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柳工作
扫叶第一次遇到不要钱的差人,诧异的连呼喊轿夫起轿都忘记了,韩师爷赶紧吩咐了一声,一行人才重新出发。
轿子进得城来,县城里倒没有什么澳洲人的痕迹,不过,仔细看也能看到澳洲人的手笔:比如这新近铺设平整的大街,两边还在开挖的排水沟渠。
李洛由比较意外的是这里街道的干净程度,不但没有积水泥潭,也没有随地乱抛的垃圾,连墙角必有的屎尿也全无踪影――这些就算是在广州城里也是少不了点缀。更遑论临高这样的偏僻小县了。
沿街铺户极少,几间杂货铺、茶馆之类。店铺不大,门面还算整齐干净。李洛由看得出这些房屋最近都修缮过,墙不但刷过,还补过砖瓦。
县城显得很冷清不过气氛还是算平静详和。李洛由暗想:这临高的县太爷是如何与澳洲人相处得?难不成真是缩在县衙里装聋作哑?这份涵养功夫倒是好得很
临高县城卑小,走不过二三百步,轿子转入横街,就到了润世堂的门脸上了。轿子没从大门进去,而是转过弯从角门抬了进了,直到了住宅的二厅上。早有管事的带着仆人过来迎接了。
抽出轿杠,去掉扶手板,扫叶赶紧上前几步打起轿帘。
“请老爷安。”迎接的管家带着佣人们立刻磕下头去。
李洛由见润世堂颇有规模,仆人行事也有大家风范,心里舒坦了几分。澳洲人手下那副毫无尊卑的样子让他看了很是厌烦。
李洛由的到来已经由刘三汇报到执委会。这个商人的基本情况自从刘三去过佛山之后就登上了情报部门的档案,随后又因为他在广东的大规模收购生铁而被提升了资料等级。不过李洛由的资料还是相当的简单。穿越集团在大陆上除了广州、雷州两站之外并无其他情报来源。
对外情报局成立之后,对情报委员会时代建立的重要土著人物档案进行了一次补充调查,李洛由也名列其中。广州站从各个公开渠道搜集了许多他的材料,渐渐的这个人物的具体轮廓清晰起来。
对外情报局并不知道李洛由和后金的关系深到何种程度,但是起码知道他和后金控制区有贸易关系的,而且这个关系不会太浅。
“诸位请想想看,这个李洛由卖的是什么?”于鄂水说,“是辽东货。而且尤其以人参为主。能贩卖人参的人,在后金政权里是绝对说得上话的人。”
后金自努尔哈赤起兵之后对人参这种药材极其重视,还专门设置“沃尔霍达章京”,专管人参采集、保管和销售――这是他们向关内购买各种物资的最主要外销品,其重要程度不亚于石油对于海湾国家的意义。
李洛由能够运销人参,不仅要在后金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在辽东各边镇必然也有和当地将门有勾结。否则在朝廷禁绝辽东贸易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把货物千里迢迢的来回运输的。
换而言之,如果能得到李洛由的合作,就等于打通了海南-辽东的交通线。贸易和情报网络可以就此展开。
而李洛由并非仅仅是一个跑辽东的冒险商人而已,他还拥有许多关内的商业网络。穿越集团大可利用他的关系把情报和商业网络铺设出去。
过去穿越集团一直没有拓展大陆上的网络,人手紧张固然是一个方面,当地无人接应,人生地不熟也是个问题。古代的地方社会是相当封闭的,外人要在某个地方打开局面没有当地关系的引荐和保护是很难成事的。高举的势力虽大,出了广东只有在京师还能吃得开,其他地方就不值一提了。
京师他们不急着去,但是江南却是穿越集团急于要渗透的地区。在穿越集团未来的布局中,江南将是他们的主要商品销售地和物资采购地。
特别是江南的稻谷、布匹、丝绸都是穿越集团垂涎的贸易商品,而此地繁盛的商业更是为穿越集团的金融业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市场。
于是李洛由还在佛山等待上路的时候,临高的各个部门就已经为此运转起来了。
虽然大家对李洛由的来意还不太了解,但是此人到临高来得目的显然是为了做生意。而最有可能做成的生意就是武器军火。
对外情报局已经掌握了李洛由在广东活动总督和巡抚衙门,希望为官府铸造大炮的情况,他到临高来很可能是出于类似的目的,毕竟穿越众是以“火器犀利”而著称的。
但是对出口武器这件事,穿越集团内部并不热衷。军火买卖虽然是最赚钱的买卖,消耗的却是穿越集团的“战略物资”:金属和煤炭。在这二者存量均不充裕的情况下还要大量出口是很难接受的。
至于武器的代差和被大明或者后金仿制的可能性上,工业部门认为倒是不必太担心。以临高制造的武器的水平来说,要靠纯手工制造来仿制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多仿制的摸样结构一样,但是在材料性能和加工水平上的差距足以使仿制品的性能劣化到很低的地步。
最后决定,先不提武器的事情,而是尝试将其他工业品销售给他。通过他的渠道分销到全国各地和辽东。有钱赚得事情,李洛由总不见得会拒绝。特别是穿越集团还指望通过他的商业网络将自己的金融产品:德隆银行汇票推广到各主要城市,等待时机成熟之后再将穿越集团的货币输出,
这一切都取决于李洛由对穿越集团的印象。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来负责应对他。由情报、政保、贸易和行政部门的抽调人员临时组成。对李洛由的工作被命名为“柳工作”
“柳工作”的负责人选定了刘三。李洛由是通过杨润开堂-润世堂的线到临高来的。刘三既是元老又是润世堂的股东和杨世祥的义弟,而且还曾和李洛由有过一面之缘。无论是从道理还是情面上来说,由他出面接触都是最合适最方面的。
刘三得到了全部关于李洛由的情报资料。为了不至于让义兄过于紧张,“柳工作”的事情没有向他透露。刘三认为还是尽量自然的发生接触比较好,最好是对方先开口,这样在谈判中才能取得一定的主动性。
杨世祥已在花厅的滴水檐前等候,两人见面之后自然先是一番礼数,说几句“久仰”“慕名”的客套话。李洛由不免又恭维了他几句“重振家业”之类的话。这是杨世祥最为得意的事情,被人一恭维自然是被挠到了痒处。他原对这位由堂兄介绍来的商人有些好奇:堂兄在信中只说来人对“澳洲人”非常好奇,希望到临高观光一番,顺便看看有没有和澳洲人做生意的可能性。
虽然堂兄信中语甚不详,但是杨世祥知道以堂兄的为人是不会为一个普通的商人来专门给自己写信。这个人肯定非常的要紧,闹不好还是官府的人。
杨世祥见此人大约四十上下的年龄,中等身材,长脸短须,颇有面团团富家翁的神韵。仔细看来眼神颇为凌厉,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然而一见之下却有面熟之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得心中暗暗疑惑,见佣人已经奉过茶水,又问:“给犹老爷安排的客房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犹老爷住东客院里。”管家赶紧回答,“那位红毛老爷怎么安排?还请老爷示下。”
“先请他到东客院歇息。”杨世祥从来信中早就知道要来这么一位红毛商人。
东客院是润世堂新近扩建的,自从润世堂发达起来,来往的客商和同业日渐增多。原先的客院不够用了,又新建了这一座,专门是接待贵客用的。五开间带前后厢房,足够容纳李洛由一行人了。陈设用具一概不少。
李洛由带来的箱笼行李,由扫叶逐件清点送到客院中,自有人安排开。李洛由另带了四色佛山的土特产作为见面礼。
礼物不算很重,以示朋友之交,也不轻,毕竟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叨扰对方。
“犹大掌柜礼重了。”杨世祥有些忐忑,以双方的交情来说,这份礼物着实丰厚了些。
“不妨事,少不得还要杨掌柜多多照应。”李洛由见花厅上不相干的人相继退去,只留下自己和对方的贴身小厮,这才开口道:
“我不姓犹。”其实这位掌柜还刘三他是见过面的――虽说当时是一面之缘,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无需向他们保密,“鄙姓李,广州的辽海行就是憋人的产业。”
“原来是李大掌柜失敬失敬”杨世祥大感意外,他一下全想了起来。这位李大掌柜不就是当初自己和义弟一起去佛山时,在堂兄的宴席上见过的大商人么?
这位大商人的来头过去他不甚关心,随着润世堂在广东药商界的地位日渐上升。这位药商界举足轻重的李掌柜也略知一二了。此人在广东商界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少年时在澳门当过佛郎机人的跑腿小厮,学得一口流利佛郎机话。后来去了辽东经营家族产业;广宁撤镇,他从广宁逃回的时候,一路颠沛流离,几乎丧命。李家在辽东百年的产业一朝殆尽,回到关内靠着留存在京师的一点产业再下广东经营洋庄生意,不到十年功夫便已家势复振。成了广东地面上赫赫有名的大商人。
李洛由经营辽东货物,在广东商界是公开的秘密,官场上自然也不会不知道。若是光有钱,没有点背景手段是不可能安安稳稳当他的富家翁的。
“我此次来,是有几件事情想请托。”李洛由开门见山,毫不隐晦来意。
“好说好说。”杨世祥深沉的点点头。这位广东商界的李大掌柜化名而来,必然是要要紧的事情。而这事情多半是牵扯到澳洲人头上的。如此倒不能不慎重。
慎重小心之余,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自己原本守着这家半死不活的小药铺,哪里会有李洛由这样的大人物来登门拜访的殊荣
但是此人忽然孤身犯险到临高来拜访自己,要和自己谈得事情也绝非小事。
“我想和澳洲人见一见,还想烦请杨掌柜居中牵线搭桥。”
杨世祥大感踌躇,这事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临高的澳洲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他到底要见哪个?如果要见大头目,比如“文总”或者“马公”,自己的义弟说话是不是管用都未可知。
“尽力而为。”杨世祥点头,他决定暂时不把刘三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先和刘三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当天晚上,他就叫人把刘三请来了,将李洛由的要求转告他。
“愚兄不敢先答应他,也没说你就是澳洲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他特意提醒刘三,李洛由很可能是官府要派人来探听临高的虚实。亦有可能代表官府来商谈什么。
“那次在佛山与李洛由初次相遇的宴集,就有官面上的人在场。”
刘三当然知道这事,不仅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这个官面上的人是锦衣卫的试百户。不过这话不必对义兄说,说了徒然让他害怕。
“大哥见教得是,”刘三说,“他既然要见我们,你许他就是。”
“愚兄不知道你们澳洲人中的阶级位次,不知道这位李老爷要见什么样的人?他若是要见你们的大头目如何?”
“此事由我来应付就是。”刘三说,“他要见文总的话,我代为转达就是,见于不见是另外一回事。”
世祥点点头,又说:“贤弟还是通知贵众想个应对之策来。”杨世祥警告他,“你们这样在这里筑城练兵,朝廷迟早要管得。万一大兵一到,不免生灵涂炭,还是要早作打算。”
刘三却并不在意,只关照他好好招待这位贵客就是。至于他刘三,最近要常在润世堂了,为了办事方便,希望他拨出一间出入方便又不惹人注意的院子供他使用。V!~!
第二十一节对外政策之争
第二十一节对外政策之争
“这个好说。”杨世祥心定了许多,“有兄弟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就放心了。刚才说得话,兄弟找着机会可要向文总马公面陈利害。”
“一定转告。”刘三说。心里大不以为然。
杨世祥的招安论在临高的既得利益群体里是很有市场的,特别是那些得到利益最大的群体。澳洲人给他们带来了过去想不到的财富,但是他们深知这财富背后的风险。要对抗大明的潜在可能性让他们寝食难安。
相比较那些被收容来做工当兵的赤贫流民朴素的感激之情,这个在新政权下收益最大的群体反而有些摇摆。政保总局在一份秘密调查报告中指出:临高的新富们对保卫胜利果实的决心有限。很多人对自己的地位感到害怕,认为自己有“从贼”的嫌疑。
报告继续指出,一些人甚至在向临高之外的大明统治区转移部分财产和家眷,做狡兔三窟的打算。
大明虽然在本地的存在感有限,毕竟有将近三百年的积威。穿越集团在没有充分的显示自己有能力保证国民的利益之前,这种不安感在临高本地的新兴既得利益群体中普遍存在。招安思想在这批人中很有市场。特别是那些临高的新富们。他们靠着穿越集团到来的机会获得了利润得以发家致富,即希望穿越集团的统治能够长存下去,又怕官府的征伐会毁灭这一切。所以迫切的希望穿越集团能够招安以获得一个“合法性”的地位,来保住自己新近积累起来的财产。
要让这群人死心塌地跟着穿越众,穿越集团还缺少一场不折不扣的胜利来打破他们对官府的畏惧和迷信。
最近或明或暗的通过各种渠道表达希望穿越集团主动寻找招安的人多了起来。杨世祥也是这群人中间的一个。没有穿越集团就没有润世堂的今天,杨世祥同样对“红旗能打多久”更为关切。不仅因为润世堂和穿越集团的利益勾结更为紧密,也因为润世堂的市场和原料全部来自大陆,一旦大明和穿越集团动兵,谁胜谁负且不论,做买卖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招安的问题,穿越集团内部过去也有人提到过。他们认为招安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获得相对平稳的发展时间,相比之招安所花费的成本还是合算的。但是这种意见没有成为主流的看法。
大多数元老认为招安纯属自找麻烦,要花费的人情成本太大了。而且大明的体制下,穿越众以割据临高为条件的招安是否能够达成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能够招安,所获得的好处也很有限。但是要受得制约却相当多。
这次李洛由的突然来访,对外情报局分析其动机除了想来做生意之外,很可能也代表官府或者郑家来对临高进行摸底。决定是战是和。
这就牵扯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临高政权在现阶段到底打算采用什么样的对外政策。是扶明抗清,还是扶清攻明?当然元老们终极目标是一致的:就是亡明灭清。但是在先灭谁这个问题上,元老院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就在第二次全体大会结束后不久的一次元老院常委会工作会议上,双方为此发生了一次激烈的辩论。
扶明派以远程勘探队的柳正为代表。柳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皇汉分子。每次在元老院常委会的会议上他都要仿效老加图吼叫一句:“盛京还存在。”他靠着这手成了元老们中的皇汉的领袖人物。
这一派主张在一定范围内援助大明同时获取利益。具体到政策上包括向大明出售军火,承揽漕运,在大明愿意提供抵押基础上给予大明信用贷款――以大明的财政状况来看要收回借款和利息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使用海军在辽东展开军事行动,袭扰满清政权,不断的削弱敌人以减轻其对大明的压力。
援助大明的目的,照柳正的说法是:一,减轻中原百姓的痛苦,将中原的牺牲和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二,减少大明的敌视,使之成为暂时的盟友――就算当不成盟友,起码也能当个贸易伙伴。毕竟大明是穿越集团最要紧的原料、人口供应地和销售市场。三,穿越集团一旦登上大陆建立自己的政权,至少有一个可利用的基本社会构架,有可供使用的知识分子而不是一片空白。
当然,这派人马实际上是由目的组成到一起的。其中不少人是明粉,旗帜鲜明的表达对大明的好感,希望替大明延命增寿;有人只是希望中原的百姓少受朝代更替的痛苦,免去生灵涂炭,家破人亡之苦;也有的不过是从利益考虑,认为扶助大明对穿越集团的整体利益有好处。
另外一派以海军的李海平为首的现实利益主义分子,这派人马是彻底的利益至上,鼓吹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有“病毒流”的拥戴者,主张进行无差别的病毒攻击;有“贩毒制胜论”的鼓吹者,希望大规模向辽东贩卖鸦片和古柯的;有“砸烂重建论”的鼓吹者,认为应该对满清提供援助,加快满清进关的速度。让满清、南明和农民军来个逐鹿中原,打得烟生火起,中原大地变成一片白地,彻底的从上到下的砸烂旧社会体制和经济结构。
“伟大领袖说过,扫干净房子好待客。”李海平在元老院的会议上毫不掩饰的鼓吹砸烂重建论,“不砸烂旧体制我们就无法建立新的社会。这个砸烂旧体制大砍大杀的任务,我觉得完全应该交给满清去干。”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靼子进关残害百姓――我们来这的主要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拯救华夏,大明这个烂桃子,事后也可以摘。”丁丁在常委会上对李海平的看法提出激烈的反驳,“你连起码的民族认同都没有了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我们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和土著有什么民族认同?难道大明的百姓会认同我们是中国人吗?”
“你这样的想法太不可思议了。”丁丁气得要跳起来,“你这不光是汉奸言论,简直就是民族虚无主义者”
“安静,安静,”临时主持会议的吴南海赶紧敲着锤子,“不要搞人身攻击。”
“大明的宗族乡绅对于地方的控制权你怎么夺取还有儒生们控制的话语权怎么办?如果不解决这点,谁也救不了华夏建立全国政权不难,难得是改造社会不对社会进行一次放血式的清洗,我们的新体制是站不住脚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回传统式社会的老路上去。”
李海平对民族虚无主义的指控毫不在乎,他继续指出,等到时机成熟,穿越集团挥兵北上的时候有了大义的名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穿越集团只要打起这面旗子来,天下的大义的名分就占全了,谁敢反抗穿越集团谁就是汉奸。
“‘恢复中华’这个字号比得过‘反清复明’吗?要知道大明在这个时空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看看有多少人都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就知道了――连李、张二人的残部都打起了大明的旗号”
“这个不成问题。大明不管是亡于满清还是李闯,临高的官方宣传应该是‘明失其德,有德者可取而代之’。再用天命论和五德循环论一搞。大致也就能搞定了。元末的时候各路人马还抬大宋的名号出来呢。”
“……到时候我们已经借着满清的手清理了一切潜在的反对力量,我们的到来对苦难深重的民众来说意味着拯救。不用脏自己的手就消除了社会改革的阻力,还收取了民心,岂不是一举多得?”
