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节 集村并屯
第一百三十节集村并屯
“是他吗?”
“是他。”民夫小声的说着。
“把这具尸体抬到村里头丢到打谷场上。”他命令道,“让大家看看叛徒的下场”
伏波军在村民们惶恐不安的观望下开进了村子,随后动手拆起联络员的房子来了。不到十五分钟,整座房子被夷为平地。拆下来了所有东西都被运到村外付之一炬,只留下作为大梁的的一根极粗大的毛竹。
士兵们赶来一头牛,后面挂着张铁犁,在已经成为一片白地的宅基上犁地深翻,接着,一口袋海盐被洒进了犁沟里掩埋起来。
最后,在宅基地上竖起毛竹来,把出卖了工作队的联络员的尸体挂了上去。
“变成骨头以前不许取下来”林深河命令道。
从儋州派来新得工作队。队长暂时由林深河代理。接着,刘易晓和余志潜也跟着工作队到了望浦村。一时间儋州的权力中心转移到了这个荒凉的小村落里。
刘易晓表示担心:“你也到这里来合适吗?”
“儋州城里又不是没有元老了。”余志潜说,“我也要考察考察战场。再说了,出这么大的事情,领导没有亲临第一线,让元老院知道了还了得?”
整个村落随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理整肃。新来得工作队不再谈开发山地和经济作物栽培的问题了,连原来的当兵征夫工作也不搞了。
林深河也好,刘易晓也好,都怀疑村里还有其他与土匪有关联的人物。另外,刘易晓认为村民不可能对来得土匪到底是哪一股一无所知。
这些问题都要彻底的弄清楚,不把危险的根子挖干净就不能太太平平的搞建设。
村里的男人在士兵的监督下,在村落外面围起了一道竹篱笆,挖了壕沟,在村里竖起了瞭望台。村民外粗活必须经过工作队的驻村人员批准。村里开始登记常住人口建起了户口制度。
几个戴着蓝色领章的工作队员开始对村民进行“背靠背”的逐一谈话,上到八十,下到八岁,人人谈心,个个过关。
这种调查把村里每个人的底细都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有人交代出村里的陈连俭有通匪的海底。
此人在外为匪多年,后来受伤瘸了一条腿才回来种地。家里有一个老婆和几个女儿。没强劳动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陈连俭表示自己确实当过土匪,不过和来得土匪不是一伙的。
“他们是胡烂眼得人和小的一点关系也没有,绝对不是小的勾引来得”陈连俭连连喊冤,“胡烂眼一伙是从临高那边过来的”
陈连俭对胡烂眼一伙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们去年才从临高过来,有很多人马,一到儋州就成了本地最大的匪股了。
林深河拍了下桌子:“本地的土匪情况你知道多少,全部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
陈连俭没有文化,在匪伙里也只是个小喽喽。知道的干货不多。不过还是交待出了不少本地土匪的匪号、股数、活动方式和黑话之类的材料。林深河意识到此人对他们相当有用。如果交给专业的审查人员还能挖出更多的“料”来。
“来人,把他单独关起来。”林深河关照道,“要好好得看住他”
“是”卫兵正要离开。林深河又叫住了卫兵,“还有他的老婆女儿也抓起来单独关押”
“小的已经是个废人了再也不能吃这碗饭,不敢再有妄想啊?请老爷明察”陈连俭苦苦哀求,他觉得澳洲人很有可能会把他和全家当作杀一儆百的“鸡”,享受和联络员一样的待遇。
“要不要杀几个人立下威?”林深河问刘易晓,“可以把当过土匪的陈连俭杀了。”
刘易晓摇头:“不大合适,陈连俭又没卷入对工作队的攻击。村里的大多多数老百姓即不是主犯又不是从犯,最多没有见义勇为,就这样杀人名不正言不顺。”
“不杀几个人,还真觉得遗憾。”余志潜大失所望,“这样镇不住当地人”
“老百姓长期处于困苦中,难免思想意识麻木愚昧,只知道明哲保身。”负责主持进行政治审查和民情社会调研方敬涵的说,“这是典型的顺民思维,谁来当主子都行――只要能给条活路,反正他们穷得一塌糊涂,也失去不了什么。”
“我还是觉得应该杀一批人。”余志潜觉得就这样放过村民不甘心的很,“不杀人,不足以在儋州立威严重影响儋州的治安”
刘易晓坚决反对:“滥杀无辜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些村民是很可恶,但是没有必杀的理由,乱杀人只会暴露出我们内心的虚弱。”
刘易晓虽然坚决反对屠村或者杀人,但是对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始终没有底。
他向临高递交的照浦村事件汇报在元老院引起了轩然大*。从刘牧州那里传来的消息非常不妙。元老们对他的工作极其不满。很有可能会撤换他的儋州工作队队长的职务。
一旦这个职务被撤退,他担任第一任儋县县长的希望也就彻底破灭了。不仅如此,这个政治污点是很难洗刷的。他即沮丧又不安。只能尽量在后续处理上尽可能的给自己加分了。
如果自己在处理此事上对于当地村民过于宽松,在元老院会必然引发更大的不满――按照刘牧州和他的通气,有一部分元老甚至要求屠村。
但是过于残酷同样会遭到一部分元老的反感。宽严相济这个度如何把握,让他很是为难。
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方敬涵提出了一个“集体惩罚”的方案。
方案是把整个望浦村村民的财产全部没收,作为这次工作队被消灭的惩罚。
“屁,他们有什么财产?”
“这里的土地,虽然少,也是财产。”
“好吧,我们要了这土地干什么呢?”儋州同样不缺土地,缺得是人。
“重点不在土地上――剥夺了他们的土地,也就剥夺了他们继续待在这里生存资源。”方敬涵说道,“村里的所有劳动力就成了供我们直接支配的人口,你愿意的话,称呼他们为‘国有奴隶’也未尝不可。”
“类似移民都是契约奴……”
“就是这样。把整个村子搬走,迁徙到条件好点的地方去搞集村并屯,把村民变成我们的直属人口。搞成儋州的第一个公社”
“三十来户就是个公社?人少了。”
“我们搞集村并屯好了,将这一类的小村庄逐渐搬迁合并,这样即便于管理和控制人口也利于发展。”
人口迁徙走之后,本地可以完全放弃――本来就没有多少开发价值,以后需要开发山地资源的时候,完全可以另外迁徙移民过来。
至于被迁徙走的村民,方敬涵建议马上利用起来,首先将村内18~25岁的适龄男子全部征去当兵。
“军队是个大熔炉。”方敬涵说,“到军队这个大熔炉里被魏爱文灌点米汤,再走上三年正步养成了纪律性,回来就是合格的‘新人’了。成年人只有靠这样的强制性才行。”
18岁以下的孩子全部送到临高强制入学。年龄小的读国民学校,年龄大的上学徒培训班。剩下来得人作为劳工使用。所有人力一概不浪费。
“就按照这个思路。”刘易晓点头同意了他的方案,“现在修路正缺人,这批人搬到新地方之后先修路三个月。”
“还是先修公社好了。”余志潜赶紧补充说,“我看卫所的中和所所城的基础不错,空房子很多,完全安置得下移民。就把中和所作为未来的儋州第一个公社的所在地。”
第二周,从儋州调来了更多的工作队员和第二个步兵连。村子被士兵紧紧的围困起来。随后,工作队分批进入村子,命令各家各户收拾行李,准备搬迁。
村民们很穷,惟一称得上财产的只有几件破衣烂衫和农具、一点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最好的人家有牛。
“除了衣服细软和牲畜之外,什么也不用带”土著工作队员们用大喇叭不断的喊着话,“到了新得村子什么东西都有。路上还会给你们供应吃喝”
按照穿越集团的标准,村民们除了他们自己和牲畜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是元老们瞧得上的财产。当地使用的农具之类的东西实在太劣质,还不如当废铁回炉用。就算最宝贵的铁锅元老们都觉得是在浪费铁料。更不用说用具还有卫生的问题了――综合考虑下来,大家一致觉得宁可来个全面供给制更省心。
留在村里的东西经过检视之后可利用的物资――铁器、金属物件、棉麻纺织品等等消毒回收。没有利用价值的,全部就地捣毁。包括房屋在内也全部予以拆毁。彻底断除移民返回的心思。
村里唯一留下的,就是被挂在竹竿上的那具已经严重腐烂的尸体。苍蝇在上面嗡嗡乱飞。
百姓们背着行李上路的时候,村里已经开始了拆除的工作,房屋轰隆的倒塌声和泛起的烟尘让移民们的脸上露出了伤心又彷徨的神情。A!~!
第一百三十一节 钩吻
第一百三十一节钩吻
《望浦村事件报告》送到元老院之后就在元老院引起了一阵对民政人民委员会的质询。刘牧州在元老院被人问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竭力保持着镇定,正在回答单良的质询:
“根据报告,工作队全灭的一个关键因素是没能及时的告警。如果告警及时的话,应该能够挽救他们的,是不是?”
“对,从……是这样。”
单良说:“按照地图,望浦村离儋州城只有十几里路。所以从现实上肯定也是这样的。也就是说,要是工作队能够配备合适的通讯器材,他们就能及时的告警。”
“没有错。”
“那么为什么不配给他们呢?”
“我们的无线电器材属于一级管控物资,小型的外派分队是没有条件配置的。”刘牧州说,“不过我们还是给儋州工作队本身配给了相当的数量。”他说着汇报了配发给儋州工作队的电台和对讲机的型号和数量。
“你认为够用吗?”
“这点器材如果要同时供应十多支工作队,还有分散在各地的营地是不够的。”
“……这么说,你明明知道配发给儋州工作队的通讯器材不足,还是让儋州工作队出发了喽?”
刘牧州抗声道:“我反对你这样带有暗示性的提问器材能使用多少并不是民政人民委员会单方面能够决定的”
“好吧。我收回这个问题。”单良说,“那么,你的部门有没有可能采用一些替代性的手段呢?比如求助火箭、信鸽之类原始但是可靠的手段?”
“这些都涉及到当地的因素和技术条件。比如使用信鸽要在当地建立鸽巢。训练鸽子对儋州的‘归巢感’,否则给工作队鸽子也没用――鸽子只会往临高飞。训练鸽子适应新家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这点,尼克可以证明。”
……
刘牧州好不容易才从听证会的猛烈炮火中脱了身,他暗骂刘易晓把事情给办砸了把自己也给带进去了。
“你小子躲在儋州倒好,让老子给你顶雷啊。”他暗暗骂道。
这时候梅林提出要发言。
“准予发言”
梅林走到发言席上:
“诸位元老此次的照浦村事件,看似偶然,实际上可以说是必然。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啊……”
“请尽快进入正题吧”主持这个长长的会议变得困倦的马甲不耐烦的说道。
“我觉得首先就是儋州工作队的领导层的麻痹大意造成了这一恶**件的发生。在攻占县城后到派出工作队这段时间里,并没详细了解县冶下各种情况,也没有及时的建立起的当地的情报网络。如果事先了解清楚土匪的活动范围、人数和作战能力,就可以有针对性对工作队进行配置,至少会让这三十几号人有足够警惕性和处理危机的灵活性。在装备上也能做到未雨绸缪。
“其次是通讯设备不全,工作队在没有足够数量的无线电设备的前提下没有考虑到配备一些简单的应急通讯手段。居然还以人力传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失误简直不能容忍――现在我们的工作队数量并不多,即使从本时空带来的无线电通迅设备不能发给他们,一些技术水平较低的手段如信鸽、发烟筒、信号弹总该有条件配备一些吧,按道理我们应该直接上矿石收发报机的――上回讨论无线电设备时总有人说‘这不好,那不好’,我说先用上了最好以后再慢慢发展换代嘛……”
“发言请不要离题。”
“所以表面上看这次工作队全灭是土匪的狡猾和残忍造成的,但实际上还是我们自身的原因,犹其是几个领导者该负首要责任,他们应该做出深刻的检讨并由元老院公决做出相应的惩罚,以儆效尤另外说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小分队的全灭并不是坏事,这是我们在打天下过程中必然要承受的损失。仅用三十多人的代价就暴露了我们指挥层的毛病,清醒了我们的认识,这是很值得的――前提就是我们必须吸取教训我的发言完了。”
接着契卡头子的裔凡大谈了一番“警惕地方工作中的冒进主义倾向”,认为刘易初带领的儋州工作队采用多点投入,四面开花的方式是“冒进主义”。
“诸位,我们过去在临高,是一步一步做事。先控制住县城周围,然后剿匪,拉拢缙绅,最后才开始剿匪得。现在儋州工作队却是撒网式的一步到位,自身又没有做好的万全的准备,出现这种恶**件不足为奇。”
裔凡接着说道:
“这次的教训还有很多。在细节上我们做得还不够到位。我提议要修订工作队的《工作手册》。其中的标准流程需要总结这次的经验重新制定。特别是食品安全上要限制可食用蔬果――分发动植物手册,让土著人员也能分辨有毒和可食用的植物。同时对于进驻的村庄也需要打分评估安全级别,越危险的就要优先配发高等级的联络工具,比如信鸽,信号弹甚至对讲机。然后从整体上,还是要考虑打破原有村落格局,合村并屯,逐步将当地的百姓动员起来。”
“这件事情说明仅仅使用工作队,忽视武装斗争是不成的。”魏爱文跟着侃侃而谈,“我们对治安战的估计不足,鉴于以后我们的统治区会愈来愈大,成立专门的研究机构对此进行研究势在必行。”
……
元老院最后得出结论:一次死亡三十五人,还是损折在土匪手里。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惨败一致认为此事必须严肃处理,一查到底
随后由钱水廷等人发起建议成立一个望浦村事件调查委员会,并且由委员会派遣专人前往儋州对整个事件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在搜集经验,总结教训的同时调查儋州工作总队和驻军有误渎职和违规的状况,对这一事件是否担负有直接责任。
元老院常委会通过了这一决议,选举产生了委员会。
该委员会主任钱水廷认为既然报告中提及工作队有中毒的迹象,应该派遣专业人员前去。最后委派农委会的植物学专家法石禄担任调查专员,仲裁庭的姬信担任副专员。兰阳阳担任法医――尽管他一再声称自己只是个肠胃科医生而已。
调查队由仲裁庭发给一张独立调查证。凭此证件儋州当局必须全力配合他的工作,不得有任何阻拦和推脱:调查队有权检查扣押任何物证,单独和任何人谈话。而他整理的报告资料也是保密的,只交到委员会审阅讨论。
调查队先乘坐海军的一艘物资补给船到儋州,在码头上受到了刘易晓的简短欢迎之后换乘一辆牛车前往儋州城。
“全部物证和留下解剖的尸体都在儋州城。”刘易晓说,“这里没有冷库,尸体只能存在地下室里,腐烂得很快。你们要再不来就只能火化了”
“没关系,只要能看到胃部的内容物好了。”兰阳阳说着研究了下他的笔记本――这是他突击学习了几天《法医学》之后做得笔记。
抵达儋州之后,调查队立刻忙碌起来。兰阳阳马上进行了尸体解剖,从胃部提取了内容物。
他把装满了灰色黏稠物的玻璃罐子交给了法石禄,如释重负的拿下了口罩:
“行了我的事完了,下面看你的了。”
法石禄皱了下眉头――他闻到了一股恶心的腐臭味。他取出便携式的显微镜,戴上口罩,开始忙碌起来。
验尸和检查胃内残留的食物证明工作队的确是中了一种植物的毒。法石禄研究一番残留物之后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是钩吻。”他简短的说道,“俗称断肠草。这玩意毒性太强了。三四片叶子就能要人的命了简直比吃砒霜还厉害――而且还是水煮过得,发作起来更快。不救治八小时内必死。”他用镊子取出一些灰色的东西,“还加了苦瓜来掩饰异味,许多绿叶菜来掩饰叶片。这伙土匪还真有点想法”
“非得把这伙人五马分尸不可”刘易晓咬牙切齿的说道。
“蔬菜是必须就地取得的,敌人来这一手的话还真是防不胜防。”余志潜说,“我得赶快通知所有派出的队伍,暂时停止让当地百姓代购蔬菜,一律要亲自去地头采摘,另外,禁止采摘野菜野果。”
刘易晓问:“有什么简易救治办法没有?组织卫生员学习下,万一以后再吃了有毒物品可以自救。”
“中医说是给中毒的人灌服甘草、绿豆、金银花煎汤就能解毒。不过我认为需要先洗胃这样的解毒汤药才能有效。”兰阳阳说,“至少要催吐。这种有毒植物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催吐就能增加不少的抢救时间。”
“这三种东西倒不算难。以后给工作队都准备一份”刘易晓变得非常的积极,“就是没有催吐剂――希望卫生部能够解决下。”A!~!
