清楚,李家沟的石头叔给青珉石料归了几个类,什么芝麻粒,蟹眼,燕眼,鸽眼,鹰眼之类,石纹又分了金丝,兰叶,蒲叶好多种,将现在能发现的花样都编上了名字,然后又根据有孔无孔分出来天然观赏石和可加工砚材,到时候市场追捧哪一种,还都是未知数呢。”
肖明贵说道:“听说这些分类都是从老石头祖传的石经上传下来的,按珍贵程度一一做了说明。他又是第一个给这石头定品相的人,这就是权威了。现在石协那帮子人个个人手拿着一本鉴赏手册按图索骥呢!你等着瞧吧,最后要是有人跳出来质疑都没人搭理的,因为大家心里都按着这套路走了,手里拿着鹰眼的人,会同意别人说他的石头跟芝麻粒等价?!”
李君阁转念一想,这话还真在理,翡翠的路子似乎就是这样,总之都是按照珍贵程度来的。
不管其他品种再怎么炒作,永远别想超过龙石种,帝王绿。话再反过来,如果红翡比帝王绿还罕见,说不定又是红翡排名超过帝王绿了。
物依稀为贵,永远是不变的真理,土豪们必须靠别人没有自己有的东西,来彰显自己的尊贵。
这就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了。
一路闲聊到了蛮州机场,李君阁跟白老头上了飞机,向首都飞去。
李君阁还是第一次坐飞机,什么都是白老头搞定。
白老头给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由得他歪着脑袋看个够,自己闭着眼睛养神。
三个小时到首都,飞机落地后,李君阁拖着箱子跟着白老头出来,就看到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白声鼎,李君阁”的牌子在侯客区等着。
一老一小走过去,那年轻人满口京片子,介绍自己是余再男的秘书小王,伸手过来就接行李。
小王拖着行李箱,李君阁抱着兰草,三人一起来到车位,小秘书一拎李君阁的箱子:“哟哥们儿你箱子里装啥了?怎么沉?”
李君阁哈哈大笑,跟小秘书一起将箱子和兰花送上车。
到了宾馆李君阁才知道夹川商会副会长在首都的事业做得多大,京郊一座大宾馆都是余再男的产业。
一进宾馆就看见拉着一条横幅,“热烈庆祝第十二届天工奖评选暨鉴赏大会隆重开幕”。
不少人进进出出,看样子是在布置展厅。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京派大师
小王对两人介绍到:“这届天工奖我们宾馆也算协办单位,那边就是广告牌。”
李君阁一眼看过去,广告牌上的名头都大得吓人,主办是中国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简称中宝协,承办是中宝协玉石分会。
底下协办单位也都了不得,所在地区囊括了广省,闽省,新疆,鞍山,阜新,镇平,苏州,泰安,龙陵,瑞丽,阿拉善,四会,揭阳……
不是著名玉石产区就是玉雕大派集中地。
最底下两个协办单位,一个是宏盛拍卖公司,一个就是余再男的京南宾馆了。
李君阁只看了一眼就说道:“咦?怎么没有蜀州?”
白老头对这事门清,说道:“蜀州的玉雕还不成气候,你看看这些协办,都是大流派所在地,水平高,竞争激烈,一个工作室就能碾压其它地方一个省了,所以必须经过初选才成。”
“比如闽工,他们的初选叫神艺杯,能拿着神艺杯来入围的作品,本身就已经身价不菲了。”
“苏工就更了不得了,天下驰名,他们的初选叫子冈杯,每年送选的作品,都是天工奖的大热门。”
“蜀州也不是没有玉料,雨城雅州的碧玉还是小有名气的,不过雕刻嘛,只能作为自由作品报名参赛了,所谓自由作品,就是将这些大流派之外的地方统一作为一个地区分类,这些作品要想杀出各大协办地那些先天高手的重围……算了,等展厅布置出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小王将房卡交给李君阁和白老头,吩咐两人洗漱一下,五点半来接他们去餐厅,余总安排了宴席给他们俩接风。
两人休息了一下,下楼来,小王将他们领到裙楼的一个大宴客厅里。
余再男一看到两人就笑了:“哈哈哈正主来了,我都没想到李大师今年会技痒,硬是弄出一套作品来参赛,来来来,我给两位介绍。”
说罢将两位引到一个花白胡子老头面前说道:“来来来我来介绍,这位是北工京派玉雕大师李昆吾。这两位是我老乡,这位是夹川兰协的老白,白声鼎,这位小朋友是李君阁,您老叫他皮娃就行,这次您上手的青珉石料,就是这小子发现的。”
李君阁伸出双手跟李老头握手:“老爷子家学渊源,了不得啊!”
李昆吾一愣:“小朋友您认识我?”
李君阁笑道:“《山海经》记载,伊水西二百里有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色赤如火,以之做刃,切玉如割泥也。老爷子您是玉雕大师,这个名字应该是家中长辈对您的期许,因此我猜测您老是玉雕世家出身。”
李昆吾哈哈大笑,对余再男说道:“你夹川县出人才啊!这事情放六十年前不稀奇,搁现在还能一口道破的娃子,实在不多了啊!皮娃是吧,不错不错!”
几人坐在茶几旁,李君阁见是功夫茶,便给大家都点上,李昆吾更惊讶了,看穿着李君阁就是一个乡下娃子,连这个都会?
李君阁知道李昆吾心中所想,说道:“我在村里有个兰场,兰场的技术顾问是在南方待过的,我这个也是跟他学的,不过品茶就不行了。”
李昆吾又是一阵笑,说道:“其实我也不会,不过来往的都是行家,跟你一样,也是被熏出来的。”
余再男佯怒道:“喂喂喂,李老,什么叫熏出来的?”
李昆吾哈哈笑道:“那加一个字,熏陶,熏陶出来的总可以了吧?”说完又对李君阁挤挤眼睛,低声道:“其实还不是一回事儿!”
李君阁哈哈大笑,他太喜欢这老头了,这就是不染纤尘通透的人性,老小孩性格啊。
就见李昆吾翻出来一个紫檀木的匣子,说道:“里头就是你们的青珉石了,对了,报名表皮娃你没有看过吧?你要是能猜出来里头是啥,我就给你再出手一次,免费替你雕一件作品!”
余再男大惊失色:“李老,你可别拿这个说笑!”
开玩笑北工大师作品,工价是按成品克重计价的,一百一克起步。
这也是大师作品和田玉翡翠居多的原因,商家一个比一个猴精,要是用别的材料,这料子钱跟工钱就差了一帽子远了。
李昆吾摆着手笑道:“没事没事,今天跟小朋友投缘,我们就当一乐!”
再推辞就是不给面子了,李君阁只好将手指放到楠木盒子上,抬头说道:“李老,那我可就斗胆猜了。”
李昆吾戏谑地看着李君阁,笑道:“嗯嗯,小本家,你猜你猜!”
李君阁笑道:“这里头,是三方砚台吧?”
这下轮到李昆吾大惊:“你事先看过报名表了?!”
李君阁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我们李家沟也有石匠,据他说这是顶级的砚材,我想着美石入良工之手,判断总该是差不多的,因此就斗胆猜是砚台了。”
李昆吾更惊讶了:“等等小兄弟,你说这位石匠推断这石性花了多长时间?”
这辈分都怎么叫的,余再男跟白老头不由得手扶脑门一脸黑线。
李君阁说道:“老的我不知道,小的嘛,先是搓了搓,然后拿手捂上去,大概有那么几分钟吧,不过他刚开始说要给我雕个水洗,被老的一通臭削才改为砚台的,对了,这青珉石的名号,也是这小的定下来的。”
李昆吾惘然:“不会吧?你说的这个小的有多大?”
李君阁说道:“石头叔五十开外,小石头嘛,应该比我还小一两岁。”
李昆吾一下子靠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道:“皮娃,你自己打开盒子吧。”
李君阁将紫檀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三方砚台。
李昆吾说道:“高手在民间啊,要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就凭断石性这一手,这对老小就足够开宗立派了!”
李君阁赶紧说道:“那是,他们已经是我们李家沟出来的第三项非遗传承人了,家里是祖传的手艺,对了,我这次还带了他们的作品来……”
李昆吾直接打断:“嗐!那还听你擘划啥!赶紧把东西拿过来,听你说还不如量活来得快!”
秘书小王赶紧过来说道:“我去我去,别耽误你们聊天。”
余再男挥手让他去了,然后和李君阁白老头一人端着一方砚台观赏。
三人手里的砚台,都是以一汪清塘为主题,根据石眼金丝分布各有侧重。
余再男手上的,是一枝枯荷,一只鸣蛙。
李君阁手上的,是一丛蒲草,一只水鸭。
白老手上的,是几点浮萍,几条小白鱼。
都是传统题材。
李君阁跟白老头啧啧称美,大师出手,将石材跟题材完美结合,北工京派就是端凝大气,做这种书桌上的文玩那是首选。
如果是随身挂饰环佩,那就得选南派苏工了。
两人正翻来覆去赞赏不绝呢,余再男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李老啊,这天工奖要求创新啊,你这可都是传统题材,创新在哪里?”
李君阁心念一动,将自己手上的这方砚台摆放到桌面上,又将白老头手上的一方接过来,拼到自己那方砚台边。
这下余再男也明白了,把自己手里的一方也拼了上去。
三方砚台天衣无缝,茶几上出现了一个小池塘,原先每方砚台的部分边缘变成了塘里的微波。
微风拂过,水纹彀皱,水鸭在自在的梳理着羽毛,鸣蛙在对面荷叶上欢鸣,几叶浮萍被微风推送着,悄悄漂了过来,整个画面都如同活了一般,祥和安宁,妙然天趣。
“绝了!”“妙极!”“赞!”三声惊叹从三个嘴巴里脱口而出。
李昆吾笑得像个孩子,对李君阁竖起大拇指:“嘿嘿嘿,皮娃果然是妙人,我这“萍水相逢”,居然是你最先看出门道!我现在更相信你李家沟的石匠不一般了。”
李君阁想起一件事,对李昆吾说道:“李老爷子,我在楼下看这次天工奖,除了金银铜之外,还有个独立的主题创意设计奖,今年的主题是缘,这三方砚台要是换个名字,是不是也可以跟主题扣合呢?”
李昆吾讶异道:“还有这说道?我都没打算参评创意设计的,实在是选题有点牵强。”
李君阁说道:“不牵强啊,您看我们本来素不相识,就如这蒲荷萍水,随遇所之,居然就聚到一起,这才有了这三方砚台,三方砚台又合成一个作品,我斗胆说啊,要不我们就改名叫‘缘无故’,这不就扣题了吗?”
三人都眼睛一亮,李昆吾说道:“萍水相逢,缘无故。萍水相逢缘无故!哈哈哈哈妙极了!再男,现在改名字参评还来得及不?”
余再男也是高兴,说道:“我立刻打电话问,好歹是协办单位,这点面子总要给我,应该还来得及。”
说完转身跑出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兴奋地道:“李老,真改?”
李昆吾一挥手:“改!必须改!”
余再男赶紧对电话那头喊道:“听见没?李老发话了!什么?印刷才几个钱,赶紧给老子重印,今晚加班重新布置!到时候账单给小王就行!嗯,缘无故!对了,还要把主题创意设计奖也报上名!就这么定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声大师
等余再男挂了电话,李昆吾乐得见眉不见眼,说道:“这好东西要没个好名字,那就是明珠投暗啊,这个名字我太满意了,再男没有白叫你们来一趟!”
白老头也乐得见眉不见眼,说道:“哈哈,我们也很满意,小余叫我们来之前,可实在没想到是您出手啊!”
说完对李君阁介绍到:“皮娃你还不知道吧?这玉雕分四大流派,分别是京,扬,海,粤,李老师就是京派玉雕顶梁的人物!”
李君阁点头道:“见识过了,确实是不同凡响啊。”
白老头又说道:“这四派都源远流长各有根苗,京派最早发源于宫廷造办处,出活端工大气,气势宏大,且多从宫里收藏的古玉器中学习,因此还古朴典雅;扬派出身苏扬二州,此地千年来一直富甲天下,出活那是精巧灵动,细腻雅致,因为多为民间所用,因此选题灵活,观赏性实用性结合完美;粤派则是受当年十三行影响,出活多供海外,因此受东南亚风格影响深远,玩翡翠是他们的拿手;海派则是后来时局动荡,一些工匠移居魔都,在此地交流技艺,融汇南北,且从西方艺术吸取营养,形成了独特的风格。”
李昆吾说道:“所以这四派风格各有特点和优势,也都有一批拥趸,说不上谁好谁坏。现在流动方便了,各大玉料产地也涌出了大批的工匠,中间也有技术不错的,不过源流就杂了。”
李君阁问道:“李老,照这么说,你该是评委才对啊,咋也跑来参展了呢?”
李昆吾尴尬挠头道:“这青珉石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石料,本来是徒弟送来给我看看,结果我见猎心喜直接下手了,作品出来实在喜欢,因此就一并送展了。”
白老头见李君阁似懂非懂,就解释道:“一般工艺美术师评到了‘大师’级别,就不会轻易参赛了,要把名头留给晚辈,李老这次是遇到新石料,见猎心喜,属于特殊情况。”
余再男点头道:“还有一点啊,大师都爱惜羽毛,而参赛都是有风险的,万一不成,白白损了名头,李老这是冒着风险为我们家乡的青珉石站台,这份情就大了,待会我们得好好敬他一杯。”
李昆吾哈哈笑道:“名头那些都是虚玩意儿,手底下能出活才是正经,我国多少年没出好的砚材了,我是怕大家胡搞瞎弄浪费了好料子。”
就听门外头传来一个声音:“站台,什么站台,李老这是要从我手里抢活?”
声音通透清晰,声音不大,却把每个字都送到了个人的耳朵眼儿里。
李昆吾笑道:“真正站台的来了!”