但是砸烂重建论者们本身也存在分歧,分歧的重点是谁来当大锤,有人支持满清,也有人认为与其让野蛮人来干这事不如让李自成来干,反正就破坏的程度来看双方是半斤八两。这个问题扯到最后往往就闹出“民族大义”的问题来了。于是砸烂派的首脑人物李海平就得到了一顶“汉奸”的帽子。
李海平的某些言论,诸如“让鞑子帮咱们把读书人全部杀光,这样就不用我们杀了”、“摧毁旧体制旧社会就是要靠无差别杀人”之类的话让他成了皇汉和普世们的共同敌人,要不是有海军同仁及时抢救,在昌化堡担任指挥官的经历让他锻炼的体魄健壮,他在元老院门口就差点被人狠揍一顿。从此以后李海平每次回到临高都要带着甩棍。
两派在会议上论战数小时之久,由于两派在元老院的常设委会中都有足够的代表。最终也没有哪一派能够获得决定性的多数。
由于在常委会上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元老院通过了一个各方面大致可以接受的对外指导政策:“维持大陆均衡下的光荣孤立”。
这个政策的核心是“机会均等”、“不干涉”和“孤立”。其具体措施是:穿越集团将使用一切手段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使用一切手段在必要的时候扩大穿越集团的控制区;不放弃从双方获取好处的机会:与双方同时发展贸易关系,开发沿海贸易航线,刺激大宗货物流转;大规模的输出临高商品,输入原料和人口。暂时不干涉双方的战争进程,不采取会严重影响双方力量均衡的行动。
在这个指导政策里唯一要被消灭的势力是以郑芝龙为代表的海上群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建立对中国沿海的制海权,企划院、商业部和海军计划的大规模沿海贸易就无从谈起。
由企划院提出的看似和稀泥的方案其实体现了执委会的官僚们的思路――“均衡”。
现阶段穿越众的战略是尽可能快速的爬科技树,积蓄力量。在这个总体目标下,穿越集团即要有效的治理海南全境,还要向越南、台湾等沿海要点扩张,在中国沿海确立制海权。以穿越集团的力量来说是无法在多个战略方向展开,大陆政策就只能以均衡为主。让大明和满清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攻伐牵制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如果过度的帮助了大明。大明在辽东的局势一旦稳定,不可避免的就要来对付割据琼州的穿越众;相反,如果满清实力变得过强,造成其提前入关,而李自成、张献忠的力量还没发展起来,满清直接一家坐大,提前控制了大陆建立起政权来,穿越集团未来对大陆攻略就会造成很大的妨碍。
文德嗣在执委会的一次工作会议上明确表示,不管是扶清还是助明,都是不可取的。而助明尤其不可取。
“大明不乱是不行的。不乱不足以让名正言顺的进入大陆。和另一个时空的大明搞民族认同,啧啧。搞认同我是赞成的,但是得别人认同我们,而不是相反有些同志的脑子都乱了,千万别搞到最后穿越军变成大明的藩篱了――因为‘民族仇恨’把大明周边的各路人马都打了,然后留下一个自以为是的大明,完全无法入口――难道大家打算自己动手打进大明去搞近代化?那些被我们强大的武力所保护的大明儒生、地主和旧官僚们难道会对我们感恩戴德乖乖得听话?人家满人只剃明人一半头发,你们却要把人家连根拔净,谁更遭恨啊?”
马千瞩少见的在这个问题上支持文主席的观点:“对旧体制清算不彻底会给我们留下无穷的后患。特别是旧意识形态的清算一定要彻底。”
“但是乱要乱得有章法。象李海平这样公然支持满清打大明,等于是脱了裤子直接上去干了。同志们,有时候还是要注意形象,这样搞得太难看了以后我们还怎么教育下一代?”
“现在就卷入大陆事务是危险的,”邬德说,“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之前,我反对以任何形式卷入大陆事务――贸易除外。我们的出路在南方”
邬德鼓吹的是“南进论”。提议穿越集团不必急于加入大陆逐鹿的行列,而是控制外围,和各方势力做买卖,获得最大的利益。穿越集团开发的重点应该转向东南亚地区。建立殖民地来开发当地丰富的自然资源。
“我们在人力上的资源有限,投放到大陆上,哪怕只是管理控制一个广东,就会牵扯到我们大量的精力。要控制广大的地域和人口是力不从心的。与其现在就投入逐鹿中原的大漩涡中去不如去地广人稀资源丰富的东南亚。”邬德接着很隐晦的说道,“而且我们在东南亚地区的行动有足够的自由裁量权。”
南进论和“大陆均衡政策”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在大陆保持彼此混战的均衡模式,临高乘这个空挡将主要力量投放到东南亚远至印度的贸易线上。这条线上可以提供除人口以外的其他大多数工业化资源。通过贸易中获取到的白银和粮食两项资源换取大陆上的人口。一方面提高自己的人力资源水平。一方面大量白银的入超造成通货膨胀,给明王朝多压一根稻草。
“同时我们吸纳大量流民的做法会大大减轻明王朝的内乱程度。原本遍地起火的农民军大概就不会一下扩展到十万十几万了。”邬德说,“相形之下又拿掉了几根稻草。大致损益相当。”
从大陆上获得的人口,即能满足临高对劳动力和士兵的需求,而且可以利用组织向东南亚的殖民,建立起殖民地。殖民地不仅是临高政权在东南亚的堡垒,更是吸取东南亚资源的血管。有了殖民地,临高政权就能在主要的资源地拥有强大的控制力而无需仰仗当地土王的鼻息。
基于这一指导战略和对其来意的判断,执委会下达的柳工作指导意见是要尽量的展示临高强大的军事和工业能力。把自己打扮成一颗满刺的硬果子,打消官府或者郑芝龙窥觊的野心,同时尽可能的拉拢李洛由,设法使之成为穿越集团的商业伙伴。
至于夸克这个英国人,商业部认为可以通过他和印度的英国人建立贸易关系,现在他们通过李华梅已经打通了葡萄牙人占据的果阿贸易,有夸克就可以打通对苏拉特的贸易路线。
苏拉特目前还不能提供什么穿越众迫切需要的产品,建立这条贸易路线首先是防止李华梅在对印上的垄断,其次不论苏拉特还是果阿都是亚洲通向欧洲的贸易中转站,具有一定的窗口价值。
“英国人还有其他用处。”邬德说,“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对财富的渴望远远超过了热爱金子的西班牙人,在不择手段寡廉鲜耻方面更是胜过了所有欧洲人。这点是我们可以充分运用的。许多脏活可以让他们去干。”E!~!
第二十三节 刘三的恋情
第二十三节刘三的恋情
县城门口,县快班的头目带着人正在恭候。临高县城里现在还不是绿区,所以他要搬进来常住照规矩是要配备警卫员的,刘三考虑到润世堂本身比较封闭,外人出入很难,安全性是有保证的,没必要安插太多的人员徒增不便,所以谢绝了政治保卫总局为他派遣的贴身警卫,只同意在润世堂门口由派出所安插暗哨守望。
杨世祥给他安排的住所是润世堂和住宅之间的一处跨院,院子不大且很冷僻,一般人等闲走不到。有条夹弄可以直接通到宅邸后面的一道小门,出入方便。
管事的带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屋子是旧得,但是最近由办公厅重新把这里翻修过,墙壁刷得雪白,窗户全部镶嵌了玻璃,屋子里铺了地板,收拾的干净敞亮。
刘三围着窗户前的紫檀木书桌转了一圈,上面擦拭的一尘不染。书架、文博架,笔筒,全是上好的东西。
最扎眼的是桌子上有一门电话。这种灰绿色的手摇军用磁石电话机看似老土,在穿越集团中却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刘三摇了三圈,拿起话筒。
“县转接台,请问你要呼叫哪里?”话筒中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
临高电信最近已经在县城设立了一个电话转接台,在县里拥有电话的地方也从驻县办扩展到了征粮局、县快班(县派出所)和各处城门值班室。
“润世堂办公室电话测试。”刘三嘀咕着。
“您好,首长,电话一切正常。”
“谢谢。”刘三挂掉了电话。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符悟本――他不明白师父在干什么。刘三笑了笑:“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就把行李打开收拾一下吧。”
“是,师父。”符悟本东张西望的看得正起劲,这会问,“师父,我睡哪里?”
“就睡东厢房吧。”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刘三抬眼望去,正是萱春。
萱春依然是半旧的蓝布裙。洗漝的干干净净,上身却是一水红色缎对襟短袄。双丫鬟上系着红色的缎带――这种束发的缎带其实是从穿越众那里流行出来的,确切的是说是从李赤骑的妹妹张雨那里流行出来的新时尚。
模样比上次见到的更为齐整。刘三心中不觉一动,笑着招招手。
萱春盈盈含笑,把双手放在左腰上,福了一福:“三老爷万福。”
“好三在杨家日久,多少知道点大户人家的规矩。此时照例要放赏,钱他自然有,流通券三五元的赏格就足够了。但是刘三对萱春是另眼相看,另备了赏物。
“行李还是让奴婢来收拾安排好了,他一个半大小子,自己还是要老娘照顾的时候。”萱春说。
符悟本脸都红了,他是乡下小子,见到这样漂亮大方的大户人家丫鬟不免自惭形愧。
“他可是我的徒弟,很能干得。”刘三说,“既然有你代劳,就免了他的差使好了。”
符悟本跟着刘三不少日子,有了点眼色,赶紧退出去。萱春笑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不多片刻她又出现了,打来一盆清水,先将他挎包上的毛巾解下来清洗了一遍,这才又打了热水过来给他绞毛巾,端茶递水,服侍依然周到细致不减。刘三原本打算专注于工作把男女之事抛到一边。见了萱春不免又心猿意马起来。
“三老爷先洗脸,宽衣。晚上用什么菜?。”
“晚饭你做吗?”
“当然由灶下的去做了。”萱春一笑,“若是老爷不嫌弃,奴婢也能做,就是没人家手艺好。”
“那我倒是要尝尝。”刘三说。
春毫不推脱,“反正你也是这家的半个主人,做得了这个主。”
原以为她要推辞,没想到答应的干净利落。让刘三有点意外,再看今天她的表情比上次丰富的多。
“看你的样子,有高兴的事?”他试探的问道。
“奴婢又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萱春一面说一面替他解钮扣卸去外套,身子半依偎在身边,又是那种无限幽怨的声音,刘三别有一般滋味。
等她低头去解他腰里的皮带扣,他不由得就伸手去摸她黑漆般的头发,萱春把头再往下低,避开了他的手:“三老爷,青天白日的――”
“嗯,是我唐突了。”刘三有些扫兴。
“大白天的,让人瞧见了不好。”萱春小声说着。取来身宽松的绵绸长衫服侍他穿上。话虽简短,内中却有极亲昵的成分,让刘三一阵心摇神曳。
他从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银粉盒。这是紫珍斋量产的玻璃镜粉盒,专门打中等市场之用。其实不是手工制造,而是在临高用机器批量冲压成型后再送到广州去做简单的手工修饰最后镶上小镜子,因为不费劳力,成本极低。
但是这东西在临高是极罕见的。萱春是惊多于喜,看了又看,开了又关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才放下来:
“三老爷的赏赐太重了。”萱春不无遗憾的摇头,“我一个丫头,当不起。”
“有什么当不起的?”刘三说,“一直让你伺候,也没什么东西好谢你,这个权作谢礼。”
萱春依然不肯要。不是不想要,而是这种玻璃镜小粉盒她是见识过得,最近二年组时兴的洋货,价钱很大。自己家的太太和小姐都没有,杨家也只有太太有,她一个丫鬟拿了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但是一味的峻拒,让刘三没了面子也不好。犹豫再三还是接了,又跪下磕了个头。
“哎,哎,不必不必。”刘三想这动不动就要当“受头”的滋味其实也不怎么样么。
借拉她起来的机会又捏着她的手,萱春也不甩手,只小声道:“奴婢的手粗。”
“不要紧。”刘三想不出什么其他话好赞美,“劳动最光荣。”
“什么?”
“没什么。”刘三赶紧换个话题,“杨老爷最近纳妾了?”
“没有,不过快了。”萱春小声说,“杨大老爷送了二个歌伎给杨老爷,杨老爷喜欢得紧。花园里的锁春轩就是为这个修得。”
“送歌伎?”刘三不由得浮想联翩了一番。忽然他警觉起来最近杨家生人多了起来。这倒不可不查。问:“杨家添了不少人口,都是哪里来得?”
“大多是自己投效进来的,也有是亲戚朋友送得荐来得。”萱春不以为意,“杨老爷发达了,想来混口饭的人自然就多了。最近人添了不少。”
润世堂作为重点企业,现在招募的员工都是通过检疫营地的政审的,唯有这杨家的奴仆,一直没有监控其来路。混进几个奸细来就不好了。这是应该写入报告提醒政保总局的。
而且传统企业的特点就是往往家企不分,传统用人模式中自己人占有很大的地位:家人亲戚自不用说,徒弟、奴仆虽然没有血缘的关系,却也算是“自己人”。以后再拓展分号,宅子里新来得奴仆就有很大的近润世堂规模拓展很快,店里旧有的伙计都提拔起担当一面了,杨世祥几次说过现在人不大够用。
过去刘三一直对自己和润世堂搞合资自鸣得意,认为是神来之笔――典型的“双赢”格局,现在看来,这种合资还是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
他打定主意,制药厂和分号这两块的人事绝对不能让杨世祥插进手去。正在盘算此事该怎么办,萱春又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托盘,里面一只盖碗,揭开碗盖来看:
碗里是杂果糖水:木瓜、椰肉、荔枝、芒果、西米和蒟蒻,还浮动着许多珍珠圆子,看上去香味浓郁,鲜艳夺目,加上碎冰之后更是清润甜美。这道点心和萱春头上的发带一样也是穿越众带来的新时尚。象西米、蒟蒻和珍珠圆子之类更是食品厂的出品。做法是从合作社的酒楼里流传出来的。
刘三原本走得有些热了,这碗糖水来得正好。吃了几口,一人坐窗边,吃着那碗糖水,往窗外望去,只见绿荫婆娑,花影摇曳,心境是说不出的那种开阔轻松,真有南面王不易之乐。
“糖水是我煮得,没有酒楼里煮得好。”萱春说,“三老爷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没有,两条腿不吃人,四条腿不吃桌子。”刘三开玩笑道,“不过,肉是多多益善。鱼虾越少越好。”
食堂里的供应,算是愈来愈好了,不仅开始每天能有鸡蛋,猪肉也变成每周供应一次。偶然还有牛肉。不过蛋白质的主角还是鱼虾海产品和豆制品。所以元老们特别馋肉。
春答应。
“晚上你还来吗?”
“不来哪个给你送饭。”
“送完之后呢?”
萱春犹豫了下:“老爷要我来我就来。”
她面色微红,似羞还嗔,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样。这种卖弄小意儿的温情,恰恰是现代男人很少能接触到的,刘三身边常伴河东之狮,更是少尝这样的滋味,不由得神魂颠倒。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直接拉到自己身畔。
柔软温热的身体贴在身上,刘三不由得怦然心动。萱春默不作声,心里有些不安,她一直有这样一个感觉,这位刘三老爷对自己有着别样的情感,并非仅仅是贪图一夕一刻的皮肉之欢。
既然有情,就不是薄情之人。自己到了青春落寞的年华,难道就这样下去白首垂鬟?总得有个归宿才好。心思一活动,态度便不同了,靠紧了刘三,口中发出“嗯,嗯”的腻声。刘三在她腰臀间游移,让她一阵耳热心跳。
刘三摸着她的脸说:“好烫”
萱春把脸避了开去,但身子却靠得更紧了。似乎只有让他抱紧了一颗心才由了着落。
……
刘三放开了手:“给我倒茶去。”
萱春赶紧站起身子,背着他钮好了马甲,又抿了抿散开的头发。
“茶凉了。奴婢去换热得。”
“就用凉的好了。”刘三只觉得浑身燥热,但是这里大白天的说不定有谁会进来,何况还有个符悟本在外面,他只好先放手再说了。
萱春从茶壶里倒出一碗凉透了的茶,刘三大大地喝了一口,沁人脾胃,顿觉心地清凉。想到刚才的光景,居然有点象高中时候第一次和女生在楼梯下偷偷摸摸鬼混的感觉。即激动又惶恐。
萱春走了之后刘三打了几个电话,把明晚宴请和接待的各项事宜安排下去。商馆的大宴是少不了的,不过不是重点――靠吃饭是吃不出强国来得。烹调天下第一又顶个屁用最多人以为你们全是厨子而已。
重点是如何展示己方的强大――军队演习?大炮射击?看电影还是参观工厂,要不要看看圣船?或者把那烂尾的854工程再给他看看?
这是个相当伤脑筋的问题,赤lu裸的炫耀太过着相,最好是让他主动提出来。
李洛由一行人收拾行装安顿下来,新装修的盥洗室让李洛由大开眼界――全部用瓷器装修的房子,用瓷器做得浴桶便桶,光这份新意就让他叫绝。而且用起来之方便,环境之干净都是前所未有。
这个盥洗室的轰动效应甚至超过了全玻璃窗的效果。不仅顾葆成、夸克等人都去参观,连仆人们也找机会进去看一眼。大家都对这个一开就来的冷热水感到迷惑不解。到底在哪里烧水的呢?
倒是夸克有点概念。他说应该是有水管通向某个蓄水池,至于热水,大概有加热器之类,不断的派人烧火。
不过,他对居然有瓷器做马桶和浴缸表达了极大的震惊。欧洲对瓷器的价值是高估的,最初的时候堪称价比黄金。夸克久在中国知道在大明瓷器不算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但是用来做如此大型的洁具,这份豪奢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众人都对澳洲人的手面感到由衷的佩服。
李洛由痛痛快快的在青花瓷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洗掉一身的尘嚣,换上一双陈州草拖鞋,宽松着袍子出来散步。
院里新栽了许多花木。这里地气和暖湿润又甚于广州,此时已交二月,院中早已是花木葱茏。花叶在风中婆娑舞动,甚是雅静悠闲。
院中有一架多年生的葫芦,是李洛由特意从城外寻觅了移栽而来,这会已经活了,满架的浓荫。
仆佣们早在葫芦架下安设了藤榻桌几,李洛由坐在藤榻上,只觉得凉风习习,一路上的尘嚣一扫而空。
扫叶并几个贴身小厮都在廊檐下垂手伺候。顾葆成是子侄辈,也不得坐,只有韩师爷和夸克各有座椅。韩师爷不敢放恣,只坐了张藤春凳。倒是夸克四仰八叉的靠在一般藤交椅上,大口大口的喝着格瓦斯。
“这东西好喝,又酸又甜又解渴。”夸克说着往杯子里又倒了几盎司的朗姆酒,“没想到这里也有朗姆酒你也来一杯?”
“不吃饭就喝酒,这个我可不行。”李洛由笑道。扫叶早已用他常用的茶壶给沏好了一壶上好的新茶。
“葆成”他不再理睬夸克,“一路行来,观感如何?”
“回老爷的话,这里一是阔绰,二是地方不靖。”顾葆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嗯,”李洛由点点头,“阔绰二字怎么讲?”
“是,”顾葆成应了一声,“从博铺到县城,就这一条路,还有河工,若没有十几万的银子,怕是办不起来。”
“地面不靖呢?”
“沿路碉楼森严,到处有丁壮值哨。就算是牛车上的驭手也带着鸟铳刀剑。”
“你看得不错,很有心思。”李洛由赞同道,“不过治安好不好不能用戒备上来看,以澳洲人之力,难道还怕几个小贼土匪吗?”
“这么说――”
“现在还不好说。”李洛由啪得合上了扇子,“明日到得市面上才能知晓一二。”
地面不靖的地方,市面必定凋敝。这是造不了假得。县城很冷清,似乎印证了顾葆成的说法,但是听杨家的仆人说过,本地最繁华的地方不在县城,而是在百仞城外的东门市――那里是澳洲人屯居的地方。
李洛由知道澳洲人对自己必然有一番款待。从他们费尽心思如此周到的安排自己的住所就知道,这伙人对自己很是重视。
他现在已经看到了澳洲人的一部分实力,显然还有更多的东西他没有看到。李洛由自诩眼光老到,心思缜密。澳洲人的实力和弱点绝对瞒不过自己。
正说着话,只见扫叶进来禀告:今晚是润世堂的主人杨老爷摆宴为一行人接风洗尘。还有一封请柬,是刘三发出的,请他们明日晚上在东门市商馆赴宴。
“这个刘三是谁?”
“润世堂的二东家,润世堂杨掌柜的义弟。上次也到过佛山。”韩师爷回禀道。
“哦,是他。这刘三大概就是个澳洲人吧?”李洛由道,“上次在佛山我就觉得此人有些奇怪,果不其然!~!