第一百三十二节 反游击
第一百三十二节反游击
姬信到处找人单独谈话。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工作队的元老一个不漏全部都谈了一遍,土著干部也抽着谈了不少人。
刘易初也被叫去谈了一次话,在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谈话中,他感觉自己是作了一个艰难的述职。
姬信说话很是客气,但是问题十分犀利。而且能很快抓住话中的一些小细节和前后矛盾的地方穷追猛打的问下去。特别是在逻辑掌握上,比一般人要敏锐。
这家伙不愧是念法学出身说话真得万分小心。刘易初好不容易喝完了茶,满身大汗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简直就要虚脱了。
不知道这家伙会在报告里写自己什么
刘易初很想知道其他人谈了些什么,但是没有人肯告诉他――谁也不想在这事里被牵扯太多。再说谈话的内容是不许公开的。这是调查委员会的基本原则。
调查队回去之后又过了几天。刘牧州从临高的电台上呼叫他。
“你小子算是蒙混过关了。”刘牧州在电台里对刘易晓说,“不过一封元老院的斥责信是免不了的了。”
“斥责信是什么玩意?”
“就是对你的犯下的错误、过失的总结,并且郑重其事的告诉你:你犯了个错误。”
“听起来还好。”
“没这么便宜。信是要放在人事档案里的。这算是个小污点吧刘队长”刘牧州抱怨说,“我也会收到一封――真是托你的福了”
“我也不想搞成这样的”刘易晓恨恨的说道,“一会我就布置剿匪工作了开始全面清剿。”
“不用着急了。你还得在明天之前交一封检查到元老院,当然当众检查这个光荣的差使又是我得了。”
“您是能者多劳。”
“好吧,不扯淡了。正式通知你:特侦队司令部将会派遣一个反游击战专家来儋州。具体的剿匪事务你就听他安排吧――你得全力协助。”
“明白。”
最终委员会提交给元老院的参考意见是:刘易晓负主要领导责任,余志潜负次要责任。刘牧州同样有领导责任。三人都要求“做出认真检讨”,并且收到了元老院的惩戒信。余志潜的代理营长的“代”字不但拿不掉,还被总参要求明确多戴六个月。“视工作表现再予考虑是否转正”。
来得反游击战专家是薛子良。穿着件民版美军数码迷彩,背了一个特大号的仿美军战术背包,挎着一支自动步枪。头戴民版本尼帽,戴着浙江产仿美式战术墨镜。嘴里叼着南海农庄产的初晴手制雪茄,大踏步的从海军运输船的跳板上“腾腾”的走了下来了。看上去越来越有感觉了。
薛子良的领子上缝着侦察兵的金色线兵种领章,肩上佩戴着少校的军衔。和步兵军官庄重的制服和指挥刀相比,他的穿着很是随意
“这香蕉真是猖狂。”余志潜暗暗骂了一声,他刚刚吃了一个处分,对这洋洋得意的香蕉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不满。
薛子良来了一个美国式的立正加敬礼:“我受总参的委托,来儋州担任进行反游击作战顾问”
“幸会,幸会。”余志潜心里其实很不满意――因为他的算盘是靠第三营自己找回场子来,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来了个外援。
“走,去指挥部吧。”余志潜说。一个士兵推来一辆28大杠农用自行车,车头上挂着一面新做得少校指挥旗。
“您的车,少校”
薛子良和余志潜分别骑上各自的28大杠,在一个班的自行车掷弹兵的护卫下,沿着刚刚修好的公路风驰电掣的向中和公社而去。
中和所城现在已经正式成了中和公社的社部所在地。驻军总指挥部和儋州工作队已经全部迁徙到这里来办公――此地的最大好处就是离海港近,便于就近接收海上的补给。
刘易晓原本对建设中和新城抱有很大的兴趣,但是除了照浦村事件之后,他的全部工作重点都专向剿匪上来了。
在薛子良到来之前,他已经作了几项安排。首先是收缩了工作队的工作范围。将工作队的重点转到了正在施工中的儋州-临高公路沿线。确保陆上交通线的畅通安全。同时加强各卫所营寨的改造工作,加大对卫所军户的改造力度――这是眼下他们唯一能够快速掌握的人口。
“坐,先喝点水。”余志潜招呼着他,同时命令一个传令兵赶快把刘易晓和其他在中和城的元老也请来一起开会。
女勤务兵们在桌子上摆上了几大玻璃瓶冰镇格瓦斯,还在简易房里摆上了一桶冰块――这都是刚刚从海军的运输船上卸下来的补给。
“首长,请擦把脸吧。”一个女勤务兵嫣然一笑,送来了冰镇过的毛巾。
“谢谢。”薛子良大大咧咧的擦了几把,又往肚子里灌了一大杯加了冰的格瓦斯,发出满意的吁声。他看着屋子里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儋州指挥部里的元老,原本很愉快的面孔变得讪讪起来。
“兄弟们,这次土匪的大耳刮子抽得俺们脸上啪啪得。”刘易晓沉着脸发言了,“这次大家集思广益,想想如何尽快的把儋州的土匪肃清――不肃清土匪,严重影响我们的威信,工作开展起来就困难。”
余志潜说:“薛分队长刚刚来,对儋州的情况还不熟悉,我先介绍以下基本面的情况。”
“我在临高已经阅读了情报局和政保局所有关于儋州的资料。所以背景资料之类就不用谈了,重点说你们在望浦村事件之后采取了什么对策吧。”
余志潜当下把他们采取的措施进行了一番介绍,包括并村、修路和编制民兵。
薛子良边听边点头,他说:
“第三步兵营不能永远待在儋州。地方政府首先要保证自己保护自己,而不是依赖外来的强力驻军。仅仅编制民兵是不够得。”
薛子良虽然是个美国公民,但是对民兵的作用基本上持否定态度的。
“民兵很难作为机动部队运用。刚刚编组起来的民兵的战斗意志也很值得怀疑。”薛子良说,还是要组建常备的地方治安部队。
“我们已经从积极分子里招募了大约一百人组成县警备连,由步兵三营派出一个连,对其进行一对一的教育。以求尽快在熟悉情况的当地人中编练起一支可用的武装。”
“很好,那么当地的情报搜集系统是否已经建立起来了?”
张易晓说:“政保总局在儋州有侦查网。他们向我们转交了很多资料。但是侦查网的重点工作是在儋州城和士绅中间,对土匪了解的非常有限。”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对儋州的土匪活动情况了解不够。”余志潜对此很是苦恼。“这次工作队全面收缩,我们的消息来源就更少了。”
要剿匪,就必须有土匪的情报。薛子良提议,在指挥部里设立一个情报中心。
“所有关于土匪的情报,不管来源渠道,全部汇总到这个中心来进行处理分析。”
“要派遣情报员?我们没有专项编制,再说搜集情报应该归情报局或者政保局管吧。”
薛子良摇摇头:“思路太僵化了。我说得情报收集的意思不是说要有007之类的专业特务。而是整合一个情报收集和分析系统,从多渠道来收集土匪和社情情报。”
“至于情报来源,首先:选拔一些本地口音的工作队员和士兵出去四处打探消息;其次从俘虏和当地百姓口中询问情报资料;最后你们派出去的工作队、巡逻队,他们的所见所闻也有极大的价值。情报是不缺得,缺得是对情报的分析和汇总”
“好吧。这事情你来负责怎么样?”
薛子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要几间专门房间,还得有些人手。另外,政保特派员要配合我工作――他最少受过起码的情报搜集和审问训练。”
“这都可以办到。”
余志潜接着说道:“我们准备扩大武装巡逻队,让每个巡逻队配备足够的通讯手段。除了电台,还有狗和鸽子。”
这些武装巡逻队定员60~100人。定期在几个工作队之间进行巡逻。巡逻的任务是肃清这几个工作队工作地点之间的所有土匪。并且阻止新得土匪进入这一区域。工作队一旦有事就以烟火为信号告警,武装巡逻队随即进行支援。只有当巡逻队本身无法处理的时候才动用电台呼叫总部支援。
“小股的巡逻队在在伏击的遭遇战中损失是很严重的。”薛子良摇头,“我们不是美军。机动力和武器投射能力差得太远。”
在有遮蔽物的道路上埋伏,拉近距离后伏击巡逻队是劣势游击队的常用战术。本时空的儋州,不管是山野还是平原,能够进行设伏的地方到处都是,敌人采取打了就跑的伏击,即使使用弓箭和老式火枪,在五十步内依托隐蔽物是完全能够对巡逻队造成有效的杀伤的。A!~!
第一百三十三节 鱼水关系
每次武装巡逻都要死伤若干人。这种消耗战对土匪来说没所谓――匪首不在意死几个小匪,但是受过训练的军人不断伤亡对军队的士气就是很严重的打击了“我们在伊拉克的行动中这方面是有教训的。即使敌人用的是已经没了膛线的老式拴动步枪和化肥炸药,依然可以对小型的巡逻队造成很大的威胁。”薛子良说,“但是那时候我们有充分的空中优势,航空兵提供了必须的情报和火力支援。临高呢?临高没有激光制导炸弹,也没有阿帕奇,更没有24小时值班的无人机。而且在伊拉克,每个巡逻队都有装甲车辆配合。”
“每个巡逻队配一辆装甲牛车”
众人笑了起来。
“装甲牛车是没有用的,机动性太差,而且牛本身的防护也是问题……”薛子良一本正经的谈着这个问题,直到发现大家嘻嘻哈哈的才意识到这只是个玩笑。
“sorry,继续话题吧。”
穿越集团在临高的剿匪活动上是有一套完整的经验的。儋州的剿匪工作,到目前来说遵循的也是临高剿匪的思路。
但是薛子良指出,临高的剿匪思路不能简单的照搬到儋州来。
这并非儋州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穿越集团在儋州的基础是零。
“在临高开始剿匪的时候,我们掌握了县政,直接控制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而且地方上的士绅们和百姓们已经完全信任我们的能力和信义。换句话说,我们的……嗯……叫‘群众基础’已经很深厚。”
在交通和通讯上,临高当时已经形成了相当的规模,军队无论调动还是通讯联络,都不是一片空白的儋州可比得。
但是这样的模式费时太长,如果按照这样的模式来逐步掌握儋州,那么彻底消化地盘起码要花上2年时间。元老院不愿意等待这么久。
“没错,如果不是时间紧张,我们何至于要一下派出去这么多的工作队呢?”刘易晓抱怨道,显然他认为望浦村事件,上级要求他在半年内稳定儋州局势,一年内彻底控制儋州的目标有很大的责任。
“剿匪也算是一种反游击。”薛子良说,“关键是要控制民众”
游击队的力量源泉是民众,薛子良认为TG的“鱼水关系”论点放在游击队和民众身上是最合适的。
没有民众的支持,游击队不能得到宿营地,也无法不补充兵员,连吃饭都未必能保证。所以反游击战的本质就是争夺民众。
“这个,土匪和老百姓怎么能说是鱼水关系?”有人提出异议,“土匪祸害老百姓很厉害得,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
“鱼水关系未必是感恩式的,同样可以是恐吓式的。”薛子良说,“只要土匪能够造成一种恐怖气氛,就能迫使民众服从和支持他们。这在游击战中是不乏其例的。”
“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急着去宣传我们是王者之师,是给他们带来福祉的天使,NO,这都不需要。第一个任务就是抽干水,让土匪这条鱼没有水。”
余志潜说:“派遣工作队做得就是‘抽水’,把群众争取过来,土匪自然就没有水了。”
薛子良耸了下肩:“不错,派工作队这样的做法是最有效的,堪称从根子上消灭游击队的最佳办法。不过,代价会很大。”
为了保证工作队的安全,就不得不扩大每支工作队的规模,增加更多的装备。而工作队本身孤悬在外的状态又使得他们极容易遭遇各种手段的攻击,一旦遭到攻击,前往救援的巡逻队又会称为土匪伏击的良好目标。
薛子良认为这些潜在威胁都是必须加以考虑的。
“你有更好的办法?”
“不一定更好,”薛子良说,“但是肯定很快见效。抽水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
他随后阐述了自己的方案。众人哑口无言。
“这是日本鬼子和KMT的思路……”
“很有用的。美军当年在菲律宾也搞过。事实证明相当成功。”
“日本鬼子和KMT靠这套最后都没干掉TG。”
薛子良又一次的耸肩,表示出不屑一顾的态度来。
“难道你们要和日本鬼子去相提并论?”
薛子良的新方案是:首先进行集村并屯,搞战略村。
儋州有许多小型的村落,从独户村到只有二三十户的,广泛的存在。这些小型村落难以设防,缺少自卫力量,又地处偏僻。是土匪最为便利的宿营地、联络点和物资、兵员补给地。所以第一步就是将全州的此类村落全部撤销合并成战略村。
“战略村的设置并非仅仅集中在儋州-临高公路两侧。”薛子良进一步阐述,“可以在其他任何有价值的地点。建立战略村不仅是控制人口,更重要的是通过战略村来扩大地盘,挤压土匪的活动空间,而不是缩小地盘固守”
一个大型的战略村控制200~300户人家,在战略村内派遣工作队全面清查,建立政权机构,组织民兵。同时进驻一个排到一个连不等的正规军来支援和监视民兵,战略村成为一个堡垒。
“每个战略村都会成为我们可靠的据点。我们的剿匪部队可以依托这些村子。储存粮食和武器弹药,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征发当地的人力。利用无线电调度,随时随地将各处的部队投入战斗。”
每个战略村控制周边很大的区域,部队能够最快的速度投放到全州各地,而不是每次遇到警报或者情报再从州城或者中和公社出来,军队的反应时间大为缩短。
如果在其他地方,推行战略村政策会爆发出尖锐的民生矛盾:农民被迫离开自己土地,而战略村本身又没有足够的生产资料提供给他们,农民失去生计,生活贫困化,最终起来反抗和逃走。
日本人在东北搞集团部落制,虽然从剿灭抗联的最终战果上来说是成功的,但是造成农民大量死亡和逃亡,几乎是永远的失去了民心。同样,美军在南越搞得战略村也弄得声名狼藉,效果不佳。
但是穿越者在本时空的海南岛有地广人稀这一极大的优势。相对于不到五六万人口,荒废的土地多得是的儋州,而且穿越者拥有极高的农业开发水平和强大的生产力。让并村集屯的农民过上温饱型的日子不难。
“但是你不能把所有人都赶入战略村。”刘易晓表示置疑,“特别是那些大型的村落,本身有相当的防御力量。我们现阶段如果强迫他们也进行并村,第一经济上不合算,第二会把他们推向土匪一面。”
薛子良点点头:“这就牵涉到第二个手段了。划分区域。”
使用颜色分区,是穿越集团早已采用的手段。但是薛子良的分区更为简单。
“颜色分区照旧。但是在此基础上对全儋州划分为三种区域。治安区……”
“我们该叫你薛岗村了――”
“你不的不承认,他在反游击这块做得很不错。”薛子良并不生气。对他来说冈村宁次没什么特别意义,不过是个稍微聪明点的日本将军而已。
他把整个儋州分为治安区、准治安区和非治安区。
在治安区内强化民兵、警察和政治保卫,全面推行身份证制度。使用通行证制度来限制农民和商贩流动,特别是进入准治安区和非治安区的流动。
对准治安区,首先帮助较大的村寨建立村民自卫组织,使其拥有自卫能力。对背景较为复杂的村子推行集村并屯。不断对每个居民点内的可疑分子进行肃清和迁徙。重点是对居家土匪和匪眷。对居家土匪进行公审,有严重罪行的处死,没有严重罪行的,分配到工地上修路。所有匪眷全部迁徙到治安区内,分散安置。接受群众性监督。
对非治安区,则要进行反复的“讨伐作战”。
“讨伐作战有两个目的,第一、迫使敌人不能休整;第二,剥夺敌人的资源。具体来说,在非治安区内建立起战略村,迫使小村落合并;对有能力自卫的大村寨,派出工作队进入帮助他们自卫。对三心二意的村落进行讨伐,作为必要的恐怖榜样。最后,进行物资统治,严格限制日用必需品的流通。必要的话,采用配给制。”
“这怎么可能?粮食配给是个大工程啊。”
“布匹之类的东西,他们还是很容易搞到的,我们总不能走遍每家每户,强迫他们把粮食和布匹全交给我们吧。”
“我没有说粮食布匹。”薛子良举起了手,“盐,不吃盐,土匪很快就会受不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些办法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过,但是没有这样系统的联系在一起。其次,薛子良谈到的做法因为历史成见的关系,被很多元老认为是“无效”、“凶残”。而且总是和日本鬼子、KMT反动派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要使用这些手段在感情上一时间接受不了。V!~!