就见小王领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前面是一个敦实的中年汉子,留着桃心型的短板寸,身上是一身休闲西服,名牌穿出了地摊货的感觉。后面那位胖子却是来过李家沟的,正是吉星连锁超市的老总王吉星。
前头这位可是明星了,相声界的争议人物,年轻时也吃了不少苦,中年后带着相声回归小剧团,总算是闯出了一条路子,让相声这个传统曲艺形式重新焕发了生机,但是也因为种种原因不受相声界待见,几次打得满脑门子狗血,连徒弟都叛门了好几个。
不过光就手艺来说,那是没得挑的。
余再男赶紧给各位引荐。
其实压根用不着,李君阁笑道:“哎哟郭大爷!鼎鼎大名啊,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您!电视上看到你还主持节目了,可老厉害啊!”
老郭摆着手道:“一天到晚忙得都不行了,家搞成旅社旅社搞成家的。别叫我大爷,我那搭档才是大爷!皮娃是吧?诶你李家沟真不错啊,好东西不少,听吉星说都是你搞出来的?”
李君阁摆手道:“没有没有,都是我们那里一直就有的土特产,我只是分出层级,做好包装,引介了出来而已。”
老郭一点头:“嗯!东西好,包装做得也不错!”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竹盒来。
李君阁一看,正是篾匠叔做的那批虫茶盒子。
就见老郭贼笑着将盒子翻过来,竹盒子底下钻了几个孔,李君阁正纳闷呢,就听见里面传来:“唧……唧……”的叫声。
王吉星对李君阁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皮娃,你现在知道我的虫茶盒子都干嘛去了吧?”
李君阁也惊讶不已:“这个……这个是……蝈蝈?”
王吉星笑道:“你叫他相声大师,他都不爱搭理你,你叫他一声‘蝈蝈刚’,他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老郭不以为意,珍而重之地摆着盒子对大家显摆:“听听,听听,这都冬月了,还带着钢音儿!”
李君阁也哭笑不得:“郭老师,你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几十个,早知道都给你带来了,要不我回去再给你寄?”
老郭摆着手:“啊不,就必须得你李家沟虫茶熏过的才行!这个可是我的最新发现,哈哈哈,我蝈蝈刚的名头真不是白给!”
人到齐了,开始上菜,老郭说道:“这盒子啊,还是吉星上回给我送虫茶留下的,有一次人家从河北送来两品虫子,罐子一时不凑手,我就拿过来装了,嘿!真灵!第二天蝈蝈就倍儿见精神,我就把我家的蝈蝈罐全给换了。哎哟这得赶紧揣上,别把我的小宝贝冻着了。”
王吉星没好气地对李君阁说道:“第二天就闹上门来了,死乞活赖地非要我将所有盒子腾出来,说家里还有好些头蝈蝈等着拆迁安置,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老郭嘿嘿笑着,也不生气,又拿出一个盒子,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开水,挑出一点东西洒进去,正是赤珠茶。
大家看着赤珠茶在水里拉着红丝往下沉,老郭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得护着嗓子,今天就拿这个代酒了,见谅见谅。”
众人都表示理解,再说现在城里大家喝酒都文雅,能来就是给面子了。
趁还有些时间,李君阁又将小王带来的箱子打开,将砚台取了出来。
在座个人取了自己喜欢的查看。
这时个人的喜好就出来了,白老头老郭拿的是最简单的,欣赏上面的金丝和眼钉,王吉星跟余再男拿的是雕刻过的,李昆吾拿的也是雕刻的,不过他不是欣赏,而是在量活。
李君阁笑道:“我这次进京,啥都没带,这就是我们乡里非遗传承人的手艺,大家各选一方做见面礼吧。”
李昆吾大喜:“那这回在座的各位都捞着了,我跟你们说,这绝对是顶级的砚材,观赏性方面比传统砚材还有过之,迟早会名声鹊起的!都选一方回去好好收藏吧。”
说完又将其中十几方雕刻过的挑出来,珍而重之地对李君阁说道:“皮娃你这礼也不能送得太大方了,这些个自己收好,喜欢雕刻的,在剩下的里面选吧!”
李君阁打眼一看,李昆吾眼睛不是一般的毒,挑出来的全是老石头作的东西。
李君阁对李昆吾竖起大拇指:“李老眼真毒!您挑出来的十几方,全是石头叔做的!怎么鉴别出来的?给我们讲讲增长见识吧!”
老郭也拿过两方砚台对比:“不是吧李老,我咋觉得你留给我们选的更见精致呢?”
李昆吾笑道:“这个门内人一眼清,你看这方,雕工虽然细腻,但是该走棱角的地方却没有走出来,显得过于圆润,这是为啥?这是用电机带动雕刻笔雕出来的,出活快,不过在表现力上嘛,就差多了。”
“俗话说‘刚柔并济’,用电动雕刻笔出活,等于就是先废了一半的武功。”
说完又拿起石头叔雕的一方来说道:“再看这活,看这蒲草的叶子边,象刃口一样,这就是手工雕的功夫了,再看沟槽底部的刀痕,这些痕迹,电动磨针是弄不出来的。这还跟我们玉雕不同,这是传统的石雕刀法。”
“刀法这玩意儿说来玄妙,其实也跟书法绘画的笔法一般。”
“笔法不同,表现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刀痕对于雕刻,尤其对我京派北工来说,那是对造型极大的补充。补得好的,那就是相得益彰;补得不好的,那就是救都救不回来。我派高手跟低手的区别,也就在于此。”
“中国的传统艺术都是遗憾的艺术,为什么这么说呢?一去或者一刀下去,你就再也无法补救,那你说我搞慢点小心些不就行了?我还就真告诉你,不行!”
“筋腱骨力,飞白呼应,这些都是神魂所在,都必须在笔法刀法的快速转化中才能表现出来,你要是慢慢堆叠,那就不是中国画,是西洋画了。”
“为啥草书地位比楷书地位高,写意山水比工笔花鸟地位高,原因就在于此。速度上来,控制力就会相应变差,这是自然之理。能到随意挥洒都暗合法度的地步,没几十年功力是控制不好的的。”
“一个作品,这么多刀这么多笔,总有一两次失误,这就是刚刚我说它们是遗憾的艺术的原因。如果真能做到意满神丰,笔笔刀刀还能不留一丝错漏遗憾,那就是绝品了。”
说罢又翻看起老石头的一方砚台来,摇着头感叹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李君阁说道:“李老,你就不看看这个金蟾?”
李昆吾笑道:“珠玉在前,看那些还有意思吗?那金蟾虽然将石眼跟题材融合得非常巧妙,但是还是机雕的嘛。”
李君阁将金蟾举起来在嘴上一吹,一声嘹亮清越的声音响彻整个包间,对李昆吾说道:“李老,如果这样呢?”
“我靠!”李昆吾一把将金蟾夺过来就往自己嘴上凑。
“哎李老你还没擦……呃,算了,当我没说……”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金蟾清啸
又是一声清啸在包间内响起。
满座都惊呆了,主要是这声音的清越响亮程度,比起金蟾小小的个头来,完全不成比例。
老郭眼睛瞪得跟金蟾差不多:“这清亮功夫……得练几十年吧……”
李昆吾认真翻看着金蟾,说道:“不对,不对不对……”
白老头说道:“李老师,哪里不对?”
李昆吾突然举起杯子包了口清水在嘴里,再次对着金蟾嘴巴吹了进去。
过了好一阵子,水才从金蟾屁股那个眼里流出来。
李昆吾哈哈大笑:“神了!太神了!我搞明白是咋回事了!世间真还有如此技艺!”
剩下几人除了李君阁,全都你看我我看你,这也没看出啥名堂来啊?
李昆吾看了众人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珍而重之地将金蟾托在手心上转着观看,眼睛都拔不出来了,嘴上说道:“各位,你们都没有发现吗?我那一口水,从吹入嘴巴,到流出底下孔窍,这时间上……”
老郭是个伶俐人,长期上台做节目对时间也最敏感,一拍桌面道:“是了!这时间太长了!比直来直去长太多了!等等,直来直去……难道说,这孔道,在金蟾肚子里是弯曲的?!这不可能吧,这不成评话里的东西了?!”
李君阁好奇地问道:“郭老师,您说的什么评话里的东西?”
老郭说道:“有个评话叫《九曲珠》,说的是松赞干布派禄东赞来唐求亲,诸使节争婚的故事。太宗出了五道难题,其中一道就是要用丝线穿过九曲珠,只有禄东赞用蚂蚁做到了。陆游还写过首诗,‘蚁穿珠九曲,蜂酿蜜千房’,说的就是这个了。”
李君阁赞道:“郭老师你这肚子里的东西也真不老少,相声演员的肚,那真是杂货铺啊!”
李昆吾也一拍桌子,摇头叹道道:“绝!一分钟以前你告诉我有这玩意儿,我也会告诉你是评话是传说。皮娃,赶紧说说,你这玩意儿怎么来的?难道说,这也是你李家沟那位老石……石大师的作品?”
李君阁赶紧说道:“呃,石头叔他不信石,他姓王,大名叫王敏材,这金蟾是他儿子小石头的作品。哦,小石头大名叫王切。这事情啊,还得从我老家宗族祠堂前头那对石号石鼓说起……”
说着将李家沟牌楼和老小石头故事给各位讲了一遍,中间还拿手机翻出图片给各位观看,听得大家又是唏嘘又是感慨。
李昆吾说道:“用老郭相声里常用的话说,遇高人岂可交臂而失之!等天工奖评奖一完,我就随你走一趟李家沟!这老王先不说,就小王这份儿独手艺,那身价也得再往上抬抬,各位,这一把真捞着了啊!”
众人都是开怀大笑,直赞李君阁大方。
等大家都选定了,老郭才说道:“真是来着了啊,连吃带包的,都整得不好意思了。这样,我那小相声社现在也还算热闹,送你们几张票行不?要是明天你们没事儿的话,都去看看。给管大座儿!”
说完又摆头:“唉,人在江湖身似浮萍,万事不由已啊!不然我也该跟你们去一趟李家沟的,皮娃你的老家,简直就是传统文化的宝库啊!”
李君阁说道:“大家要来都欢迎啊!就是郭老师您那位搭档不知道愿不愿意来。”
老郭讶异道:“哦?他怎么会不愿意?”
李君阁说道:“我们那里现在最火的就是垂钓,这情况跟那位爷的尊姓犯着忌讳啊!”
老郭一口虫茶喷了出来:“哈哈哈,没看出来皮娃你也是段子手!”
李君阁心里直嘀咕:“我明明是认真的,老辈儿人真的有讲究这些个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只是李君阁看老郭净拣清淡菜吃,也不由得暗自感慨条条蛇儿都咬人,这做哪一行都不是容易的。
第二天余再男跟李昆吾忙不过来,就由王吉星做东,先拉这白老头和李君阁去吃了顿炒肝儿,然后去故宫逛了一圈,走马观花看了看,出来就吃烤鸭。
吃完烤鸭听说李君阁第一次来首都,又拉着他去北海兜了一阵,晚上涮羊肉,整饱了去看相声。
相声不错,虽然李君阁好多都在网上看过,但是现场气氛不一样,你不笑别人都要拉着你笑,这玩意儿会传染!
而且演员跟观众互动现场临时丢包袱,也让每次表演都有了不同的新意,同时能显示出演员极高的反应能力和表演水平。
这跟守着电视电脑看晚会相声完全是两回事儿,李君阁笑了一晚上,感慨老郭这条路是走对了。
回到宾馆给阿音汇报了情况,这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就是天工奖的鉴赏暨评奖大会了,李君阁跟着李昆吾早早就溜了进去。
展厅里各色玉石雕刻看得李君阁惊叹不止,和田玉,翡翠,碧玉,青玉,南红,绿松,水晶,黄蜡石……琳琅满目在这里不是形容词,而是真实情况的写照。
好些作品都不是一件,而是跟李昆吾的作品一样成一个系列,一个赛一个的精美华贵。
李君阁问李昆吾:“李老,这里的展品,都价值几何啊?”
李昆吾说道:“这个不好说,还是要看材质的,不过现在人工越来越值钱,尤其是送到这里来的,好些都已经拿了地方性的奖杯了,按最便宜的玛瑙来说罢,金奖作品也就几十万。”
然后又指着一个翡翠牌子道:“如果是这个的话,即使就拿个铜奖,那两三千万也值。”
李君阁听得挢舌难下,老李头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好不好,我的魂都快被你吓没了!
还说到时候给阿音带一个啥小玩意儿回去呢,这价格……果然是土豪才能玩的东西!
把话吞了回去,只能跟在李昆吾的后面亦步亦趋。
来到缘无故这个作品前,就见这里被布置成了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笔架上搁着一支笔,还铺着一张宣纸,上面有画到一半的画。
三方砚台摆在桌上,没有完全拼拢,都留了一丝缝隙,让人能看出是三方独立的砚台,也能明白可以拼合成一个主题。
作品展示也是有讲究的。
几个老头老太太围着三方砚台观看。
见到李昆吾过来,一位老太太就直撇嘴:“老不修,你都成大师多少年了,还好意思来跟晚辈争这个!”
老太太衣着发式都非常讲究,年轻时也肯定是个美人胚子,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就透着两个字——精致,声音软软的,一看就是江南水乡走出来的人物。
李昆吾一点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那你们有本事就昧着良心不选我啊!”
一句话怼得几位老头老太太人仰马翻,刚才那老太太轻呸了一声说道:“我们可没你这么厚的脸皮!”
一个带广东口音的红脸膛老头说道:“老李你别闹了!你这三方砚台材料很新奇,题材也算是推陈出新,要说评个奖真是轻轻松松,可我们不是说好要扶掖后进吗?你这么一搞,点解啊?”
李昆吾对红脸膛老头说道:“当年你们几个争大师争奖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李昆吾跟你们争过吗?哦,现在一个个奖项奖杯拿够了,轮到我了就变成跟晚辈抢了,合着我北工京派就活该永远让着你们是吧?让了老的,还得让小的?”
一席话说得老头老太太们都老脸一红,要说争,所有人都说遍了,也说不到李昆吾头上。他的人品,大家还是很钦佩的。
一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老头说道:“哎呀话不是这么说起嘛,昆吾侬都这么大年纪了,再弄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侬想想获奖名单顶上是个享誉已久的大师,就好像鲁班奖颁给了贝聿铭,齐白石奖颁给张大千,那不是闹笑话嘛?侬总不能让别的行业嘲笑我们吧?”