第二十四节 东门市游记
第二十四节东门市游记
当晚杨世祥的家宴很是精致,不是中看不中吃的五五席,也不立狮仙糖果,高装摆菜。十二个小碟的下酒菜,外加十道热菜。本地风味再混合广东的官菜做法,别出一格。李洛由虽然浅尝辄止,倒也觉得别有风味。
用过晚饭,又奉上茶果,两名杨世意奉送的歌伎作陪,唱曲行令,夸克虽然对此道一窍不通,但是有女人在就是兴奋点,一个劲的傻笑叫好。当晚居然还舔着脸问扫叶,能不能搞个女人来陪睡?让一行人很是鄙夷。
李洛由旅途劳顿,第二天起得很晚,接近中午方才起身。用过午饭,便和来伺候的管事说,想在县城和东门市转转,顺便再看看本地的名胜。不知道此地地面是否安静?要带多少人出去为好?
管事的笑道:“地面安静的很,老爷们只管游玩便是。”说着忙不迭的叫人:“备车”
李洛由在京师做过骡车,当时就差点被震得差点五脏六腑都翻个个,听说要被车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扫叶赶紧过去,对管事低语了几句。
“不碍事,”管事说,“这是澳洲马车,不是北面的大鞍车,坐着比四面不靠的轿子要舒服。”
来得车子自然是红旗马车,不过车型又有改进:增加了板簧的数量,轮轴上安装了滚珠轴承,马车的内饰也做了一定的改进。至于车子外观是从广东调来紫珍斋的巧手工匠细工装潢的,大方中透着奢华。
因为马匹数量有限,这种车只造了二辆,平日里不出来,只作礼宾之用。
“这倒和欧洲的马车很相似。”李洛由坐在车内,屁股下是欲拒还迎的弹簧垫子??工厂卷出的弹簧用在制造业上不大够格,造沙勉强是能用了。
“比英国的马车轻便舒服多了。”夸克看着马车的内装,“里面倒像是我们坐过的凉轿。”临高天气比较热,所以这辆马车摒弃了第一辆红旗所用的以绒、缎之类的内饰,改为清凉滑爽的竹藤和纱。
车窗用得是玻璃镶嵌,再罩以绿色的纱窗框,另有细竹帘供遮阳用。车内除了对坐的两排椅子之外,侧面另设矮凳。这是专为大明的国情设计的。马车度快,小厮婢女不可能象坐轿子一样徒步跟随,若是同坐车,一般的老爷官人怎么肯让下人和自己比肩而坐,所以特为设计了两个矮凳。
扫叶就坐在这矮凳上,忽然他眼睛一亮:“老爷,这车上还真是稀奇”
所谓稀奇,是车壁上的暗柜,打开一看,里面是二个藤壳的瓶??昨天他们在房间里就认得了,这是热水瓶,滚烫的开水放在里面过一晚上倒出来还是热得。
有了这个东西,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随时随地有热水,扫叶觉得这种澳洲货比起镜子之类的东西要实用多了。
一个瓶里是开水,另一个大口瓶却装满了碎冰。除了热水凉冰,尚有几玻璃瓶的格瓦斯,用软木塞封口,还有几瓶红彤彤的饮料,不知道是甚。夸克心急,干脆开了一瓶来喝。
“什么滋味?”李洛由打趣他。
“又甜又酸,还有股奇怪的芳香。”夸克砸吧着嘴,“很好喝。”
灌了一瓶红茶菌下去,夸克又起了酒兴,然而柜子里却没有朗姆酒。让这英国人直喊“吝啬”。
马车出了县城,直上大路。这会天气晴朗,正是不冷不热,风调雨顺的日子,农民都在下田,做工的,行商的,或徒步或推车挑担,路上行人纷纷。这部双马马车昂然从街心而过,轮声鞭影中,不断有人指指点点。李洛由视而不见,只是稳稳地坐着。他心中暗暗懊悔,这样子出去太招摇了
车行不多会便停住了,管事的从驭手的位置上下来禀告:已到东门市。
“请老爷示下,是在这里下车进入,还是把车直接赶到市里?”
“就在这里下车。”
下得车来,只见一道灰色的堤坝横贯河面,河水从水坝的顶部倾斜下来,白色的水汽缭绕,景象颇为壮阔。再望过去不远处,河岸边就是一大片的红色的房屋,外面环绕着高高的土垒,上面塔楼林立。
这一堆房屋的中心矗立着一座他从未见过的高大的铁塔,河对岸是另外一片红色的房屋,象锯齿一样连绵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红色砖砌的烟囱林立着,向空中喷吐着黑色、黄色和白色的浓烟。李洛由看得几乎忘了神。这种景象,就算是最诡异的梦境中也不曾出现过。
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和锤击敲打声。一股刺激性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隐隐约约似乎有硫磺的气味。李洛由打了个寒颤,蓝天下阳光普照,他却感到了一种地狱的气味。
夸克不由自主的画了个十字。
“几位老爷,请这里走。”
东门市的繁华很快吸引了他们。这里的繁华当然比不上广州佛山。但是房屋之齐整,道路之平坦,却是前所未见。市井的气象更是比广州佛山好过百倍。路面干干净净,不要说垃圾,连个果皮都找不到,街面更是没有积水。两旁的行道树虽然不大,已经能提供些许的遮阴了。
让人不解的是沿街的一个个高杆,上面顶着个铁网玻璃罩。
“这是何物?”李洛由问。
“是路灯。”管事的回答。
李洛由也猜到是路灯。不过沿着大街这么一字排开,这份气魄大概只有宫廷里才有??他在京师听太监闲扯的时候说过,宫里的永巷两旁都有石灯笼,每晚点着照亮。
这么个市镇上也点路灯未免太过奢侈。就算夜市兴旺,商家也会自己点灯,何必多此一举。李洛由不以为然。
漫步街上,路上行人不少,有穷有富,各自奔走忙碌,其中既有本地的土著,也有外来的商贩,更有穿着蓝、灰、土黄色对襟小褂,留着和尚似的短的澳洲人。粗粗一看,澳洲人的数量还真不少。只是开出口来的口音却听得出他们大多来自两广福建。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假髡”了。
真髡多少,无从考证。但是假髡的数量却有许多。稍加留心就现,假髡虽然穿得差不多,但是细节上还是能看得出具体的从业。
戴着有檐帽,腰里束着腰带,挂着短剑的,是士兵之类;戴着藤盔帽,敞胸挽袖的,大约是作坊的工匠;戴草帽,挽起裤腿的,不用说是下地的农民了。最后一类衣着整洁,穿戴得一丝不苟,多半还挎着个包的,李洛由看不出是什么来路,便问管事的。
“这是澳洲人的书办。”管事的说,“专替澳洲人办事施政。”
“就是衙门里的书吏一类人了。”李洛由点点头。
“是,也不是。”管事的说,“里面复杂着呢,光这书办还有三六九等,他们内部叫‘干部’。其中还有许多花样,我们这些外人就闹不明白了。不过老爷您看,但凡是‘干部’的,上衣就有四个口袋。若是一般的书办,只有下面两个。”
望过去,果不其然。李洛由点点头,忽然又看到了穿着类似衣服的女人。
“怎么?澳洲人还有女书办?”
“正是。”管事当新闻一样的告诉他,“澳洲人没有男女之防,女人一样有当官管事的,有些厂子作坊还专招女工做活。有几个女书办也不足为奇。”
繁华市面上常见的乞丐混混儿,这里一概没有。连跑马卖解之类的江湖人物都看不到一个。李洛由看了暗暗纳罕:莫不是为着他来特意在这里清肃整顿过?想来自己也没这么大的面子。
当下只在市井漫步游走,只见这里商铺林立,各种货色齐全。李洛由随便进了几家看看,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这里销售的各种澳洲货物,广州也买得到。不过这里的房屋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二层以上的,三层很普遍。一栋挨着一栋,密密麻麻,式样也和中原的不同。夸克看了也直摇头,说和欧洲的房子略有神似之处,但是绝不雷同。
很难说着房子好看或者不好看,但是这种房屋显然很节约土地。李洛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临高的荒地极多,何必如此的节约?
眼见前面就是一处五开间门面的大店铺人进人出极热闹。漫步过去,只见店门口有几名穿着蓝布衣裙的女伙计不时用各种方言招呼客人,一会广东白话一会客家话一会雷州话一会又是福建话……李洛由暗自皱眉,这做买卖还有用女伙计的?简直有以色相招揽之意。
但是走进了就现所谓色相招揽是无稽之谈。这些女伙计个个都是膀大腰圆之辈,绝无哪个有婀娜之色,胸前挂着木质的名牌。衣服的背上却有三个大字:“合作社”。
“这位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本地吧?各种新鲜好卖的货物,拆零整趸皆可,咱们店里还代客包装托运,量大从优”
一个女伙计看到李洛由正在驻足观看,赶紧过来热情宣传。李洛由也不推辞,干脆进店去看看。
店里规模极大,中间是直达屋顶的中庭,二、三层全部是走马楼。站在屋子中间,那份高旷的气势就压得人说不出话来。
最让人吃惊的还是屋顶,用得是明瓦天窗。
明瓦天窗当然不算稀罕,有些人家为了采光,屋面上用半透明云母、牛角或是磨薄的大蚌壳做得明瓦。但也不过是一小块而已。
这里却是玻璃的明瓦,而且是极大的一面??整个中庭上面全是用铁条搭建的框架,上面镶嵌的整块的玻璃。阳光从明瓦上透过,把这三层楼宇里照得极其敞亮,和一般店铺里黑黝黝的感觉大为不同。
“好大的手笔”李洛由不由得赞了一声。
三层走马楼上悬着一块大匾额,黑底泥金的牌子,上书三个大字“合作社”。大匾额两旁,各有一条木抱柱,题着:“质优价廉”,“谢绝还价”。
李洛由问管事的:这合作社是什么意思?
“小的也不知道。”管事的说,大概是从澳洲带来的名字。
中庭里设有一圆形的柜台,里面有五六名蓝裙女伙计,这几个人和在外面招呼的伙计不同,都是二十四五面目清秀的女子。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小箱子一样的东西。有顾客过来,女伙计就在上面不时的按动着什么,接着就会听到清脆的“叮当”一响,箱子里弹出一只抽屉来。李洛由看得入神,但是没看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收钱。”管事的说,“钱要收到这个抽屉里。”
李洛由不知道这样做得意义何在,问管事的,管事的也不知道。不过澳洲人似乎很喜欢用这个东西,但凡收钱都用这会弹出抽屉的箱子。
柜台之外,又有女伙计站在中庭各处,看到有呆立不知如何是好的顾客,便上去招呼,指引顾客购物看货的方向。
“真是,真是,”顾葆成年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脸都红了,“不是个正经的地方。”
“这也算一种生意经。”李洛由倒不这么看,“没有真金白银能赚钱的货色,光用几个女人有什么用处?”
“这铺子的掌事的就是个女澳洲人,所以店里伙计全用女子。”管事的饶有趣味的插话道。
“哦?这倒是位奇女子了。”
“谁说不是”管事的当新闻一般说,“这位老太太很厉害做买卖的主意一个胜过一个,您看这店铺,从造房子,选伙计到立店规……全是出自她的手笔。”
“有机会倒要见上一见。”李洛由说。
店铺里不设柜台,只有一个个的镶嵌着玻璃的百宝架,上面陈列着各色货物,看得到,摸不着。每件货物旁都标注着一张硬卡纸,上面写着价格,李洛由看了下,一共有三种价格,零售、整件和整批。最后还有一个“量大”,写着“面议”。
各种货样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仔细看来大多数是日用百货和本地土产。和李洛由的猜测一样:所谓的澳洲货其实就是临高货。合作社大约是以批为主,
顾客就在这些百宝架前选货,看中了,女伙计当场开票,顾客拿票到中间的柜台上去付钱,换一张小票,往后走去,不知是何花样?
“这里的规矩是这样,”管事的为他解释,“前面看样付钱开票,到后面凭票取货。”
夸克问:“只有货样,取到的货色和货样不合,怎么办?”
“这个绝不可能。这里的货色最讲究货真价实。”管事的说:“澳洲货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货色的成色完全一样,货样是什么样子,货物就是什么样的。就算有点差别也在毫厘之间。”
他随后又问了个问题:“这标价里的‘元’是什么?我见收钱似乎不用银子和铜钱。”
“用得是流通券。”
听得管事的说了什么是流通券,又看了流通券的实样之后,李洛由陷入了沉思。今天的所见所闻给他的惊奇震撼甚多,但是都比不上流通券这种东西。
李洛由不是经济学家,不懂什么叫货币经济学。但是以他商人的头脑,不会不理解纸币的推广难度和一旦推广成功之后带来的巨大好处。
整个明代对铸钱不甚重视,民间苦于钱币匮乏,流通不便。因此私铸小钱劣钱泛滥,官府也不禁。与流通券类似的代币也有地方使用,但是没有用到如此的规模,而且从管事的口中知道,澳洲人对流通券的使用兑换都有一套严密的制度,还专设了一家粮行来管理,这些做法绝非一般的解决钱币不足的权宜之计。
澳洲人费尽心机在这里推广流通券,这个手笔哪里是屯居贸易那么简单。李洛由的心中又多了一层疑惑。
合作社的二层还是各种玻璃展示架,三层却是一个个的小房间,都关着门。偶然也有人出入。管事的说若是有大买卖,伙计便会把人请到这小房间里来,奉上烟茶,自然有人和你慢慢细谈。
“……我们掌柜的也在这里做过买卖。”
“杨老爷也在这里进货?”
“不,是卖货。”
原来这合作社不仅销售批各种澳洲货,也从本地进货。润世堂大量制造的“梅苏丸”、“秘制陈皮”、“荷叶茶”、“枯草茶”、“炖肉香料”之类也有一部分是通过这里销售出去的。
过去的中药店里有许多这样即不算药又是药的东西出售,在业务中不占大头。药店也不图靠这个赚钱,主要是为了拉拢与本地顾客的关系。所以价格不高,百姓居家用着也方便,很受欢迎。刘三对这块业务相当重视,认为这些产品在广大农村市场有很大的销路,所以大量制造,统一包装卖。这上面赚取的利润虽然有限,但是在打牌子上却有奇效。U!~!
第二十五节续东门市游记
第二十五节续东门市游记
“想不到你们这位刘三爷不但是位名医,也精通陶朱之术。”
“三老爷的确是个奇人”管事的由衷的夸道,“润世堂能有今天这份局面,真是多亏了由三老爷的襄助。”
“如此说来澳洲人都很有些本事了。”
“谁说不是呢?种地做工打仗盖房子做买卖样样在行,好些就没有他们不会的。”
“走吧,找个地方歇息歇息。”李洛由扇子一合道。
顾葆成知道姑父的意图是和澳洲人做买卖,但是到了澳洲货批发的地方,他却毫无所动,不觉感到奇怪,赶紧提醒李洛由。
“不碍事。”李洛由摇头,“这是给小客户做批发的地方,我们看看就是了。”李洛由另有一番盘算,自己此次来原本就是要见澳洲人谈生意经的,澳洲人肯定会给自己一个大得多的折扣。李洛由相信自己手里的资源足够狠狠的杀澳洲人的价。
正要出门,只听得门口一阵喧闹,只见一个蓝布裙装的合作社女伙计挥着一面小三角旗,领着十几个人从大门一拥而入。
“来,各位客官这就是临高最大的商品批发市场了――合作社总店本店拥有各色货物一千多种。上到皇后娘娘用的镜子,下到庶民百姓吃得酱菜……大家好好的看看,各式各样的澳洲货应有尽有,买回去你就能赚钱来趟临高不容易,不多买点货色对不起自己的两条腿……”
女伙计拿着个三角形的纸筒一边吼叫着一边挥舞着三角旗。后面跟着的是一伙商贩摸样的人,乍来到这么阔气宏伟的店铺里,东张西望之余,不免有些畏首畏尾。
“大家先喝杯茶,不要客气,慢慢看,细细选,时间有的是。”说着,已经有女伙计端来一托盘一托盘的杯子,里面热茶、凉茶、红茶菌、格瓦斯应有尽有,让从船上下来排队过了半天海关,又坐了好一会牛车的小商贩们缓过劲来。
这些是来临高贩货的小商贩们,自从营救海家的五桅船之后,当时船上的商贩们发现了一条近得多的商品渠道,于是后来纷纷专程来临高趸货。当时在对外联络部门的熊卜佑有心推销穿越集团的轻工业产品,赶紧和执委会商量,是不是给这些人搞个“东门市一日游”?