第一百三十四节 三角布
“你这套战术为什么不用在伊拉克?听说你曾经在伊拉克待过。”余志潜忽然问道。
“假如没有一个叫‘世界舆论’的东西;假如没有纽伦堡审判形成的所谓‘政治正确’;假如没有一伙只会扯淡自以为道德圣人的老欧洲;假如没有一群无孔不入的记者……”薛子良说,“我们早就放手大干起来了。”
“其实还是干了嘛。”
“束手束脚和肆无忌惮这能是一回事吗?”薛子良一笑,“我爱临高,我爱元老院。我也爱这个时空。”
陈连俭瘸着一条腿,慢慢的背着一只大藤筐往工地走去。篮子里装着今天的午饭:红薯粉、米粉混合做成的“馒头”和咸菜。他的老婆挑着担子,一前一后两个加了盖的大铁皮桶。
中和公社的一处基建工地上,新近迁徙来的望浦村的村民正在监督下干活挖土方。他们不论男女全被剃光了头,一个个只用草帽遮阳。身上穿得是再生布做得标准劳动服,胸口逢着一块蓝色的三角布。中和公社的百姓不知道这个蓝色三角的意思。但是在帝国的政治秩序里,蓝色三角是表示“需要公开监督”的意思。
他们被告知,任何时候也不能撕下这块三角布,否则以通匪论处。通匪的这个罪名不管是什么时代下场都是很恐怖的。
自从到了中和公社之后,村民们不论男女每天都在工地上忙碌,一个个满脸满身都是灰尘。一天连续十二小时的土方劳动和每人每天定额的土方量让刚刚迁来的望浦村村民们感到异常的困苦――这比农忙的时候还要累。
村里的小伙子在他们抵达这里之后几天内就全部给抓走了――他们一到中和公社,就有澳洲人来登记挑选,18~25岁的小伙子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全被带走了。
“你们不用怕,你们是给澳洲首长当兵去。当兵最光荣,有吃有喝有军饷,退伍还给退伍金。”
一个穿着笔挺对襟小褂子的澳洲人大声的吹了一番如何好之后,村里的年轻人就被一个接一个的拴着胳膊,捆成一串的直接带到港口送上了船。
很多人哭了起来――被抓了兵,就等于是再也回不来了。虽然每户有人被带走的家庭都得到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片:澳洲钱。
澳洲钱在中和公社的确能够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家里有人被带走当兵的家庭很快就从中和公社的合作社代销店里买到了各种各样的商品,从家庭用品、工具和日用品。儿子被抓走当兵的痛楚也稍微少了一点点。
然而更大的灾难又降临了。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轮到的是村里的孩子。所有七岁到十七岁的孩子,不论男女,一个不少的全部被带走了。
到处都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但是明晃晃的刺刀在村民们眼前晃动,这里不是原来的村子,村民们不熟悉地形,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也藏不住任何人。这些孩子被全部带走。
上次那个来抓兵的澳洲人这次又来了,对村民们发表了如下的安慰之词:“你们放心好了,孩子们到了临高有吃有喝,还管念书发零用钱。这样的好日子哪里去找啊。”
“老爷,小的们不要孩子念书,只求能留在身边――”
“小的孩子年龄还小,一个人去念书没人照顾。”
……
这澳洲人脸色一沉,训斥道:“你们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们的孩子等到过年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看你们的。谁再也啰嗦明天土方指标翻倍”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现在每天连着干上六个时辰也只能每天勉强完成工作量,再翻倍还能活么?
工地上终于响起来收工的号子。望浦村的村民劳工从工地上陆陆续续的下来吃饭再休息片刻。全部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不叫我们种地,叫我们挖地。这算是什么事。马上皇粮国税不交了?”有人边吃着混合面馒头,边发牢骚。
“好歹在儋州挖地,没给你弄到临高去挖地。”
“澳洲人来了,还交屁个皇粮国税”有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拍了拍屁股,拿起块咸萝卜大嚼起来。
“澳洲人难道不要征粮?我听说去年在临高也征得。”
“我们的地都给他们收了,拿什么缴粮。”
“也不知道我们家的闺女去了怎么样了?”一个人唉声叹气的说道。“不会给澳洲人拉去卖了吧。早知道这样我就先把她的亲事给定了,还能落一笔彩礼。”
“你女儿被澳洲老爷收房了。”
“要这样就好了。我看没这样的好事”
“女孩子要去就算了,为什么把半大小子都弄走?”
“你不知道契哥契弟吗?说不定澳洲人专好这口呢。”
……
陈连俭一言不发――他到了中和公社之后,家里的三个女儿全给抓走了。他原以为自己的老婆也不能幸免,但是澳洲人对**显然不感兴趣。因为他有残疾,就让他们夫妻负责给整个望浦劳动队做饭。
陈连俭和他老婆的三角布是蓝色镶着黑边的,如果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定会吓得胆战心惊――这是“潜在危险分子”的意思这样的人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可以被击毙。
他虽然不知道这块三角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猜也猜得出来是一种标记。中和所里的百姓很多,有原先当地的军户,也有从其他地方迁徙来得,但是他们中得大多数人身上并没有被缝上布三角。
一开始他还弄不清这种标记是好还是坏,直到他发现其他村民的儿子没有全部被强制当兵,少数当兵的也是在本地的当“警备连”的兵和民兵。小孩子也没有强迫都去临高上学――除了少数孤儿和孩子多的家庭的孩子之外,多数小孩子进得是公社本身开办的国民小学。陈连俭意识到他们是被打入另册了。自己之所以戴得是这种与众不同的蓝色三角,显然和过去当过土匪有关。
不用说,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自己就是被拉出去砍头的命。想到了这里,陈连俭肝胆俱裂,简直就想立刻逃走。
当然,逃走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腿脚不便,就算能够逃出去又靠什么维生呢?再说望浦村这个地方的房子已经被全部拆光了,地里的庄稼没人收拾,大约早就被糟蹋光了。村子的宅基上留下得只是许多挂着腐烂尸体的毛竹而已。
旁得村有人偷偷跑回原先村子里的,但是他们都被抓了回来。这些人随后也被戴上了蓝色的三角,和他们村的人一起挖土方,运木料。
几天前,他在工地上遇到了另外一个戴着镶黑边的蓝三角的劳工,对方瞧见他也愣了以下。乘着四下无人注意,陈连俭对了一句土匪的切口。俩人立刻就对上线了。
原来对方也是一个居家土匪,工作队到村进行大规模的清查户口的时候把他给揪了出来。
“太惨了。老子的一点家底全给他们抄光了。”这个土匪一边胆战心惊的望着四周,一边说。
“老婆孩子没事吧?”
“老婆没事。我的几个儿子都给他们抓走了。说是去‘念书’。唉”这前土匪叹了口气,“谁知道被他们抓去干什么了闹不好已经给他们贩卖到澳洲去了”
“贩卖到澳洲?”陈连俭打了个冷战,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是啊,要不他们抓小男孩做什么?”他唉声叹气,“也算老子当土匪遭了报应”
陈连俭望了望四周:“掌柜们如今怎么样了?”
“李蛮子前几天被打死了,他带着几个亲信下山搞粮食和盐被抓了,这会和他手下头目的脑袋正挂在儋州城门口呢”
“其他人呢?”
“听说都在躲。最近澳洲人杀人杀疯了……”他又缩着脖子看了看周围,急匆匆的说道,“儋州城外挂满了人头。不管你是大掌柜还是小喽喽。抓到就是杀头。象我们这种也给杀了不少。”
陈连俭觉得脖子后面一凉。赶紧问:“为什么要杀?”
“人愿意杀就杀呗――你不知道吧,澳洲人到了各村都搞了‘清算’,只要十个村民咬你是土匪,拉出去就杀。奶奶的,都疯了。反正平时人缘好得就不大容易出事……”
“他们敢咬?”
“当面不敢,背后咬,谁不敢?澳洲人鬼得要死”
说着话他看到有步兵正在过来,赶紧眨巴了下眼睛溜走了。陈连俭原本就忐忑的心愈发不安了。澳洲人在望浦村吃了个亏,这回是非要千倍百倍的讨回来不可了。自己这种池鱼也难免要遭殃。
晚上他和老婆刷锅之际,几个戴着蓝色领章的假髡忽然来到了工地上的大厨房。
“你是陈连俭?”
“是――小的就是。”陈连俭看着他们杀气腾腾的面孔和腰里的澳洲转轮手铳,心里觉得不妙,腿肚子都软了。
“马上和我们走一趟。”
“这个,为什么……”陈连俭口吃起来。V!~!
第一百三十五节 金立阁的使命
“几位副爷”他老婆一下扑到为首的人的脚下,抱着他的消退哭叫哀求起来:“他瘸了腿就不干这买卖了――都好多年了你们就高抬贵手,绕过他一个废人吧。”
“没事,不会要他死得。”为首的蓝领章说,“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回话,过几天就会回来了。要是不老实――”他故意顿了下,“就不好说了。”
陈连俭过了二天才被从办公室里被放回来,他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眼神涣散。胡子拉碴。
“你的交代很不错,我们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还隐瞒了什么……”
“不敢,不敢,”陈连俭点头哈腰,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我可是什么都说了,一点没敢隐瞒。”
“回去之后好好干活这里的事情不要提,明白吗?”
陈连俭瘸着腿,步履艰难,但是却拼着命的走,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他在这两天时间里,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土匪们的通常在哪里活动,有字号的土匪叫什么,黑话……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油坊的辊子里,被慢慢得挤压出一点一滴直到最后变成一张干枯的皮。
只要和土匪沾边的人物,都逐一享受了这样的待遇。这种“谈话”不仅限于土匪,也包括普通百姓和本地的大户缙绅。
战略村的推进也在不断进行中,从临高来了远程勘探队和临高建筑总公司的城建规划方面的专业成员,他们将协助儋州当局正确的对战略村进行布局。确保未来每一个战略村都能欣欣向荣的发展起来。
“特里格神父正在侯见厅。”昂布莱尔小声的禀报道。
“请他进来。”杰兰扎尼坐在座位上,望着窗户上新近镶嵌着的大幅玻璃――这是澳洲人的玻璃板,能够做得即大又薄,重量轻了许多,无需使用密密麻麻的铅条小格就能镶嵌在窗户上了。
大幅的玻璃窗使得屋子里的光线变得非常明亮,以至于在幽暗的房子里工作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杰兰扎尼一开始很不适应。
和临高的贸易使得澳门变得愈发繁荣,大量的货物从这里被运往欧洲和西亚。临高的大幅面玻璃甚至开始返销到欧洲去――即使加上遥远里程的运费和损耗,这种玻璃也比欧洲粗笨厚重的小块的玻璃要便宜。
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铁尖蘸水笔――书写起来比鹅毛笔流畅,无需细致的削笔尖――不好用了只要换一个就是。而且澳洲人还说,废的笔尖还可以以对折的价格回收。
更不用说大唐公主这包装精美的大黄酒了。耶稣会在这上面赚了数不清的钱。光那个美丽的瓷酒瓶就成了许多当地人收藏的目标。而每隔3个月,大唐公主的酒瓶的瓷器质地和造型就会有一次改变,这使得许多人趋之如骛的掀起了一股收藏热潮
然而让会长大人最为担心的是,澳洲人居然向教会销售起拉丁文版本的《圣经》、《教义问答》起来了。
他们销售的宗教书籍不但价格低廉,而且印刷堪称精美,还有许多不同的版本。有大字本,也有袖珍本,还有所谓的“绘图本”,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插画。
杰兰扎尼亲自审阅过每一种版本,发现这些版本不但和教廷钦定版本在教义方面别无二致,在校对上更胜一筹。比教廷的版本还要完美。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杰兰扎尼感到了震惊。一个失落的教会竟然在经书的字句上和教廷的钦定版本别无二致――这也太古怪了。
但是古怪归古怪。临高的印刷的宗教书籍在价格上远远低于德国人印刷的。很快,耶稣会的商船就向欧洲贩运起书籍了――要不是临高方面表示目前产能有限,这样的买卖作得还要大。
临高,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杰兰扎尼对这个地方和澳洲人的兴趣与日俱增。
“我的孩子,你已经准备好去海南岛了么?”等这位神父吻过他的戒指之后,会长问道。
“是的,会长大人。”来人谦卑的说道。
特里阁神父去临高的事项,几个月前就决定下来了――他和另外两位修士将去补充几个月在黎区先后蒙主召唤的两位修士。但是大明军队对临高的讨伐使得这件事情被耽搁下来了。”
他们原本计划搭载黄顺隆商行的一艘船。但是黄顺隆已经得到消息:大明对临高的澳洲人动手了,军队渡海到了琼州,同时大明的战舰封锁了琼州海峡。
“现在什么船都过不去,硬要过去的话恐怕会船货两失。”黄顺隆表示最好还是等时局安静了再去。
大明对临高的澳洲人动武的消息教会最早是从陆若华的信件中得知的。这个消息一度让耶稣会非常紧张――临高的传教事业刚刚开了一个好头,他们不希望此事就此夭折。为此,杰兰扎尼立刻写信给北京的教团,要他们看看是否能就此展开一些活动。
不过陆若华对澳洲人却很是看好,他在信件中认为大明军队必败。因为澳洲人已经组织了一支”全远东最强大的最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紧张的等待中夏天到了,而大明军队的溃败消息也传到了澳门。琼州海峡的封锁已经解除――广东的西部海域成了澳洲人的天下。
杰兰扎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我知道:您原先想到杭州去接替您的叔父在杭州的传教事业。不过,中国传教的未来不在那里。而是在临高。”
特里阁神父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他低了下头。
两年前他被从弗兰德派到远东的时候,他以为耶稣会将会让他去接替自己那位伟大的远方亲戚,曾经得到教宗恩宠,却于不久前在中国杭州蒙主荣召,安息主怀的金尼阁神父。而他本人对这个马可波罗的“天上的城市”抱有浓厚的兴趣,很想亲眼去看一看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然而他达马尼拉之后,临高就好像一个魔咒一样在教会中传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成了天主教会在远东最大的兴奋点,远远超过了当初在日本说服大名受洗和在北京设立教会。许多教士都希望在这块土地上为天主播下信仰的种子。
关于临高的澳洲人的一切,都成为当地教会和绅士们极其热门的话题。绅士们垂涎于澳洲人的财富,而教会把澳洲人在海南岛的出现看做是上帝的指引。
从澳门来得《陆若华神父通信集》抄本成为教士和绅士的抢手之物,每个人都在设法借阅。相形之下,利马窦和他的后续者在中国奋斗了几十年取得的成绩,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许多神父都期望去临高,但是耶稣会已经牢牢的保持了对临高和海南岛的传教特权――而且这一特权已经经过了宗座的恩准。
去临高意味着极高的死亡率。接连三年时间里已经有二位神父在前往临高的“野人区”传教的时候不幸染上了瘟疫蒙主召唤了。倒是陆若华神父一直身体康健,他几次染上瘟疫,都奇迹般的痊愈了。
在知道自己即将被派往临高之后,特里格神父已经翻阅了《利玛窦中国札记》和所有他能找到的有关中国的书籍手稿,除了找到几份在1560、1563和1584年传教士进入过海南岛的报告之外就是知道了利玛窦在中国朝廷中的最大的助力之一,中国大臣王弘诲就是这个岛上的居民。他的家族现在依然在本岛上一个叫定安的城市里。他的儿子保罗在当地坚持着一个小小的教会。不时还到澳门来请示教务上的事情。
耶稣会原本对定安的这个小传教点有极大的兴趣,但是澳洲人的出现使得他们对海南的传教的注意力完全转到了临高。
杰兰扎尼会长介绍了一些关于海南岛和临高的情况。目前控制着临高的是一群自称来自”澳洲”的中国人,正是他们邀请耶稣会的神父前去传播主的福音。”澳洲人”不同于普通的中国人,他们聪慧灵敏,待人如同欧洲最优雅的绅士一般谦和有礼。这番谈话使金立阁神父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信心。
“临高的教会已经有了很大的规模。”杰兰扎尼疲惫的抚摸了下额头,“但是他们完全处于澳洲人的控制之下。”
“我明白您的意思。”
“不,您不明白--”会长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打量着这位神父。
“--您的任务,是扩大天主的羊群,而不是在羊群中制造纠纷。”
“是的,会长大人。”
“你要多观察澳洲人,他们是另外一种与众不同的中国人。”杰兰扎尼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你好好的观察他们,时刻记得要向那些没有信仰的人传播天主的福音--但是,不可触怒他们。”
“我明白,会长大人。”
“兰度先生将陪同您一起去临高。”V!~!