那优雅的苏州老太太说道:“李老哥,我刚刚查了一下,你这作品还报了个主题创意设计奖?我们正议这事儿呢,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个主题创意设计呢,我们就不给别人了,不过这正项的金奖呢,您就让给晚辈,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再给您安排银奖铜奖了,您看成不?”
西装文士也说道:“对呀对呀,清依妹子说得在理,这个主题创意给侬谁也没话说,也算是前辈精益求精不懈进取的写照,以此来督促后辈还是可以的,我们要推着他们朝前走,不能压着他们出不了头,昆吾,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昆吾还是笑眯眯:“得,反正你们都有理,又是总裁,你们怎么说就怎么着呗!”
三人面面相觑,心说妈蛋我们还真不敢怎么着,近年来子冈杯就有别苗头的趋势,这北工京派再出点幺蛾子,这天工奖还办不办了。
红面庞的老者哭笑不得地道:“老李,要不这样,今年印刷名录画册的时候,我们再把主题创意提到金奖后边来,单独一页,这样既不跟我们力主创新突破的目的起冲突,也算是给您让出金奖的补偿,成不?这首页实在是没法给,还得留着给金奖们竞拍用呢!”
李昆吾继续笑眯眯:“那成,那就这样,哎呀你们可太给我老李面子了,这样安排我没意见。”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都笑了起来,红脸膛说道:“唯因无故,恰是有缘,我说老李你这名儿怎么想出来的?明明就是个萍水相逢的传统题材,给你这么一改扣题扣得稳稳当当!”
李昆吾笑道:“我可没这水平,喏,这小子想出来的,前天连夜改的。”
三人都眼睛一亮:“这是你京派的后起之秀?”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柳树鬼市
李昆吾连连摆手:“非也非也,这是我主东,三方砚台的主人之一,也是这种新石料的发现者。参赛作品所有权清晰无争议,这规矩我可是遵守得妥妥的哟!”
老太太笑道:“得了吧你!你参赛本身就是最大的争议!”
李昆吾开始给几人相互介绍,李君阁也一迭声的久仰久仰。
都是玩石头的大行家,苏州老太太叫陆清依,广东红脸膛老头叫秦庄,上海西装文士叫刘信之。
李君阁心想好嘛,这四大派掌门凑齐了。
陆清依作为一个女子能在这行业成为一派领头人,那方方面面都是非常过硬的,只见她对李昆吾笑道:“李大哥你这作品创意不错,借传统砚台这个载体表现题材,这个想法也挺独特的。”
李昆吾笑道:“嘿嘿嘿,你们以为我这是摆设吗?告诉你们,这三方砚台,都是实用器。”
三人都吃了一惊:“这东西真就是砚台?”
李昆吾笑道:“是啊,它们就是本本真真的砚台。”
秦庄是个心急的,抬头就对另一边一群人招呼:“老连,老连你赶紧过来一下。”
那边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老人走过来说道:“哎哟,四大佬开会啊!我说老李你太不地道了,你去年还是评委吧?今年却跑来……咦?这是啥材料?”
秦庄说道:“你徽派的,对砚材熟悉,来,看看老李这几方砚台,他说是实用器。”
老连直接一巴掌就捂在砚台上:“是吗?我们徽州的顶级砚材那可是触手凝露,这样的材料,全国也……咦?”
手一抬开,众人都看见砚台上出现了一些细密的小水珠。
这下几人兴趣更浓了,都想上手。
李昆吾赶紧制止:“别忙别忙,这还评奖呢,别给我弄乱了。”
说完转头对李君阁说道:“皮娃,你昨天那些砚台准备出手不?”
李君阁点头道:“我带了六十来方砚台来京,一是想让大师们给看看,这石材还有什么奇妙之处;二是想让大师们也给我们村里石匠的手艺提提改进意见;三嘛,也有将东西推向市场的意思。”
李昆吾对其它几人说道:“那就简单了,皮娃还带了及十方砚台来,先把奖评完吧,之后到我弟子工作室聚聚,我告诉你们,这李家沟不光是石材厉害,人才更厉害!到时候我在工作室弄一个个小小的推介会,大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一行人定好日子,这才各自散去,李昆吾领着李君阁继续到处闲逛,讲解各派玉雕石雕的优劣,评价各个作品的高下,倒也让李君阁听得津津有味,跟自己瞎看只会“哇!喔!也!”有意思太多。
李君阁笑着摆头道:“李老,今天才知道你们这行当相当黑暗啊,几个人几句话就把奖定了,还得评委求着参赛者,这还叫其它参赛者怎么活啊?”
李昆吾尴尬地挠头:“这个经他们一说,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幸好临时报了个主题创意设计,要不然还真下不来台了。”
说完拍拍李君阁的肩膀:“哈哈哈,皮娃还真是个小福星。”
李君阁赧然道:“哪里哪里,对了,我家乡有个女朋友,是个苗族姑娘,我还想着给她带个礼物回去呢,结果你刚刚说这里最便宜的都要几十万,那就是要了命了,实在是买不起啊!”
李昆吾说道:“要便宜买好货,那就是捡漏了,这老北京的漏早都给拣拾完了,现在还能想着那好事儿?潘家园琉璃厂我都好久没去了,每次去都当逛老郭的场子,都是禀着看相声看二人转的心情,哈哈哈……”
李君阁笑道:“要不你带我去逛逛呗,我可是听说了,潘家园有鬼市,去鬼市就能捡宝,我可是向往好久了。”
李昆吾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小说看太多了吧?行行行,那我明早带你去逛逛,不行的话,不是还答应替你出手一回吗?”
说完又沉吟道:“你女朋友跟你处到哪一步了?”
李君阁认真说道:“我们互相见过父母了,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
李昆吾摸着花白胡子,说道:“陆清依跟我提过几回了,想要换一件北工的东西做参考借鉴,我这边一直没忙过来。要不到时候我替你雕一件东西,你拿去跟她换,这哄女娃子的东西啊,还是得南派苏工或者粤工才合她们心意。”
李君阁大喜:“那可就太好了!那这潘家园我们还去不去?”
李昆吾手扶脑门:“看你这样子,不带你去一趟,你是不会死心的,那行,明天正好鬼市逢集,那就去看看吧!”
当天晚上,奖项评出来了,金奖就不少,和田,翡翠,黄龙玉,发晶,黒水晶,玛瑙,析木玉……林林总总十多项。
李君阁对李昆吾的眼力大为佩服,基本上都是被他点评过的。
也就是说,金奖之外的东西,李昆吾已经说都懒得说了。
李君阁对李昆吾说道:“这金奖也太多了吧?整整十六件之多啊,那银奖铜奖不是更多?”
李昆吾说道:“这就是我以前不喜欢参赛的原因,照这样评下去,大师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接着又说道:“不过也没办法,这新奇石料层出不穷,很多小辈现在条件好了,都是科班出身,美术功底深厚得很,好些还出国深造过。这些人的起点,比我们当年可是高得他多了,加上市场繁荣,入这行不愁吃不愁喝的,这些人里头只要有能静下心来玩弄传统手艺的,他们的作品一般都会相当出彩。”
李君阁点头道:“乱世的黄金,盛世的文玩,李老你们可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李昆吾又摇头道:“不过这是指个人能力,总体来说嘛,这些年来我国的玉雕水平……哎,算了不说了!”
当天晚上举办天工奖画册首页拍卖会,只有金奖作品才有拍卖资格,十六位金奖作品获奖者牌子举得如红水河翻浪一般,就跟不要钱似的。
白老头对李君阁说道:“皮娃,看到了吧?为了一个首页的噱头,大家就会这样的疯狂。”
最后还是玩翡翠的更土豪,翡翠绿竹观音挂件以三百六十多万的价钱拍下首页封面位置,南工粤派拔得头筹。
一个大胖子跟秦庄毕恭毕敬地握手,估计是这挂件的东主。
获奖者应该是秦庄的弟子。在秦庄身边跟大胖子一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两人就跟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余再男对李君阁道:“妈蛋用夹川话说,我们京南宾馆就是下憨包力气的,你看看人家中宝协,一个首页位置,轻轻松松小四百万!”
李君阁哈哈大笑:“余叔你就别抱怨了,人家是制定规则的人,你还想跟人家比?!”
一场名利场看完,李君阁回到房间,今晚要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跟白老头和李昆吾去逛鬼市呢。
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不睡了,进空间种会田去。
出来就三点了,李君阁起床,拖着装砚台的箱子出来,正好见到白老头也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笑下楼。
李昆吾在楼下车里等着了,等李君阁将箱子放后尾箱里边,两人一上车就直奔目的地。
到得地头一下车,李君阁就楞了,这是啥地方?没见着“潘家园”三个字啊?
李昆吾笑道:“你心里想的是潘家园吧?早都没了,这是东五环大柳树,来手电收好,我今天就看你寻宝了,哈哈哈哈……”
李君阁接过玉石手电,一脑门子黑线:“李老你笑点也太低了吧?这都还没开场呢!”
李昆吾在后边捂嘴:“皮娃,知道老北京怎么说鬼市不?都不提‘逛’字,只说‘趟’,为啥,水深呗!哈哈哈哈!”
“当年汪精卫炸摄政王的炸弹听说就是在鬼市淘的,结果呢?没响!哈哈哈,打眼了!哈哈哈哈……”
妈蛋这就没法聊天了,老李头不厚道,完全是在当笑话看,直接打破了自己对鬼市淘宝的美好憧憬。
进到鬼市果然鱼龙混杂,啥都有,从商周青铜器到iphone6,从清明上河图到电子机器人,五花八门。
李君阁扭头对李昆吾说道:“李老,这是鬼市吗?不是应该都是古董吗?”
李昆吾笑得更开心了:“嗯,没毛病,这里的正式名称就是大柳树旧货市场。”
李君阁头上黑线更多了,这特么还能淘到宝,卖家跟老天爷该瞎成什么样?!
算了,来都来了,就当体验体验生活吧!
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胡乱瞎看,刚开始经过玉器摊子瓷器摊子的时候还挺注意,生怕太极石发热没注意到,结果一个多小时下来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地方真的好瞎啊!看着买卖的人谈得热火朝天买得兴高采烈的,李君阁都无语了。
不过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这里卖旧书的也挺多,李君阁掏到一套繁体竖排瘦金体的《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外加《古文观止》,都是岳麓书社八八年版的,拿回去送给四爷爷他老人家肯定高兴。
走了没多久,又相中一套《史记》,中华书局五九年的版本,七二年第五次印刷的,也是繁体竖排,一套十册全须全尾。
这就让人高兴了,主要是里头的三家注记好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好多连四爷爷都说不好到底哪家说得对,嗯,这个也买下来,回去跟四爷爷打嘴仗用。
第二百四十七章 真捡到宝了
李昆吾一看这节奏不对啊,皮娃净淘书了,这还怎么看笑话啊?!
于是开始使坏:“皮娃,你看这摊子不错哟!”
“诶,皮娃,你看看这对镇尺……”
“嗨,这石头雕工挺地道……”
李君阁听得在心里白眼直翻:“要脸不?你自己就是北工大师,跟我说那雕工好?持珠弥勒都雕成弥勒搓奶了……”
可这话还不能说出口,这里的规矩就是东西自己掌眼,好坏从不出口,买过不退。
一路把李君阁都憋坏了。
来到一家卖刺刀,望远镜,打火机,水壶等旧军货的摊子,李君阁“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蹲下身拿起一把短剑,剑柄上一边是“黄埔军校第三期”,另一边是“校长蒋中正赠”。
摊主立马来劲了:“小兄弟,怎么样?鼎鼎大名的中正剑,当年打战,好些大官用这剑自尽的,光头说的‘不成功,便成仁’!绝对的好东西啊!”
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中正你个头,人家那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只是民间俗称,还有这字大得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一看就是欲盖弥彰,还好东西呢,五块钱给我我都找不到地方放!”
不过这话没法出口,感觉自己都要憋出内伤了。
放下短剑,又拿起了一把骑兵刀,摊主又开始擘划了:“六五式骑兵刀,咋样?全国就造了一批,然后骑兵就裁军了,哥哥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套弄到一把。”
说完凑过来低声说道:“军区大院老库房里摸出来的,给了守仓库老头两条中华!捡了个大漏!”
靠!这就是编故事了,里外里就是暗示李君阁这刀起码要三千!
李君阁都懒得搭话,又捡起一个打火机:“那这个你得说是朝鲜战场上的缴获了吧?”
那小贩一拍大腿,“还真是!兄弟你眼真毒!这是四二年的时候,朝鲜缴灭黑人团摸回来的。你看这机壳都是黑色的,就是合着黑人团的身份。”
李昆吾跟白老头在旁边都要笑崩了,总算是没白来!
李君阁满脑子黑线:“哥哥,你把两个故事搞混了,四二年你应该说是飞虎队留下来的,五六年你才该说黑人团。”
小贩“啊”了一声,抠了抠脑门,似乎在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
李君阁嘿嘿笑道:“看来你也没搞懂来历,好在我也不懂,那就瞎买瞎卖吧,多少钱?”
小贩刚刚说漏瓢了,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筹,说道:“刚刚说那些都是胡沁!这个真是军区大院淘换来的,啥时候的不知道,小兄弟你要,那就五百!”
李君阁说道:“你这火机边角上漆都掉了,点也点不燃,就是一团铁疙瘩,外面是ZIPPO的样式,里头又刻的是PARK,PARK是做笔的,派克金笔知道不?啥时候人家做火机了?所以这东西整个就不伦不类的,还要我五百,这没道理吧?五百买你这个,我还不如去买人家所谓的二战美军库存货了,好歹那还是新的。”
小贩给李君阁一番话整懵了,难道说这真是个假货?自己明明真是从一个穿军大衣老头手里收的啊,嗐,看来又被坑了。
说道:“那你说多少?这玩意换个棉芯,装上火石还是能用的。我是怕换了人家不认旧。”
李君阁颠了颠打火机说道:“一口价,两百块,你这玩意儿只值这么多。”
小贩一听挺高兴,这东西打堆儿来的,总共花了五百块,这就是回本一小半了,嘴上却不松口:“不行不行,本钱都不够。”
李君阁干脆不说话了,看着他表演。
小贩又懵了,心想这娃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该要不就接话,要不就放下东西作势要走吗?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发挥演技啊?