于是这个东门市一日游的活动就一直延续下来了。小商贩们一过海关,就会被组织起来,十几个人一拨的拉上专门准备的牛车,分批分地去购物。
东门市的繁荣、清洁、有序让小商人们大开眼界。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更是让他们心痒难挠。这里有太多在大陆上看不到的新鲜玩意:有目前逐渐在广州的城市居民中流行起来的厚厚的“毛巾”、钢口极好的缝衣针、雪白的砂糖、彩色的糖果、轻薄柔软又透气的针织袜子、不用打火石,随便在哪里一划就能点着火的小木棍,雪白光洁的纸张……还有许多各种没见过的食品、酒类……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小商人们目不暇接,每个人都在盘算有哪些东西贩运回去是可以卖大钱的。但是要买这些东西,银子和铜钱都不管用,这里只收“纸片”――流通券。
德隆粮行的大厅里排起了长队,小商人们都跑到徳隆粮行,先按照本日粮食牌价用银子买到糙米的米筹,然后再把米筹到柜台上换成流通券。
久而久之,德隆为了方便顾客,除了在东门市设立有兑换点之外,在一些定点的商店里也设置了临时兑换点以方便客户。
购物批发的场所过去只有一个商馆。第二次全体大会开过之后,这种批发点扩展到了多处,包括“国有化”之后的合作社、天厨酱园,乃至润世堂也加入了这个大量收用流通券的体系中。杨世祥愿意收用大量的流通券主要是考虑到向穿越集团买机器之类的服务需要支付。
还有一家新开的专门的藤器商店。陈列了许多从没见过的新鲜样式的藤器,包括各种藤制家具、日用品和工具――还临高传统上以红白藤出口为最大宗。吴旷明觉得这么好的资源只出口初级产品太可惜了。就专门搞了个藤器车间专门开发藤器产品。这些产品有一定的特殊性,要较大的陈列场所,由商馆或者合作社代销就不大合适了,于是商业部就专门开设了一家藤器商店。
小商人选购好得商品,由各店收取运费之后代为打包,再由邮局统一收揽托运,等他们坐上高广船行返程的船只的时候,打好包的货物已经装在底舱了。
高广船行的航线也从单纯的广州-临高拓展了广州-琼山、广州-徐闻、临高-琼山等定期航线。引入了固定班轮的概念。拓展了客户来源的群体。
东门市购物一日游在穿越集团的大力推广下渐渐成了气候,小商贩们很欢迎这样周到的安排。由来临高贩运货物的商人也多了起来,除了单纯带着现金来采购,到很多人开始携带货物来交易。许多货物现在不需要广州的采购就由大陆上的商人直接运来了,不但满足了穿越众的需求,也满足了一般民众的生活日用品需求。这点对整个临高社会供应也不无好处――穿越集团总不能每一样东西都自己来制造。
李洛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伙小商人在店堂里大声的评论着货物的好坏优劣,揣度着能赚多少钱,第一次来得人不懂规矩,还要讨价还价,女伙计对此只是用手指点“谢绝还价”的牌子笑而不语。
澳洲人不仅欢迎大买卖,对这样的小客户也不遗余力。照顾唯恐不周,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从刚才管事的介绍和自己的观感来看,澳洲人并不喜欢银子,他们要得是货物――不是丝绸、瓷器之类最受欢迎的洋庄货,而是普普通通的货物:铁、煤、布匹、粮食、木材……
他猛然惊省――澳洲人要得都是国用民生之物这个念头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他想到建奴和他贸易的时候,最看重的就是粮食、铁器,往往愿意出大价钱收买――这和澳洲人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从合作社出来,管事的见他们有些倦了,便在合作社酒楼里开了个雅间。李梅正在合作社酒楼里盘查账目,听说有贵宾到来,亲自出来应酬。
李洛由见这位“做大买卖”的女澳洲人只穿一身极简单的青布裙袄,留着齐耳的短发,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没有一寸的丝绸,这身打扮就是广州大户人家里稍有头脸的女佣都比不上。
买卖做得这样大,享用却如此的简朴,李洛由很是钦佩――起码他是做不到的。
李梅对这位李大掌柜的到来早有所知,这会更是殷勤备至。专门致送了最高级的燕窝椰奶杂果糖水,即滑且香又凉,内中更有许多不知名的水果,让不嗜甜品的李洛由也觉得极满意。至于夸克,更是吃得眼睛发直。
李洛由便寻机打听起澳洲人内部事情来了,但是这位女澳洲人虽然态度殷勤,对他的套问要么左顾而言他,要么一笑而已。
倒还是个狠角色李洛由心想。听管事的介绍,这个李梅在澳洲人当中应该是个有权势的人物,貌似是什么“部长”。现在既有了一面之缘,还是要好好的敷衍一番才是,保不定将来会有她什么用处。
一念之下话锋一转,言辞变得很是恳切,还赞叹了一番合作社的经营。果然李梅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见时机差不多了,李洛由使了个眼色,扫叶早有准备,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个锦盒来:
“区区一点辽东的土产薄礼,还望笑纳。”他的拱了拱手,“将来还有许多要李部长照顾的地方。”
“这从何谈起,您老太见外了――”李梅笑靥如花。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支全须全叶的人参。就算按照本时空的价值,也是不菲的礼物了。
这倒让她犹豫了,最近她的确想买几支人参给自己和老头子留着冬日进补之用。但是照规定,贵重的礼物是要上交的,自己要留下就得按照市场价收买。她倒不是吝惜这几个钱――这人参品相如此之好,就算自己收买也是合算的。而是这李大掌柜和己方的关系未明确,贸然收了礼物会不会造成什么后遗症?她是吃过一次亏的人,这上面不得不慎重。
考虑再三,还是把人参还了回去。
“这礼物太重了。”她说,“受之有愧。”
再三致送,对方还是婉言相拒。李洛由把人参当敲门砖,到得哪里都是一敲就灵,现在对方居然峻拒。颇为意外。
李梅又与他们一番敷衍,方告退出去。过了一会有人送来四个棉布的口袋,口袋做得极其精巧,阵脚又密又整齐。口袋上有彩色的丝线绣出的字体:“合作联社敬赠”。
“这是李部长的一点心意。”
不收自己的礼物,倒送了礼物给自己,纳罕之余打开一看,里面却是澳洲人最受欢迎的也最大众化的商品,一大一小两条毛巾。蓝白花样,染得十分讲究。
虽然是很受欢迎的澳洲货,在临高这地方也颇为实用,毕竟价值是很低的东西。专程送来,不知道有什么讲究?
这澳洲人的心思真是别有不同。李洛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和建奴之间的共同语言还要多一些,起码他能明白野蛮人的想法。对这群人却感觉完全找不到北。
“走,再去逛逛。”李洛由挥了下扇子。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看到了用最好的红砖砌成的楼宇,问了下知道这里是管理市集贸易的地方。门口有人站班,大约是个衙门之类的地方。但是台阶上大门口百姓进进出出,站班的人并不拦阻盘问,李洛由便来了兴趣,要进去看看。
“里面没什么好看的。”管事的说,“都是办事的地方。”
“不碍,我就是要看看如何办事。”说着他抬脚就上了台阶。
这衙门果然没什么好看得,澳洲人的房屋大量的用玻璃镶嵌窗户,所以屋子里总是亮堂堂的,这让习惯了屋子里幽暗光线的李洛由不是很习惯,他不能设想自己在这样的屋子里能够办事。
正当间陈列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三样物件,一个是座巨大的天平秤。旁边放置了许多砝码。一个是一把似乎用钢制造的尺子,最后一个是用铁皮制造的小桶。
大桌子前设立着一块牌子,上写“公秤处”。听管事的讲这里是专门放标准衡器的,凡是在街上买卖物件,对尺寸分量有所怀疑的,都可以到这里来复核。不会用的话,还有专门的书办来帮忙。
李洛由点点头,走近细细观摩,尺寸似乎和大明的不一样。仔细看尺子的刻度叫“公尺”,秤砣的刻度叫“公斤”,还有一个单位叫“公石”,小桶则是容积,叫“公升”。
“这些度量衡,应该是从澳洲带来的吧。”
“应该是的。”管事的说,“和本朝尺度不同。”他指点着“公尺”,“这把尺,大约合本朝的营造尺三尺多一点。”
“就这么用了?”
“打从东门市一开张就设了这三个衡具,”管事的说,“原本一尺是长是短,一斤是多是少,都说是自己的最准。有了这三样衡具,就有了准头,做买卖的时候多少长短也就没争议了――不服气的,到这里来秤秤量量就是了。大伙觉得方便,就都用了。”
私设度量衡。李洛由又给澳洲人加了一条罪名,转过身子,见中庭的左面一大间屋子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和中庭隔离开,栅栏上有门,现在锁闭着。里面是摆成马蹄形的长桌。中间的桌子高高在上。中间的桌子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木雕,有点象欧洲的盾章。上面是一轮红日,当中是天平,下面是波浪纹。
“倒像是一座法庭。”夸克忽然说。
这提醒了李洛由,的确很像欧洲人的法庭。一问,果然是座“审案的地方”,正式的叫法是“东门市简易法庭”。
按照管事的说法,这个法庭专管各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随地丢垃圾,斗殴,短斤缺两,偷东西,也负责审理小额度贸易纠纷和填发公证书等法律文书。审判很简单,三言两语,事实清楚就当庭判决,半天能审十几个案子。
一般的治安官司没有原被告的,直接由法庭判决就结案。比如偷窃被警察抓住的,到法庭上不过是走个过场,宣读下判决书就直接拉劳改队去当免费苦力了。至于有原被告的,双方就得花钱先买标准公文纸填写诉状。这种公文纸是统一格式,统一印刷的,一切法律文书都写在这种纸上。
“这里有办公证文书?”李洛由忽然插问了一句。
“是,有的,只是很少有人办,大伙不是很明白……”管事的一指墙上挂着的一排镜框,“都在上面写着。”
“走,去看看。”李洛由招呼了一声夸克。
李洛由仔细的看了起来,不时还和夸克交流几句。夸克会说汉语不会读,只能根据李洛由的转述来判断。
“……照你这么说来,这伙澳洲人用得是欧洲的法系了。”李洛由说,“起码这公证书大明是没有的。”
“不错,还有这些法条。如果这是澳洲人制定的,那么制定法律的人一定很熟悉《罗马法》和各种大陆法典。”夸克说,“我对法律是一知半解,但是根据你说的内容,澳洲人的司法体系显然和欧洲有关系,但是又不一样。”他摇着头,“我有个感觉,他们应该比我们要高明些。”
“比你的祖国还要高明?”李洛由开玩笑道。
“呵呵,我的祖国哪里比得上。”夸克毫不掩饰,“一个海外的殖民地尚且能做到这样,母国不知道是什么摸样。真想去看看。”
从管理所出来,日头已经渐渐西斜,街上的行人散去了些。街道上便得空旷安静起来。夸克在街上买了些小东西,说准备托人捎回去当礼物。
这时候忽然从空中传来的尖锐的啸叫声,由远而近,似乎有什么怪物在在一个接一个的尖叫。顾葆成的脸色刷得变白了。李洛由也心中一凛,正要查看哪里来得声音。管事的赶紧劝慰:“不碍事是早班下工的汽笛。”
呼啸声一长一短,连着响了十七下。响过之后不久,道路上成群结队的穿着油污的蓝粗布衣服的人便多了起来。他们象潮水一样,一下就挤满了整个东门市。
工匠们一边大声的说笑,一边成群结队的涌入那些便宜的酒店和饭铺。路边的小吃摊也一下来了精神,一个个卖力的吆喝起来。
东门市上顿时弥漫着一股汗臭、油污的气味和食品香味混合的怪味。原本有些冷清起来的街市,一下又变得生机勃勃。M!~!
第二十六节 贸易协定
第二十六节贸易协定
工人们象潮水一样涌来,一点也不管正在路中间大摇大摆的李洛由一行。管事的赶紧将一行人引到路边,寻了个路边茶摊先坐下来。
摊主和管事的认识,忙不迭过来打招呼要倒茶。
“茶不必倒了,我们歇歇脚,一会就走。”管事的说,“不用忙。”
看到这伙肮脏的工人毫不在意的从他身边走过。心中很是不快。
他木着脸不说话,只是闲坐。坐了好一会,路上的工人才渐渐少了。李洛由正要起身,只见管事的忽然匆匆的跑了出去。过来片刻又回来了。
“三老爷已经在商馆设下酒宴,为老爷您接风洗尘。”
当晚,刘三和外事、商业、情报各口子上的人员一起在商馆酒楼安排下酒宴,宴请这位李大掌柜。
入席前,由刘三向李洛由逐一引见。
参加宴请的主要是柳工作小组的成员和相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李梅也赫然在列――请她出马首先是和她的部门有关,其次是论及酒席上应酬的功夫,五百众里还没有比她更强大的存在。
诸元老因为出席正式场合,一个个都换上了正装,不再用作训服当家。只是这正装在李洛由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和他们手下的假髡简直就是难分伯仲,不过料子稍好,也干净一些。怪不得澳洲人没有尊卑上下之分。
李洛由一脸微笑的不住得说:“久仰”,眼看着这一个个和尚一般的短褂男人,忽然发觉他们都很年轻,而且一个个下巴上唇光溜溜的。不由心生疑惑,莫非来得都是“公公”?再想他们开口说话还是正常的,应该不会是。
被邀请入席的有李洛由夸克等四人,扫叶等人被请到另外一处去款待。顾葆成原不敢入席,李洛由看澳洲人对上下尊卑看得不甚重,自己还要坚持大明的一套恐怕会被人嗤笑,便叫他也入席。
与豪华的宴会厅相比,酒宴显得非常的简单。元老们一致认为,虽然这有准国宴的性质,也要以“精俭”为。于是这场宴席上就出现了西红柿炒蛋、清炒西兰花之类本时空还没有的蔬菜,烹调精美,让李洛由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有夸克饕餮之欲未偿――几乎没怎么吃到肉食。
李洛由见商馆的建筑内装华丽舒适,但是宴席却极其简单,不但菜肴以清淡适口为主,席面上没有厨子头献二献三献放赏的事,有没有歌伎小幺儿唱曲侑酒,以为他们是不事奢华,倒有几分钦佩。
酒席上的侍者全用年轻女子,一个个穿着浆洗的笔挺的黑色束腰高领连身裙,外罩荷叶边的白色罩袍――还只罩前面,后面只有一对交叉的背带。裙子短得露出了脚。黑色的鞋袜皆见,让顾葆成看了之后顿时羞红了脸。头发不梳任何发型,要么垂肩短发,要么在脑后梳成马尾用各色缎带束着。胸前都有一块闪亮的小银牌,李洛由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上面写得是“保健”二字。
黑白两色的装扮,显得干净利落,比起大明的女子来,又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但是这些年轻女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即不陪酒又不唱曲,只用了端菜送酒,岂不是多此一举?
席面上的酒水全用兰陵酒和格瓦斯,没有夸克热爱的朗姆酒不算,连紫诚记在广州发卖的几种名酒也一概没有。除了一开始刘三发言敬酒之外,就不再有劝饮。
宴席上气氛轻松,谈得都是些闲话。在坐的至少也能听得懂李洛由的广东白话,而他们说的“澳洲话”,李洛由居然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交流起来不算困难。李梅是酒席宴上的高手,调节气氛上很有一套。气氛很快就即亲切又友好了。随着宴席的进程,李洛由再次确定:这伙人说得所谓澳洲话里颇有些辽东军话的口音,对此愈发感到奇怪了。
李洛由在本时空的土著当中算是很有见识的了,说起几次下南洋去印度的事情,众人听得都很仔细,还不时有人发问。只是当李洛由提起澳洲的时候,在座的几位元老的面孔就不怎么活络了。
除了一本被俘手册上有点说明之外,谁也不知道澳洲这片所谓的“故土”到底是什么摸样。是按照21世纪的摸样还是按照19世纪?
李洛由见他们面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愈发坐定了流言:这伙澳洲人是在母国宫闱斗争失败,迫不得已驾着铁船逃命来到大明的。
又听闻来临高的澳洲人多半是单身一人,而且又多是年轻男子来看,很可能是这伙人的父辈谋反失败,行将覆灭之时,将他们送往海外避难另谋他就。之所以来到大明,大约是因为“同文同种”的缘故――外面早就在传说,澳洲人是崖山宋人的后裔。
想到这里便提醒自己不要再多问澳洲的事情,免得他们难堪,更要避免勾起他们的伤心事来。不过既然这许多男子都是单身前来,就有成家立业的需求。李洛由不怎么相信澳洲人为女人起来闹事的传闻,在他看来澳洲人如果只是为了找个女人暖床洗衣做饭,无论是用钱买还是用刀枪逼迫都不难做到。
所谓澳洲人缺女人,不过是缺少能配得上他们地位的女人吧。李洛由想,这些澳洲人中必然有不少是原本澳洲国内高官显宦的子弟,即使对妾侍大约也有很高的要求。到得临高这么个穷乡僻壤,一般乡下小地主的女儿如何看得上眼。
想到这里,他已经在盘算着在这方面如何投其所好了。
饭罢,刘三请他们移步到休息室。这休息室和宴饮之处差不多,一样的高大敞亮,上挂着水晶玻璃吊灯。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大幅的画作――说是山水花鸟不是山水花鸟,说西洋人的油画又不似油画。似乎二者兼而有之。画得不是山川大河便是傲雪松梅。当中正对屏风的一幅气象万千;云山雾罩的群山中奔腾着一条大江,滚滚入海,海上一轮红日刚刚升起,霞光万丈,霞光的中心却是一条船,仔细看来,就是澳洲人的那条大铁船。画上横着题着四个墨笔大字:“锦绣山河”。
这画的气魄好大李洛由猛然警觉。
青砖的地面上铺设着大幅的波斯地毯,这地毯李洛由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疼,这是最高级的波斯货,买卖的时候不是论幅而是轮尺寸计价的。现在肮脏不堪不说,上面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烧焦的痕迹,
至于座椅,不知道是从哪里掠来得。不但不成套系,而且摆得很奇怪。摆设成了半圆形的模样。桌椅背后,是一架雕工精美的十三扇紫檀木螺钿金银丝镶嵌屏风,尺寸很大。照理说这样大尺寸的屏风要放在更高大的厅堂里才像样。放在澳洲人这样的房间里有硬塞进来的感觉。
其实这屋子是独孤求婚当初仿照中南海紫光阁的布局布置的,只是商馆大楼的房间根本不合适如此布局,才搞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模样。虽然是按照国宾馆来布置,当初却没什么“国宾”,东门市管理所的一干人便经常拿这个房间当休息室兼吸烟室,一条上好的波斯地毯就被荼毒的不成样子了。
每张椅子上都插着张名签,众人各位名签落座,少了叙位推辞的一番繁文缛节。
落座稍定,女仆们送上细瓷咖啡具,这是萧白朗督烧得高级骨瓷,招募来的佛山瓷器工人用按照他给出的工艺流程,选用上好的高岭土筛选过,再加上骨灰,最后用煤气窑以极高的温度烧出来。造型和纹样都是模仿按照现代时空,造出来倒也毫厘不差。
这种骨瓷目前烧造极少,除了少量发到广州给紫明楼使用,寻机开拓国内高级瓷市场外,余下的就留在临高自用。
咖啡是吴南海的热带作物园里采集的第一批咖啡豆手工焙烤出来的,气味芳香。吴南海给它取名为“黄金南海”。
夸克和李洛由在阿拉伯和印度商人那里见识过这种饮料,并不以为异,倒是这瓷器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夸克对这种瓷器爱不释手,李洛由感觉这种瓷器从外形到质地都不像是大明烧制的。莫非澳洲人也会烧瓷?再想他们既然是崖山宋人之后,里面有几个瓷器工匠也不足为奇了。
喝过咖啡之后,双方的谈话才算切入正题。
刘三在谈判之前已经在柳工作的工作会议上确定了谈判的几个基本要点,并且报请了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的同意。
一、李洛由为穿越集团运销商品。
二、李洛由必须协助穿越集团在当地开设字号,如果有必要可以开设联营字号。
三、李洛由为穿越集团采购指定的各项货物,货物的价格按照大宗采购每年进行一次谈判,临高方面有权选择使用用货物或者钱币支付。
四、李洛由在大陆及海外的分号为德隆汇票提供承兑业务。
但是在提出要求之前,大家想先听听这位大掌柜对临高有什么需求。
李洛由对自己的来意毫不掩饰,他恭维了一番穿越集团“船坚炮利”“世上罕有”之后直截了当的要求向穿越集团采购军火。
采购的量并不大,甚至具体的种类也只简单到了火炮火枪短火枪这三种。
刘三迟疑了一下,他没有料到李洛由当临高的真实目的是这个。他当然是来寻求贸易机会的,但是贸易的对象居然是军火武器?这不比卖纸张火柴,军火不仅要消耗大量的战略物资,在工业产能上也是个高消耗的项目。
而且军火是很敏感的战略物资,会大大影响大陆上的力量均衡。牵涉到穿越集团对外政策问题,更不是刘三等人可以决定的了。
没想到李洛由一上场就提出了一个超出刘三权限之外的问题来。在场的元老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洛由何等人物,见他们面露为难之色,知道这事情难办。不过他到临高来一多半就是为此,不甘就此了结,便道:
“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道来。”
刘三定了定神:“这件事情,不在我等的权限范围,要请示上面才能决断。”
李洛由点头表示理解:“需要多久?”