第一百三十六节 教团的人们
“那个奇怪的意大利人?”特里阁不满的说,“我觉得他是个可疑的人。”
除了魏斯?兰度之外陪同他前往临高还有一位年轻的教士,名叫塞西里奥。他是金立阁的学生,这位修士对他十分尊敬。
将随他们的一行一起前往临高的还有许多的货物。除了按照双方供货协议销售给临高的各种货物之外,还包括耶稣会的礼物:教堂里的圣器、教堂的装饰物件、十字架、彩色玻璃画、大型铸铁吊灯、烛台和各种雕塑等等等等,琳琅满目。许多东西都是从菲律宾甚至欧洲购买来得。特里格神父――或者按照他自己新取的中文名字:金立阁――看着这长长的货运单感到惊讶
“要运这么多的东西?”
“在临高又要有一座新的教堂落成,另外他们还准备扩大在临高的总堂和修院。”
“既然澳洲人有自己的教会又有教堂和修院,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的工匠。为什么一切用品都要由我们提供?”金立阁感到难以理解了起来,”还有三千个小十字架,这也要由我们提供吗?”
“是得,这是传教协议的一部分。”
“上帝啊”金立阁画了个十字,”他们还算是天主的羔羊吗?”
“澳洲人中间有许多人是无神论者。”科曼热神父说到这个词的时候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他们中的确有天主的信徒,但是真正掌握权力的却不是他们。”
掌握权力的是一群再市侩也没有的商人――这是科曼热神父的感觉。
金立阁的脸立刻就白了。在他的心目中“无神论者”是比“异教徒”更为恐怖的存在。
“不过他们的绅士都是些温文有礼的人,学识过人。他们的心灵――”科曼热遗憾的叹了口气,“愿天主的光照耀到他们黑暗的心灵中……”
“这是澳门耶稣会的最高机密。”科曼热神父从一个上锁的文件柜里取出一份文件,“您可以在这里看,把它记在心里。”
科曼热神父交给他的,是根据陆若华神父的来信秘密撰写的一份文件。
在教会中传阅的他的《临高通信集》并非全本。很多关键性的内容被耶稣会删除了。耶稣会吸取了当年在日本传教的教训,坚决不允许其他修会插足海南岛传教。不仅要求传教特权,还将关键性的信息完全的控制起来。
这份文件,牵涉到了临高的统治者们――元老的宗教状况和思想倾向。
其中的一份名单就是澳洲教会中的主要神职人员状况和陆若华已经发现的澳洲人中间的天主教徒以及其他宗派的信徒。
临高的天主教徒包括在黎区发展的现在已经发展到上千,修院里的男女修士也有过百。但是耶稣会更看重澳洲人中间的天主教徒――他们很清楚,土著信徒在临高的权力结构中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尽可能的在元老中发展新得信徒才是耶稣会的当务之急――这也是耶稣会交给金立阁的一个主要任务。只有这样耶稣会才能在澳洲人的元老院中拥有影响力。
“临高教会现在是由一个叫吴石芒的修道院院长的管辖之下,他的正式头衔是临高修院的院长。”科曼热神父介绍道,“同样,他也是澳洲人元老院的一员,享有贵族的权力。”
“他是个虔诚的信徒吗?”修道院长这种油水极大,财产权所有权复杂的职务,在欧洲时常被人认为是教会的主要**分子。
“啊,根据陆若华兄弟的来信,吴院长是一位能干的修院院长。非常的能干。”科曼热说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在经营修道院上很厉害,但是在宗教上面不甚热心。
“他有受圣品吗?”
“我想是没有。”科曼热神父微笑着,“陆兄弟说看不出他象一位受过圣品的院长。”
“他是一位世俗院长么?”
“很难说,我们始终搞不清澳洲教会的具体组织。感觉他们有很大的随意性。”科曼热评论道,“还有一位是他的助手,百仞教堂的司铎白多禄。”
“白司铎是一位很好的教徒――他曾是陆兄弟的助手,在传播福音的时候出了许多的力。同时他还是位神学家――他提供了汉语版的《教义问答》。”
“感谢天主。”
“迪亚娜?门多萨小姐。是位虔诚的信徒。”
金立阁感到失望:“只有这三位吗?”
“是的,就陆若华兄弟的信件来看,澳洲人元老院的元老里只有这三位是天主的羔羊。”科曼热皱着眉头说,”元老院里还有清教徒。”
“上帝”金立阁叫了起来。
“是两个欧洲女人。陆兄弟说她们说一口奇怪的英语。”
“她们是英国人吗?”
“我想不是。除了有欧洲人的相貌之外,她们的行为举止都和其他澳洲人没什么两样。”科曼热神父慢慢的说道,“虽然她们是异端分子,但是似乎对宗教并不感兴趣……”
“没有清教徒的礼拜场所吗?”
“没有。”科曼热说着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但是他们有另外一个强大的异端教会。叫‘道’。”
“利玛窦神父在的著作中提到过:这是中国人的土生偶像崇拜……”
“正是。不过澳洲人的‘道’场所中是不设偶像的,陆若华神父在信中谈起过此事。”科曼热神父说,“不幸得是,临高的澳洲元老们似乎对‘道’比较青睐。”
“他们是‘道’的信徒?”
“不,正如我说过得那样,他们大多是无神论者。”
“这就是说,他们并非因为信仰而青睐‘道’。”
“没错。”科曼热神父说,“我认为澳洲元老们与其说信仰‘道’,不如说把它作为一种统治的工具。‘道’的教会首领是一个姓张的年轻人。他有一手精妙的中国传统医术,靠着这个得到了许多信徒的拥戴。特别是在野人的地区,听说十分受欢迎,是你在传播福音的道路上的一个主要对手。”
“可惜我不懂医学。”
“论及医学,不管是中国人的还是我们的都没有澳洲人强。他们需要的是艺术人才。澳洲人缺少画家、歌手和雕塑家――啊,不过按照陆若华兄弟的说法,澳洲应该不缺少这样的人才,但是他们似乎没有到临高来。您是一位一为艺术家,擅长雕塑和绘画,塞西里奥兄弟懂乐器,这些在临高都会很有用――有利于你们更多的接触澳洲人。”
“最后,我要提醒你注意何影这个人。在澳洲人的世俗政权里,他的头衔是‘宗教事务官’。这是一个权力很大的职位――看起来,澳洲人和荷兰人或者奥斯曼人执行的类似的政策:允许各种信仰和异端在国内流传。而他就是所有宗教事务的总管理人和仲裁者。”科曼热神父说,“适当的给予他一定的好处会对传播福音的事业带来很大的好处。”
“是,不过,我看到陆若华兄弟的信件,澳洲人对礼物似乎不感兴趣。他说澳洲人是他见过的最廉洁最正派的统治者。”
“哦,您不能馈赠那些高价值的礼物――他们不会稀罕的。难道他们会稀罕一只威尼斯雕花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科曼热神父说,“您的才智到哪里去了?绘画,雕像,或许他们还有建筑的需要……”科曼热神父慢慢的抬起眼皮的看着他。
“是的,我明白了。”
“另外,澳洲的教会与我们很不一样。教徒们是不守大斋的。”
“上帝”
“据这位吴院长说:澳洲的教会自古至今就是这样。”科曼热神父说,“这个问题并非不可原谅。我相信宗座会为此给予一道专门的赦令。”
金立阁神父怀着惊讶、憧憬和种种幻想回到自己简陋的下处――收拾起他的行李来。一个教士没有多少行李,几件替换的衣服而已。最要紧的,是绘画上的用品。用来绘画的画笔、颜料、油脂和各种零碎的东西――很多不但本地买不到,即使到欧洲也得在意大利才能买到。当初他到远东来得时候就带了许多。
神父有一个作为随从的见习修士,名叫约翰?德莫特,来自“圣徒之岛”――爱尔兰。这位见习修士长着一头火红的乱发,苍白而瘦弱。他不仅来见习当修士,也师从于他学习绘画。神父对这位年轻勤奋的修士很是喜爱,经常将许多绘画技法传授给他。
德莫特修士正在房间里绘制着一副圣像画,金立阁仔细的看着他在画板上涂着明朗的蓝色――这是在威尼斯才能买到的特殊的蓝,这样大片的涂抹在一幅不高明的绘画上让他有些心疼。德莫特的技法很好,画像却显得非常呆板--金立阁知道他的这位弟子在艺术上的才能很是有限。但是他非常的狂热,不管是对信仰还是绘画。
“你的画快要完成了吗?”
“很快就要完成了。”V!~!
第一百三十七节 检疫营里的五个人
“等你完成之后就把东西收拾起来吧,我们就要去临高了。”
“是么?师父。”德莫特兴奋的说道,”听说临高的澳洲人修建了许多的教堂和修道院。”
“不,没有许多,不过三四座而已。”
“他们会同意我为教堂绘制壁画吗?”