眨巴眨巴眼睛,只好自接自话:“呃……不过听你口音是南方人,穿着嘛……算了,来一趟首都也不容易,我就两百六十块钱给你了,算是展示首都人民喜迎天下客的热情好不好?”
李君阁感叹道:“首都人民觉悟就是高啊,真值得我们学习,不过价钱还是两百。”
说完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两张百元钞票:“要是买了这个,待会怎么回家还得另找辙呢……”
小贩一把将钱抓过来,说好:“行了行了,两百就两百,好家伙意思是再聊一会儿我还得把公交车钱给你留出来是吧?”
李君阁这才嘻嘻一笑,把火机收了起来:“好歹帮你开了个张嘛,老板,继续发财!”
小贩也开心了,拱了拱手道:“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三人继续往回走,李昆吾笑道:“皮娃你还对这个有研究啊?说得一套一套的,我看那小贩都懵了。”
李君阁哈哈大笑道:“空对空,我那也是一通胡沁,我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就是看着好玩。”
心里却好奇得很,太极石为啥会对这个打火机做出提示,真是奇了怪了,这明显是一个近代工业品啊。
两百块的小玩意儿,几人也没放在心上,三人游瞎晃荡了一圈,找一家店吃了包子油条,准备往回走。
路过一家烟店,李君阁进去了一会,买了棉芯棉线,火石汽油,准备给打火机换上。
上车后,李昆吾开车,白老头在后座瞎翻着李君阁淘来的书籍,李君阁在副驾上开始拆解打火机。
将店家给的塑料袋子摊平在腿上,李君阁将打火机打开,抽出内胆,拿烟店买的火机维护工具取下上火石地方的螺丝,安了一个火石进去,然后挑出最底下的棉垫,将里边的棉花跟棉线抽出来准备换掉。
一团发黄的面纱棉线掉在塑料袋上。里面夹杂着一个东西。
李君阁将那个东西拿出来,像是一块玻璃,又像是一小块单晶冰糖。
“咦?这是啥玩意儿?”这下子李君阁明白太极石为啥要发出指示了。
李昆吾问道:“咋地了?”
李君阁说道:“这火机胆里掉出个东西,象玻璃。”
白老头放下书说道:“多半是玻璃杂进去了吧?你这火机不靠谱啊,一准是地下黑工厂弄出来的。给我看看。”
李君阁说道:“等等,等我擦一下。”
擦完后说道:“嘿,还挺好看呢!别是钻石吧!”
就感觉车明显一歪,就听李昆吾说道:“皮娃别闹!开着车呢!”
李君阁将石头交给白老头观瞧,自己继续组装打火机。
等火机装好,白老头将小石头交给李君阁,说道:“别说,还像模像样的,做得挺像戒指上那玩意儿。”
李君阁伸手接过,李昆吾瞟了一眼,说道:“等下,这东西有古怪。”
说罢找地方停了车,将石头接过来,在阳光下认真观瞧。
这玩意儿大致是一个扁圆形,上面切除了很多的小平面,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很多切边反射着彩虹般的光彩,晃得李君阁眼晕。
李昆吾看了半晌,说道:“这个……这个不像是普通货色啊……”
李君阁说道:“首都有鉴定中心吧?要不我们去鉴定一把?”
李昆吾说道:“嗐!还用什么鉴定中心,下午来看砚台那帮子人,尤其是海派粤派那俩,应该就能说个**不离十了。”
说得有道理,李君阁抽了张纸巾,将石头包起来,找不到盒子,干脆将香烟盒子里的香烟都抽出来,然后将纸巾包塞进去揣包里。
找个地方吃了午饭,汽车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大楼前。
大楼只有四层,占地挺广,门口装饰得古色古香,上面四个大字“玉铺子营”。
这里就是北工京派玉雕的老窝了。
这名字真古怪,透着一股调皮劲又京味十足,李君阁笑道:“李老,这名字不会就是你的手笔吧?”
李昆吾呵呵笑:“一时游戏提了一嘴,结果大家都说这名字好,于是就用了。”
进得门来,每层楼都被各个工作室占据着,有大有小,集培训,加工,展示,销售于一体。
李君阁看的挢舌难下,这规模也太大了!
这时就能看出李昆吾的地位了,路过的各工作室人员,看到他都微笑着喊“李老”。
乘坐着宽大的电梯来到三楼,迎面就是一扇大玻璃墙,贴着玻璃墙就是一排排展示柜,上面摆着不少的物件,大的如青玉鼎尊,白玉山子,小的如和田籽料罗汉,南红籽料古龙,大大小小,不一而足,悉数的话得小千件。
李君阁吞了口口水,说道:“李老,这……这都是你的?”
李昆吾笑道:“怎么可能,一半一半吧,还有好些是东主定做的。”
李君阁说道:“一半也了不得啊。”
李昆吾道:“产业做这么大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唉,我那个大弟子啊,手艺学得一般,经营倒是把好手,我啊,现在都靠他养着呢!”
就听后面一个声音说道:“哈哈哈师傅你要再这样说,那我就只有立马跪下了。”
众人转过头来,就见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过来,说道:“各位好,我就是师傅嘴里的大弟子,钱大方,来来来,这是我的名片。”
第二百四十八章 量活
白老也摸出自己的名片来交换了。李君阁却没有名片,钱大方又摸出手机,郑重其事地将李君阁的手机号记录下来。然后抬头笑道:“走,我们先去雅室聊聊天,顺便等等其他人。”
然后主动接过李君阁的箱子,进到雅室,又亲自给各人泡茶。
这待人接物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大概就是俗话说的“天生好人缘”那种人了。
待到众人坐定,钱大方说道:“师傅,展位都安排出来了,接下来听您的。”
李君阁将大旅行箱拖过来,说道:“东西都在里边,全是砚台,一共五十多方。”
钱大方叫过一个手下,跟他交代了一番,叫他拖着行李箱去摆设。
李昆吾说道:“等一下。”从行李箱里将小石头的金蟾取出来,这才让工作人员离开。
李昆吾解开包裹,把金蟾露出来,说道:“你来看看这金蟾,算了,你现在一脑门子都是生意,去把老二叫来,老二应该能懂一些。”
钱大方笑道:“已经叫了他了,现在正换衣服呢,师傅我好歹是大师兄吧,手上虽然荒了,但是眼力总还在嘛!你就不能让我先瞅瞅?”
李昆吾揶揄地一笑,说道:“这东西连我都差点走眼,你能看出门道来?行,拿去试试吧。”
钱大方笑着接过,打趣道:“要不你先给我说说,待会等老二来我好摆摆大师兄的谱?”
李昆吾哈哈大笑道:“偷奸耍滑就属你能!自己看,看不出来去面壁!”
钱大方接过金蟾来,只翻看了一眼,就说道:“师傅你难不住我,这门道都在肚子里。”
李昆吾大吃一惊:“老大你可以啊!这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竟然比我还快!那你赶紧说说看是什么门道。”
钱大方将金蟾放在茶几上,笑道:“没法说了,这该说的刚刚已经说完了。”
说完又笑着解释道:“这就是用你这几个月琢磨的青珉石雕的,一看就是机工,我能看出来的就这么多,不过能得你如此看重,那门道只可能在嘴巴和屁股这两个眼里头,我估摸着,里头要不就是空的,不对,要空的没这么压手,那就是……弯的?”
李昆吾哭笑不得:“说了半天还是偷奸耍滑!问题是……居然被你猜中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这大师兄看着粗笨,心思实在是太伶俐了。
这时一个瘦高个的中年汉子进来了,说道:“师傅来了?哟,这金蟾设计得不错呀,还结合了一些手雕呢!”
钱大方说道:“老二,还有客人呢,先跟客人打招呼。”
老二叫张衍,名字一交换,李君阁跟白老头才知道面前这位稍显腼腆的中年汉子,竟然也是这次天工奖的金奖得主,获奖作品是和田套件《如是我闻》。
钱大方得意洋洋地拉着张衍道:“来来来,刚刚师傅可是考校我了,让看出这金蟾的门道,你赶紧瞅瞅。”
张衍将东西接过来翻看,比钱大方可认真仔细多了,又困惑地看了看金蟾的嘴巴和屁股,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根金属棍,打开来里头是一根探针,伸进去两公分就不动了。
然后抬头对李昆吾说道:“师傅,这是九曲珠的做法?”
李昆吾笑眯眯的点头道:“不错,能看到这一步了,不过还没找到重点,你对着金蟾嘴巴吹吹。”
张衍不明觉厉地吹了一下,果然一声清啸响起来。
就听门口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说道:“你看我怎么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吧?京派小辈里我就看着张衍还不错,居然也在吹哨子玩儿。”
一个老头笑道:“说不定这就是人家派内的独门修行方法呢?这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嘛,哈哈哈哈。”
正是陆清依秦庄刘信之他们到了。
众人连忙站起来迎接。
李昆吾冷笑道:“呵呵,一个个眼高于顶,你们也过来吧,量量人家山沟沟里的手艺。”
刘信之说道:“老李啊,这都大半辈子了,你还信‘高手在民间’这一套?天工奖这么多年,自由参赛作品有多少拿金奖的?这不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嘛!”
李昆吾将金蟾递过去说道:“废话少说,量活吧!”
刘信之将金蟾接过,翻看了一阵,惊讶的问道:“刚刚那啸声,是这金蟾发出来的?”
对着孔眼看了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摸出玉石手电就往金蟾身上按。
按亮手电,绿色的金蟾下巴出现一个一两公分左右的光圈,隐约能看到喉部那弯曲的孔道。
随着手电的移动,孔道一点点地弯曲深入,随着肚子厚度增加,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绿绿的光圈。
几个大高手刚刚都将脑袋凑到一起,这下一起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将手伸了过去。
陆清依抢先拿到手,不顾秦庄的白眼,一边量活一边道:“这外头倒是没啥可惊诧的,这里头……这是九曲珠的工艺?”
九曲珠的典故对玉雕匠人来说那是闻名遐迩了,所以一看到这东西,都立刻跟典故联想起来。
李昆吾洋洋得意道:“咋样?四大派,哪派有这手艺?”
秦庄说道:“我们派里有镂空玉球,象牙球,能做到十三层,偶尔有十七层,听小辈们说正在搞十九层的,不过那是一层层剔出来的,这个工艺与这个有相通之处,但是也仅仅是有相通之处而已……”
陆清依将金蟾交给刘信之,说道:“你们派里最能出细活,蟋蟀须子都能凌空雕出来,上次摄影师镜头盖子掉下来都能把蝴蝶翅膀碰掉,你给看看呢?”
刘信之接过金蟾来,叹了口气说道:“天尚不全,那事儿只能说是天意了,现在连那镜头盖都成了展品的一部分,一起被博物馆收藏了。”
秦庄问道:“那摄影师没赔死吧?”
刘信之说道:“没让他赔,不过他自己个把自己吓得大病了一场,博物馆跟我都觉得这作品带点残缺跟故事性倒还不错,也就算了。”
李昆吾竖着大拇指道:“这事情办的地道,老刘,我服你!”
刘信之翻着白眼道:“还能有啥办法?上亿的东西,你叫他怎么赔?”
说完将手电打开验看,接着说道:“要说这金蟾也还不错了,石材跟题材结合得很好,手艺算是中规中矩,有老李你北工的痕迹在里头,不过又不是你造办处一路,张衍十年前就能有这手艺吧?”
秦庄也点头道:“值得称道的就是肚子里头了,可惜看不到全貌,但是这肯定不是普通工具能做到的,绝对有其它特殊的工具,而且还不止一样,必须是一套。”
陆清依也说道:“另外还有一套加工手法,这也不是一两代人能搞定的事情,老李别藏着掖着了,快揭晓谜底吧,这都急死了!”
李昆吾哈哈大笑道:“这就得打信之兄的脸了,这就是民间高手的作品,不过这事情还得皮娃来讲。”
李君阁赶紧站起来,将老石头和小石头的故事有重新给几位大师重述了一遍。
陆刘秦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又看了手机上石头门楼和号鼓内部的三维图,以及老石头用树脂雕出的试验品,都坐不住了。
秦庄说道:“这手机屏幕太小了看不仔细,小钱你们会议室有投影仪吧?要不我们去那里看看?”
钱大方赶紧将秦庄他们带到会议室,大图一调出来,几个大师就讨论开了,聊个没完。
这一讨论又是一个多小时,最后陆清依感慨道:“三位,小妹惭愧,这理事长做了三年多,竟然还野有遗贤啊,下一届,你们三位商量着谁来吧。”
李昆吾赶紧摆手:“清依你这就过了,这个可不能怪你。”
李君阁也赶紧说道:“陆奶奶这个真怨不着你,都怪我们李家沟太闭塞了。别说您了,连我这李家沟守着牌楼土生土长起来的,也是才打听到老小石头这父子俩,呃,也就半年不到的时间吧。”
秦庄说道:“这光会挖洞也不行啊,还要看看整体设计和技术才行。”
李昆吾说道:“嗯,我已经看过了,正好不是要研究砚材吗?皮娃带来了几十方砚台,都是老小石头的作品,已经摆好在展示厅了,就请大家移步吧。”
一行人又来到展示厅。
一个砚台一个柜子,射灯照着,精美异常。
陆清依就笑道:“小钱,你这是把我们当外行糊弄吗?”
钱大方挠着头说道:“哪里哪里,柜子都没锁,各位前辈看上那块,就取出来直接上手好了,这不是皮娃说想将这些砚台都卖掉嘛,我就想着能不能由我们工作室代劳了。”
秦庄翻着白眼对李昆吾道:“你这大弟子肚子里的弯弯绕比那金蟾还多!老李活该你享福了,一个弟子善经营,一个弟子有手艺。”
李昆吾也翻白眼:“没法跟你比,我这里净是大个萝卜,土豪也没法想买就买!经常还有国家任务,不像你们净整小巧精致的卖土豪,这次那块绿竹观音什么价?首页拍卖小四百万顿都不打一个!”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四派兼长
秦庄哈哈大笑,说道:“算了算了,不是来看料量活的吗,哟,这钉子有点端料的样子呢!”