“三五天光景便有结果。”
“好,若是直接卖枪炮不便,能否代办炮厂?”李洛由又把第二个要求提了出来――其实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既然卖武器是大事,帮助造枪炮恐怕也得“上面”决断才行。
“你的要求,我一并呈报上去。”刘三苦笑道,“此事事关军国大事,望李东主见谅。”
“省得,省得。”
随后就是李洛由的贸易特权要求。临高这里是自由贸易,目前进口税全免,出口则部分免税。谁来贸易都不成问题,李洛由不是搭船来的小商人,他的手面大,实力强,要求的是贸易特权。
具体说来,是“澳洲货”的独家出口权。主要是澳洲的玻璃镜子。李洛由准备运销到南洋和印度去销售。而后者,他还准备通过果阿这个窗口向欧洲销售。
欧洲的威尼斯玻璃镜举世著名。不但价钱奇高而且产量有限。临高这里发卖的澳洲玻璃镜似乎源源不绝,价钱上要比威尼斯玻璃镜要便宜的多,特别是临高最近通过广州的渠道开始大规模销售价格便宜的各种材质玻璃镜粉盒,在价格上更有杀伤力。
这种粉盒体积小,重量轻,一艘海船能够运输大量的货物,即使加上长途货运的成本,运到欧洲销售也能获得100以上的利润。
这种小件高价的商品甚至都不需要运到欧洲就能赚取丰厚的利润。海船在前往欧洲的沿途各个贸易港口就能换取其他商品。实际上李洛由也根本没想过要直接运到欧洲去,他的打算是将这些澳洲货一部分销往果阿,再由葡萄牙商人运销到印度、红海沿岸、东地中海地区,一部分交给夸克,让他运往苏拉特,直接倒卖给当地的英国商人。当然这个秘密是不能说的。
“我愿意每年包销十万个,其中瓷得五万个、漆器三万个,其他二万个。”李洛由说,“价格按照你们在广州的零售价的五折。”
“太便宜了……”李梅直接摇头。李梅当然不能同意――目前紫诚记给高举进货价是零售价六折。如果给李洛由五折,他翻手投到国内市场上就能让高举的这块买卖一败涂地。李梅做生意的时候最恨也最怕的就是“串货”,经销商利用地区价格差倒货,最后把价格做得稀巴烂,谁也赚不了钱。
“打通欧洲的渠道,五折的价格不算为过,再说我要用船运到葡萄牙去,万里迢迢,风波险阻。”
“您的船用不着到欧洲,”李梅差点说出“其实你根本没到过葡萄牙”这句话来,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要留有面子。“只要运到果阿或者苏拉特就能脱手了。”
李洛由的笑容有点呆滞了。在大明知道果阿或者苏拉特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大明的海商很多,但是不是去日本就是下南洋,他们对马尼拉、巴达维亚这些地方很熟悉,但是对印度航线就一无所知了。
“再者我们在果阿的航线上已经有了一个贸易协定。”李梅还记得去年和李华梅签署的临高-果阿的航线垄断权协定。这个协定还有几个月才到期,而且商业部门总得意见是不再给予贸易垄断权,而是采取自由贸易的政策。但是这个垄断权的说法可以以此来提高自己的价码。
双方就这个问题展开了冗长的谈判。最后达成了和李洛由的贸易协议,李洛由可以运销一切穿越集团允许出口的商品目录上的产品销往除南直隶、两广以外的地区,包括辽东;这些商品的折扣与给予高举的折扣一致。
“这样的话我的成本就比高举高多了。”李洛由对这个条件不满,“我花在道路上的花销比他大得多了。”
“如果他要把货物运到辽东或者京师去卖的话,一样要支付运输成本。这点上你们的条件是一样的。”李梅道,“距离就是利润,距离就是价格。您和所有的商人都知道。”
销往苏拉特和果阿的商品,穿越集团给予额外的0.5的折扣。这笔折扣采用返利的模式。即李洛由在采购的时候支付全价,一个财务年度结束之后再将这笔折扣返还给李洛由,至于使用货物、现银还是流通券,悉听尊便。
外销苏拉特和果阿的商品,必须在前一年的十一月签订第二年的贸易协定,具体规定订货数量和种类,穿越集团给予其10的上下浮动额度。如订货额超出浮动额度,超出部分的返利折扣取消。
同时规定内销货物,按照大明的商业习惯,三节结账。外销货物,采用现金结账的方式。M!~!
第二十七节 深入合作
当然三节结账并非无限制的放账。财政部和德隆银行的意思是放账有一定的额度,相当于出口信贷。额度按照进出口状况随时进行调整。不过这笔信贷是无息的。
至于双方结算的货币,指定为临高流通券。
这让李洛由有点为难,更让韩师爷不知所措――白花花的银子不要,非要什么劳什子流通券?再说这玩意除了临高之外也没地方找去。
李洛由道:“流通券我是没有的,贵众难道不收银子?”
“我们这里的结算货币就是流通券,白银也好黄金也好只是一种商品。”陈策说,“没有流通券不打紧。你把大陆上的货物运到临高来销售,我们支付给你流通券不就是了。”
这位前银行信贷评审部的职员在德隆分家改制后毛遂自荐的出任了银行规划处主任。他做了7年的银行信贷评审,论起专业程度,出任信贷管理处处长是很正常的。但他实在不想继续整日的文牍工作,干脆申请了规划处的位置。
“这个――”这倒新鲜,不要白花花的银子,而要货物。这是哪门子做买卖的道理?做生意做讲究真金白银,有金银拿是再好不过,即不占地方,又不会霉烂,或花用或窖藏都很方便。
不收现钱的,要么是当地能够倒换到更赚钱的东西,要么就是当地根本没有现钱。澳洲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这样,”李洛由整理了下思路,“我运货物到临高来发售,赚到的流通券再来买你们的货物?”
“正是。”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李洛由摇头,“直接换货不就是了”
“好吧,那您说一面镜子换几斤人参?”
他顿时语塞,没有钱币这个等价物,根本就不好计算价格么
“若是这样,我得在本地设个字号,建货栈才行。”李洛由迟疑道,“额外的开销――”
“你设字号的地皮由我们提供,房屋营建你只要出钱,也由我们来建造。”李梅很大方,“另外,我们有一个包销的目录,只要你运来,我们全部按等级分价收买,不管数量多少。”
说着给了一份最新版的包买目录,上面罗列着三十一种包买货物和包买价格。
“这三十一种货物,免征所有进口税,而且全部按照指导价格由我们买下。”
李洛由看了看,煤赫然是名列第一,下面许多都是金属:生铁、熟铁、铜、铅、倭铅、锡之类;接着是粮食、布匹、棉花、油脂、木材之类的民生物资……他看到最后不觉眼皮一跳――马、驴。海南这地方要马和驴做什么?
“这些货物大多量大价贱,运销极其麻烦。”李洛由还是传统的做海贸商人的思路,喜欢价值大,物件小的东西。
“利润不大,但是东主您的成本也不大。”李梅继续分析,“这些货物大多可以在南方各地买到,运过来就有钱赚。再说量也大,一包赚就算只能赚几分钱,累加起来也是个大数目了。这包赚不赔的买卖还不够好?指导价格我们都是按照广州的行情价再上加了一成的毛利在里面了。”
这样算来,自己的利润也并不低。而且货物只运到临高,一年之中可以运上几十次,小型的船只也可以运输。不比下南洋西洋,要候风信,要耐得了风浪的大船,要花大钱雇用通针路的舵工火长。
“至于包买之外的货物,你尽可以运来发售。目前来说,海关对大部分商品免征进口税。”李梅说。
双方的一般商品交易就这样谈成了,同时确认李洛由在临高开设辽海行的分号,专门负责本地业务接洽。
“另外,我们还将为会为你提供出口信贷。”
“出口信贷?”
“万一你的额度不够,手里现金也不足。你又需要大量的进货,我们可以提供额外的出口贷款,利率从优。不过,如果是限制出口目录上的商品,就不能得到贷款。”
以李洛由的手面,只要一纸便条,就广东随时能够调集十多万两的银子。对这种繁文缛节的所谓信贷额度之类原本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这里既然只收所谓的流通券,这套东西对他来说就变得很有用了。
双方又就辽海行分号的具体事宜作了协商。李洛由认为这间分号除了作为接洽之用,也可以进行一些零售业务,照临高目前的情况来看,零售业务未来会很有潜力,现在权作是打基础。
李洛由在和李梅等人的谈判中已经摸透了澳洲人的商业习惯。澳洲人谈生意的时候没有情面只有规矩,也不讲究什么暗示,一切都要当面说清楚,做什么都要落笔为据,所以在谈判的时候,关于这所分号的细节面面俱到的要一一谈清。
他已经知道临高最好的市口在东门市,于是明确要求地皮必须在东门市。
“可以,不过面积有一定限制。”李梅当即同意,“只能给200平方米的建筑用地皮。”
“这是多大?”
“大概三分之一亩。”
“这如何盖柜房?”李洛由大为不满,他才不要盖三层四层,连个院子都没有个鸽子楼,“我出钱买就是。”
李梅道:“东门市的地价很高……”
“多少钱一亩?我买十亩”
“看你要哪个地块。”
“什么?”李洛由想这伙澳洲人还真是够奸商的。
“东门市现在是临高的一类地区。原本地价就是最高的,”李梅不失时机的摊开东门市规划图,“您看,这几条街道属于一类地区中的甲级,地价最高。而且地块普遍偏小,东主想买十亩还没这么大的地块。”她的手指在规划图上指指点点,“您要买得地块大,不如买这边的,刚刚修好路,现在稍微冷僻点,过几个月就热闹了。很有升值潜力。”
“升值?”李洛由的概念里除了收租子的田地和有收益的山林之外,一般的地皮是不会有大起落的。而且他买地皮是为了造分号,就算地皮涨到几万两一亩又能如何?难道把分号卖了?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李洛由在东门市新开发的街道旁买下了十亩地的一个地块。其中一亩算是李梅代表商业部无偿赠送。
陈策随即提出了希望双方建立联合汇兑业务的要求。
李洛由沉思了一会,广州德隆银行发出的汇票,最近在广东已经渐渐流行开了。他们的手段无非是采取联号的模式,在有大笔款项流动需要的商家之间进行联营,互相兑付。对用户来说的确是非常方便。
不过,这种联合汇兑有很大的风险。李洛由想。汇票这东西说到底就是一张纸片,完全可以被用来做资金流动。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势头,有的商家直接将收到的汇票不兑现而是重新转让支付出去。这样固然方便,但是必然有人会想到通过虚开汇票的方式来进行增加流动资本――一百两银子本金可以当一千两流动。这种击鼓传花的把戏建立在信用的基础上,一旦某一家出票商号或者承兑商号出现问题,就会出现崩盘的风险。
这件事情倒不能不慎重。他再三考虑决定拒绝。拒绝的理由不仅是其中蕴含的金融风险。还在于政治风险太大。澳洲人在临高足以自保――这点他有相当的把握,不过他们在大陆上的产业可就很难说了。万一官府翻脸,在大陆上对临高的产业进行查封没收,作为联号要承担的损失是毁灭性的。
当然,官府是否翻脸,翻脸翻到什么程度,这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德隆也好,郭逸名下的产业也好,从来就没有自称是澳洲人的生意。如果澳洲人功课做得足,钱花得到位,官府对这些产业不闻不问或者明着轰轰烈烈,私下网开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既然风向不明,自己就没必须急于去插一脚。
于是他委婉的表示了拒绝。
这个答复让陈策有点意外,在他看来联合汇兑虽然有风险,但是带给李洛由的好处更大,绝对算得上是“双赢”。
不过,就算他再三向他阐述这个业务的风险控制和潜在利益,李洛由还是不为所动,左顾而言他。
这个滑头刘三心里暗暗着急,四点目标中其他…顺利的达成了共识。唯独这个德隆银行最为看重的业务被打了回票岂不是自己谈判不力?连连向李梅使眼色,要她加入战团。
李梅是商海老手,见这情形知道再说也无用,反而露了己方的软肋。对方反倒是要起疑心,以为德隆有什么问题,急于要找实力雄厚的合作伙伴来注资。
要是这李大掌柜这么想的话,别说和德隆合作,恐怕就是贸易协定他都要重新考虑考虑了。
于是李梅便插上话去,慢慢的将话题转移到和夸克谈生意上去。
夸克也得到了一份贸易协定:夸克有权可以向临高运销任意种类的印度和欧洲商品,享受和其他贸易商一样的部分商品免征关税的权力。
穿越集团规定他到临高的每一艘船必须运来不少于总载运量的三分之一的印度硝石和紫胶。除除此之外,他必须运来数量不限的呢绒、梳过毛整理过的羊毛、鞣质过的羊皮和牛皮、棉布、棉花、黄麻。另外每年向临高运送印度鸦片五百箱,按照20英镑一箱的标准包装。合计10000磅。
“鸦片不准多运,准定五百箱。超额的全部没收。”李梅说,“另外鸦片不免进口税。”
“这个没问题。”夸克想鸦片又不是什么紧俏的东西。几十年前就由英国商人向大明贩运,一年最多能卖二三百箱。
“另外,还有几笔买卖要和夸克先生做,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李梅说。
“好,那以后再谈就是。”夸克很是兴奋。
贸易条件让夸克精神大振。一直以来他这个英国人就没找到什么大明需要的商品。他能贩卖的,无非是产自印度和东南亚的香料、海产品和一些奇珍异宝。他几次企图运销英国呢绒和印度棉布全以惨败告终,现在终于有了大宗商品的出口可能性。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用必须流通券结账,不过李梅告诉他,他可以用流通券在商馆采购白糖的时候这英国人兴奋的连连搓手。白糖这东西可是太抢手了,而且不需要千里迢迢运回英国去,运到苏拉特就能脱手获得。英国商人除了运回欧洲之外,还能运销到波斯和阿拉伯地区。
当晚,李洛由拿着算盘不断的算计着销售哪些商品才能获得最大的利润。稳妥的角度来看,这三十一种包买物资是最合适的,尽管利润不高,但是对方有多少要多少,利润是非常稳定的。
可惜他最好卖最有利润的东西对方却不怎么感兴趣――人参鹿茸之类的辽东货,在大陆上极其抢手,澳洲人却兴趣缺缺。
而最关键的是,对方对卖大炮的事情似乎不大愿意,照他的想法,武器上的钱是最容易赚得了。葡萄牙人不想卖是
不知道润世堂对这些货色有没有兴趣?杨世祥应该是有的,他知道他曾经向杨世祥趸过这类货。他忽然想到,这叫刘三的澳洲人既然是润世堂的二东家,润世堂的利润他也有一份,自己可以从他身上打开缺口来。
不过这是件长期的工作,自己在临高不能久留,他盘算着,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便叫人把韩师爷和顾葆成都叫来了。至于夸克,有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知道。
“好了,咱爷们也看到了,澳洲人和一般的红毛人不一样,和我们大明也不一样。”李洛由说,“葆成,你坐吧,你说说看,这澳洲人如何?”
“澳洲人重利。”顾葆成犹豫了下,“不过侄儿看来他们虽然重利,却也讲信用。”
“不错,”李洛由说,“澳洲人的确重利。不过这伙人和一般的西洋人还是不同的。”
韩师爷道:“他们若是全然重利,今天也就不会不答应卖炮给我们了。”
“他们愿意不愿意卖,还犹未可知。”李洛由说,“不过看今天的样子,买炮的事情不一定能成――这伙澳洲人在临高恐怕另有所图。”
“澳洲人隐然有割据临高之意。”顾葆成冲口而出。
李洛由用扇子轻轻的拍打着掌心,良久才点点头:“他们的想法一时半会我们也猜不透。不过澳洲人在这里恐怕会呆得很久。大有买卖可做。”他忽然问顾葆成,“葆成,你来当这个临高分号的掌柜如何?”
顾葆成大概没料到姑父有如此一问。顿时瞠目结舌。良久才道:
“姑父既然栽培小侄,小侄自当竭诚效力”
韩师爷知道这顾少爷在李洛由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比儿子看得还要紧的人物,妻子娘家的香火。把他放在临高这样的即偏僻还是澳洲人的地盘上?赶紧劝谏道:
“老爷请三思,这里不比大陆上――”
“不碍事。”李洛由说,“这里反倒比大陆上的字号要容易做。”
临高这里的商业环境和社会环境比较单纯,要应对的也只有澳洲人一家而已。不像在大陆上,需要掌柜八面玲珑,有应付三教九流的手段才能支持门面。而且澳洲人固然重利,却绝非不讲道理规矩的人,比起西洋人又强得多。
“在这里你就掌柜的,掌柜的该有的权我一概给你。”李洛由心想,这孩子长期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见多识广,但是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有多少就很难说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有个独自历练的地方。这二天下来,他对临高的社会环境是相当满意的。
“是,侄儿一定兢兢业业。”
“嗯,你自己从来没有独当一面过。你是转眼就是要娶亲成家的人了,不能总在我的羽翼之下。临高这里环境比大陆上清明,乌七八糟的事情也少。你一个人独当一面我也放心些。”李洛由吁了口气,“只要好好的和澳洲人处好关系,把生意上的事情接洽好就行。”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内侄。接着道:“这个字号我另外给你一千两银子的本钱。除了和澳洲人联络接洽之外,你自己要做什么买卖就做什么买卖。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概支持。做赔了也不碍事。”
“是,”顾葆成恭恭敬敬道,“只是还要请老爷派下得力的管事和伙计协助侄儿才是。”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手里的人你随便挑――你自己选人。选谁是谁。”李洛由道,“选错了不打紧,知道错了还能改。”
韩师爷知道了李洛由的意思,不再劝谏――让这位公子历练历练当然是好事。不过他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老爷,”他小声道,“这伙澳洲人在临高有割据之心,若是朝廷派兵讨伐,临高就成了修罗地狱……”V!~!
第二十八节 奴隶买卖
第二十八节奴隶买卖
洛由想,朝廷恐怕是没这个本事。且不论澳洲人的火器到底有多犀利,就澳洲人在博铺的设防和海峡里的快船,朝廷不出动个几万大军一二百条战舰,恐怕澳洲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倒无需担心,澳洲人船坚炮利,要动他们怕不容易。”李洛由故意不压低声音,看这个侄儿的神情如何,见他并无惶恐,愈发觉得此事可行。
“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葆成你丢下铺子马上走人,我也绝不会怪罪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不丢人。”
“是,侄儿谨记老爷教诲。”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番派谁到临高来协助办事,这处字号的买卖怎么做,准备哪些货色,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如何脱身,广东怎么接应都一一计较停当方才各自安歇。
李家诸人在议事的时候,夸克却被悄悄的请到了润湿堂中刘三的办公室来了。
他被一个提着灯笼的仆人引领着,穿过漆黑的备弄,无人的夹道,七转八弯晕头转向之际,他被带到了一处院落中。院中灯火通明。刚才和他谈判过的刘三正在房前迎候。
夸克被迎请到一间厢房里,一进去就大为诧异,这里的灯光怎么如此的明亮?李洛由住的院子,杨家是竭诚供应,房内烛台都在四座以上,同时点亮灯光也很幽暗,这间屋子却像点了几十支蜡烛一般。
光源是从屋里桌子上的一盏灯具中发出的,玻璃罩子下一撮火苗正在跳动,发出的光芒把整个房间照得雪亮。
屋子里布置的很简单,一张中国式的书桌,几把漂亮的藤椅。除了刘三之外,屋子里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年轻男人,中等偏胖身材长相普通,一脸书生样,脸上戴着一副架子,镶嵌着两块玻璃。夸克知道这是眼镜,不过这样把眼镜直接架在在脸上的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此人坐在椅子上,默然无语。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夸克先生,请坐吧。”刘三笑着说,“我们还有一笔另外的买卖可以谈。您一定有极大的兴趣。”
“很好。”夸克想,这笔买卖只和他一个人谈,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刘三起身把屋子的门关好,又严严实实的拉好窗帘。夸克见刘三如此谨秘,不知道要做什么,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夸克先生,我们要放心的坐下来谈生意,不得不谨慎些。”坐在藤椅上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突然开口了。而且说得是一口英语。
夸克吓了一跳。这个时空里英语既不是学术的语言又不是贵族的语言,不过是欧洲无数种语言中的一种而已。很少有英国之外的人会说英语。
他到大明来最感到痛苦的就是会说英语的人几乎不存在,为此他不得不自己学汉语。汉语学得七七八八,到底隔了一层,表达含义有时候会觉得很困难。现在忽闻有人能说英语,心情大为轻松。
古英语和现代英国英语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不过两人之间总算能畅通无阻的交流了。
这个说英语的人是徐天琦,此人是学语言的大学生,精通英语德语,不过D日之后没什么用处,一直沦落在基本劳动力群体中,后来马千瞩要搞机械式卡片数据管理系统,要人翻译技术资料才把他借调到大图书馆去搞翻译,翻译完了之后又成了基本劳动力
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广大基本劳动力群众激动的表示:“我们的春天终于来了”。徐天琦被正式调到外事部。到了外事部其实没什么事情好做,主要的工作还是翻译技术资料。这次算是有了正式的工作。
“夸克先生,你贩过奴吗?”