“当然,我想他们不会拒绝的。”金立阁想,他倒是个单纯的人只想着画画。
尽管杰兰扎尼和科曼热神父都向这个小小的传教团保证,澳洲人很欢迎他们去传教,而且他们对教士很是友好。必然会热情的招待他们。但是金立阁的信心从到达澳洲人的地盘后就开始动摇。
耶稣会的船进入琼州海峡没多久就遭到澳洲人的巡逻艇截停,接受检查。特里格神父发现即使战争已经结束,整个海峡里依然弥散着紧张的战争气氛。估计明朝政府要的武装讨伐还没有完全的了结
神父用广东白话向登船检查的澳洲士兵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还出示了耶稣会的证明文件以及杰兰扎尼会长的亲笔信,但是船上的澳洲军官似乎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态度十分冷淡。特里格神父默诵了一段祷文,看来陆若华神父的关于主的荣耀已经遍照临高的说法是言过其实了,在这里传播主的福音并不比在中国的其他地方更轻松。
“你们随巡逻艇前进。”军官命令船上的水手。说着几名士兵控制了操舵的位置和船上的要害部门。
船在巡逻艇的押解下向临高驶去,海峡里依然空空荡荡,没有其他船只在航行,只有澳洲人的船只在海峡里挂着蓝白两色的旗帜,耀武扬威的在海峡内宣示着统治权。
他们的座船被两艘单桅巡逻艇的“护送”到博铺港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光怪陆离,目不暇接。
特里格神父与他的随员们还没有从巨型铁船、码头上的火车和蒸汽起重机所造成的惊诧中恢复过来,一队带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海兵已经过来包围了他们。不论他如何高声的宣布自己是耶稣会的使者,是到这里的教会上服务的。士兵们充耳不闻,连推带拉将他们弄进一座庞大的建筑里。在这里神父被迫与同伴们分开,单独接受了一段漫长的,令他头昏脑胀地讯问。
讯问的人说着一口极好的意大利语――不过发音和词汇有些古怪。当他知道特里格神父来自佛兰德的时候,立刻改成了德语,而且表示很抱歉自己只会高地德语。
“您不用迁就我的语言。我能说意大利语,高地德语也不成问题。”特里格神父心想,所谓澳洲人的“博学”、“多才”的说法果然不假。
对方客气的言论和他的讯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被翻来覆去的问了许多问题,有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询问。包括他原本不想说得一些私人问题也被这样问了出来。
特里阁神父这会已经不知道在胸前划了第几遍十字了。嘴里默默的念诵着**。尽管他以基督徒应有的最大忍耐安抚着自己的。但是眼前的这种待遇超乎他的想象。
“这算是怀疑还是一种折磨?”他暗暗问自己。同时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伙伴来了。
令人筋疲力倦的询问终于告一段落,象被送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两名穿着束腰短衣,腰带上挂着奇特短火枪的人带着他走出房间,穿过一连串走廊和楼梯。
阴森森的走廊和楼梯,光线是从上面的玻璃天窗里投射进来的,走廊里的每一扇门都禁闭着,门口写着红色的号码。
尽管每一扇门都紧闭着。他还是能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按照一种节奏在噼噼啪啪地响,还有模模糊糊的口述。尖厉的铃声响个不停――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不是教堂的司铎们摇得铃铛,而是一种激烈紧张尖锐的声音。经过一段走廊时,那里有大型的窗户。他望了一眼窗外,看到远处的海湾,还有载运自己到临高来的那艘船只,苦力们正在卸货。
不知怎么得,特里格神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惊恐地以为自己会被带去某个密室秘秘密处死。
要是这样他连忏悔都没做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允许一位兄弟来为自己做忏悔?当他开始默念忏悔祷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后门,处于一片阳光下的广场中间,他的伙伴也在这里,一个个带着迷茫的神情。两个腰佩短枪的人鬼魅似地不见了,另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又把他们押送进了围着一圈铁网的空地里,空地中间耸立着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特里格神父在被推进当中的一所房屋里时,只来得及看见门楣上挂着”检疫营”这三个汉字的牌子。
口哨吹出来的曲子在检疫营的房间里回荡。特里格神父很不喜欢这首曲子。尽管他从未听说过威尔第,但是这奇怪的音乐依然搅得他心烦意乱。
长方形的房间很大,从双层的床铺数量来看足够可以睡上12个人。房间干净整齐。但是此刻里面只有传教团的五个人。塞西里奥修士,神父对这个虔诚恭谨的年轻人宠爱有加,这年轻虔诚的传道士跪在草席上,手里紧紧攥住玫瑰念珠,嘴唇已经哆嗦着发白了。约翰?德莫特却一直在窗前着迷的看着海湾另一面的巨大的铁架。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叫道,“这样纤细的结构,毫无支撑居然能够建得如此之高这简直是不可能存在的”
还有那个魏斯?兰度带来的黑鬼,坐在靠近门口的烂稻草上,在享受过澳洲人的不可思议的卫生检疫服务后,连他一贯痴傻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他到这个房间之后,徒劳的搜寻了半天――神父知道他肯定是在找吃得。
最后是口哨声的源头,耶稣会派给他的随员魏斯?兰度,总想摆出贵族派头却一望而知是个出身卑贱的地道兵痞。这家伙把毯子铺在草垫上,半倚着墙,舒舒服服地躺在墙角吹着小曲儿。似乎对眼前的局面满不在乎。
这是个危险分子,亡命之徒特里格神父对自己说。而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兰度是个非常可疑的异端嫌疑者。这不仅因为他在澳门时不时流露出的奇怪举止和言论,而且刚才在被澳洲人强迫脱下衣服淋浴的时候,他一眼瞥见魏斯裸露的脊背,上边纹着的怪异图案,让神父差一点以为自己看见了魔鬼的化身。他开始暗中埋怨杰兰扎尼给他派来的这个随员――异教徒,他已经在心中对魏斯?兰度下了断语:伪装虔诚的异教徒,或许更糟,是个邪教徒。
这里真是乏味无聊透顶,魏斯换了一首曲子,一边吹一边想。他们已经被禁闭在屋子里两天了,四个白人相互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话。墙角那边神父诵经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如果说威尔第的凯旋进行曲吵得他坐卧不宁,那么风流寡妇简直算得上地道的阴秽小调了。
魏斯幸灾乐祸地看着神父正在竭力控制自己,不把他的愠怒流露出来。他很害怕,魏斯?兰度思忖着,澳洲人,或者说临高的中国人的一切所作所为把两位传教士吓得要死,相比之下,那红头发的爱尔兰人还好些。至于那个有些神经质的年轻修士,强制身体检查让他吓掉了魂,几乎昏死过去。特里格神父自打在临高角看见所谓”圣船”以后,就一直划着十字――当然,以他的见识水准认为那是魔鬼的产物也不足为奇。
神父没注意到他的随员看见那条高大的轮船时所露出的微笑。魏斯很喜欢”圣船”给他带来的一种熟悉与亲切感,在另一个世界,过去的几年中他和他的同伴们曾多次搭乘着一艘看上去同样破旧的波兰货轮,向塞拉利昂和刚果运去成吨的军火弹药。
窗外闹哄哄的。有人在大声的喊着:兰度不懂中国话,但是知道这有节奏的吼叫声是口令。他能看到窗外的铁丝网的另外一面的大片空场上:一群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土布衣服――在修士看来这根本不能算衣服,只是身上套着一只口袋而已,这些人的脑袋被剃得精光,穿着草鞋,正在一个澳洲士兵的棍棒下操练队形。
开始他以为这些人是新兵,但是看到他们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之后,兰度放弃了这个想法。显然这只是一种日常军事操练,目的无非是强迫这些可怜虫遵从纪律,形成对命令绝对服从的条件反射。
“这真是一个极权国家的典型范例。”他在心里这样评价道,在草垫上翻了个身,想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口袋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在了腰上,那是烟盒。魏斯实在很想掏出一支澳洲纸烟来美美地抽两口。他把这个冲动连带口水一起咽下肚子。V!~!
第一百三十八节 纹身
第一百三十八节纹身
不能得罪了这两个传教士,目前他还没完全打定主意,暂时还需要那两名傻瓜来掩蔽自己的身份。在澳洲人的海关里,他对着当地官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当初用来糊弄耶稣会的那一套说辞。
然而这套说辞的最大问题是他没有想到澳洲人会对所有入境者实行强制性的体检。而且是如此彻底的剥光了体检。
当魏斯脱掉上衣露出后背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医生和官员发出的倒抽凉气的嘶嘶声。他不清楚他们的惊讶是因为看到了这纹身还是因为知道了这纹身的含义。如果是后者,他的一切扯淡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魏斯想,他们在入境审查的地方大概安装有一架放在隐蔽处的照相机,已经从各个角度拍下了自己的全貌。
该死,这些中国人绝对已经认出了他背上的纹身是什么东西。
魏斯?兰度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从事雇佣兵这行当,至少在他小时候没有。当他在旧金山一个陈旧破败的意大利移民街区呱呱坠地以后没过几年,母亲就撒手人寰。父亲是个建筑工人,经常在小酒馆灌饱黄汤之后将魏斯痛揍一顿。不过这个来自卡拉布利亚的建筑工人没喝醉的时候,倒是很疼爱自己的儿子。魏斯还记得他的父亲在星期日里换上最好的衣服,坐到教堂前排的木头长椅上,微笑着看着自己在唱诗班担任领唱。
唱诗班的袍子很陈旧,积累了多年的陈汗味。就和这意大利区一样。
魏斯不喜欢他出生的地方,古老的意大利区肮脏破旧,带着一股与世隔绝的陈腐的霉味。街道上危险而混乱。人们说到了美国就到了天堂,但是天堂显然不再意大利人街区。这里不过是意大利地狱的另外一个复制品罢了。
中学放暑假时,他宁愿住到同学利奥那儿去,乘坐着利奥一家的渔船,穿过金门海湾,顶着加利福尼亚炽烈的阳光垂钓,或者用利奥父亲的拿支老掉牙的春田打海鸥――他很快就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成为海湾里的海鸥杀手。海鸥的肉不能吃,但是看着一团团羽毛在枪口下飞散让他心情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有一天,他和利奥躺在渔船甲板上,听见天际划过一阵轰鸣声,甚至压倒了海浪的咆哮。两架雄猫战斗机掠过他们的头顶,太阳给后掠的机翼勾勒出一幅金色的轮廓。
“我要成为那样的人,”他对利奥说,“驾驶战斗机飞越海洋。”
成为战斗机飞行员的梦想不久就似乎已经被置之脑后。尽管凭借出众的体格与不错的长相颇受一众高中女生的欢迎,魏斯?兰度却疯狂地迷恋上了华伦夫人,高中里的新任音乐教师,一位娇小而又迷人的有夫之妇。她给他上音乐辅导课,用有朝一日登上大都会歌剧院舞台的梦想来鼓励他,安慰他,宠爱他,同时并不忌讳这个小她十多岁的狂热少年对自己表现出一些过分的狎昵。但是事情最终出了娄子,魏斯与华伦太太单独相处了整整一个周末的午后之后,差点被狂怒的华伦先生开枪打死。他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回去。
他的歌剧演员之梦破灭了――这时候他发现没有了华伦太太的音乐对他没有吸引力。海军也绝对不会让一个高中文凭都没拿到的家伙去开战斗机――他们建议他去当水兵。
魏斯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因为无处可去而稀里糊涂地走进陆军的募兵站,他最后竟然漂洋过海前往韩国,成为第二步兵师的第二旅的一名步兵。在陆军里他也许能当上个军士,如果能够顺利的度过合同期之后,甚至还有可能得到资助上大学。
事情出在一个圣诞节前的周末,凯西兵营周围的东豆川基地村笼罩着一片节日的狂热。到了晚上,所有的酒吧与舞厅都挤满了吵吵闹闹的大兵和各式各样的顾客。陆军下士魏斯?兰度坐在酒吧间角落里慢慢地呷着一杯酒。这时候酒吧柜台爆发出女人的尖叫,然后一阵放肆地狂笑喝彩声。魏斯看见酒吧里的菲律宾女招待被两个白人和一个矮胖的韩国人按倒在柜台上。女招待的裙子扯掉了,她一边尖叫一边努力挣扎,但是拼命扭动的屁股只是引来更加响亮放肆的哄笑。魏斯认识那姑娘,和她挺熟。
一个光头,留着小胡子的白人骂骂咧咧地按住姑娘的腰,裤子已经褪到了膝弯处。他的脑袋突然连着砸在上面得啤酒瓶子一块儿开了花,整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去。第二个白人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卡住,脸朝下砰地一声砸在柜台上,他惨叫起来,因为玻璃杯的碎片扎进了脸。那个韩国人正要从衣服下边掏出一把左轮手枪,但是魏斯捏住他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推。枪声震动了整个酒吧,子弹穿过韩国人的腿弯,打碎了右腿膝盖。
酒吧老板报了警,随后宪兵也赶到了。魏斯因伤害罪判处了七个月监禁。在监狱里,他从一本F杂志上看到了一则广告。他打定了主意,出狱后很快就选择了退役,前往克罗地亚。他选择的这条危险的生活道路造就了他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的习惯,现在他仍然打算这样做。
临高的夏天酷热难当,特别是政治保卫总局机要会议室里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为了保证无法被人偷听,这个鬼地方连窗户都没有。
房间里放置了好几桶冰块,从圣船上拆下了的一台电风扇吹得呼呼作响,围在桌子旁边的每一个人依然大汗淋漓。
由政保总局、仲裁庭调查执行局、陆军、海军、对外情报局、国家警察、海关、契卡联合举行的每周内务安全会议正在举行中。
代表们都盯着海关检疫营长官阳河手里的一叠照片,他正在絮絮叨叨地述说自己如何获得“重大发现”的。他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无比骄傲,以至于某些话颠来倒去的说了好几遍。
“这一定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就是甲船上不知所踪的家伙。”阳河在下结论时,主持会议的赵慢熊接过照片。会议室里已经布置了幻灯机,一张张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被放大后投映出来,屏幕上的是个拉丁裔白种男人,看起来不到40岁,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体格精悍而匀称。深褐色的头发披散下来直到脖颈旁边。
在海关拍摄的那张正面照上,他正把两手安详递放在椅子扶手上,被太阳晒黑的脸看来很平常,没有显著的特征。只有那双颇能吸引女人的柔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睁得很大,正以一种坦率的神情凝视着屏幕前的穿越众。照片放到第五张时,引发了会场里一阵小小的骚动。这是张在检疫营里拍摄的背影,这个白人宽阔的脊背上纹了一幅极其醒目的图案:一架F-14战斗机,正在飞越一面交叉着骷髅和腿骨的海盗旗。
“看上去很骚――”东门吹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你要和他搅基?”
“我只是担心他会引起一部分女元老的骚动。”东门吹雨说,“很可能成为不安定因素。正如萨琳娜、潘潘和门多萨小姐这三位同样是不安定因素。”
办公室里笑了起来。不过大家承认这个拉丁裔的面孔虽然没什么特色,但是粗犷的面容和强悍的身材颇有男性魅力。很可能会得到现代女性的青睐。
“应该把他秘密干掉最有利于安定团结。”有人说道。
“除此以外,体检时还发现他的肩部、腹部和四肢上有十多处明显伤疤,”阳河说:”我们一一拍了照片,经鉴定有的是枪伤留下的,有些是陈旧性外科手术疤痕。这些手术是不可能在17世纪做的。”
“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他用什么身份入境的?”
“他是耶稣会派来的神父的随员,”何影翻动着手里的笔记本:”三个月前陆若华去了一次澳门,说耶稣会准备向临高教区派出新的传教士。这次来了四个人,一名神父、二名修士,还有就是这个人。中文名字叫做魏岚铎。”
“关于这个魏岚铎,我们有更多的资料吗?”
“没有,对神父和修士都进行过单独询问,他们同样不了解这个人,从澳门出发前很少见到他,只知道他的随员是由澳门耶稣会长杰兰扎尼亲自指派的――这几位修士似乎对他的印象不佳。”
“魏岚铎现在在哪里?还在检疫营吗?”提问的是对外情报局的江山。
“他和传教士们现在检疫营的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阳河说,“已经在房间门口加派了岗哨。”
“那还等什么”代表总参出席的东门吹雨疾言厉色地说。“他是个间谍、破坏分子潜在的危险分子。应该马上逮捕,关进监狱单独审讯我就不信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A!~!
第一百三十九节 暴露
会场里响起一片低声的议论。不少人附和着东门吹雨的意见――让现代世界来的间谍尝尝现代化的电刑的滋味。
“同志们,”午木开口发言了:“让我们理一下线索。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第一、这个魏岚铎到底是什么人,他既然不是来自本时空,那么是怎么穿越过来的?第二、魏岚铎到临高来,企图达到什么目的?”
“把他和那两个神棍抓起来一审,什么都知道了。”有人在旁边回应,“给他们接上线摇摇电话怎么样?”
“没这样简单。既然他是以耶稣会派遣人员的身份来的,他和耶稣会、和杰兰扎尼究竟有着什么关系?这个穿越者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势力,我们一无所知。审讯其他传道士毫无用处,他们也对他一无所知。最重要的是,难道仅有一个魏岚铎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冉耀问。
“这个魏岚铎为什么要到海南到来?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在D日,时空风暴曾经导致明朗一家人乘坐的船只意外卷入。那么甲船的出现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魏岚铎和他那几个失踪的同伙有可能是与我们同时穿越的。他到海南岛上来,可能正是为了寻找另外几个同伙。甚至,他的同伙可能就隐藏在临高或者附近,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这个论断太震撼了,以至于会场内鸦雀无声。午木继续说下去:“所以,找出其它未知穿越者的线索,就在这个自称魏岚铎的家伙身上。我们必须给他行动自由,将他置于我们的全面监控之下。提早抓捕他,完全得不偿失。切断了藤,我们就摸不到瓜了。”
“政保部门能确保对他的全面监控吗?不能让这条大鱼从我们手里滑走。”
这次开口说话的是赵曼熊,他面带微笑地向大家保证,进入临高的每一个外来者都在政保总局的有效监视之下。冉耀代表警察部门支持午木的意见,目前整个临高都处于紧急状态之中,任何侦缉、监视和抓捕行动都变得相当便利。并且这个白种人在临高,就像一只孔雀被丢进一群鸡里一样显眼。他无处可逃,无地藏身。
口哨声又在囚室里回荡,一遍又一遍。特里格神父原本已经在草垫上躺了下去,却被这恼人的声音搅得睡意全无。
“Padre,”他听见塞西里奥在自己耳边低语,立刻从铺位上坐起来。年轻的修士嘴唇哆嗦得更白了:“Padre(神父,亦可指父亲),那个人是疯了吗?”