打开柜子,取出一块簸箕砚,上头啥雕刻工艺都没有,就是底部几个眼都给做成了钉子,古朴大方。
陆清依取出一方螭纹盘钮的方砚出来,仿的是楚青铜器,对李昆吾说道:“这是那位老石头的东西吧?李大哥,粗看有你北工的影子哟!”
李昆吾说道:“要说刀工的话,这方素料螭纹盘钮砚就能看出端倪了,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魑龙的形体转折,还有腿部后面的翅膜,这就是快刀走出来的,一点不拖泥带水,这就是我北工的精髓所在啊。”
秦庄说道:“不不不,你看这双螭盘钮的镂空雕,这明明是我粤派的风格嘛!嗯,北工之皮,南工之骨,不错不错!”
李昆吾立刻不干了:“老秦你不要脸,明明是南工之皮,北工之骨!”
刘信之说道:“哎呀不管是什么皮什么骨,这融会贯通乃是我海派之长,我看这魑龙纹有不少并非华夏的特色啊,这也是我海派的特点了呀。”
李昆吾说道:“人家皮娃说了,这是最早九黎的文化传承,现在在苗族,黎族,侗族等民族里都有残存,跟华夏确实不是一路,但跟你海派假洋鬼子更不是一路!”
气得刘信之直翻白眼,陆清依赶紧打岔道:“这南工北工啊,我认为刀法刀工当在其次,关键看气质。北工是庙堂之气,南工是市井之气;北工是煊赫端凝,南工呢,却是人情味十足;因此上啊,判断一件作品,应该从气质上判断。比如这双螭,你看母螭的嘴上还叼着一条小的,而公螭的目光正好与小螭对望,这就是将神话的图腾世俗化了,也就是我刚刚说的人情味,这是我扬派的特长……”
李昆吾手捂脑门,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们到底是来量活的还是来踢馆的?明明北工痕迹这么浓郁的一件作品,愣是被你们跟自己都扯上了关系……”
李君阁若有所悟,说道:“其实我想是不是这样,这老小石头连同他们祖上一直在李家沟摸索,与外界交流很少,这么多年下来也搞出了一套自己的东西,但根源总是离不开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统的,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因此搞出来的东西与外界各派其实也有神会之处,因此才各派的痕迹都能找得到。”
几大高手面面相觑,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以理推之,说不定还真是如此。几个高手一时都没有想到,愣是被一个外行的毛头小伙子点破。
陆清依说道:“对了,小石头的作品也不错,不过谁教他用雕刻笔的?明明可以跟着老石头深造的啊,凭他对材料的把握,对题材的深刻理解,完全可以参加自由作品入围嘛,要是选题立意新颖一点,拿个奖应该是没问题的。”
呃,原来行家嘴里还有这说道!自己惹的祸,这口大黑锅这能自己来背。
只好站出来说道:“怨我怨我,这个怨我,我不知道雕刻还有这么多讲究,只是想着用雕刻笔方便快捷,就给小石头弄了一套,难怪石头叔从来不碰那玩意儿。”
刘信之说道:“这个事情也两分,如果东西材质硬度实在太大,比如翡翠之类的,要用老工艺出活,那确实太耗时耗力了,所以现代工具那是必须的。”
秦庄说道:“当然了,在材质加工强度允许的情况下,肯定是手工比机工更能赋予作品生命力。”
李君阁点头称是,说道:“那回去我就让小石头把电磨停了,重新将刻刀拿起来。”
陆清依说道:“大轮廓还是可以用电动工具打出来的,而且琢玉跟刻石头手法是不一样的,算了这个跟你也说不着。诶,李大哥你不是要去李家沟吗?到时候好好给小石头指点指点吧,别弄坏了一棵好苗子啊。”
李昆吾说道:“行,这个没问题,还有皮娃,不要认为电动工具出活快就是好事。在行家眼里面,这价值是两回事!你看看他们几个,除了拿素砚的秦伯伯,其它人手上拿的是啥?”
几人互相看了看,又哈哈大笑起来,包括钱大方张衍,人手一方老石头的作品。
陆清依感叹道:“李家沟的石头叔了不得啊,各位,给这作品定个性吧?”
刘信之说道:“艺术传承很清晰,从技艺上来说,应该是脱胎于传统大型石雕,所有这些砚台,与其说是文玩小件,不如说是大型石雕的微缩版模型,小中见大,这就是他的作品具有北工大气象,细看又不是传统北工作品的原因。”
秦庄说道:“嗯,这老石头的东西,题材传统,但是手法独到,跟四派各有暗通之处,又都是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个人认为,已经可以算是卓然成派了。”
李昆吾说道:“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些技艺来自祖上传承。但是由于一直不为外界所知,因此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颖的表达方式。关键在于,这个表达方式,还已经形成了系统,对于我们各派来说,都具有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
陆清依点头,手指在螭纹砚上爱惜的抚摸着,低声道:“那就是说,一个新的大师诞生了……”
李昆吾笑道:“准确地说,是一个大师被我们发现了,看这功力,人家够大师资格的时间,不比我们几位晚啊。”
李君阁惊得目瞪口呆:“这……这就大师了?”
陆清依笑道:“我们指的是技艺,国家级工艺大师哪里是那么好评上的,需要有作品拿到各种荣誉和国家奖项,作品需要有多个重量级的博物馆收藏,要有能得到行内认可的代表性作品,还要有相应的行业地位……技艺,理论,质量,数量,荣誉,创新,资历,还有大师们的认定,缺一不可,方能得到这个评定。你石头叔只是完成了其中一项而已。”
李昆吾笑道:“不过这一项可是最硬的指标,很多人啥都有了,就缺技艺这一项,在研究员级别临门一脚几十年不得寸进。”
刘信之说道:“皮娃可能不清楚,国家已经有一套成熟的体系,就跟古代科考一般,需要从普通工艺员开始,到助理工艺师,工艺师,省级国家级一步步考,当年我们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秦庄道:“不过也有特殊情况,那就是拿奖。你要是能拿到天工奖金奖,不管你以前什么级别,也能一步跨进国家级工艺研究员的行列,再得到大师们的评定认可,就能登堂入室了。这就是国内各项大奖方兴未艾的原因。”
说完又翻了白眼:“也是我们不给老李金奖的原因,他要是浪费了一个名额,其余人全得跟着往下降,好家伙那不得得罪全国同行啊!”
李昆吾哈哈大笑,说道:“现在什么大师都泛滥,但是他们往往忘了加上俩字前缀,‘民间’,真正享受国务院津贴的那种,全国也不算多。这个头衔还是非常珍贵的。”
李君阁突然觉得有点尿急的感觉:“国……国务院津贴……”
陆清依笑道:“看把皮娃吓的,其实那也没啥,就是一个不容易得到的名头而已,那点津贴,我们随手一个雕件都不止那价。你放心,你石头叔的手艺既然已经为世人所知,很快就会有人追捧的,迟早会迎来自己相应的地位,这是想压也压不住的。不过其它的几项指标嘛,还得让他多出点作品,早日完成,到时候评定,我们作为专家也好说话。”
李君阁抠了抠脑门,说道:“呃,这个有点难度了,他现在已经在着手复原门楼号鼓的大工程,这是老王家好多代人的魔障,这两样完成之前,我估计他没心思再干别的了。”
陆清依遗憾地看着李昆吾,李昆吾说道:“呃,这个,等我到了李家沟再说吧,不管怎么说,今年发现了独立成体系的新工艺,光这个就了不得了,比出啥作品都强!可喜可贺啊!”
转头又对陆清依说道:“不说别的,光着父子俩断石性的功夫就值得称道,这石料自我上手了,愣是摩挲了俩月,才给断出来,听皮娃一讲老小石头断石性的故事,那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陆清依笑道:“哟!难得李大哥如此谦虚,走,我们拿那方簸箕砚试试墨去,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么剔透的东西还能出墨。”
来到设计室,陆清依将砚台摆在画桌上,李昆吾打开一个抽屉,取出半截残墨来,说道:“我这里还有半截‘清谨堂’,织造内臣孙隆的玩意儿,明神宗的最爱,算是对得起各位了吧?”
秦庄笑道:“哟,老李这是很有信心啊!”
李昆吾笑道:“你是不知道,跟你说,拿这砚台磨墨啊,会上瘾!”
既然是试砚,那就跟正儿八经磨墨有区别,陆清依用毛笔蘸了一些清水,滴了几滴在砚台里,说也奇怪,这砚面虽然细润光洁,可水珠子一滴上去,并没有因为表面张力形成一个圆珠,而是如普通粗糙质地的砚台那般,水迹晕染开来。
轻轻将半截墨锭在上面划着小圈,陆清依笑道:“李大哥,我明白你说的上瘾是什么意思了。”
刘信之看得心痒难熬,说道:“来来来,给我试试!”
从陆清依手里接过墨,刘信之也在砚台上推起圈来,边推边讶异道:“真的很神奇啊,视觉效果是一个错觉,看起来光洁明丽,磨起来这涩劲跟粘劲比名砚也不弱啊……”
李昆吾说道:“可以了,再磨就过浓了。”
秦庄这才讶道:“下墨这么快?”
墨汁只有几滴水的量,很少,在砚台上也只是小小一个圆圈,秦庄拿指肚蘸起一点,轻轻一揉,一股滑爽的感觉传来,说道:“真的是发墨如油啊!这玩意儿整个一矛盾体啊,下墨这么快怎么还能做到这般细腻,这没道理啊?”
第二百五十章 试墨
李昆吾也说道:“要不是这么矛盾,我断石性能花上两个月?这石材不是一般的古怪。”
个人都用指肚试了试墨,陆清依将砚台拿到水槽边,说道:“最后一项,水过能净,那就绝对是顶级砚台了。”
说完准备打开水管冲洗。
李昆吾说道:“慢着!我让你们看个西洋景。”
说完拿过一个水盆来装上水,说道:“用水管冲的算啥,看我给你们玩一招。”
说完将刚刚那砚台从盆子一头放下水,浸在水里拖到另一头提起来,整方砚台变得干干净净,就跟从来没有磨过墨一样。
几个人连李君阁都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都没有这么玩过。
李昆吾得意地哈哈大笑:“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水过即净!”
陆清依道:“哎哟这个厉害了!快,我们再来,这次按正常磨墨那样来,磨出些墨汁来试笔。”
重新打水磨墨,这次秦庄也能上手了,边磨边对手感啧啧赞叹。
雕刻大师都是登堂入室的书画家,比如篾匠叔就写得一手好瘦金体,李昆吾给大家铺上画纸。
陆清依拿笔蘸了墨,想了想,画了一幅白描的观音坐像,不过只画了形体和衣饰,留着脸未开,趺坐莲台,一手持着净瓶,一手持着柳枝前伸,柳枝尖捎上还往下淌着水,欲滴未滴,苏工的技艺展现无疑。
刘信之看得赞叹,说道:“清依的画艺又精进了不少。”
陆清依一笑,说道:“来,老刘你也试试。”
刘信之接过,说道:“不行,我得换一支。”
换了一支笔,刘信之在观音柳枝下画了一块顽石,又在背景上加了几枝竹枝。
摇头晃脑地放下笔,对秦庄说道:“不错,这墨画得过瘾。来,老秦,你也整几笔。”
秦庄连连摆手:“这难的让老李来,开脸是京派的强项。”
李昆吾哈哈大笑,提起陆清依刚刚用过那支笔,刷刷几下,一个端丽慈悲的人脸就跃然出现在纸面上,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就算完工了。
开脸看似最简单,实则是最难的,几人看得啧啧连声,这功底韵味太足了,老李这真是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了。
秦庄拿起大笔,用石鼓大篆先写了“点石图”三个大字,然后说道:“这诗留着慢慢想吧。”
李昆吾笑道:“可别,皮娃,你不是吹你们李家沟传统文化如何如何深厚吗?要不你来一首?”
李君阁正看得如痴如醉呢,突然听到这个,吓得连连摆手道:“怎么还有我的事?不行不行,不敢在各位前辈面前卖弄。”
陆清依也笑道:“皮娃还有这本事?看不出来啊,反正是游戏之作,来一首!”
一群人都在起哄,李君阁想了想,哈哈笑道:“那我就试着来一首,作得不好尽管取笑。”
李昆吾道:“哟,这么快就有了?那赶紧!”
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啥叫这么快就有了?朗声念到:“落地人生不自由,一般水米百般愁。世间安得摩诃手,争令顽岩亦点头?”
陆清依噗地笑了:“不咋地,年纪轻轻装老成!”
李君阁哭笑不得道:“陆奶奶,这看图说话,我只能做成这样了。”
秦庄却道:“我倒是觉得不错,汲汲营营之辈太多,无怪观音大士宁肯点化顽石也不肯点化世人了啊。”说完刷刷写了下来。
李昆吾感慨道:“老秦这番话,可是把我们都骂进去了,只有李家沟的老石头,几十年为令顽石开声,默默琢磨,算是能逃得开吧。”
刘信之摸出自己的私印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将各自的私印都盖上,装裱起来,昆吾你去李家沟的时候,给我们带去,算是一份心意吧。”
这份人情就吓人了,这代表着四人对老石头的认可,将之比喻成能令顽石点头的大能了。
四人囊括了四派,四派又几乎囊括了国内的主流,得到这四人的共同认可,跟一脚跨进大师级殿堂已经没有区别了。
李君阁也很高兴:“石头叔能得到各位如此的推崇,我李家沟也与有荣焉。你们虽然自嘲如此,其实都是高风亮节的前辈。感谢,实在是太感谢了!”