夸克摇摇头:“这是很危险的买卖”
贩卖奴隶是件一本万利的事情,一船奴隶即使路上死掉一半还能赚到百分几百的利润。但是其中的风险性极大。船只在非洲的黑奴贸易站上要停留等待内陆的奴隶贩子把奴隶送来期间很多人会染上可怕的热病,一命呜呼;这买卖的利润太高,到处有人窥觑,袭击奴隶船袭击商站的事情屡有发生。如果在驶往南美的路上被西班牙人捕获,上到船长下到水手很可能会被活活的吊死,或者交给宗教法庭处置,就算抛弃信仰改宗天主教也要服多年奴隶般的苦役才有机会脱身。
敢于做这种贸易的人,都是最大胆,最无情也是最肆无忌惮的人,夸克在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想过经营这种生意。
“现在有一个机会――”刘三通过徐天琦把要他贩运东南亚土人到三亚的生意阐述了一遍。“……你贩运到三亚的土人我们用糖、茶叶或者生丝来支付。”
夸克犹豫了下说道:“你们需要奴隶,这个我理解。不过为什么要这种土人?他们又矮小,又懒惰,而且十分凶残。不是干活的料。”
“奴隶有懒惰和凶残的么?”徐天琦说道。
夸克点点头:“好吧。不过对捕捉贩运奴隶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这个计算在你的成本之内。”刘三说,“我相信英国商人正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华贸易港而烦恼。”
英国商人在南洋没有立足地,不得不在荷兰人的地盘活动。而荷兰人想要的是垄断的对华贸易,先是在万丹搞摩擦,接着又在安汶杀了八个英国人。英国人怀恨在心,天天叫嚷着“安汶大屠杀”,想用这个义正词严的借口狠狠的报复下荷兰人,但是英国人在东亚的实力微不足道,根本不是荷兰人的对手。至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东亚和东南亚属于根深蒂固,连荷兰人都啃不动,英国人就更不用想了。
“你是说――”
“请看。”刘三打开一幅南中国海地图。
“这地图是你们绘制的?”夸克大为惊讶,这地图绘制的太精美了,不但精美,而且将原本许多没有测绘过,纯属臆测的海岸线都绘制了出来。
“不错,”刘三说,地图是一级管控物品,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这里就是琼州府。”他指着海南岛。
“我们在这里。”他指着临高县所在。
“你们准备开放这里作为自由贸易港?”夸克问。
“不,不是这里。临高作为贸易港来说还是有欠缺的。”刘三说,“确切的说,是在这里。”他指着海南岛的南端。
“这里什么也没有。”夸克说。
“不,这里有我们的一处港口。”刘三说,“你只要把奴隶运到那里去,我们就会支付给你最好的白糖和冰糖,还有生丝。”
“你们在那里有一处港口?”夸克夸张的叫了起来。这个地点他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从地理位置来看,是中国大陆到东南亚地区的必经之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比起荷兰人占据的福摩莎,此地离中国大陆的距离更近。英国商船停泊在这里的话非常方便。
如果在这个地方设立一处货栈……夸克眼前的黄金又开始飞舞起来。
“我想亲自去看看。至于奴隶……”夸克还是犹豫。贩卖奴隶固然一本万利,但是做起了颇为不容易。不像非洲黑奴,已经形成了产供销的链条。东南亚没这行,夸克想干就得自己建立一条链条。
参照非洲的模式,得买通几家当地的土酋捕奴,用商品交换俘虏,还要在当地建立囤积奴隶用的贸易站。这个贸易站必须有相当的防御能力才能避免眼红的同行或者随时随地可能背后捅一刀的当地土酋的袭击。
这是一笔巨额的开销。夸克计算了下大概的费用。最后摇了摇头:
“这笔买卖我做不了。一开始的投入成本是我无法承受的。”为了表明自己所言不虚,他把需要的各种投入一一向刘三开列。
“我要造船或者买船,我还要雇用足够多的人手来办理各种事务;贸易站需要要塞化,得购买大炮和武器,装备一支小规模的卫戍部队,还要给当地的土酋馈赠贵重的礼物,否则他们才懒得为我捕奴,更不用说给修筑贸易站的地方了。”
“我们向你发一张奴隶贸易的专利权证书。”商务和外交部门早就做好了考虑,“准许你享有对三亚的奴隶贸易垄断权,为期五年。”
专利权证书夸克的眼睛亮了。有了这张专利权证书,他就能以此来组织一个股份公司,募集股份,拉更多的商人来参与这件买卖,资金上的问题迎刃而解。
“怎么样?你有这个就可以去组建一个股份公司了。”刘三似乎知道他想什么。
“是,如果有这样的专利,资金问题就好办多了。”夸克对李洛由造炮厂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这种事情哪有贩奴来钱快
“不过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夸克说,“我要到苏拉特去一次,募集股份。还要买船招募人也得今年年底才能运送第一批奴隶。”
年底的话,正好赶上田独的基建基本结束,开始采矿,第一批奴隶运到正好投入使用。
“可以,不过你得抓紧,如果你不能在今年十二月底之前运到第一批奴隶,专利证就无效。”
夸克眼见钱财在前却还要等上大半年,不由得急得满身冒火,当下满口应承:“好,我保证一定运到。”
“这张专利证只包括东南亚土人,除此之外,你不得贩运其他奴隶过来。除非我们要求。”刘三警告道,“只要有一次发现夹带了其他人,专利证就无效。”
“我要求在这个――三……亚设立一处货栈。”夸克随后提出了要求。
“可以。这里既然是贸易港,就欢迎商人。只要你们按我们的法律办事。”
与此同时的夜里,百仭城里召开了一次国务会议,就是否向李洛由销售军火进行讨论。
大多数人对卖军火持反对态度:销售优质武器给一个潜在的敌人,其危险性不言而喻。万一大明来进剿,穿越众可不想尝尝自己铸造的拿破仑炮的12磅炮弹的滋味。如果李洛由转手倒卖到辽东的话,后果更加严重--属于严重破坏了大陆均衡。历史上关宁军就是运输队,丢了许多火器给后金,而且再过几年就要发生的登州之乱更使得一大批火器、使用火器的士兵和技术人员落到了满清的手里,后金进而开始制造自己的红衣大炮。李洛由要是倒卖的话,火器优势就会更早的向后金倾斜。大明依赖火器的防御说不定就此崩溃也未尝可知。
有一部分人认为可以制造劣质大炮,性能略高于红夷大炮就好,另外还可以批量销售质量较好的火绳枪。专门开设一个向大明供货的武器车间。
“同志们,造武器是要金属的,我们的铁、铜至今还是依赖进口,属于战略物资,一门大炮要用多少生铁或者青铜?大家算过没有?广州站辛辛苦苦买来,我们造成大炮再卖掉――这种做法太奇怪了我们不缺这几个钱。”马千瞩说,“而且生产火炮火枪还需要消耗能源,不管是电力还是煤炭,还没法说到了充裕的地步。”
“搞来料加工如何?一门炮要李洛由出多少铜,多少铁,多少煤炭,而且要超额的给……”
“意义不大。”展无涯说:“大家别忘记造炮还要消耗工人的工时和机械损耗。这都是成本。”
于是出口武器的事情就给否决了,有人提议出口临高产的30式左轮枪,这种枪无论消耗的金属还是工时都非常少,而且弹药上不管是大明还是后金都搞不定,要用就得向临高购买,很容易从弹药上卡死对方。
“另外左轮枪也不能用来上阵杀敌,在土著看来不过是奇技yin巧的东西罢了。将军文官搞一支护身肯定很受欢迎。”
“这倒可以,不过人家未必想要。你知道这是奇技yin巧的东西,李洛由不傻,自然也知道派不上大用处。买也买不了多少。”
“还有么,我很怕有一天某个元老看戏的时候,锦衣卫的特务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掩过来,用30左轮给他的脑壳上来这么一发。”参加会议的午木说。他是作为政保总局的代表来评估出售军火的政治安全性的。
最后决定不销售军火。邬德却表示,可以考虑帮助李洛由建立炮厂。
“大炮不卖卖炮厂?”程栋表示无法理解,“我怎么觉得本末倒置。”
“严格的说是卖一些简单的设备。适当的扩散技术,”邬德的建议是,利用李洛由要开设炮厂的机会,向他销售简单的工业加工设备。
“比如炮膛镗光镗圆,这在中国传统制炮技术中是没有的,我们卖几台专用的火炮镗床,就能大幅度的提高他们仿制红夷大炮的水平。威力有提高,但是提高的有限,不影响我们自身的安全,对大陆均衡也不会很大的影响。”
除了火炮镗床,他还建议提供铁模铸造技术。这种技术能够提高火炮的成品率,使得炮身更为耐用。同时提高火炮的生产效率。
“铁模铸造在火炮生产领域不是什么先进技术,我们自己生产火炮以后主要是采用罗德曼法和整体铸造深钻两种工艺,铁模具铸造术给李洛由不会对我们的技术优势任何影响。”
除此之外还有鼓风机,这也是可以提高生产效率的设备。
“动力呢,难道还要提供蒸汽机吗?”
“现阶段先供应水轮机或者风车。”邬德说,“当然要提供变速箱,不然这两样都不能用。”
“这些设备卖出去之后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马千瞩不大理解。
“卖炮卖军火消耗资源,卖机器设备也要消耗资源吧。”
“倒是可以卖服务,就我们制造零件的质量水平,李洛由看到维修保养费账单恐怕要疯了。”展无涯说。
“不能单纯从赚钱上去考虑。至于消耗资源我们应该这么看。卖大炮给崇祯那是净消耗,卖机器是一种造血,”邬德说,“我们不能永远靠自己生产一切不是?这很不经济。迟早要把一些生产领域开放给民间的。既然开放给民间,当然不希望他们继续沿用传统的手工方式来制造,否则我们的装备制造业就永远也发展不起来――缺少足够的订货。”
只要见识过穿越众的工厂的,无不为工业化的生产效率所折服。杨世祥已经在跃跃欲试把药厂改成机械化,但是临高本地的经济力量太过薄弱,有资金投资工业的人寥寥无几。工业又要占用大量的人口。本来劳动力就偏紧缺,再增加民营工业的需求,人口瓶颈就愈发突出了。
如果近在咫尺的即有大量资金又有许多人口的珠江三角洲也加入到这个工业化进程来,临高的装备制造业就能得到极大的发展。而且会形成对临高工业的依赖性。机器设备的供应、维护和升级都要依赖临高的工业。M!~!
第二十九节 铸炮厂
第二十九节铸炮厂
但是要让人知道机械设备的好处,必须眼见为实。穿越众又不能把人都拉到临高来见识见识临高的工业能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大陆上设立一个样板。李洛由既然要建立炮厂,这就是最好的样板。邬德相信这些设备在生产中表现出来的效能带给土著的冲击力会非常的大,足以引起他们对新技术新装备的兴趣。
“明末的工商业还是非常发达的,已经有一批工场主的存在。”邬德说,“江南我们一时半会还插不上手,但是广东这地方还是有潜力的。我们通过设备升级的方式使得本地兴起一批新兴的工厂,掌握比较原始但是成规模的工业生产能力。对我们未来对珠江三角洲的控制和工业化进程就打下了一个基础。”
从长远来看通过控制装备制造业就可以控制所有的制造业。这样的技术扩散对临高的技术霸权不会有任何损害,而且通过源源不断的外部订货还能刺激临高本地的装备制造业。
“不过大明的人能把炮厂和生产力联系起来吗?他们看了之后最多人为:这座澳洲炮厂很强大,但是也仅此而已。不会和织布纺纱之类的民用工业联系起来。”
“嗯,我也觉得怀疑,”展无涯说,“现代人生活在工业社会里,有起码的工业常识。古人的话,一般商人恐怕没有这个联系能力。”
“大概铸造场会意识到。比如机械化的鼓风机。”
“我们不能太低估土著的创造力。”邬德说,“再说风车和水轮机在国内原本就是有的,我们提供的不过是一个升级版本,效率更好,出力更大,起码这两者的价值多数人是看得明白的。”
这时候文德嗣咳嗽了一声:“我想质询一下。根据我们的战略,秉行的是‘不干涉’的‘大陆制衡”战略,现在不是向大明卖炮,而是直接输出造炮的工具,军工技术扩散这有违战略政策吧。”
“我觉得可以忽略不计。”邬德说,“王尊德本身就是造炮狂人,他每次组织铸炮都是动辄百门计算的,我们提供设备,无非是他的炮质量好一点,制造速度快一点。最直接的结果无非是能多造一些大炮。”
邬德说:“最后,就算我们现在给他们12磅拿破仑炮,我也认为明军奈何不了建奴。几件新式武器改变不了什么。”
多一些大炮并不会挽救大明的命运,这是历史所证明的,孙元化聘请葡萄牙人做教练,在登州编练的使用西方火器的新军在大明的内乱中覆灭证明了“器”并不能挽救大明。从这点来说,穿越者卖给大明一些设备也不对对大陆的均衡产生质的改变。
“诸位,我提醒大家有一个问题不要忘记了。”于鄂水再次跳出了提醒大家,“郑芝龙就抚之后从熊文灿手里拿到了大笔的援助,从大型战船到火炮,福建布政司给了他许多援助。广东福建毗邻,王尊德又是造炮大户,很有可能一部分火炮会流入郑芝龙的手里。”
“郑芝龙现在自己打李魁奇还忙不过来,不然他早就来打我们了。”邬德不以为然,“就算有几门炮落到他手里,也用在李魁奇身上了。
就这个问题在国务会议上争论了很久,最后达成了一个妥协方案,只输出水轮机、风车、变速箱、鼓风机和火炮镗床,不输出铁模制造技术――后者对火炮的生产速度提升很大。尽管有人估计以大明的悲剧的财政状况来说不大可能造出太多的火炮来。
接着有人在国务会议上提出,虽然技术扩散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何扩散,扩撒哪些技术,最好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进行评估,以免对战略形势构成威胁。
于是决定在科技部下成立一个“技术统筹办公室”,专门负责对输出技术和产品进行评估。
李洛由不知道为这个问题召开了秘密会议,随后的几天里他很悠游,到处游览。刘三本着展示实力的意思,也安排他到处参观。
圣船现在是热门景点,对李洛由这样够得上国宾资格的人来说肯定要去看看。第二天一早,刘三就陪同他坐马车到了博铺,进入铁丝网围绕的海军码头。
李洛由仔细的看着穿着蓝色制服,戴着草帽的澳洲兵们,他们和在东门市看到的士兵又不一样,除了制服是蓝色的之外,戴得是圆顶的有檐平顶草帽,草帽上还有黑色的布带绕着,在脖颈后垂下两根飘带。
刘三给他和夸克各准备了一张新得“证件”,上面用醒目的红戳子盖着“当日有效”和“一次有效”。
验过证件和文书,刘三带着他们登上了一艘划艇,前往丰城轮。
李洛由踏上丰城轮的甲板的时候,站在这即高耸又开阔的甲板上,海风吹过,他的腿脚忽然有点迈不开步了。
好容易调匀了呼吸,慢慢的迈步向前。脚下的粗糙的钢铁甲板。巨大的生满锈迹的锁链。李洛由小心翼翼的走到船舷边向下看去,下面是碧幽幽荡漾着的海水,不觉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收回目光。
虽然是船,却感觉不到一点摇晃起伏。真是坚如磐石。
李洛由摸着冰冷的钢制船舷,这样的船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沉吟片刻问刘三:“这船如此之大,如何行驶呢?”
“用机器。”
“机器?”李洛由问,“机器,若非用马牛牵引,就是风车水轮,风车水轮显然是不能的了,莫非船腹中有许多马牛驱动?那得多少马牛才行”
“就算马牛再多,也驱动不了。”刘三想这李洛由还有点见识,有“动力”这个概念,“用得是蒸汽之力。”
其实丰城用得是大型船用柴油机。刘三觉得没法解释内燃机的概念,干脆拣一个简单的说。
“蒸汽?能让我看看吗?”
“有何不可?不过这船上的机器极大,下面又黑,看不清楚,工厂里相似而小得。”
“船上用的机器也能用在工场里?”
“为何不能?”刘三觉得奇怪。
李洛由不再追问,久久的注视着甲板上的那门泛着青光的阿姆斯特朗线膛重炮,看着下面的圆形滑动轨道和旁边矗立着的巨大的圆锥形炮弹。
原本他一直怀疑这门炮是不是摆样子的西贝货。别得不说,这样的巨炮岂是人力能推动的?但是如此的铁船都能被驱动从万里之外的澳洲来到临高,这门炮又算的了什么。
澳洲人在这里下如此的本钱,原来还有这样的利器
想到这里,从临高买炮的希望忽然变得非常迫切起来。他忽然小声的对刘三说;“贵上关于卖炮的计较可有眉目了?”
此事刘三虽然还没接到正式的通知,但是会议上的情况已经正式通报给他了。卖炮的事情没戏是肯定的了。他含糊其辞道:“尚未听说。”
“此事若能得三老爷襄助,李某感激不尽”说着使了个眼色。
刘三当然明白,不要说自己真得去帮忙,就是透出一点风声来,对方马上就会有贵重的礼物致送。昨天在东门市上,他要送给李梅的人参虽然不知品相如何,但是绝不会是便宜货。这还不过是见面示好之礼,若是要拉拢自己请托办事,一支百年极品老山人参这李大掌柜都不会手软。
但是这种好处是绝对收不得的。昨天李洛由要馈送礼物给李梅的事情,当晚就有报告送来。他只好含糊其辞道:“此事须得耐心。”
李洛由做眺望海景状,用几乎听不出的声音问:“有哪几位需要李某打点的?”