特里格神父摇摇头,那个人不是疯了,就是被魔鬼附了身。但他不敢说出口。因为被魔鬼附身的那人正在吹着口哨,朝着他微笑,不时还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
魏斯根本没有费神去关注两名耶稣会士的窃窃私语。在这个形同牢房的地方,能够获知外界情况推测自己处境的唯一途径是靠自己的耳朵和窗户里有限的场景。这几天来他一直能听见从离港口不远的地方传来军队训练的口令和喊杀声――不是穿着布口袋瘦骨嶙峋的人。而是更为激昂有力的呼喊。时不时地传来一排排整齐的枪声,间或夹杂着火炮低沉的轰鸣。如此频繁地实弹训练,难道临高的中国人还要继续扩大战争?这很有可能毕竟这里最大的政府军已经完蛋了。他们随时随地可以采摘果实了。
在这集中营里兰度很少说话,或者不如说从来不说话。他的奇怪的意大利语破绽太多了。而在临高也许还有现代的西方人。魏斯可以肯定的是,曾有一阵模糊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飘进来,他听不清是什么人在用什么语言唱歌,但那调子是《马赛曲》。
这首模模糊糊的《马赛曲》他只听到过一次。听到更多的是另一首歌,临高的士兵们总在上操和收操的时候唱它。他模糊地觉着这首歌的旋律很耳熟,在用口哨把这旋律吹过多遍以后,魏斯终于想起这种熟悉感的由来。那时他正躺在罗马一家小旅馆的房间里,一边琢磨着下一个合同在哪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机上那个中国小姑娘用赞美诗一般的和缓节奏唱着这首现在被士兵们唱得豪气冲天的歌曲。
好吧,澳洲人,我算知道你们的来历了。魏斯得意地微笑着,甚至笑出了声。特里格神父不由自主地又往墙角的阴影里缩进了几厘米。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走廊上传来。魏斯没有在意――也许是集中营的看守又来送饭了。每天两顿混合着碎鱼肉、菜叶的大米粥让魏斯总是饿的头昏眼花――这伙自称澳洲人的中国人似乎打算把他们的囚犯饿得头昏眼花无力逃走。
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了满是石碳酸气味、汗味和尿味的房间。集中营的看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根竹棍而不是粥桶。
“你们,起来收拾一下”尽管他竭力使得自己的语气很凶暴,但是这几个人还是以恐惧混合着迷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人动弹一下。
“准备出去,出去”看守继续挥舞着手臂,指着门。这下他们都明白了。魏斯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在这儿已经呆腻了,就是去地狱也比关在这间又热又闷的囚牢里好。
他拍了拍身上――其实很干净,草席上没有他在这个时空见惯了也受够了的各种寄生虫。看守的身后站着三个身材不高却长得很结实的年轻人,都长着一张黝黑的东方面孔。他们穿着这里最常见的土里土气的灰色制服,打着绑腿。
但是兰度很快发现他们戴着蓝色的领章,这种领章是他从来没见过得――包括那些在海关上对他们实施检查和询问的各种人物。
这三个年轻人默不作声,他们的武装带上挂着布制的枪套,露出左轮枪的黑色枪柄。以兰度的经验,他看得出这绝对不是某一个兵工厂出产的左轮枪。更类似那些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手工作坊制造的手枪。
好一会儿,特里格和其他人才跟了出来。看守在前边领路,三个年轻人一声不吭地跟在离他们不到五六步的地方。塞西里奥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向他们望一眼,望见这些人武装带上露出的黑色枪柄,年轻修士几乎迈不开步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走廊底部小门打开了,临高夏日的阳光一下洒满了走廊。紧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外面是一片空地,没有铁丝网,没有岗楼,也没有持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士兵。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已经等在检疫营大门外。特里格神父低声的咕哝了一句:“赞美天主”,因为陆若华神父站在马车前,笑吟吟的望着这一行人。
离开检疫营里的恐怖的气氛让他高兴极了,根本顾不上观察周围的状况。只有魏斯注意到另一辆支起了车篷的马车停在后边不远的地方,在检疫营后门前空旷的广场上显得颇为怪异。
三个神秘的年轻人上了后面马车,陆若华解释说这是澳洲官方派出的“安全保卫人员”。毕竟现在整个临高还处于战争时期。按照澳洲人的“有关部门”的说法,几位耶稣会派遣人员所受到的不愉快待遇也属于非常时期的警备措施,他本人对此表示遗憾。
“澳洲人在战场上取得了极大的胜利,打败了十万大明军队了。在南中国取得了永久性的优势。这是天主的旨意。”陆若华说到这里划了一个十字。
金立阁喃喃地找出一些话来表示祝贺,他对临高教会的目前的一切都非常好奇,急于想知道许多事情。但是陆若华的兴奋劲头似乎还没有过去――他正在大谈随着这次军事胜利,临高教会的扩展机会。
“我们很快就要将教堂建立到儋州和澄迈”大约是经历了太多在中国传教的失败,陆若华对在海南一日千里的“大好形势”充满了喜悦,几次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金立阁却没有他这样的兴奋。从澳门出发前他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忧虑:澳洲人如此的强大,澳洲元老中的大多数人又不是主的羔羊,为什么他们会对传播福音有这样大的兴趣?他们的目的何在?
魏斯兰度做出了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只有年轻的修道士怯生生地问:“Padre,我们会去什么地方?”
“先去吃饭,”陆若华说:“你看上去饿坏了,孩子。”
听说有饭吃,几个人的眼中都冒出了火花--这段日子天天吃海味稀饭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
教士们对伙食的讲究在整个中古都是很有名的。耶稣会相对没有老牌的修会那么讲究饮膳,但是耶稣会毕竟也不是一个苦修会。
“我们这就去东门市。”V!~!
第一百四十节 虔诚的人兰度
第一百四十节虔诚的人兰度
马车停在东门市最繁华的大街前边。魏斯下车时扫了一眼--没有看见第二辆马车,但监视者肯定已经混在了四下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兰度站在街道上,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穿越了时空,他觉得自己此时正站在一处后现代主义的艺术作品之中。
现代和中古,东方与西方,这一切都混合在这个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上。包豪斯式的红砖楼,西方式样却是用中国建材建造的伪古典主义建筑物,全木的分类垃圾箱,街上戴着斗笠打着绑腿,提着警棍的黑衣服警察……这一切都奇怪的混合在一起。
兰度忍住了吹口哨的想法。他们一行人被陆若华神父带到了商馆酒楼。进入了一间布置得相当雅致的包间――有点象兰度去过的唐人街上的豪华中餐厅的包间。
“这里是本地最好的酒店。”陆若华神父神态自若的接过年轻的女孩子端来得热毛巾,把自己的脸和手都擦了一遍,一股淡淡的***的清香散发在包间中。
接着一个年轻的穿着浅蓝色束腰连衣裙,围着白色围裙的少女又端来了细瓷茶盏里香气扑鼻的饮料――这是中国茶。
陆若华神父很熟练的端起茶盏,用碗盖拨了下茶叶,小心的喝了一口。
“来,请用吧。”
塞西里斯修士画了个十字:“我想要一杯冷水。”
约翰?德莫特却好奇的看着茶碗里的茶叶,他小心的啜了一口,皱了下眉头,似乎又在回味着什么。
“这样的夏天,喝一杯热茶只会让你身心都感到清凉。”陆若华对喝茶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很大的瘾头。对他的同事们循循善诱。
金立阁神父皱了下眉头,在他看来这位神父似乎太过于热衷于**的享受了。一个传教士,应该只满足于最简单的清水和面包――如果有一点红葡萄酒就是最大的恩赐了。他现在居然沉迷在奇怪的外国饮料之中了。
金立阁神父对一切奇奇怪怪的外国饮料都持有反对的态度,不管是西班牙人的巧克力,阿拉伯人的咖啡还是中国人的茶,在他看来全是魔鬼的诱惑。
午餐,或者说这顿下午餐对于一直享受检疫营特别伙食的这群人来说堪称丰盛。魏斯觉得面对着热乎乎的全麦面包做冗长的餐前祷告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用海月蛤、虾、各种鱼与海带炖出来的杂烩汤鲜美可口――让他想起了在法国吃过的“普罗旺斯鱼汤”。大块的鱼排煎得恰到好处,配上新鲜的番茄沙司,让这群食客们边吃边赞叹不已。因为不是斋期,又上了一大盆肉肠,不知道在什么油里煎过,端来得时候喷香。
魏斯咬了一口差点要吐出来:这东西天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下水和骨头,打碎了以后混上淀粉与香料做出来的玩意,大约是为了掩饰异味,里面慷慨的加入了大量的香料。这种味道简直不是人吃的。可是几个传教士吃得挺高兴。他只好放下刀叉,把盘子推到一边,推说节制饮食是一种基督徒的美德。
桌子上的饮料是某种水果酿造的酒,很甜,加上冰块之后口感顺滑清凉。教士们也喝了不少。这不仅是因为酒味醇厚,而且教士们也很需要这种饮料来解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
所有人对这顿午饭都很满意,包括史力克。作为奴仆他不能和主人们一起用餐,但是在包厢门外,他大嚼了四五个“鱼排汉堡”,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跟着主人踏上了去修会的道路。
临高修会的吴院长和白司铎亲自来在教堂门前迎候。他们的身后是本地的修士们。他们黝黑的面孔流露出的虔诚让金立阁感到十分的高兴。
澳洲教会的热情使得已经在检疫营里受够惊吓的金立阁神父感到受宠若惊。步入教堂以后,他就只顾得上惊讶和赞叹了。从墙壁上一个个用铸铁架子支撑的玻璃罩子里,明亮的火焰将不大的内堂映照得光华灿烂。即使圣体节时点满了蜡烛的佛罗伦萨大教堂也难以如此通明透亮。
一群穿着黑白制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可爱孩子们正在祭坛前歌唱着赞美主的诗篇。小提琴、羽管键琴伴奏的旋律流水般回荡在教堂中。金立阁神父感到万分激动和惊异,赞颂天主的乐声是如此和谐而撼人心魄,可是在教堂里却看不见一支乐队,一个乐手。他想起陆若华神父介绍的澳洲人的种种神奇的技术:他们能把所有的乐器装进一个金属与木材制作的盒子中,在里边演奏出复杂瑰丽的乐曲。接着管风琴的声音又加入进来,那庄严的吼声充满了整个教堂。风琴声愈发扩大,越来越深沉,变成了隆隆的雷霆,压倒了一切声音。而后蓦地化为天上的乐章,宛如少女尖细的歌声,高高地浮荡在拱顶下面,最后又变为深沉的吼声与雷鸣,寂静下去。雷霆般的轰鸣在拱顶下面还拖着袅袅不绝的余韵。金立阁神父半张着嘴,被这庄严的圣乐所震撼。
这时候,一个清冽高亢的女声唱起了一首无伴奏的圣歌演唱的唱诗班的孩童们用童音和着声,清冽缓慢的节奏从教堂的深处缓缓升起,向着园穹上缓缓升起。教士们不由得划着十字。
在这庄严的触及灵魂的音乐中,他看见一众虔诚的信徒已经匍匐在地面上,最前边的一名信徒甚至激动地去吻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脚,煤气灯的火光照出他在地上拉长的影子。金立阁发现那个人居然就是他的随员魏斯?兰度。
金立阁神父不由得再度赞颂主的奇迹降临。赞颂主的神圣声音显然已经驱逐了附在那人身上的魔鬼,让这个半疯的兵痞重新成为圣父恭顺的仆人。重新聆听到天父声音的魏斯?兰度显然非常激动,他要求在这所教堂里忏悔自己的深重的罪孽。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众人有些意外。耶稣会的教士们却很兴奋。没有什么比一个堕落的人重新回到教会的怀抱更能让人感到快乐了。
白多禄很不情愿地走进吴石芒专用的一间告解室。作为一名有良心的青年神父,他很不愿意同时扮演告密者的角色。他知道这间封闭的告解室里装着一个麦克风。录音机里的磁带每天都由专人取走送到政保机关监听室去。
一声咳嗽,然后是一阵很响的擤鼻涕的声音。白多禄知道那个奇怪的人已经坐在了对面。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要向主……”
“我需要见你们的文会长,”对面的白人却忽然用磕磕巴巴的广东白话说,间或夹上几个英语单词:“你们的处境不太妙。广东的海盗首领刘,正准备与东印度的荷兰舰队联合起来摧毁你们的船队,然后进攻港口,洗劫临高。”
如果临高的炼狱就是检疫营的牢房,那么金立阁神父一定认为临高修院就是天堂。至于临高的地狱在哪里,神父想都不愿去想。可是他也听说澳洲人在临高设置了一个被称作“劳改营”的监狱,有幸从那里回来的人对神父们关于地狱的虚无缥缈的说教都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临高教会对这个地狱却有着浓厚的兴趣,教士们经常会去那里为可怜的犯人们布道。陆若华神父也经常会去。
临高教会似乎对挽救世俗的“罪人”有着特殊的兴趣。金立阁神父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现在,金立阁神父坐在宽敞明亮的书房桌子前――陆若华神父已经慷慨地将自己在修院里的住处让了出来。他不用对此感到歉疚――一栋修会所有得二层楼房正在施工中,临高修会在不断的扩大他们的建筑面积,容纳愈来愈大的教团。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临高修会都在一片欣欣向荣之中。金立阁在第一个周日做了一次弥撒和布道之后,就充分感到了本地教会的繁荣。他不由得为自己能到这样一个地方来扩大天主的羊群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一位老年的修女恭恭敬敬的来到书房里,她那布满皱纹的黝黑面孔满是尊敬,小心翼翼的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收拾了餐具。神父刚刚享受完一顿在临高的炎炎午后倍觉美味的果汁冰糕和冰镇格瓦斯。
他忽然对自己沉湎于美食享受的举动感到有些羞愧,这种感觉在他想到自己的随员的时刻显得尤为强烈。
从魏斯?兰度这个来历不明的兵痞身上焕发出来的狂热,饶是金立阁神父这样见多识广学问渊博的人都为之咋舌。也许认为面对澳洲神父的那场漫长的忏悔不足以清扫罪恶,魏斯坚决地留在东门教堂里过起了苦修的生活。他剪短头发,穿一件粗布衬衫,每天靠几个米饼和清水果腹。他甚至不愿意住在房间里,干脆住到了教堂的钟楼上,A!~!
第一百四十一节 受审
按照魏斯的说法,住在钟楼上是为了每天“聆听着上帝的钟声赎罪”。不过当金立阁神父满怀着敬佩来探望自己的随员时,他发现这个半道出家的苦修士的处境不太妙。
“我的孩子”特里格神父惊惶地抓住魏斯?兰度颤抖着伸过来的手,这只原来像铁钳一样的手现在显得如此绵软无力,冷冰冰地浸透了汗水,“你怎么啦,你这是病了吗?”