陆清依笑道:“你也不错,能发现这样的石料,能支持老小石头摆脱生活的琐碎,专精技艺,可见平时也是有心人。”
李君阁说道:“我们村正在打造非遗文化村,这些事情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欢迎各位前辈大师去我们李家沟指导指导,别的不说,风景秀美气候宜人,写生找素材肯定是上佳之选!”
陆清依苦笑道:“这天工奖后续事情还多呢,印刷,巡展,拍卖……一连串的事情跟着来,只能等今后了。还是李大哥作为参赛选手,比较清闲啊!”
李昆吾说道:“那行,那我就先去代表了。好了,既然活也量了,料也断了,那就去吃饭吧!”
陆清依却道:“别忙,李大哥,我不是一直想要你一件北工作品作为借鉴嘛,现在看来,这老石头的风格与我派相通之处更多,那方螭纹盘钮砚就算我定下了,你们开个价吧。”
李昆吾说道:“这个皮娃说了才算,不过怎么着也得按世面上的大师工算价钱,砚料刚刚大伙儿也验过了,值多少心里都有数,给个友情价就完事得了。”
说完却不住冲着李君阁使眼色。
李君阁秒懂,说道:“陆奶奶,我吧,在李家沟交了一个女朋友,啊她也是我们村的村长,今年我们一起做了不少事情,这青珉石砚算是其中之一。这次我出来,她却还在老家忙着呢!我想着能不能给她带件礼物回去,不过李爷爷说讨好女孩子的东西,得陆奶奶这派的才好,细腻温婉。您看能不能用这砚台跟您换件东西,给我女朋友当礼物啊?”
陆清依对李昆吾翻着白眼:“就会给我找事情!嗯,正好……”
说罢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个刺绣的丝囊,打开后是一个和田玉仿古凤鸟的挂坠,说道:“这个拿去吧!好姑娘就好好珍惜!”
李君阁接过来,一看就爱上了,这凤鸟取春秋时青铜器上凤鸟纹为题,格调高古,但是气韵又带着温婉,应该是陆清依开始尝试创作转型的新风格作品,连声道谢,珍而重之的收进了包包里边。
随后刘信之和秦庄也各选了一块老石头的砚台,说是带回去给自家弟子观摩用,各开出了十五万一方的价格。
李君阁高兴极了,说道:“各位前辈太给脸了,没说的,今晚的客该我来请,今后各位来李家沟,绝对当亲爷爷亲奶奶伺候!”
三方砚台价值四十五万,李君阁现在才知道以前眼多瞎,几百块一方就把老小石头打发了。说好工作室五五分成,回去还得重新分给老石头二十二万才成,自己拿八万外加苏派大师一枚和田玉牌,简直是捡到宝了。
白老头也乐得不要不要的,他对这行当比李君阁还清楚,这些大师都跟书画界艺术界的精英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些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剩下的几十方砚台,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下,很快就会风靡京师。
这股风潮自上而下,远比从李家沟慢慢悠悠自下而上来得迅猛雄浑得多,加上李昆吾天工奖的加成,如果适当加以炒作,变成一股风暴都有可能,自己的资产,眼看着靠青珉石就要翻番了!
四派权威为老石头作品下了背书,这简直就是一枚威力巨大无比的炸弹,绝对会炸得蜀州收藏界人仰马翻,等回去一定要磨着皮娃弄一块收藏起来。
于是皆大欢喜,一群人又找了家饭店大包间,点上一桌子好酒好菜,算是庆贺。
席间李君阁突然想起一件事,从兜里摸出一个烟盒来说道:“秦爷爷,你看看我捡的这个是啥?”
秦庄满脸古怪地看着李君阁将皱巴巴的烟盒打开,再将纸巾打开,露出一枚光彩夺目的小石头来。
等到石头一露出来,秦庄立马傻眼了,将石头抢到手中仔细观瞧了一阵,接着从兜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折叠放大镜,按下按钮,放大镜上居然还有一束LED光源,开始就着灯光将眼睛贴近放大镜观瞧起来。
李昆吾却一拍脑门,说道:“哎哟,我都忘了这事了,老秦,这是今天上午我们去大柳树旧货市场鬼市瞎逛的时候,皮娃从淘到的一个打火机里掏出来的,你给看看是个啥。”
秦庄哭笑不得:“我说为啥你们这么心大,就用一个烟盒装着,信之,你给瞧瞧,这……我不会是眼瞎了吧?”
刘信之刚刚也关注这边老半天了,这时结果石头和放大镜一瞧,也哭笑不得地对李君阁李昆吾和白老说道:“这个这个……你们……我有一句那啥被雷劈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昆吾说道:“咋地?还真给皮娃捡到宝了?”
刘信之又跟秦庄确定了一下,说道:“要是我们俩的判断没错的话,这特么……这特么是一枚钻石!”
秦庄说道:“不论颜色净度重量切工,都是顶级,至少我在粤地没怎么见过。”
刘信之说道:“别说你粤地,我在魔都都没见过几次,哦,切工稍差点,看着像百年前的工艺,不过问题也不大,要是以现代工艺重新磨洗一下,这火彩会更加耀眼。”
秦庄靠在椅背上端着茶杯拍胸口:“不行了,这顿饭吃得……一天都是惊喜,结果临了变惊吓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钻石
刘信之状态比秦庄好点不多,手扶脑门道:“谁带克称了?先大致称称吧。”
陆清依的女式包能装,于是见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电子秤出来,递给刘信之道:“看大小得满克了吧?”
刘信之将电子秤按开,将石头放上去,读数显示一点二二。
将电子秤还给陆清依,刘信之摇着脑袋:“皮娃,你这运气简直……这枚钻石有六克拉重!”
李君阁啥概念都没有,只好问道:“这个,很值钱是不?”
刘信之说道:“现在粗略估计,也是几百万的东西,要更具体的嘛……这样,明天我们正好要去总部汇报天工奖评选工作,到时候拿去中心检测一下吧。”
李君阁现在也不再是见着几百万就眼晕的人了,但还是有点惊吓:“这么小个东西,也值几百万?”
秦庄笑道:“超过四五克拉的,就可以称为鸽子蛋钻石了,已经不是一般的值钱。对了皮娃,如果检测之后你愿意出手的话,我们也可以给你安排上拍卖会。”
李君阁合计了一下,还是想给阿音留着,说道:“秦爷爷,刘爷爷,如果我要加工成一件首饰留着,得花多少钱?”
刘信之笑了,说道:“皮娃你是想留着求婚用吧?哎哟那家姑娘可有福气了!”
秦庄道:“留着也可以,加工费准备个百十来万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君阁这下真吓到了:“加工费这么贵?不就是弄个座子镶上去吗?”
刘信之翻着白眼道:“哪有那么简单?还得请设计师设计,周围还要辅以碎钻,才能凸显出鸽子蛋的华彩。比如我们弄的翡翠挂件,经常要辅以白金钻石做搭配。一般搭配的东西,价值也要占主体的五分之一。几百万的东西,你不能弄个几千块的座子凑合吧?”
李君阁翻着白眼:“我李家沟目前的风格还真就是凑合。到处都差钱呢!”
陆清依笑道:“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的,皮娃你这样的事情都能碰到,运气还真是好得不行,能留下还是自己留下吧,实在不行,就先别忙着做成品,反正你结婚还有段时间吧?”
一群人都哈哈大笑,刘信之翻出一个可以封口的小胶袋,将钻石丢进去封好,然后拿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玉件,将钻石装好,交给李君阁说道:“自己收好,明天带你去中心检测一下,拿烟盒跟卫生纸装,亏你想得出来!”
……
第二天一早,李君阁跟着刘信之他们来到中宝协,刘信之将李君阁带到检测中心,找来检测中心主任交代了几句,就把李君阁丢下不管了。
不一会中心主任就出来了,还带着一溜小跑:“这位小同志,您的鉴定证书出来了。”
李君阁一看鉴定书,又跟天书一样,对中心主任说:“呃,您能跟我解释一下不?”
主任翻着白眼,原来这位啥都不懂,看这身穿着,要不是刘大师带来的人,这会儿都该报警了。
只得耐下性子解释道:“首先,这是一颗钻石,六克拉的白钻。”
“然后鉴定一个钻石的好坏有个常说的4C分级标准,也就是四个C字母打头的单词,分别是克拉,净度,透明度,切工。您这枚钻石,克拉数达到6.5,净度达到D,透明度达到了IF,切工稍差为V,不过问题不在切型而在抛磨,属于近几年我们中心遇到过的顶级钻石了。”
李君阁还是没概念,说道:“刘大师告诉我值几百万。”
那主任说道:“这可是大几百万了,另外如果能找到高手匠师重新把切工提升到E级,重量又能保住六克拉以上的话,那还能往上窜一窜,破千万都是有可能的。嗯,从你这枚钻石的形状看,这个可能性还不小!”
谢过了主任,脚底下拌着蒜,李君阁走到中心大厅饮水机旁边,拿纸杯喝着水定神。
裤兜里揣着一座大别墅,换谁心里都不踏实啊。
鉴定中心也算是财富集中地,李君阁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呵呵傻笑,有的郁闷纠结,有的欣喜若狂。
看着看着,李君阁的心反而静了下来。这种突如其来的财富,以后可能还会出现,但是它的意义,只能算是生命的点缀,要是被它控制了心神,那就是陷入魔障了。
在心里过了一遍明年的计划,倒是不急需要资金的支撑,但是要拿出一百多万来打造一个饰品,也还力有不逮。
那么,就先这样吧,回去再跟阿音商量一下,等翻年资金宽裕后再说。
这时刘信之他们过来了,看到李君阁默默转着纸杯出神,过来拿起桌上的鉴定书一看,说道:“哟,比我们昨天粗称的还重点,对了鉴定书看懂了没?怎么还有闲心玩纸杯?”
秦庄也接过来浏览了一遍,对李君阁竖起大拇指:“难怪清依说你少年老成,这份心性,稳!”
李君阁站起来,挠着头笑道:“那是你们是没见到我刚拿到鉴定书时候的样子,呵呵呵……”
刘信之说道:“中心主任跟你提过没有?你这枚石头,可还有提升空间。”
李君阁笑道:“说过了,这事情能能拜托刘爷爷不?不过我没打算现在就做出东西来,李家沟正是发展的时候,处处都要钱,实在没现金搞这个。但是要是出手,又怎么都舍不得啊。”
刘信之笑道:“可以,现在知道财富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了,对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也是好事。这事情交给我吧,耽误不了多少时候,首都就有不少人才能做这个的。”
从中宝协出来,刘信之跟他说好晚上将钻石交给他,李君阁回宾馆找白老,商定明天回蛮州,然后又出去买小吃糕点,管他好不好吃,来一趟首都回去算是有个交代。
当天晚上,刘信之来了,将一个盒子交回给他。
在灯光下打开盒子,一枚戒指卡在天鹅绒底座上,上头是一枚晶莹剔透的钻石。
比起之前的样子,钻石现在就好像被洗去了表面的一层蒙尘一般,更加的璀璨夺目了。
刘信之说道:“还剩六点二克拉了,不过好歹升值了一大截。就是光石头实在是不像话,于是给你搞了个最简单的戒托,以后等你手上宽裕了再搞正式设计吧。”
李君阁连声感谢,准备给刘信之转账,刘信之大手一挥,压根不接这茬,只跟白老打了声招呼,说道:“事情还多,明天就不送你们了。”
白老头看着刘信之离开的背影,对李君阁说道:“这趟来,认识了这些大师高人,才是最大的收获啊!”
第二天一早,李君阁一行回到了蛮州,还是肖明贵将他们接回夹川。
古长川跟阿音在夹川码头接着。
古长川对李家沟的神奇已经免疫了,这刚开年又来一大师,文化局今年的报告又起了一个好头。
李昆吾跟古长川握了手,上下打量了阿音一番,说道:“你就是皮娃嘴里念念不忘的阿音吧?果然是个出众的好闺女!”
阿音脸微微一红,嫣然笑道:“李爷爷,欢迎您来夹川,二皮没给你添麻烦吧?”
李昆吾笑道:“要说麻烦也真有,他为了给你淘件礼物,却也是麻烦了我不少!待会上船你让他慢慢给你讲吧。”
阿音脸更红了,狠狠地白了李君阁一眼。
李君阁呵呵傻笑。
大家上船,阿音给李昆吾解释道:“本来还应该叫上石头叔跟小石头来接您的,不过听小石头说这几天是关键时刻,连他都不敢进屋打扰,还必须在屋外呆着,随叫随到,所以……”
说完满脸内疚。
李昆吾不以为意地挥手道:“闭关嘛,做大题材的时候,我也常干。这个你们不懂,幸好没去打扰,不然可能会出事的!”
船停久长居,李昆吾指着水边露出脑袋的青珉石道:“皮娃,那些都是你搞到的青珉石吧?”
李君阁笑道:“是的,不过这些太大,孔窍又多,不能作为砚材使用,只能当庭院装饰的观赏石。”
李昆吾笑道:“嗯,那也不错。”
等到转过久长居门口,李昆吾一看青珉石照壁就摸出手机开拍,摇着头道:“精彩!绝对精彩!对了,我在京郊有个小院,能不能给我也搞一块?”
李君阁哭笑不得:“李爷爷,我这里石头倒是有多,可这怎么运啊?”
李昆吾笑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家那小子,每次自驾游完毕,都是自己个坐飞机回家,汽车走托运,新疆西藏都不是事儿!”
李君阁惊着了,还有这套路?好吧土豪的世界我不懂,于是说道:“得,那江滩上泥沙里还埋着一堆呢。像我院子里这么大的,都得五六吨往上,如果能解决运输问题,尽管挑好了。”
转过照壁,李昆吾又看到了中庭那块,眼睛就拔不出来了,说道:“皮娃,你这农家乐还真是了不得啊,这块当得了绉云峰了!”
李君阁笑道:“好多人都这样说,不过我刚将石头立起来的时候,可没少被乡亲们骂!”
这时小石头过来了,李君阁笑道:“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小石头,王切。小石头,这位是北工京派大师,李昆吾李爷爷,这次是专程来看望你爸爸的。”
小石头大概也已经被阿音给科普过了,现在还有点局促,两手握着李昆吾的手,说道:“李大师……李爷爷,你好你好,欢迎欢迎。”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八刀蝉
李昆吾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挺淳朴的小伙儿,对了,你爸爸闭关多久了?”