刘三只好装没听见。
李洛由见这群澳洲人个个铁了心的不收任何贿赂,有些失望。再转念一想,一般的财货珍宝他们的确也不稀罕,至于人参之类,大约海外之人不识得它的好处。看来只有美人计能够奏效了。
一路盘算着,他被带到了博铺兵工厂。此处是是穿越集团的主要火炮制造基地。这里是陆海军火炮都生产的。不过海军对火炮的需求很大,现阶段主要生产海军炮。
为了安全起见,这座兵工厂本身就是一座要塞,石块地基红砖墙壁的高大墙垒,堡垒式的正门和壕沟。门楼前有荷枪实弹的海兵站岗。高耸的红砖墙内不断的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撞击声,白色和黑色的烟雾不断地从墙后散发出来。空气中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
李洛由迟疑了一下,看夸克也很迟疑。这地方看着就让人害怕。两人不约而同的画了个十字,又默念了一段**,方才随着刘三进去。
兵工厂里,是一座又一座的铁架房子,每座房子都有三层楼那么高,大门开着,里面装着乌黑的钢铁机器,正在不知疲倦的轰鸣着。铁条路上,工人们推着滑车,车上装满了铁锭和钢块。
他们参观了铸炮车间,十几座化铁炉同时开工的巨大热量让两人几乎无法站稳。工人们穿得严严实实的,连脸上都裹着毛巾,还戴着黑色的眼罩。
通红的铁水发出“嘶嘶”声流向浇注口。一时间烟雾弥漫。让夸克猛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脸逃了出来。
李洛由相比之下要好得多。自从要承揽铸炮的买卖,他就经常到铸造场去看工人们如何造炮。所以这会还忍得住――他很想要看看着出了名的“澳洲大炮”是怎么造出来的。
就现在看起来,这澳洲人的铸炮也没有超出他的意料,还是做模具,浇注。当然他们的规模要大得多,用得工具和设备也多,干起活来比佛山的工人要快得多。
但是他在下一个车间马上发现了不同之处――铸造好的炮胚居然是实心的这如何用?只见工人用一部吊车吊起炮胚送到一个个火热的烘炉中加热,待到一定时候又把炮胚吊起来,红热的炮胚被小心翼翼的吊装上一台铁滑车,夹在一对巨大的铁具之间,然后这个夹子转动了九十度。工人们把车子推到了一台大型的落锤机器前。
在蒸汽的弥漫中,李洛由看着那巨大的铁锤从架子顶部滑下来,狠狠的捶打着红热的炮胚,工人们操作着铁夹子,乘着铁锤被重新提起的间歇转动着炮胚,让铁锤逐尺逐尺的锤击着。红色的火花在巨大的锤击声中不断地爆裂出来。坚硬的铁快在锤击下象面团一样被改变着形状,
巨大的震动声和热量让一行人几乎无法在旁边多待一分钟。李洛由看了一小会已经汗湿重衫了。
刺鼻气味,浓烈烟尘,巨大的噪音和机器表现出来的强大的力,不管是李洛由还是夸克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夸克见过的最大场面是英国的呢绒织布场和造船厂,但是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安静的花园了。
穿着被烟尘和汗水染成黑色的衣服的工匠们在这烟尘和噪音中工作着,操纵着巨大的机器,他们奔走着呼喊着,十几个人一起用力推动某样机器,他们筋肉突起,一个个显得孔武有力。李洛由不禁毛骨悚然。这好象魔鬼的军械库,地狱的锻冶场
一种恐惧浸染了他的内心。他觉得自己正在失去自制力――上帝,难道我的灵魂要在这里迷失吗?他暗暗的祈祷着,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却不让他离开。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这是一种力量,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见过驾驭过的力量。有一扇门忽然向他打开了,他情不自禁的想看个清楚。
锻造完成的炮胚被装在铁滑车上送走了。李洛由在下一个车间又看到了它们,他想在也该不是刚才锻打过得,因为车间里还堆着好些炮胚。这里装着许多黑色的机器,底座是石头的,工场的屋顶上,是飞速转动的一根一根的铁轴,许多皮带从轴上延伸下来,飞速的转动着,带动着许多铁轮在转动。
被捶打过的钢铁铸块被装在一个个巨大的铁床上,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缓缓的前进,仔细看的话,他发现炮胚是在快速的旋转着向一个刀具摸样的东西凑上去,一缕缕铁屑连续不断地从炮身上飞出来。与此同时炮身上不断的淋下气味难闻的油,似乎是从刀子上流下来得。
很快,原先经过捶打斑驳不平的炮胚就变成青光闪闪的光滑表面了。
李洛由顿时呆如木鸡。“削铁如泥”是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见过能削铁如泥的日本刀剑,但那是最好的百炼钢造得,花得功夫不计其数,在日本也是宝刀之类。澳洲人居然用这样的宝刀切削大炮
下一个场面他更加震惊,炮胚被固定在一个架子上,一把多棱的钢刀飞速的旋转着,在实心的炮胚中间旋转着,铁屑不断的被刀头带出来,还混杂着黑色的污水。一股烧热的铁器混着油脂的气味弥漫在空中。
原来这炮膛是用刀子钻出来的,澳洲人的刀好厉害李洛由想,这不是木头,是大铁块铁碰铁最多是出个缺口,怎么还能挖出洞来?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成品,大小不一的炮管青光闪闪,被装在铁滑车的铁架上。李洛由暗暗算了下,光这个铸造工场里,同时就在造五十门以上的大炮要在佛山,工人原料全部够用也得造上五六个月的――光一个浇注的泥模干燥就得等上一个月。
“真是叹为观止”李洛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难怪大家都说澳洲人火器天下无双这样造出来的大炮,哪里是几个铁匠化铁锭浇铁水能比得”
夸克也点头:“李掌柜,这炮厂比英国――欧洲最好的炮厂都要好上一百倍”他贪婪的吸了口气,“要是他们把产能全开的话,征服全中国也不是难事”
“还能扩大生产?”李洛由大吃一惊。
“你没看到许多机器没有开动吗?”夸克说,“要是全部开启……”他摇头,“李大掌柜,你托我办炮厂的事情我看就不必了。”
李洛由不知道他已经和穿越众谈妥了贩卖奴隶的事宜,有了更快更容易的赚钱渠道,对搞铸造厂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正好就此推脱。李洛由还以为他是处于至诚,不由的点点头道:“只是这国之利器,人家未必肯卖。”
刘三见他们有些失魂落魄赶紧请他们到兵工厂的办公室休息,先送来热毛巾,又派人送来冰镇格瓦斯。两人惊魂稍定,李洛由马上有了一堆问题要问他;为什么铸炮的时候不铸成空心的而非要铸成实心再钻出来?什么样的刀子居然能切削铁器?为什么要把炮身捶打?
刘三对他的所有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李洛由以为他存心要保密,只好不再追问,其实刘三不是学工出身,倒并非要保密。M!~!
第三十节 行贿和索贿
第三十节行贿和索贿
最后根据李洛由的要求,刘三带他们去了动力车间,让他看看“水汽的力量”,李洛由被浑身乌黑,只有两只眼白的锅炉工吓了一跳,他们在锅炉前不断的向烈火熊熊的炉膛内填着黑色的煤。至于这叫“锅炉”的大铁箱子,到处散发着一缕一缕白色的水汽,
蒸汽机活塞、连杆、飞轮的转动,让李洛由和夸克看了许久,默然无语。这样强大的“力”所体现出来的震撼性是在太大了。
要是澳洲人为大明也办这么个炮厂的话……李洛由随即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别说王尊德根本出不起这个钱,就算让朝廷来办,恐怕光这笔拨款就要在朝堂上吵翻天了。
这个炮厂起码也值百万两的白银。再说如此之多的匠师又从哪里来?自己在佛山雇请的匠师动机器。
想到这里,他已经意兴阑珊。看来这趟:买炮不成,办炮厂更是没指望,和澳洲人谈成的买卖固然不错,但是自己本来赚钱就不少,一年再多个十万两也不过如此。
因为意兴阑珊,干脆连当天继续参观的兴趣都没有了,推说身体不适,回润世堂去了。
刘三送他们回去之后,立刻去了趟执委会,汇报了整个情况,还把李洛由企图贿赂他的事情也说了。
“看了我们的兵工厂之后他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消沉。”
“大概是觉得我们能操纵鬼神之力,吓得不轻。”文德嗣说,“看情报部门的资料,这个李老板很有明粉的潜质,看了生产工序之后大概有了大明必亡的预感。”
“要这样岂不是自找麻烦?人马上就带着大明来进剿。”
“进剿?他出军饷出军粮?”邬德嗤之以鼻,“让官府知道点我们的力量也不坏,起码让他们知道这地方不是那么好啃的。”
“我看你完全可以收他的贿赂。”吴南海正好在大院里办事顺便一起打屁,“说经过你的努力和运动,终于答应给造一猴版炮厂,为此你运动了执委会诸公,人情花了无数……”
“好了,别开玩笑了。”马千瞩打断了吴南海的“变相增加资产”的主意,“我们现在给人的印象就是要廉洁奉公,不值当为这点东西给自己抹黑。”
“我也这么觉得。”刘三想这下人参怕是泡汤了。
当晚,刘三带着一种神秘的表情来拜访李洛由,告诉他:上面说了,卖炮不行,不过可以卖给他一个炮厂的设备。
李洛由呆了呆,这原本是他一直想要,所谓“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但是昨天看了铸炮厂之后,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样的幻想??这种炮厂他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多谢三老爷费心和贵上的美意,这炮厂,小弟大约是无能为力了。”李洛由苦笑着拱拱手,“小弟到临高之前,还以为见多识广,昨日一观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刘三一愣,原以为他要对自己感激涕零,没想到居然说出这番话来,言下之意显然是太贵。再想昨天看地东西的确是太猛了,其中是有了误会。
“这是一个简易炮厂。”刘三比划了半天,他自己不是工科出身,面对的又是一个本时空的土著??李洛由不是对科学一无所知,如果论起代数几何之类,大约还比把高中数学全还给老师的刘三要高明些,但是对工业生产就是一无所知了。
费力的解释了半天,总算让李洛由明白了他的意思:澳洲人愿意按照大明能够适应的水平提供一套简易的设备。这套设备完全可以在佛山生产大炮,生产质量和效率都比土法要高。
“造出的是澳洲大炮吗?”
李洛由没见过澳洲大炮开火,但是听说了不少:什么打得特别准,打得非常远??一炮几十里之类。而昨天他在铸炮厂看到了生产流程也让他产生了这种炮威力非凡的感觉??如果只是一个澳洲版的红夷大炮,他们没必要如何的精工细作。
“这套设备是专为制造红夷大炮准备的,”刘三说,“造出来自然还是红夷大炮,不过要比红毛人的好用。”
“原来如此”李洛由微感失望。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在佛山办铸造厂原本就是准备造红夷大炮的,这趟来得也算物有所值了。
随后由外贸部门提出了一个合同。规定临高向李洛由提供简易炮厂的全套设备、生产工艺,并且负责安装和培训工人,同时提供为期一年的维护和备件服务。合同总价值折合库平银五万两,
李洛由看到报价倒吸一口冷气,这比夸克报价的英国炮厂设备还要贵夸克估价设备加运费四万西班牙双柱银币。匠师另算:最高的不过年二百二十两白银。最低一年一百两。人力成本加起来一年不到二千。
这笔投资恐怕给王尊德造十年炮都赚不回来。别说自己为这个项目的投资,就是造成的大炮广东布政使司能何时给他结回全款都是个问题。
李洛由的忠君爱国和商人天性在心里纠结了很久。一直下不了决心。
“真得不能卖炮了吗?”他还是期望能直接买到大炮,五万两能买很多炮了,澳洲大炮运回去的效果肯定比买回一套设备来得显眼。钱虽然大部分是自己垫办,到底也有个官督商办的意思在内。自己大张旗鼓的打着官府的旗号办事,结果成效不显,布政使那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王尊德那里眼红他这个差使的人不少,应景就成了很大的把柄。
“原则上是不行。”刘三打起了官腔。看李洛由一副吃了苦瓜的摸样,明显是肉疼银子。
“容李某再思量思量。”
这天晚上,刘三回到润世堂自己的办公室里,刚想休息休息,洗个澡,晚上再和萱春HAPPY一番??两人感情日浓,萱春也渐渐得放得开了许多,比以往躺着任他摆弄要来得主动多了。正想着晚上要闹搞什么新鲜的花样,忽然符悟本来报:韩师爷来拜。
“韩师爷?”刘三奇怪,此人是李洛由的随行师爷,他的心腹,忽然来拜访自己做什么?
“快请。”
说着话,只见韩师爷已经进来了。这韩师爷年可五十上下,眼皮一直耷拉着,看似恹恹无精神的摸样,只是偶然眼皮一番才精光四射。
“三老爷,”韩师爷一躬到底。很是客气,“学生来叨扰了”
他说得是官话,但是口音却带有闽南方言,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人,挑着食盒
“好说,好说。”刘三赶紧回礼,请他在正房坐下。
“东主带得上好的武夷茶,是进御的贡品,学生看此地的茶叶不甚好,就以此借花献佛,与三老爷共品。”
说着,两名仆人已经在忙开,把茶具风炉一一摆开。刘三一看,这不就是所谓的功夫茶么,不过形制起居上略有不同。
仆人升起风炉,坐上凉水。韩师爷示意他们退下。
风炉用得是上好的红罗炭,铸铁壶容积又不大,片刻水已经微微沸腾了。
“这是没有好得泉水,不过杨掌柜家到底是世家居然有隔年的雨水”
福建的武夷茶,器具精洁,烹制得恰到好处。刘三虽然不知他来意,抱着随遇而安的思路,一面品茗,一面鉴赏茶具,和韩师爷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显得极其舒适随便。而韩师爷也是故意不谈正事,只全力周旋。想在片刻之间,加深交情。
待得换过一次茶叶,韩师爷这才道:“学生此来,是受敝东差遣。专为炮厂之事而来。”
刘…点头:果不其然,还是来讨价还价的。按说大笔交易,讨价还价也是应该的,奈何现在执委会和元老院常委会里就这个问题争论的非常激烈,邬德的卖设备的方案只是勉强才通过的,所以这五万两的价钱要打折,恐怕会成为反对者最好的炮弹。
韩师爷见刘三一听他的来意就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心中算盘愈加笃定。他的确是受李洛由的差遣来得,但是自己还有着另外一层目的。
韩师爷吹捧了一番临高是“民安市茂”,又恭维了他们一番,这才谈及要求:
“这炮厂的价钱,不知能否还能相让些?”
刘三当然摇头。外贸部只给他报价的权力,可没给他谈生意的权力。
韩师爷随后暗示:但凡做买卖,总有戴帽子的虚头在内,若是刘三能出面活动,让报价下降一二成,李洛由必有一笔好处馈赠,银子,女人无不可。
“实在是爱莫能助。”刘三继续摇头,“不是我矫情,实在是上面定了规矩,非五万两不卖。”他用情商的口吻说,“凡事总求老兄体谅。”
这等于是把话说死了。说到这里其实便无可再谈。刘三也懒得再和他应酬,虚情假意的绕着弯说话。
没想到韩师爷并不走人,却开始说另外一番话来。“敝东对贵众的机器是极喜欢的。只是价钱太昂,一直下不了决心,总在两可之间。实话说此事成与不成,总在一言一念之间。”
刘三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全是空话么仔细再想,忽然明白了:这是韩师爷在开盘子。
这买卖能做成,而且是按照他们的报价,但是要给韩师爷个人一笔好处.
先是要用贿赂自己来还价,还价不成又变成了索贿。这买卖做得真是有创意刘三想穿越集团对受贿是绝对禁止的,但是行贿却不碍事??这本来就是一个贿赂公行的社会,不行贿什么事都干不了。
“不知韩先生要戴多少帽子?”刘三先试探一下
“呵呵,三老爷真是痛快。”韩师爷道,“四万的总价已报了,帽子是不能戴的。”
“回佣多少呢?”
“一成。”韩师爷举起两个指头。
“一成?”刘三差点叫了起来,这就是五千两??肯定没戏。别说一成,就是一千两的回扣都没可能。这事原本反对的人就多,再闹出一个巨额回扣,不成了现成的靶子
连汇报上去的必要都没有??刘三直接回绝。
“三老爷不再三思了吗?”韩师爷眯缝着眼睛,小口的啜着茶。
“实在无能为力。”刘三摇头。
韩师爷见他态度很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微微冷笑:
“澳洲的机器原是没说的,不过毕竟也是铁器家伙而已。”
刘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想这韩师爷真是翻脸翻得比书还快。也冷笑道:“镜子是沙子做得,人还抢着用真金白银来买呢。”
韩师爷却高深莫测的一笑,告辞走了。刘三一脸茫然,到最后也没弄清楚韩师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洛由接到韩师爷的回报,知道想私下疏通优惠一二是没戏了。便和韩师爷商议这炮厂的事情是买还是不买?。李洛由平时很少就做买卖的事情和人商量,这次实在是下不了决心。
韩师爷沉吟片刻,道:“澳洲人的本事,老爷是都看到了。学生也不便多言。不过这机器大明无人会用,倒是个难题……”
“据这位三老爷说,他们帮忙培养匠师来操作。”
“澳洲人一贯言而有信,此事可略过。”韩师爷道,“不过澳洲人这价码可不低。一年之内还好说,若是过了一年,澳洲人搞个‘挟机自重’怎么办?”
这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到了李洛由的头上。机器只有澳洲人会用,也只有他们能制造,万一坏了,也只有他们能修。这可是个大问题
“老爷,合同上可只有第一年包修包教啊”韩师爷见东翁脸色大变,心知自己这番言辞已经说动了他。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要是澳洲人第二年漫天开价,他到底是用还是不用。用就要被盘剥,不用,辛辛苦苦花大钱买来的机器岂不是一堆废铁
“老爷,澳洲人的机器确实好,但是这不比本地的匠人,张三不会李四会,李四不会王五会,总能找出一二个能干得。再说您是为朝廷效力,要谁来谁不来那是不识抬举,一张帖子就请官府办了他也不是夸克老爷请来的英国机匠??到了这里全靠您老人家,出了门就两眼一抹黑。澳洲人的本事就他们自己会,在临高又有老巢,看样子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万一拿乔不来修怎么办?”
“澳洲人一贯言而有信,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李洛由的信心已经动摇了。
“老爷,这层且不去说。澳洲人到底是化外之民,朝廷总不见得永远对临高不闻不问,到时候兴兵讨伐,一打几年,澳洲人不能来大陆,这里又不能把机器拆下来送到临高去。岂不是一件麻烦事?”
“是极”这是很堪虑的事情,“以你之见如何?”
“学生以为,要无后顾之忧,必得不惜重金能在澳洲人中招募几名机匠带到大陆维持。”他接着说,“无非以重金妇人结纳其心。”
韩师爷不说不买,而说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此事根本行不通。”李洛由的这个算盘早打过,刘三回绝的干干净净,只答应为其培训匠师。至于私下结纳澳洲匠师,自己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而且看澳洲人的样子又是戒备森严,根本没可能。
他不觉长长了叹了口气。
“这种破玩意,造出来简直是丢人啊。”几个技师围着机械厂办公室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摊开了几副设备三视图。这是刚刚由大图书馆调来的资料。
所谓的炮厂设备:一共只有五样东西:动力机、变速箱、滑轮组吊车、鼓风机外加火炮镗床。图纸上的三视图全部是按照18~19世纪的实际设备图纸绘制出来的。绝对是经过考验的老装备。
大家经过讨论,认为佛山这地方用风力恐怕不靠谱,还是以水力为主,早期工业**的工厂几乎全是大规模的使用水力。水力比风力来得可靠,能够保持延续性生产,是没有蒸汽机以前最为合适的大规模动力来源。
水力机配合变速箱,发出的动力能够驱动比人力鼓风大得多的风箱,一次为多个化铁炉提供氧气,而火炮镗床也可以由水力发动来
“制造这套东西,有一周就可以了。”展无涯看了一会宣布。
“我觉得挺无聊的,虽然耗费资源和工时不多,但是总觉得造得莫名其妙。”萧贵评论,“还不如直接卖炮卖火绳枪给那李老板来得痛快,起码还能让徒工练练手。”
“卖枪炮是脑残”孙立跳了起来,“卖设备是发疯邬德我看是个穿奸我要发起弹劾”
“啥叫穿奸?”