魏斯摇了摇头,汗珠一滴一滴从灰白色的脸上淌下:“只是旧病发作罢了,一些旧伤口疼得厉害。神父,您知道我对异教徒打过仗,受过伤。”
他坐在钟楼里的一张草席上,背靠着一堆杂物,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急,几个字音咬得含混不清,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魏斯闭上了眼睛,吻了一下神父递过来的十字架,又仰靠在草席上,急促地喘着气。金立阁感到很为难,陆若华神父精通医术在澳门都远近闻名,可是已经下乡传播福音去了。他决定去修院里请那两位澳洲神父来帮忙。
金立阁神父所不知道的是,当他的脚步声刚从楼梯上消失,魏斯的一切病症都不见了。他敏捷地从草席上窜起来,靠到钟楼的百叶窗边上,教堂门口的盯梢者并没有跟着金立阁离开。是时候离开这个钟楼了,魏斯觉得他在这个东门市最高的地方已经看够了想看的东西,他甚至看到过一次海兵队的操练。
第二天,金立阁神父从临高修院的吴院长那里得知,他的随员已经安置妥善,送进了百仞城总医院。神父前去医院探视时,魏斯一个人住在一间病房里,虽然看起来很虚弱,精神却已经好了很多。特里格神父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就感觉不太舒服,病房虽然墙面雪白,整洁明亮,但是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水怪味,而且窗台上还装着铁栅栏,勾起了神父对检疫营的不愉快回忆。
陪同而来的吴院长转述了澳洲医生的诊断:魏斯?兰度先生的病况很严重,病根是多年累积下的,要彻底治愈的话,需要在临高休养半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
兰度本身不是神职人员,而且会长大人指派他担任随员的时候也没有交待过到底要派这个兵痞什么用处。从这点来说,他兰度愿意在临高的医院待多久对金立阁神父的传教事业来说都没关系。神父忽然有了一种感觉:兰度之所以会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大约是就要受到天主的召唤了。
“我的孩子,你确定不需要为你做圣油礼吗?”他关切的问着躺在病床上的兰度。
兰度喘息着说道:“不,谢谢,神父。我觉得我还有机会为天主效力……”
他默默的躺在床上,这间病房非常的安静。兰度什么也不想――他已经亮出了自己的牌就看中国人怎么来应对了。
他还有最后的王牌,但是这得看中国人是不是稀罕这张王牌。毕竟他们握着满把的好牌。
我的货还是有需求的。他想。他注意到大多数土著人员使用的全是一种使用火帽的前膛步枪,而保卫人员使用的手枪也透露出一种土法上马的味道。更不用说兰度见到的士兵们操练的前膛大炮了。
临高的中国人,缺少现代化的武器。正如他们在港口只有那一艘货轮,其他全是帆船一样。由此可见,他们没法源源不断的从另一个时空获取增援,只能完全依靠自己来制造一切。
不管他们能制造什么,临高的中国人的工业水准看来并没有超越20世纪。兰度虽然对科学技术之类一窍不通,但是起码知道20世纪是能制造后装枪支和金属定装弹的。这样的话,他的自动步枪和机关枪对他们就会有极大的诱惑力。
当魏斯?兰度在四名武装人员的保护下秘密离开病房的时候,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将要见到的那些人将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者。他并不在乎这一点,命运已经给他制造了太多的惊奇。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今天晚上在脑门上收获一颗9毫米弹头,那也比被狂信徒们钉在十字架上烧烤好过许多。
押送他的武装特工和“护送”主教一行离开检疫营的安全人员有明显的区别,领头的那个虽然长了一张东方人的面孔,身高却与魏斯差不多。其余的几个也都显得彪悍魁梧,一望而知是精锐的军人。大概因为执行的不是监视任务,他们的枪套直接挂在腰带上,露出了方头方脑的GLOCK手枪――这绝对不是巴基斯坦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作坊里的产品。兰度忽然意识到,他的等级已经大大提升了。
沿着一条隐蔽的过道来到医院的后门外,夜已经深了,虽然街灯明亮,但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两辆吉普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魏斯被特工们挟持着上了前一辆车。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第二辆车里坐着四个头戴钢盔,手持自动武器的士兵,车顶上架着一支轻机枪。虽然只是瞥了一眼,魏斯还是认出那是一支经过改造的塞尔维亚M77B1自动步枪。
魏斯坐在后排的车座上,被两名武装特工夹在当中。一路上,他强忍住转回头向后看的冲动。三年来这是他头一次享受乘坐汽车的服务,要是搞得不好的话,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魏斯知道主动向临高的中国人示好的策略是在行险,而刚才的发现就如同在他心里引爆了一枚炸弹。不管是中国还是法国政府都不可能给自己的军队装备那种少见的步枪。如果是中国人找到了那条船,一旦他们觉得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却又存在危险性,或许会用最简单的方式打发自己去见上帝。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在国王倒下之前,他还没彻底输掉这盘棋。
吉普车哧地一声刹住了,让沉浸在思考中的魏斯吃了一惊。汽车已经开出了灯火辉煌的东门市附近的繁华城区,转向公路边的一条小路。小路的路口架设着横杆。岗楼、铁丝网、哨兵一应俱全。吉普车通过的时候没有检查证件。直到他们来到黑乎乎的一排院落前。司机*摇下车窗,和哨兵说了几句话。检查过证件后,吉普车开进大门,停在一排房屋前。魏斯刚走出车门,一片雪亮的灯光直刺在眼前,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第二辆吉普一直紧跟在后边,现在打开大灯,正对着他们。毫无疑问,对准他的不仅仅是两只车灯,还有架在车顶上的轻机枪。
魏斯什么也没有看清,几只手推着他走进一幢房屋。他跌跌撞撞地穿过一条走廊,一直被推进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几条胳膊把他按到房间中的一把椅子里。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才能适应光亮的变化。他逐渐看清了这是一个刷着白灰的光坯房间,除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没有任何电器设备。高高的窗子上焊着铁条。而他坐着的这把宽大的铸铁椅子直接固定在水泥地面上。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审问的椅子,扶手和椅腿上都有专门扣住链条的环节。一张长方形条桌放在面前近两米远的地方,后面是两扇紧闭的大门。
正当他仔细端详审讯室里少的可怜的陈设,想从其中找出点有价值的信息的时候。面前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几个人鱼贯而入。他们没有穿着统一的制服,而是各着便装。让魏斯感到稍稍诧异的是,在几个显而易见的中国人之间,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白种女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即干练又漂亮――是典型的现代西方女性。她穿着一件这里的中国人和土著都穿得灰布制的“毛式服装”。冷冰冰的脸上透出一副仿佛是“总算逮到你了”的神气,让魏斯想起曾与之打过交道的联邦政府执法官员。
“魏斯?兰度先生,你终于来到这里了。”
兰度表示投降的举起了双手:“这是上帝的旨意。”他决定尽可能的表现得坦诚。
萨琳娜饶有兴趣地望着坐在刑讯椅上的那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男人。对方却向她显露出欢快的、孩子般的微笑,这肯定以前迷倒过不少姑娘――但是那双棕色的眼睛仍然保持着冷漠和警觉。
“你这个咋种终于落到我手中了。”她想。当政保总局请她协助分析几张可疑入境者的照片时,萨琳娜一眼就认出了他。魏斯?兰度是个有案底的家伙。她在ATF工作的时候接触过一个武器走私案的卷宗,一艘运输饲料的货船的集装箱里被查出藏匿大量自动步枪、弹药,甚至还有克莱莫地雷和萨姆7防空导弹。尽管船在美国水域被扣留了,但还有一部分DSA58步枪流入欧洲,落到了科索沃解放军的手里。V!~!
第一百四十二节 最后的王牌
第一百四十二节最后的王牌
伪造武器进口证书和最终用户声明,组建空壳海运公司租用货轮运输军火,最终一切都指向曾在韩国服役的前陆军下士魏斯?兰度。
在ATF的卷宗里,兰度不算是一条大鱼,他只能算是这个行业里无数企图从中捞一票的杂鱼。还轮不到ATF专门来对付他。而且兰度当时并不在国内,也不在一个美国执法机构可以随意行动的国家――他正在前南斯拉夫的土地上当他的八小时战士――准点上班准点下班,加班得有加班费。尽管他的主要客户是科索沃解放军,但是他和那些狂热的阿拉伯志愿军合不来,于是又为塞尔维亚人服务了。
他为塞尔维亚人服务的不错,以至于塞尔维亚的军火公司就此为他打开了大门。前南斯拉夫的武器库成了他的金矿。
尽管他从未被美国及其盟国的司法当局逮捕过,萨琳娜还是牢牢记住了那张在档案照片上微笑的脸孔。
“魏斯?兰度先生。”考虑到这是一次秘密审讯,没有像往常那样从外事部调徐天琦参加。充任翻译的是隶属于特侦司令部曾为政保局培训学员的陈思根。
“我们对于过去十年里你在波斯尼亚和西非干过哪些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请你谈一谈,你化装成耶稣会成员来到临高,到底想干什么?
魏斯将手从扶手上边放到腿上,虽然是在闷热的夏夜,他感到有些发冷了。总算中国人大发慈悲,没有把他的手脚都铐在刑讯椅上。这一半是因为两个身形魁梧,全副武装的特工就站在他身后,另一半原因是他的确没有任何武器。他随身带到临高来的,符合自己十七世纪欧洲军人身份的剑和簧轮短枪已经被海关没收。至于蝎式冲锋枪和手枪,以及剩下为数不多的弹药,魏斯在出发前就妥善地包装好,埋藏在凤凰山的一个石洞下边。葡萄牙诗人贾梅士曾在那洞里吟诵不朽的的《卢济塔尼亚人之歌》。现在他感到这么做是正确的,在临高,一支冲锋枪救不了自己的命,不过托庇于伟大的贾梅士的英灵,或许他还能把幸运女神的裙子再掀开一点儿。
“在回答这些问题以前,”魏斯的声音很低,但是缓慢而又清晰。来到十七世纪的亚洲以后,已经快三年没有说过英语了,他现在的感觉就像在学校里上阅读课,当着老师的面极其别扭地朗读文章,随时准备纠正自己的发音:“我是否有幸知道坐在对面与我交谈的诸位,你们是谁?”
“你可以认为我们代表联邦政府与你对话。”萨琳娜回答。标准的纽约口音,只是语气就像她的表情一样冰冷生硬。
魏斯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联邦政府?也许我真该相信你们的鬼话,伟大的澳洲联邦公民们。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罢,爪哇的荷兰人马上就要去拜访你们的澳洲祖国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库克女士?我忘了现在是十七世纪,还是叫你塔斯曼女士好了。”
他越说越变得激动,越说越快,滔滔不绝的英语里夹上了许多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的词汇。陈思根的翻译越发跟不上他的节奏。
“女士,如果你能代表美国政府,这个港湾里应该停泊着航空母舰――至少也该有一艘两栖登陆舰,而不是除了一艘早该送进拆船厂的波兰货轮就是只剩下帆船。这个岛的每一个城镇都应该升起合众国的旗帜,那上边应该有六十颗,不,最少一百颗星。”
魏斯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中国人,你们也一样。如果有北京的支持,你们已经开着坦克统治全世界了。绝不会只龟缩在一个小县城里,让你们军队用十九世纪的前膛枪去防御十七世纪政府军的进攻。所以你们和我是一回事,都是跑到这个该死的世界来单干得。区别是你们的人更多,而我只有光杆一个。我想我没有说错吧?”
萨琳娜不为所动,冷冰冰的看着他。中国人同样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是光杆一个,我们知道你还有同伙。”坐在条桌后边的一名面相和气的中国人开口说话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军服,戴着蓝色的领章。但没有任何军衔标志,也没有武装带和手枪。空荡荡的翻领以上直接拱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一看就是一个大人物的派头。
“当然,我的确有几个同伙。不过他们现在大概都成了鲨鱼的粪便。你很在意他们么?”
“兰度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你对中国人和中国政府的看法太过于肤浅了。为什么不谈谈你自己呢?这三年你过得愉快吗?”
你这个老滑头。魏斯想,这是要我从头交待吧。不交待是不行的。他闭上眼睛,从鲭鱼号在南中国海上遭遇的奇怪风暴开始说起。他一口气直往下说,其间只有一个中国人端来一杯水让他喝了几口。直到最后说到受李丝雅的雇佣,通过耶稣会的关系来到临高,只是略去了曾经随同阿拉贡内斯船长进攻临高的那一段。坐在长桌后边的中国人一直忙于记录,可李丝雅这个名字一出现,就引发了一场交头接耳的讨论。
“你说你受雇于李丝雅,你认识她吗?”提问的是江山。
“这个女人在澳门很有名气。她通过耶稣会找到我,拿六百个西班牙比索雇佣我来打听你们的军事情报,然后再把这些情报转手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价钱翻上十倍。”魏斯耸了耸肩膀:“她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咧。”
“李丝雅到底是干什么的?是刘香、郑芝龙还是西班牙人的部下?”某人很关心这个问题。
“都不是,她是个掮客,油水大的时候也会自己动手干一票。两年前她撮合过西班牙人和中国海盗刘联合起来进攻你们,结果损失惨重。所以不管荷兰人是否开出高价,她对你们始终有着浓厚的兴趣。”
“你认得李华梅么?”
“不认识。”
“她是杭州号的船长。这艘船时而会在澳门停泊。”
“哦,你说得是那个经常客串海盗的女船长。”
“她的确是一位船长。”
“我知道这个人,但是不认识。她不是经常出现在澳门。”
“她和李丝雅有什么关系?”
“我不清楚。”兰度摇头,“李丝雅是个很注意保持自身神秘感的女人。她甚至很少在澳门的街道上露面。”
“谈谈你船上的朋友们吧,”穿蓝灰色军服的胖子打断了关于李丝雅的话头:“他们一共有几个人,都在哪儿?”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魏斯感到不耐烦了,疲劳、紧张、焦躁以及表面上必须装出来的若无其事,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两个菲律宾船员,风暴过后就不见了,我推测他们俩是被风浪从甲板上卷进了海底。还有大副保罗,那个倒霉的德国佬,在驾驶台上撞破脑袋去见了上帝。最后是与我登上同一艘小艇的朋友――”
“这个人是谁?”
“一个自称叫黑尔的日本人――也许是美国人。谁知道反正他说英语,又长着日本人的面孔。他是保罗临时找来的帮忙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干过这行买卖的人。”
“这是谁?”
有人把一张照片递到了他的手里。这是一个赤lu男人尸体照片,胸膛上有十字形的缝合线。
“这是保罗。”兰度嘟哝了一声,“可怜的德国佬。”
“你说得那个一起上小艇的人,此人还活着吗,他现在在哪里?”
魏斯咕哝着:“不,你们不要问我他现在哪里。自从我们的救生艇被海浪掀翻,本地的土著们把我捞上来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如果要打听他的下落,还是去问尊敬的波塞冬吧。”
“你似乎不怎么关心你的朋友。”
“我相信你们比我更关心他。”魏斯咧开嘴笑了,这样的谈话比刚才要有意思:“我更关心自己,所以我找上门来了。我想我带来的消息和我的船应该不止六百个银比索。”
倒可以值六发30式左轮手枪子弹。午木这样想着。他觉得把这个危险分子直接处决似乎是个比较妥当的办法。但他还是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魏斯先生,你夹带在服装和香烟中间的那几支手枪,显然不像毒气弹那样具有可以登上报纸头条的轰动性。至于那点少得可怜的子弹还不够我们打上一个小时的靶。这几支步枪和机枪,恐怕供应给一支很小的游击队也未必够用。但是任何政府都可以据此没收你的船和货物。因此你的船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在场的人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兰度知道,该打出自己的王牌了。否则很快这王牌就会变得一钱不值。
但是一旦打出去,自己就只能彻底的听从命运或者是这伙中国人的最后安排了。A!~!