小石头说道:“今天是第九天了。”
李昆吾凑门缝里看了一下,牵着小石头的手说道:“这次来也不是全是为你爸爸,你有一部分原因,走,我们去那边说话。”
来到水池边坐下,李昆吾还没放手,牵着小石头也坐下来,叹气道:“皮娃将你们父子俩的东西给我看过了,活是相当不错,不过浪费的时间太长了,多少代人啊?!这手艺跟学问一样,也讲究一个相互砥砺,相互发明,所以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
“虽然四派都能从你们的作品中找到相通之处,但是刀法,设计,大气象,你们父子俩的手艺都跟北工京派相通处更多。因此你要多到首都看看,故宫,国博,首博,工美,都是你吸取营养的地方……多去看看吧,你的眼界会开阔许多。”
“如果觉得路太远,陕博也可以去去,不过总不如首都方便,只要你来,给我打个电话,剩下的我来给你安排。”
小石头感激得不要不要的,说道:“一定,等我爸完成他的作品,我一定去首都看望您老。”
李昆吾继续说道:“皮娃给你的雕刻笔,还是不要用了,看你的活,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今后还是要在刀法跟题材上下工夫。”
小石头点头称是。
李昆吾又说道:“话说回来,现在还能有这么好的环境,能让你闭门潜心研究技艺,也是你的造化。要搁外头,又没有名师指点的话,早就变得不伦不类了。”
小石头说道:“这还得感谢二皮了,以前我家困难的时候,也动过外出打工的念头,不过我爸不让,说是我手艺还没到家,容易被外物侵染,跟您说的是一个道理。后来二皮叫我们不要做那些粗笨石器了,专门研究工艺,我爸主攻门楼那样的重器,我则专门攻小件,他负责收购,家里情况这才好转起来,我也就断了出去的念头。”
李昆吾摇头道:“你父亲这要求也挺苛刻啊,要是你这手艺还不算到家,那我那些徒孙……算了,不提也罢。”
李君阁赶紧打岔道:“小石头,我以前那是支瞎子跳崖呢,这次去首都可算是开眼了!原来你们这行当讲究颇多,你得多听李爷爷的,还有这次去了首都我才知道以前给你们的价格有多瞎!说好的工作室建起来五五分账,这次去首都,石头叔的砚台卖出去了三块,你们该得二十二万呢,我一会儿就转给你。”
小石头也经常练摊的,心思一转顿时脸都吓白了:“我爹……我爹的砚台,十五万一方?”
李君阁挠着脑门,赧然道:“不过你雕的,给我送了几方出去,都没收钱。”
李昆吾说道:“放心,你剩下的那些,五六万一块是跑不掉的,这个要看我那大弟子的嘴上功夫了。”
说完笑道:“总之啊,你们今后肯定衣食无忧了,所以心思都要转到技艺上来,你父亲就不说了,你,今年要拿出几个像样的作品来,争取在天工奖上一鸣惊人!”
小石头很忐忑:“我这手艺,能行不?”
李昆吾说道:“平常心就好,不要为了参展而做东西。让你参展也不是为了拿奖,而是为了你这派工艺的流传。以后你要将老王家的手艺发扬光大,肯定是要开门授徒的,要是没个大师的名头,天资聪颖的都不会投到你门下来。”
小石头若有所思地点头。
李昆吾说道:“说远了,说回技艺,你们的技巧脱胎于传统石雕,其实跟玉雕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玉雕古代用的是水床,砂砣,用刀凿的地方反而少,这是你们这派跟传统玉雕最大的区别。”
“对付青珉石,你们的技法已经够了,但是要对付和田玉,翡翠,玛瑙,就有些不够看了。电动工具要用起来,不过不是简单地用雕刻笔。古人多是用的琢玉砂,而到了现代,我北工京派多是用大小不一的金刚砂轮。”
“怎么解释呢?用雕刻笔的手法,跟作画类似,将纸铺好,拿笔作画;而琢玉刚好相反,相当于将笔固定,那纸凑到笔上去完成画作。”
“用雕刻笔,其实还是模拟的石雕,你只能一只手。而固定砂轮磨针后,你能上双手,熟练之后,控制和力道比单手强得多,因此在刀法上表现出来的骨力和变化也强得多,当然还有其它差别,我就不一一敷述了。”
“拿我京派来说,我北工尤其注重古韵,因此除了不影响大局的细节部位需要上雕刻笔之外,大部分时间,还是传统手法。”
小石头感觉自己眼前一下亮堂了好多,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处处都是新奇,以纸代笔,这玉雕跟石雕的区别太大了。而青珉石界于玉石之间,也就是说,自己的表现手法,还可以比现在多一倍!
见小石头喜得抓耳挠腮,李昆吾笑道:“悟性真不错,这样,皮娃你去选一块卵石大小的青珉石过来,小石头你将电磨取出来,我给你展示一下。”
李君阁赶忙阻止:“李老你这也太累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李昆吾挥手道:“难得兴致高昂,现在不弄,说不定我一会儿就没兴趣了。”
这还了得!李君阁赶紧跑久长居库房里,库房里都是大石头,不过难不倒李君阁,直接从空间仓库里选了一块出来充数。
阿音也机灵,跑去找客人要了个摄像机,准备先将大师来李家沟展示工艺的过程拍摄下来。
小石头这几天就守着他老爹,工具都在这儿,于是几人又进到了小石头这几天雕砚台的屋子里。
李昆吾将电磨固定好,金刚砂轮换上,打开电机,滴上水,对小石头说道:“注意看!”
说完就拿着青珉石对准砂轮,又快又狠,刷刷几下就切出了一个大型。
这个李君阁太熟悉了,于是脱口而出:“八刀蝉!”
没人理他,全都瞪着眼睛看李昆吾操作呢。
李昆吾说道:“汉八刀,其实是‘琀拔刀’的讹传,琀为葬器,上面所用的刀法洗练,下刀狠收刀快,刀痕一头深一头浅,所谓‘拔’,就是说的这个劲。”
说完翻过石头来又与砂轮碰了几下,蝉的腹部和扇翅就被分了出来。
眼到手到,都不用画图描样,不知道李昆吾这辈子到底雕了几千几万个琀蝉,才能做到这一步。
别人还好,小石头看的目眩神驰,感受到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通泰。
又将石头在砂轮上碰了几下,将头眼雕出来,李昆吾换了根铊针,说道:“注意看我要拉弧线了。”
说完一边拿琀蝉触碰铊针一边转动,几下功夫就切出了背翅,头颈分界线以及另一面的腹线和口器。
关上电机,李昆吾将琀蝉交给小石头:“看清楚了没?”
小石头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声音兴奋地喊道:“神技!先生神技啊!”
大家一转头,却是老石头不知何时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了,满头满脸都是石屑。
李昆吾哈哈大笑,伸出满是石粉的双手:“老石头!王老弟!久仰了!”
两双灰扑扑的手握在了一处,老石头兴奋地摇晃着:“心旷神怡,心旷神怡啊!哈哈哈哈!”
李君阁见状,简直了,这种见面方式,以后视频还怎么播?赶紧说道:“要不二老先整理收拾一下,我们到外面去慢慢聊?”
两人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样子,又是哈哈大笑。
老石头说道:“皮娃说得对,怠慢了怠慢了,等我去收拾一下再来。”
刚跑出门又转了回来,揪着小石头道:“趁热打铁!赶紧将前辈的物件抛出来,尤其是刀线的地方给我仔细体会!不弄完不许说话不许喝水不许吃饭!”
说完又将李君阁他们往外赶:“走走走,别打扰他,这机会太难得了。”
等到李君阁他们不明觉厉地给轰了出来,老石头郑重地锁上门,将小石头关在里边,这才对李昆吾拱手道:“老哥,我去收拾收拾就来。”
说完就跑了。
李君阁领着李昆吾去盥洗,对他问道:“李爷爷,石头叔这是闹哪样?”
李昆吾笑道:“这就是我刚刚跟小石头说的‘砥砺发明’了。手艺这事情没法说,当年我也是在华山看到挑山工上崖,才领悟了刀法连绵断续的道理。王老弟是个懂行的,知道现在是最容易开悟的时候,因此把小石头关了起来,至于能体悟多少,就看小石头自己的造化跟悟性了。”
李君阁一脑门子黑线,难怪在工科狗的眼里,搞艺术的都是怪胎,跟自己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像在一个星球上啊!
想不通就别费劲了,待李昆吾收拾停当,大家又回到桌上等老石头。
没一会老石头也出来了,走到桌前就对李昆吾一个大揖到底,站起来说道:“老哥,大恩大德不敢言谢了,还没请教贵姓?”
李君阁赶紧介绍道:“石头叔,这位是北工京派的领袖人物,李昆吾大师。”
李昆吾摆着手笑道:“这话在王老弟面前就别提了,手艺人活一亮大家都清楚,是不是王老弟?”
老石头连连道:“您太谦虚了,您这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手艺,我们乡下把式可不能比。”
李昆吾说道:“小石头是可造之才啊,我是越看越喜欢,老弟,能不能商量个事儿?”
老石头连忙道:“老哥您尽管说。”
李昆吾说道:“刚刚我派的东西您也见着了,您的东西呢,皮娃也带到首都让我见着了。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子,叫张衍,刚刚拿了天工奖金奖,不过我觉得他这个奖还拿得有点虚。我想着能不能效法一把古人,咱哥俩易徒而授!您觉得可行不可行?”
老石头目瞪口呆:“这……这怎么高攀得起?你们是造办处出来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易徒而授
李昆吾哈哈大笑:“这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哪里还有啥造办处!这么些年来,我们国家的玉雕技艺进步确实放慢了,现在人家台湾都赶了上来!”
“眼下四派都在寻求突破,不过他们比较爱惜羽毛,放不下身段。我是个没皮没脸的,这就求到老哥这里来了。”
“我们两个是没办法了,不过趁孩子们还没定型,能多学到一些东西,对他们以后的道路也是个巨大的帮助啊。”
老石头还有些犹豫:“我们都是打石头的,给皮娃做那些砚台,其实也是用的打石头的手法,跟您的玉雕手艺还是差着档次啊!再说我家那娃笨手笨脚的,就怕日后坠了你的名头……”
李昆吾说道:“不不不,小石头那个金蟾,就能说明他的灵性,他能自己想到做一套微型工具出来,光这点就很了不起!”
“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已经开启了玉雕的一个新门类,我们姑妄称之为‘内雕’吧,这项技艺要是发展出来运用到玉雕上,您想想,是不是开宗立派的技法?!”
李君阁也一拍脑门,怎么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是大师看得深远啊!这还真是雕刻技艺的一项大突破!
就听李昆吾接着说道:“但是就玉雕技法来说,小石头的功夫其实还有些欠缺的,瞅他刚刚看我弄八刀蝉那架势,应该是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吧?这些东西,我可以给他补足!”
老石头手都哆嗦了:“我……我老王家……要出琢玉人了?要进造办处当琢玉人了?”
周围人都是一脑门子黑线,这老石头咋还揪着造办处不放呢?
李昆吾苦笑道:“您如果非要这样理解,那也是可以的。”
就见老石头一拍大腿:“老哥没说的,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待会儿我就给你削根黄荆棍儿,您拿去任打任骂!敢不好好学,就替我往死里抽!”
李昆吾大喜:“哎哟我可舍不得,哈哈哈哈你答应那就太好了,皮娃快上酒!今天我要破例跟王老弟大醉一场!”
李君阁跟阿音一众人也是大喜,青珉石说到底存量有多少谁心里都没底,但是要是发展出玉雕工艺,那可操作性就大了!京扬海粤,本也没有一个是玉石产地,以后再加上一个蜀,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一票捞大发了!
两个老的在桌上交杯换盏,都没经当事人的同意,就将他们的未来定下了。
小石头其实还好,问题是张衍那倒霉蛋,刚拿到金奖都还没捂热呢,就要苦逼地跑李家沟来窝着,也不知道老石头会怎么调教他,要是从打碓窝开始,那我是收藏呢?还是不收藏呢?
李君阁在一边大开脑洞的时候,两位老人聊得正开心。
李昆吾给老石头添上一杯刺梨米酒,说道:“你们李家沟的吃喝可真不错,对了老弟,你闭关九天,这号鼓算是弄好了?”
老石头摇头道:“哪有这么快,这九天只是把号角的内腔的几处关键地方沟通好了,开工了这么久,现在算是把号角的内腔完成了,鼓还没开工呢。本来我还想着带着小石头一起搞外部的,现在看来,只能跟你那高徒一起搞了。”
李昆吾端起杯子跟老石头走了一个,夹了块腊肉进嘴里,这才说道:“等那小子来到李家沟,你就可劲练他,从石雕基础开始。现在的孩子对传统工具都不怎么使用过,都是从电力机械上手,这就导致了对传统刀法的理解不够透彻,张衍来李家沟,需要你给他补上这一课,万丈高楼从地起,基础不牢,楼再高都是飘的。”
老石头点头道:“老哥你这可算是说道点子上了,当年我跟着我爹,从磨工具淬火开始练起,光这就搞了一年。各种石料对应的刃口怎么开,记得一清二楚之后,这才开始打大型。大型搞了三年,才开始打碓窝石磨这些粗笨物事。至于雕刻,那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李昆吾叹气道:“我们这行当,比起梨园曲艺,现在算是相当好过了,现在我弟子那工作室,不出二月份,全年的计划就已经排得满满当当了。就是一开始赚钱后,这人心就跟着浮躁了。”
老石头也感慨:“是啊,别说小娃子了,看到皮娃刚刚转给我的二十多万,我自己都有些坐不稳当。要早知道这些,说不定也经不起诱惑,早把老祖宗的交代抛一边去了,哪里还能有现在这番造化?”
李昆吾说道:“这就是我要把张衍丢到你这里来的原因,外边现在太浮躁,瞎吹瞎捧疯狂炒作,毛笔都不会用也敢称大师的多了去了。这也是近年来我国玉雕工艺没有什么进步的原因,妈蛋随便雕两刀都能卖个十万八万的,谁还有心思玩情怀精技艺?”