第一百四十三节 东沙岛的船票
第一百四十三节东沙岛的船票
“几支手枪?”坐在铸铁椅子里的家伙扬起眉毛,再一次绽放出孩子般的欢快笑容:“亲爱的澳洲联邦政府官员先生,你和你的同伴难道不想再多没收一些更加危险的违禁品?我想你们一定会有兴趣的。”
改造后的8154轮已经完全不复渔船的外观,看起来很近似于二战前后的轻型护卫舰艇。除了人力旋转的70mm线膛炮,在艏楼上方还安装了一个可旋转的机枪塔――这里面可不是打字机,而是一挺真正的240机关枪。毫无疑问,它一旦开火,几分钟之内就能让任何一艘本时空的战舰失去战斗力。
渔轮在临高海军的序列里是以“8154型高速巡洋舰”的名称入籍的――除了吨位略小,在火力上即使称作为本时空的战列舰也不算过。
魏斯?兰度就是乘着其中的一艘来到了东沙岛。同来得还有几艘机帆船和用登陆艇临时改装的打捞船。
自从他经受了审讯之后,兰度就被秘密换到了办公厅第二招待所。金立阁神父想几次想探望他都被以“有传染性”这个可怕的借口给挡住了。他在第二招待所里享受舒适的软禁生活。有很好的伙食,热水澡,他得到了凉爽的棉麻混纺夏季制服――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元老一级的人才能享用的。尽管这里并不能复制21世纪的一切,更多的是似是而非的仿制品,但是对兰度来说已经是非常令人愉快了。尤其是他的卧室洗手间里白瓷抽水马桶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感动――一个没有经历过17世纪恶劣卫生环境的人是很难理解他的感动的。
在第二招待所里,每天都有人来和他谈话。来得人各不相同,有些人的身上和言谈流露出明显的在美国生活过的气质。很多人的英语都好得出奇。
他们谈得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有关于他的佣兵工作的,也有关于武器使用方面的,还有包括澳门的葡萄牙人的状况的。看得出他们对一切资讯都充满了兴趣。
那个自称联邦执法人员的女人也来看过他一次,和他谈了若干贩卖军火上的细节问题。包括他过去的一些行动,兰度发觉联邦政府其实对他的所作所为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并没有过问而已。
“您要知道这么多细节有什么用呢?”兰度看着这位美丽的女探员,尽管她穿着粗劣的布制服,蓝色的眼睛冷若冰霜,却依然妩媚动人,“难道您还准备代表联邦政府起诉我?”
“只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况。”萨琳娜简单的回答道。
“我觉得很好奇,”兰度看着她,“您怎么会为中国人服务得?”
“和你差不多。”萨琳娜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还有其他选择么?”
“当然没有,早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我该早一些哭着喊着来找中国人收留我了。”兰度舒展着身子,“老天,他们过得真是舒服”
“这是他们一点一点的建设出来得。您不过是来坐享其成而已。”
兰度摇着手指,“我花钱买票了。”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兰度还是心中有着隐隐约约的忧虑――情况,不会有变化吧?
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这个岛屿――荒芜的岛屿上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个基地的雏形。作为一个时常搭乘船只在全世界流窜的雇佣兵来说,东沙岛在南海航线上的重要性他是完全明白的。临高的中国人占领全海南岛之后的下一步必然是台湾岛。
而东沙岛是前往台湾的航线上的重要一站。占领这里作为中继基地不足为奇。
但是东沙岛距离大陆相对较近。沿海的渔民来此地打渔的很多,消息容易走漏出去。穿越集团一旦在此设立基地,遭到郑芝龙、刘香或者其他欧洲人的进攻可能性很大。要确保人员和设施的安全,就得建立一支驻防力量。因此直到不久前在这里是否建立永久性基地进行驻防还没有一个定论。
不过,在基隆附近有可开采的浅表石油资源的情报还是鼓动了相当一部分元老的心。台湾毕竟是帝国未来的大陆链条上的重要一环。于是在东沙设立中继基地就排上了日程。
工能委为了开采鸟粪石已经在这里做了相当规模的投资。对岛上的水井进行整修清理,设立的蒸汽抽水站,为了弥补淡水井出水有限,设立了一处利用蒸汽机的锅炉热量进行蒸馏制淡的淡水站。这个站使用的是从咸水井里抽取的盐度较低的半咸水。
岛上已经铺设了简易轨道,架设栈桥,安装吊杆,便于岛上的鸟粪石外运。东沙群岛附近的渔业资源丰富,农委会还准备在这里设立一处渔业设施,专门用来收购、加工和储存海产品。
作为驻守措施,海军将在这里建立了一处小规模的要塞。栈桥旁,一个五角形棱堡正在修建之中。等到完工之后,东沙岛棱堡将由四门大炮和一个海兵连长期驻守。这里还要设立气象观测站和导航台。作为未来海上航行的重要保障基地。
农委会和民政人民委员会原本打算在这里建立一个渔业村,移民上岛。但是调查地理和水文资料之后认为此地没有合适的码头,环境也较为恶劣,历史上的渔民只是季节性在岛上作业,渔村很难在此生存,最后决定只在这里设立一个渔业点,平时由海兵负责管理,鱼汛季节再派渔民登岛作业。
码头上这会已经停满了船只――东沙岛没有港口,四周全是海滩,除了栈桥之外几乎没有船只停靠的地方,泊位很是紧张。从临高过来的运输船队把栈桥两边挤得满满的。登陆艇干脆直接抢滩了。
靠上东沙岛的唯一的一个泊位的时候,他看到岛上已经建起了许多简易的设施。大型的棚架矗立在椰林中。蒸汽机的黑烟和水蒸汽不断的冲向天空。
“你们在东沙设立了中继基地,是准备去台湾吗?”兰度靠着船舷,不经意的问身边的钱水廷。
钱水廷报以淡然的微笑。他的嘴唇上叼着一支美国香烟--这是甲船里捞出来的兰度的货物。
“台湾是将来的事情。”他含糊其辞的说道。
“世界也是将来的事情。”
钱水廷报以微笑,兰度的身份还没有确认,他不想谈得过多,免得被元老院里的民粹分子攻击。
兰度踏上了栈桥,这时候他才发现东沙岛上已经建起了一条简易的轨道,有许多空得矿车停在轨道上,还有简易的吊机。这里的码头地面上到处是灰白色带有玻璃光泽的粉末和碎石。
“你们在这荒芜的岛屿上开采什么?珊瑚吗。”
“鸟粪石。”钱水廷简单的说道――他是作为武器顾问随打捞队来到这里的,政治保卫总局交给他一个附带的任务:担任这个雇佣兵的翻译兼陪同。
“您不必刻意去问他什么,就当是官方陪同兼任翻译好了。”午木说,“您对他完全可以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合适吗?”
“没错。畅所欲言。”午木很轻松的说道,“如果他是自己人,本来就应该知道一切。如果他不是,知道了也没关系。”
兰度对鸟粪没有兴趣。他抽着临高产的香烟。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本时空的香烟,对美国烟反而觉得不够味了。
他们来到了椰子林中的一处临时营地里,里面已经搭建起了许多棚子和大型帐篷。一些潜水设备已经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正在接受最后的测试。这些五花八门的器材中间还有一条古老的双人手摇式打气机。还有一些被刷上黄色油漆的汽油桶,也一个个的码放整齐,上面盖着防水布。
如此之大的场面,他的买票额度显然让临高的中国人动了心。不过,要是他们什么也没捞到,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愿一切正常”他嘀咕了一声。
负责潜水的周韦森、林传清已经在指挥部里讨论下潜计划了。桌子上摊开了一张东沙岛附近海域的海图。上面已经用铅笔做了几个记号。
大家很是客气的握了握手,林传清打了个手势,有水手端来了冰镇汽水。几个人坐下了痛饮了一番。
“按照你提供的经纬度,我们从明天开始逐一搜索这几个点。小船已经去投浮标了――遗憾的是这里没有GP,用六分仪的测算的,但愿没有误差。”周韦森说,“平均深度不到20米,潜水还算容易。”
林传清说:“我很好奇,你把船沉下去的时候,打算以后怎么捞起来?”
“当然是请潜水员了。”兰度说,“我怎么知道我来得是一个没有潜水员的地方?”
“那你带到澳门去的武器后来是怎么从船上取出来得?那船虽然沉得很浅,但是进入一艘沉船潜水?除非你是个很专业的潜水员”周韦森表示是件很难想象的事情。A!~!
第一百四十四节 我们的事业
第一百四十四节我们的事业
“很简单。”兰度说,他和黑尔除了把一部分应急的武器物资装上救生艇之外,又把另外一份应急物资装在一个磁性盒里,把它贴在船壳上。
“只要能潜水二三米的人,在退潮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把盒子取上来。”
林传清笑了起来:“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如果不够狡猾,我早就死了很多次了――冒险的时候永远要做好备份。”
“说得好啊。来,为我们明天的工作成功干一杯。”钱水廷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汽水。
兰度说:“为我花得票款。”
海军的机动艇冒着突突的黑烟,后面牵引着一个巨大的雪茄状的物体,上面附着着各种各样的海生物。乍一看象是一条垂死的鲸鱼之类的海兽在海浪中载沉载浮。这个巨大的家伙两边捆着成排的黄色油桶作为储备浮力。
两艘划艇满载着海兵和水手,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他们的任务是时刻注意这个物体,防止发生任何意外情况。
这个巨大的家伙被小心翼翼的拖到浅滩,它在这里搁浅了。水手们跳下小艇,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推动着这个大家伙,用钓竿和滑轮把它装上海滩上的轨道慢慢拉上了码头。人们好奇地围成一个圈子。
“干的不坏啊,”钱水廷放下望远镜,给自己点上烟,“天晓得你们会把一个沉箱丢在东沙岛的外海,如果没有你提供的经纬度位置,根本找不到。”
“沉箱抛下海时会有浮标上浮标明位置,”魏斯说,“当然,任何浮标都维持不了三年时间。当时我们偏离了航向跑到了东沙岛这边――以为一定会遭遇台湾海巡的巡逻舰检查,匆忙间才决定把它抛下去。”
“怪不得你的船尾要做成一个斜坡,而且从驾驶台后边到船尾安装了那么长的滑道,门形桅下面还有起吊机。”蒙德说,“起初我还认为是用来吊放捕鱼小艇的。难道你们就一直把这个长度超过全船一半的东西放在上边?”
前雇佣兵晃了晃脑袋表示同意。
“假如你们打捞鲭鱼号的时候能够注意到上面的一些蛛丝马迹的话,应该会猜到船上还有东西。当然了,没有明确的经纬度想从海里打捞起任何东西都是困难的。”
钱水廷猛吸了一口烟,烟头从他手里划了一个弧形落向海水。“走吧,魏斯先生,看看你给我们带来什么新的礼物。”
打捞出水的沉箱已经被推进了一座刚搭建好的工棚,还在不停的向下滴着水。双层钢板制成的沉箱呈现出一个既长又粗的雪茄形,表面上爬满了各种附着的海生物,在黝黯的光线下像一大块造型奇特的礁石。
工棚内外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一如当初甲船出水时的场面。一具轻便扶梯架了上去,高晓松等人爬到沉箱顶部,用刀将货物舱门上的附着物和防水密封胶一点点的刮掉。转盘扭动起来,随着哐当的几阵声响,货物舱门慢慢地打开了,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纷纷挤进工棚里去想要先睹为快。
只有魏斯坐在工棚外的一棵椰子树下,悠闲地抽着烟。
沉箱的货舱里有些潮气,但没有进水。“这是什么?”高晓松打开一个密封的铁盒,拿出来一块用墨绿色铝塑膜包装的长方形物体,似乎是一大块肥皂,上面还迎着一些英文字母。他打开头灯,仔细地端详起来。
周韦森凑了过来:“这是1.25磅规格的C4炸药。”他拉开防水布,数了一下铁盒的数量,惊呼起来:“天哪,这么多”
小山一样堆起来的炸药箱子吓跑了许多热情的围观群众,尽管大家知道比起临高自制的代那迈特炸药,美军制式的爆破器材要安全的多。但是和一大堆炸药为伍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魏斯走进工棚的时候,钱水廷正朝他挥舞着一支刚刚取出来的,造型很难看的短枪:
“坑爹啊,还以为这沉箱里装着战术核弹头呢。你就准备用这玩意去骗克伦军的美元?真不愧为没良心的军火贩子。”
“看起来像冲锋枪,什么型号?”高晓松翻来覆去地端详着这支武器,用塑料外壳拼成的玩具似的枪身,枪身下倒折着钢丝弯成的肩托,包装箱里还有几个塑料质地的半透明的弹盘。自从和玩惯了枪的北美众打过交道,前海警队长发觉自己的枪械知识其实少的可怜。
南斯拉夫仿制美国冲锋枪的型号。”钱水廷说:“警用装备。这枪还算凑合,射速很快,连发射击的精度也不错。就是所用的0.22子弹威力太小了。”
“何必那么在意几只冲锋枪?”前雇佣兵兼走私贩子叉着两只手,倚靠在工棚的柱子旁边:“只要需要,你们的工厂完全可以批量制造司登或者3黄油枪,反正你们又不缺子弹。”
“我们缺得就是子弹。如果能够批量产子弹,说不定早就开造A了。”
枪支提出货舱,逐一进行清点。除了不讨人喜欢的接下来的收获还算称心,二十多挺簇新的240B机枪在地上列成一排。枪管和各处部件上还涂着薄薄的一层防锈油。FAL自动步枪,包括固定枪托,配有两脚架的标准枪管型号,以及折叠枪托,短枪管的卡宾型,一共是316支,全部用收缩膜包装。货仓的中间塞满了整箱的枪弹,除了供GV-176冲锋枪使用的0.22LR子弹,其它都是弹,密封在特制的聚酯包装箱中。周韦森、高晓松以及企划院的代表孙笑带着几个人爬上爬下的清点,足有一百多箱。
“倒是足够发动一场小型战争了,”钱水廷对魏斯说:“要是没遇到我们,你准能从这单生意里大赚一笔。”后者只是点了点头:“接着看吧,所罗门王的宝藏可不止这些。”
“你指的是这个吗?”林传清指着从货舱后部搬出来的箱子,还有类似于火箭发射器的装置。老狄看见了大吃一惊:“反坦克导弹,红箭73”
“你会玩这玩意?”
“不会,在部队演习时倒是见过。这东西不光用来打坦克,打登陆艇、打快艇、打碉堡什么的都很好使。”
“这不是国产红箭73,但肯定是AT-3系列的反坦克导弹,”高晓松说:“包装上还有字是生产商的名字吗?”
是塞尔维亚的国营武器公司。不,你还是等回到基地的实验室再去摆弄它吧。”魏斯阻止住了林传清打开气封包装箱的企图。
“24枚导弹,有聚能弹头和温压弹两种战斗部。好吧,东西全在这儿了。慢慢数,可别漏下了什么。”
“问题是我们准备用这玩意打谁呢?”
和船舱里捞出来的一次性火箭筒一样,这又是个令人犯难的问题。
巡航舰拉响了汽笛,护送着这支规模不大的船队离开东沙岛。江山在后甲板上找到了魏斯,他正靠在栏杆上,凝视着被螺旋桨翻起的一团团白浪。
江山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前雇佣兵轻轻地晃了晃头:“那天晚上,在审讯室里见过你。”
“刚刚收到的电报,”江山掏出一张抄报纸:“文主席给全体搜索打捞队发来的贺电,还特别提到了你的名字。”
魏斯草草看了一眼就把抄报纸递回去:“我看不懂中国字。”
“你最好能看懂。”
“中国字太难了。”兰度把烟屁股吐到了海里,“不过我会试着学说中国话――这是元老的语言。”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魏斯对着海浪眯起了眼睛:“我现在很穷,所以我想要回到澳门,讨回属于我的六百银比索。”
“李丝雅不会白给报酬,”江山提醒他:“你准备拿什么来换取这笔钱?”
“这要看你们想让她知道,或者想让荷兰人知道些什么。这方面我非常乐意效劳。”魏斯估计这个中国人的情报局头子对自己的回答还算满意,因为他叫来了一个端着托盘的海军服务生,托盘里有一瓶朗姆酒和两只玻璃杯。
“来干上一杯。”他说。
魏斯没有接过玻璃杯,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雕花的银杯,这是他从一个有钱却愚蠢的西班牙赌鬼那里赢来的。当他混迹于澳门时,经常在人前拿出这只漂亮的酒杯来炫耀一番,作为自己胡编乱造的意大利贵族生涯的佐证。现在他往这只银杯里斟满朗姆酒:”那么,为什么而干杯呢?”
“为我们的事业。”江山说。
“为我们的事业。”魏斯喃喃地说。他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扬手,把那只精美的银酒杯丢进了大海。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