老石头说道:“待会儿小石头出来我要跟他说清楚,皮娃对我们有知遇之恩,一路扶持过来,才有的今天,可不能到了外头学些坏毛病回来,要是敢忘本,老子打断他的腿!”
李昆吾笑道:“这个事情要细论起来,就涉及到工作室的运作模式了,皮娃,看你这样子是要主打旅游经济模式,这跟传统的工作室模式有区别啊。”
李君阁说道:“嗯,这几天看了您跟钱大叔的工作室,那模式跟我预想中的区别太大了,几万十几万一方的砚台,确实不是来李家沟的游客能随意消费的。”
李昆吾笑道:“其实你大可以这样,一些小的青珉石,找个靠谱的工作室代加工,工艺不一定要求多高,胜过平常就行了,这就是行话里的‘徒弟工’,工钱大致就百十来块钱一件,出来的东西,也能卖上一两千,这些东西全靠走销量,利润也不见得就差了。”
“至于老小石头这个价格的作品,有几件镇镇堂就可以了。这些东西,那就走‘三年不开张,开张管三年’的路子。”
“等名声打响之后,那就不愁了,到时候就要出证书,留印记。”
“这印记分三种,第一种是名家私印,表明这是名家独自完成的作品,证书上还要有作者和作品的合影,这身价当然也是第一等的。”
“第二种为指导印,表明这是名家和徒弟合作完成的,指导印也属于名家私有,意思是该作品由名家设计,并指导徒弟完成一些不重要的部位。关键的地方比如开脸,会由名家来完成,这些身价是第二等的。”
“第三种是工作室印,表明这些作品是工作室其他人完成的,但是品质得到了工作室名家的认可,这些身价第三等。”
“至于没有印的那些,那就纯粹是刚刚说的‘徒弟工’了。”
李君阁竖着大拇指:“黑!你们玉雕界真是太黑暗了!这就把档次从千把块拉到了几十上千万,还美其名曰‘满足各阶层消费者的需要’是吧?”
李昆吾哈哈大笑:“看破不说破,还能做好朋友哟!这认印,可是收藏爱好者必备功课之一呢!”
说完摇着头道:“其实也是市场逼的,你不知道这些年市场需求有多大,人人都有大师工的话,把我掰成十个也做不过来啊!你工作室也是这样,等量一上来,不用这种方法,王老弟哪儿还有时间搞自己的创作?”
李君阁赶紧敬上一杯酒,说道:“李爷爷,一事不烦二主,我李家沟这雕刻坊,首批徒弟工,是不是就拜托钱大叔的工作室代工完成啊?”
李昆吾拿筷子点着一盆河鲜笑道:“要是在李家沟这几天,顿顿都是这水平,这个活,徒弟工跟工作室工,我都替你接了!”
李君阁大喜,说道:“要说起弄吃的,我蜀州的地位就可以跟您京派在玉雕界的地位相比了,川菜光传统的就有三千多样,您这几天,随便安排都不带重样的!”
李昆吾哈哈大笑,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工作室的作品,要是没有自己的特色,那就无法彰显个性,会堙没在不计其数的普通工作室里。因此上东西回来后还得遴选,让王老弟再修缮修缮,整出你李家沟的特色来才行!”
李君阁又端起酒杯,对李昆吾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这里头的门门道也太多了,好在我认识了你们这些大师,要不然蒙着眼睛一头撞进来,都不够人家坑的!”
一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吃过饭,老石头又带着李昆吾去自己的工作间,给他展示石号内腔的制作工艺。
李昆吾看得叹为观止,拿出随身的画轴来,交给老石头道:“这是我们京扬海粤四派领头人合作的一幅画作,大家托我来送给您,算是个小意思吧。其实也是您实至名归!”
李君阁赶紧伸出双手,将画作展开给老石头展示起来:“这衣饰莲台,是扬派大师陆清依的手笔;这石头竹叶,是海派大师刘信之的手笔,这大士开脸,是由李爷爷完成的,这题字,是粤派大师秦庄完成的。”
老石头感激非常:“各位大师太给脸了,当不起,实在当不起啊……”
李君阁等老石头欣赏完毕,将画珍而重之地收起来,说道:“这画啊,我先替您收着,等到过年搬家到新修的木楼,再给您挂上。”
留着二老在那里切磋技艺,李君阁拿着画出门来,这才有时间跟阿音慢慢叙话。
两人手牵手往村委走。
李君阁将这几天的际遇告诉了阿音,来到村委,李君阁掏出一个锦囊来说道:“阿音,你不是说要一件小礼物吗?给你!”
阿音将锦囊打开,里面正是陆清依雕刻的凤纹玉牌。
第二百五十四章 钻石的杀伤力
“哎呀太漂亮了!怎么这么好看!古色古香的,这是龙还是凤啊?”
春秋时期的龙凤纹挺相近的,也无怪阿音分不清楚,李君阁跟她讲解了一番,然后对她说道:“来,我给你挂上,这可是扬派顶级大师的作品,等闲求都求不来的。人养玉,玉养人,阿音戴上一年,连人带玉,都会更加的漂亮!”
阿音“嗯”了一声,捞起头发,让李君阁将玉牌绳子给她调整到合适。
戴上玉牌,李君阁对着阿音的耳朵低声说道:“阿音,你真美。”
鼻息吹得阿音耳朵痒痒的,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李君阁怀里。
李君阁将玉牌捂了一会,等到温度和体温一致了,才塞进阿音的领口里,又摸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正是一枚戒指。
阿音哎呀一声转过头,抱着李君阁的脖子,把脸埋在李君阁脖子后边说道:“不行不行,二皮我们进展太快了,这才半年呢!”
说完飞快地在李君阁脸上啄了一下,又将头埋了回去,说道:“这两年正是李家沟跟苗寨发展的重要时期,我们可不可以再等等,等地方发展起来了,乡亲们生活都好起来了,我们再结婚啊?”
李君阁目瞪口呆,心想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只是想献一下宝而已……
通过自己耳下的皮肤,李君阁能感觉到阿音的脸变得滚烫。
阿音见李君阁没说话,又解释道:“嗯,二皮,我很欢喜,真的很欢喜,只是现在……现在真不是时候。你放心,我就在李家沟,我乖乖的哪里都不跑……是你的……嗯……永远都是你的……”
声音越说越小声,最后无声无息了。
美人恩重啊!这个时候要是跟阿音解释说自己不是在求婚,那就真是打死都不冤了。
发挥演技的时候到了啊,李君阁叹息一声,充满了遗憾和惋惜。
阿音一听,将他抱得更紧了。
咦?还有这福利?李君阁赶紧又叹息了一声,这下变成哀婉了。
阿音又将李君阁紧了紧,还将身子也扭了扭。
不过第三声就不灵了,阿音突然离开了李君阁的怀抱,在李君阁头顶上一拍,说道:“不准闹!老实交代!这东西哪里来的?花了多少钱!”
李君阁重新将戒指盒打开,交给阿音欣赏,说道:“我要说是捡来的,你信不信?”
说完将自己发现石头的故事讲了一遍,又拿出鉴定证书跟打火机来作证。
阿音这才将信将疑,一边将戒指往自己无名指上套,一边说道:“不行不行,这太大了。”
李君阁说道:“圈口太大了?这个可以改小的……”
阿音翻着白眼:“是石头太大了,以后结婚了,我戴着这么大个戒指去督促乡亲们翻塘挖渠剪果树?这不是搞笑吗?”
李君阁挠着脑门,说道:“这个……刘爷爷倒是说过可以设计成其它东西,不过他说设计费加搭配的材料,一般也会主体价值的五分之一以上,这两百多万,现在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阿音嘴巴张大得能塞进核桃:“这东西……能值上千万?”
李君阁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他们是这么说的,说是做出来的成品,应该破这个数。”
阿音眼睛里都是小星星:“要不把它卖了吧……一千万啊,都够把垂钓中心修建成大宾馆了吧?”
说完又扑进李君阁怀里:“不行不行……这么漂亮的东西,卖了以后肯定买不回来了!呜呜呜……这以后都是我的,我的……”
李君阁再次目瞪口呆,这再优雅矜持的女生,怎么在这玩意儿面前都没有一点抵抗力啊?赶紧拍着阿音的后背安慰:“不卖不卖,打死都不能卖!等明年有钱了,我们就拿去设计成挂坠,等结婚后,你就戴脖子上,嗯,又是钻石又是和田玉,我们也来个现代与传统,中国跟西方的完美结合……”
阿音“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揪着李君阁的耳朵说道:“还完美结合,那我不真成暴发户了!你就是在取笑我!”
说完又拍手道:“哎呀快将你发现这石头的故事重新再给我讲讲,刚刚光看戒指去了,都没认真听……”
翻着白眼,李君阁又将故事重新讲了一遍,阿音听了翻着打火机看:“你说钻石就是从这里边掏出来的?那这打火机本身是不是也有啥名堂啊?”
李君阁说道:“嗐!能有啥名堂,高仿ZIPPO,鬼知道钻石是怎么进去的。”
阿音将戒指恋恋不舍地取下来装好,说道:“拿走拿走,老惦记着太影响工作了,可要收好啊!打火机就留我这里吧,乡亲们有时要抽烟,也算废物利用了。”
就看门口冒出俩脑袋:“咦?你们手里拿的是啥?”
来人正是Shirly跟Alice。
李君阁笑道:“你们怎么来了?这个嘛,假冒的老打火机。对了你们对民俗的东西感兴趣,可别去旧货市场乱买啊,我跟你说那东西都是假的……”
就听Alice拍着手喊道:“帕克!二战时候的帕克!”
Shirly也抢到手来翻来覆去的看着:“真的耶!居然四一版的黑裂!”
李君阁说道:“等等,啥玩意?难道说这是真品?不是冒牌ZIPPO?”
Alice说道:“什么冒牌ZIPPO?这是二战时期美军使用的打火机,样子虽然大致一样,但是厂家不同,这是真正的PARK啊!”
李君阁说道:“还真是美国货?那卖家告诉我黑人团的故事是真的?”
Shirly翻着白眼道:“什么黑人团?当时美国进入战争状态后,所有的打火机都是这个款式,黑色带裂纹的涂装是为了在夜间隐蔽使用。”
李君阁翻着白眼:“这就是你们美军的智商?打火机一点火不就被看见了?涂成黑裂有啥用?”
Alice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本**队的智商挽救回来,只好说道:“嗯……这个…………哎呀不管了,反正就是黑裂啦!”
Shirly说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历史价值!”
李君阁目瞪口呆:“啥?这打火机可是工业品呢!”
Alice郑重地说道:“工业品又怎样,这也是七十多年前的工业品!”
Shirly也郑重其事地说道:“是啊!这是我们国家的一段历史,我们还有个博物馆,从第一代可口可乐瓶子收藏到现在的,很有价值的!”
“哇哈哈哈哈!”李君阁都要笑尿了:“李家沟传了三五代的泡菜坛子不要太多!还有各家各户雕花柜子木头床!你这打火机还跟我扯历史价值,哈哈哈哈,哎哟不行了,阿音我要笑岔气了……”
俩妹崽真的生气了:“Jungle!你这是不尊重我们国家的历史!”
阿音也忍着笑,一边哄着俩妹崽一边对李君阁说道:“二皮,你这样不对的!”
李君阁躺在沙发上直抽抽:“呃……好吧……我道歉……哈哈哈实在是忍不住啊……”
阿音赶紧打岔:“对了,Shirly,Alice,你们来是为了啥事情啊?”
Shirly说道:“我们是来订房的,我们导师还有部分同学对李家沟很有兴趣,想趁春节前来考察一下中国过年的传统风俗。”
Alice说道:“还有爷爷奶奶,爹地妈咪也要来。”
这下李君阁终于认真起来了,说道:“哟?老伯终于要回来了?这是大好事儿啊!赶紧将日期告诉我,我找大伯跟老爸安排去。”
阿音说道:“年前久长居是淡季,倒是安排得过来,不过老伯回来住久长居不好吧?”
李君阁说道:“他想住还住不成呢,你以为四爷爷会放过他?不跪三天祠堂,怕是都听不见四爷爷说话哟。”
Shirly跟Alice吓坏了:“不要啊,Jungle祖祖最喜欢你了,你去帮我们说说好话啊!”
李君阁翻着白眼:“以前最喜欢我我信,自从你们俩来了之后……算了,反正我要去送书,到时候劝他一下吧。”
俩妹崽这才高兴起来,Alice又说道:“刚刚你看不起我们国家的历史,这个东西没收了,算是你跟我们道歉!”
说完扯出打火机内胆,顿时怒火中烧:“哎呀你把棉芯换了!你破坏了它历史价值!”
李君阁赶紧逃跑,边跑还边说:“我错了我错了,不过你们国家有历史么?哈哈哈哈……哎呀我又错了!要不我再赔你们个泡菜坛子行不行,保证上百年的……哈哈哈哈……”
来到祠堂,李君阁探头进去一看,四爷爷正在坐在圈椅上看书。
老人家就是这样,即使是看闲书,姿势也是学习的姿势,如对大宾一般。
手边还放着纸笔,那是随时记录用的。
见到李君阁到来,四爷爷取来一枚书签夹在书里,说道:“回来了?首都之行怎么样?”
李君阁将自己的行程大致说了一下,又拿出一包点心,十几本书来,说道:“四爷爷,这是孝敬你的。”
一套《史记》就把四爷爷喜翻了,说道:“哈哈,还是你懂我,送啥都合我心意!我跟你说这版还是有些问题的……”
随手抽了两册,就其中几处谬误跟李君阁讨论了一番,说道:“不过《史记》这玩意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美版的。行了,东西就放我这儿,你小子来还有事情吧?俩妹崽还搬救兵了?”
李君阁赶紧摇手:“不是不是,就是她们来找阿音定房间,我才知道老伯要回来,四爷爷,这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能回来就是好事。老伯也七十多的人了,你到时候就不要太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