“别瞎掰我觉得邬德卖设备也不错,”展无涯说,“搞个工业样板,让那边的有钱人看到用机器生产能提高效率,有钱赚。大家一起来搞,起码让广东能慢慢的建立起原始的初级工业。这样可以进口初级制成品,不是总买原料自己加工了。再说几台简单的设备就能赚钱几万两,这个生意做得”
注:英国设备是不是制这点钱,不知道,随便写得。匠师的工资参照明末雇用葡萄牙军人操作教练火器的工资。当时最高的是每年一百二十两,伙食费每月十两U!~!
第三十一节辽东人口
第三十一节辽东人口
“要是这样的话,可以扩散轻工业,为什么要扩散到炮厂出去呢?这东西一般人不会经常去参观吧。”
“我的意见是卖给李洛由全套缫丝厂设备……”
“我觉得来料加工好啊,赚钱赚原料还能让徒弟练手”
“扯淡――”
双方对技术问题没有多少争论,对是不是卖设备,如何卖设备倒是几乎要打了起来。
“算了,大家别争了”黄天宇一脸沮丧的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人不要了”
“什么?”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管是支持的还是反对的,这消息都好像冰水一样。临高工业制造的所有东西,有热销的,也有销路一般的,还从来没有人嫌不好不要得在大家的心目中,临高制造等于就是旧时空里的“德国制造”。
现在这么个土著财主居然说不要了几个原本反对卖机器最为激烈的也一下茫然若失。感觉好像一直有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缠着自己非要上床,声称可以任你蹂躏玩弄,现在忽然连**都不给摸了。情绪上失落万分。
“为什么不买了?”
“听说是嫌贵。”黄天宇一屁股坐在一只装零件的箱子上。
“谁说得?”原本积极反对卖机器的人反而更加失落――五万两银子没有了
“是刘三说得。正式通知应该很快会来。”
几分钟之后,机械厂的电话响了起来,制造总监办公室的秘书通知展无涯,刚才企划院办公室的秘书初雨已经正式通知取消了简易炮厂的设备订单。
政治保卫总局里灯火通明――这座院子即使在午夜时分也亮着灯。秘密警察们――不管在哪一个时空――都习惯在夜间工作。院子里传来电话铃声,说话声和中沉重的敲打声。
乌佛手里拿着午夜前刚刚整理打印清楚的最新的窃听报告。十几名土著办事员坐在一间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屋子里。每间隔间都安装着厚厚的玻璃板和用木棉填充的吸音板。每一名监听员至少懂二种方言:广东白话、琼州话、雷州话、海南军话、客家话、临高话……这一带有人说的方言这里都有人听得懂。他们聚精会神的收听着用各种器材:电脑麦克风、录音机、录音笔……录制下来的声音,然后用铁尖笔蘸着墨水在面前的本子上记录对话的内容。
这些声音是通过统一采购的十几元的廉价电脑有源音箱播放出来。每个记录室都装着一台,小心翼翼的装在木质保护盒里。
记录下来的窃听报告被送到文书室,在那里被誊清打印。打印用得是几台沉重的中不是他们从旧时空带来的,而是本地仿制的,因为材料不大甚过关,做得比原版还要傻大黑粗。不过在打字速度上土著打字员们很快就证明她们干得比首长强多了。
出于节省器材寿命的考虑,政治保卫总局只在少数的地方安装了窃听器。尽管安装地点是保密的,但是元老们基本上猜得出来,商馆里肯定有,县衙里也有,县学和茉莉轩里有,县衙对面的小茶馆更是装满了窃听器。而润世堂的东客院也可以随时监听。
不管是杨世祥也好,住在里面的润世堂贵客们也好,谁也不知道这房子里有他们不知道的夹层和暗道。监听设备只要有需要就随时安装到夹层墙里。
窃听报告99都是无用的。有用的材料里涉及民间评论的装订成册之后交给宣传部参考;涉及对基层工作人员抱怨和牵扯**官僚现象的交给契卡;涉及一般犯罪的交给国家警察……最后牵涉到“严重状况”的窃听报告交总局侦查处处理。
即使是很平常的家长里短之类的闲话内容,只要牵涉到关键字的,就要交给专门的小组处理。这些关键字主要是县令之类的大明官员、本地的大地主、附近活动的海盗人名之类。这些人在政保总局里都有档案,而牵涉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按照“传言”类目进行归入他们各自的卷宗材料里。
不管哪一种处理结果,所有报告的原始稿件都要归档留存。赵曼熊在工作会议上屡次强调:要搞好保安工作,首先就是要建立完备的数据资料库。
乌佛翻看着这些报告,先把润世堂东客院的报告取了出来――李洛由的到来使得润世堂东客院的监听从“一般关注”上升为“重点关注”。
他看了几分钟,眉头紧锁。这韩师爷说得话不怀好意明显是不打算让这买卖成事么他赶紧要商业部电话。
“商业部已经下班了,要我转值班室吗?”电话里是总机小姐嗓音甜美依然有口音的普通话。
“哦,不必了”乌佛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半夜,根本不可能谈任何生意的。
不过,要是在明天上班前把消息传达到的话,李梅那边还有机会重新调整,包括交易条件之类。这桩交易是邬德主导的,而第一副局长和邬德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浅。乌佛不敢怠慢,拿起手机就要拨邬德的号码。
慢他心里觉得不妥,这件事情是邬德的主见,但是反对的人很多。自己直接向他汇报太过赤lu裸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不打给邬德,而是打给李梅。她是这次交易的直接负责领导,而且对这桩交易的兴趣也很大,她一定会和邬德沟通,拿出新得方案来挽救这笔交易。
从业务角度来说这样处理合乎程序,抓不到毛病。
然而她的电话却关机了。李梅年近六十,睡眠很浅,不会开着手机睡觉的――除非有通知关照这样做。
他立刻关照把报告密封之后放到收发室。信封上写得是抄送商业部李梅。
“急件”他盖了一个章交给办事员,“限明天早7点送达”
乌佛这时候还不知道,当天傍晚李洛由已经明确向刘三表示了不打算购买炮厂的装备,而企划院也已经撤销了订单。
李洛由听了韩师爷一番话之后他悚然发现他一直没有很好考虑过:官府和澳洲人的关系到底未来会怎么样?
官府现在是默认他们的存在,可不会永远默认。李洛由太了解官府和抱着发财的目的来大明的各路欧洲人之间的关系了。欧洲人总是期望在中国沿海占据个据点长期就近做生意,地方官府一开始不闻不问,等事情闹大了,地方上再也掩盖不住了,就得发兵驱赶了。
一般来说,到现在为止,除了葡萄牙人之外,还没有哪一股外国人能够长久盘踞沿海一地的。荷兰人虽然说在台湾占据了一地,到底也是被赶出了澎湖。
这个疙瘩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绕不去。让他很伤了一番脑筋。他决定,在澳洲人和官府的关系明朗化之前,自己还是尽量少掺和――澳洲人大不了一走了之,他可是拖家带口的,想跑也跑不了。
最终他决定,自己不用这么着急的精忠报国,免得到时候打起了自己成了“澳洲爪牙”、“奸商”之类人物,不免又要大大的孝敬一番广东官府上下才能过关了。
刘三知道买卖吹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随后他看到了韩师爷那张无比平静的面孔――上面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刘三却感觉他在笑话他。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把韩师爷来拜访向他索取贿赂被拒绝的事情写进报告。他有种感觉,写了这份报告很可能会成为交易失败的替罪羊。
当天他没有及时的向上面汇报索贿的情况,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他显然就是第一责任人了――尽管穿越集团里不会有人同意这种贿赂。
刘三心情顿时变得很糟糕,考虑再三,他决定在报告里略去这个部分,只写韩师爷来拜访,要求他降价的报告。不能降价是上面的指示,他是忠实的执行得了。反正索贿这种事情,韩师爷自己是不会说出来的。
李洛由的军火买卖虽然没做成,但是双方对这次交易总体还算满意。一方面钱总是多多益善,另外一方面,得到了两条供货渠道。李洛由的供货价比高举和黄顺隆都要便宜些。特别是大宗货物。
最要紧的是,李洛由已经同意,只要他们需要,他可以安排他们前往江南,并且提供必要的协助。
不过,这种协助只能是暗中进行,不能放在明面上。
至于京师,暂时不便去,至于理由,李洛由很明白的告诉他们:穿越众的口音太奇怪。
“最好把这口音改改。贵众说得话语,倒似有辽东口音,在京师未免太过惹人注意。”京师逻查的番子甚多,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汇报到东厂去,万一被哪个没事干的番子拿问了去,他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至于去辽东,李洛由表示若是去看看做做生意倒无不可,但是要常驻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鞑子地面上汉人的日子很难过连范文程这样给鞑子立下大功的伪大学士也差点因为是汉人就被老鞑子宰了。你们这样惹人注意,绝对呆不下去。”
说道辽东的汉人处境,李洛由不免又是长吁短叹,说了一番辽东汉人的苦楚,最后又说到去年破关大掠,从关内又掠去了十多万男女,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存活。
“将帅无能,百姓遭罪百姓吃糠咽菜卖儿卖女缴得皇粮国税,养活得竟然是如此一帮废物饭桶”李洛由这会对袁督师已经从崇敬变得痛恨了。言辞之中咒骂不已。刘三想不管袁崇焕到底是不是死得冤,起码当时的舆论对他极度不利是肯定的了。
“……鞑子根本没有粮食养活这许多人”李洛由激愤道,“老鞑子活着的时候,粮食不够吃,干脆杀汉人减丁。黄台吉当了伪罕,算是对汉人网开一面,不过粮食还是不够――”
粮食不够,便向关内开出了高价收购,一石米愿意出十两甚至十几两,比中原贵出几倍的行情。派不上用处的妇人儿童就直接卖到蒙古去换取牛羊。
他有切身之痛,又长期在辽东行商,辽东汉人和俘虏的惨状是亲眼目睹而又无能为力的,说起来极是沉痛。
李洛由宣泄了一番,想到自己是在临高,和一群海外之人谈这些做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是大明的臣民。当即不再说下去。拱手道:“失态了,见谅见谅”
想到既然鞑子因为没有粮食急于把俘虏卖出,己方完全可以去收买。妇女小孩鞑子不要,蒙古人也不肯出高价,临高这边却很需要。在李洛由到来的柳工作会议上,对收买辽东人口也有讨论。
“此事,我等倒是愿意解百姓之苦。”刘三说。
“哦?贵众意下如何?”
“鞑子养不活这许多人口,要把人口出卖,我等去买就是了――”
李洛由眼睛一亮。这刘三爷说得不错,澳洲人不管怎么样总是自认为华夏苗裔。临高又是大明的疆土。到得临高,比沦落到蒙古人手里好上百倍。然而他又是摇头:
“此事难办”他警告道,“鞑子很鬼青壮年是绝不肯卖得,只肯卖妇孺老幼……以我的薄面,一次赎取十几个青壮还是可以得,大批很难。”
他没有说下去,澳洲人毕竟不是单纯的做善事,不见得会花大钱千里迢迢的弄许多干不了重活的妇孺老幼回来。
“妇孺老幼我们也要,救得一个是一个。”刘三摆出一副正义化身的摸样,妇女,临高本来就是性别失调,多弄一些妇女回来可以平衡性别,再说轻工业上女人也有很大的用处;至于孩子,更是穿越众最喜欢的人力资源――没有什么比怀着强烈仇恨的孩子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了。
“三老爷真是义薄云天。”李洛由激赏道,“不过,鞑子最看重的就是铁器粮食,我看贵众包买的三十一种货物里也有,想来需用不足。如何有余力再去赎买?此事怕是很难。”
“只要粮食铁器?”刘三顿时被浇了盆冷水,他怀着希望问:“总能卖其他物件吧?”
“黄台吉虽是个鞑子,见识却不差。”李洛由说,“商人运物进去卖得,他只欢迎事关民生国用的物资。粮食铁器最好,布匹绸缎也行。就是象你们这玻璃镜子之类纯然享用之物,怕一运进去就会下令禁卖。”
“原来是这样。”刘三想这倒是棘手。牵涉到战略物资出口的话,就得通过执委会的同意了,“那倒要另外计较了。”
“若是你们有这样的意思,李某愿意牵线搭桥。”
“有劳李东主了”
双方约定:最近三个月内,由他安排,让几名元老秘密前往辽东实地勘察,看有无可能向辽东大批购入俘虏。
双方以李洛由在此的分号作为联络地点,而顾葆成是联络人。除此之外的渠道双方不做其他接触。李洛由出示了一对花押牛角图章,两个图章可以合成一个,又能分成一对。他留下一个。
“但凡有信或是捎来口信,以此花押为凭。见章如见人。”
他在平日的经营中为了保密,与各方联络全用这种手段。不识为简单又有效的办法。除了扫叶之外,他的内外书房里各有两名心腹为他保管这些花押各不相同的牛角图章,至于每一枚图章对应的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赎买俘虏的事情,对李洛由没有直接的好处,而且也未必能做成,还是让他心胸稍畅。对澳洲人的好感也有所增加。
李洛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继续在临高参观访问。吴南海的集约化农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着又拜访了东门市天主教堂――他是偶然中才知道这里有教堂的――在路上他看到有人挂着木十字架。一问才知道此地早已有了教堂。于是在他的要求下临时增加了对教堂的参观。
在东门市教堂他受到了吴石芒等人的热烈欢迎。虽然李洛由对这位澳洲的神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此人仪表堂堂,举止得体,比在马阳春那个臭烘烘不爱洗澡的德国神父要体面多了,但是他的谈话里却实在感觉不出此人是个神父。
倒是白司铎还有点样子。李洛由对澳洲人能允许教会在这里修建教堂大有好感,听说这里还成立了修道院更是吃惊不小,这样看来澳洲人对天主很有崇敬之心。
教堂不大,尖尖的屋顶,一座小型的钟楼,墙壁上开着长长的玻璃长窗。建筑简洁美观,李洛由对这教堂很有好感,当即捐赠了相当于一百两的流通券。吴石芒表示感谢,回赠他一本中文版的《教义问答》,这是天主教徒入门之书,书印得极精美,又有漂亮的装帧。让李洛由大为激赏,当即又捐赠了一百两银子作为印刷此书之用。并且表示愿意采购五百本。M!~!
第三十二节 五道口金融会议
第三十二节五道口金融会议
对教堂的访问另外一个效果就是让他有所安心――原本他一直怀疑澳洲人崇拜魔鬼,从魔鬼那里汲取非常的力量,现在看到如此堂皇的教堂,十字架和神父,他的疑虑消失了。一下又认为这是上帝赐予的非凡智慧和力量了。终于能够心情平静的离开临高了。
这是平静而悠闲的一天,百仞工业区继续喷吐着颜色各异的烟雾,源源不断的废水从处理厂的排水口涌入文澜河。气温渐渐升高,河水似乎变得比往年更绿。隐隐约约还散发出一股臭味来。有些导流渠道的水甚至发臭了,不得不每天派人清理。
在东门市一个比较偏远的街区――对,现在东门市已经形成了街区,而不是过去的一条街道。从中央大街延伸出来的横街随着大街的延伸一条接一条的被开拓出来。新得街区形成了,地皮被篱笆包围起来,插上一块块被标记着奇怪文字的的牌子,有得地方已经在开工建造新得房屋,有得还闲置着,任由百姓种上蔬菜。
在第五街的街口,俗称五道口的地方,有一座新落成不久的茶庄,一楼是售卖茶叶的地方,二楼和三楼是茶座,这个地方是合作社新开设的产业,茶叶作为一种大众生活消费品,在临高的消费量愈来愈大了,临高本地不产茶,全部从福建进口,合作社开设这座茶庄销售茶叶除了调剂民生之外还有回笼货币的含义在内。
执委会和常委会已经同意,在很多非关键性的行业内可以适当的引入民间资本。这间茶庄就有天地会的几位客户的投入的资本,占总资本的49――这些客户现在正在指导下在丘陵地区种植茶叶这种经济作物来满足内需。
二楼三楼的客座,陈设精洁,也吸引了不少茶客。至于茶客的种类,大多是本地最近新发家的小地主、商人们和愈来愈膨胀的各个部门的土著员工们。
光顾五道口茶庄最多的顾客,就是来自财政金融系统的元老们了。这个地方离开新开设的德隆银行总行营业处很近。很多人就常常到这里来聊天休息。渐渐得这里就取代百仞城里原财金委大院里的那间冰冷、方正、充满初级工业简单线条感和集约感的休息室。
茶叶是从福建进口之后再经过轻工业部茶厂用机械进行过简单的分拣再加工和包装而成,大多数本时空的福建名茶都能在这里看到。而最受欢迎的是乌龙茶,这种茶在当时已经出现。
这是勤劳、质朴、富于开拓精神的天朝商人,与临高新势力之间交集的一个小小缩影。福建的茶叶,临高式的包装与服务,土著商人与垄断国企的合作。运作的很自然,很流畅。五道口茶庄开业之后,渐渐的这里成了财政金融口元老们的一个聚集地点,连来这里喝茶的土著新贵们也知道,三楼不是他们去得地方。
元老们的业余生活一般不大有趣,而财政金融部门的人天天面对的是报表和数字――为了适应未来不适用电脑的财政体系,财政总监部下属的各个部门正在推行“财会手工化”,这种开始倒车的行为是避免有一天没了电脑大家连做报表汇总的本事都没有了。目前的计算机系统只用来进行一些较为复杂的核算。
每天看报表,打算盘,手摇计算机,移计算尺的日子让大家叫苦不迭,更不用说每个人都分到了学徒,学徒与其说帮忙,不如说增加了工作量,让大家一时间反而变得负担更重了。
愈是枯燥,对休闲放松就愈加重视,愈是这个地方成了很多人每天必来得地方,不仅闲聊瞎掰的时候来,有时候连工作会议也在这里召开了。
在长时间的聚会使得财政金融口的元老们在这里渐渐的形成了几个小集团。主要有“会计系”、“银行系”和“财税系”,各集团之间并非完全经纬分明,人员多有交集。这些小派系松散的联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后来在元老院叫做“五道口”的派系。这个系统没有法学俱乐部一样的规模,也不比法学出身人士缜密的思维和组织,这里更没有志向远大的马院领导一切――集团内部的各个小派系林立,而且彼此对各自的金融、经济和财政理念互相鄙视,谁也不买谁得账。所以在第二次大会中,金融集团没能篡夺到更大权力蛋糕。自然也没有法学俱乐部那么大的成就。
在初级的煤铁复合联营体中,金融或者说现行体制下的财金部门,是个虽然不可或缺却不是最重要的那些部门。所以大家对获得更大权力的可能性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是服务单位。”财金系上下,在这个问题上,思想很统一。
金融财税系统在最近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刚刚经过全面的改制。原来的财政金融委员会被拆分调整成多个部门,新的体系中终于有了正式的财政部,四不像的审计部门契卡终于获得了正式的地位;一直以来没有明确地位的税务部门也建立起来了,除了正式接管了大明旧体制下的折衷产物县征粮局之外,新得税务局也在组建当中。
原本的德隆粮行被分割为两个部门,一个维持旧有的名称――德隆粮行,继续承担粮食收购、储存和销售业务。德隆原本的货币发行和金融业务部分被剥离单独独立成为一个德隆银行,目前暂时扮演央行、专业行和商业行三合一的角色。
新任的财政总监程栋从来不到五道口来,但是他很支持下属们在这里讨论专业问题。茶庄是非正式场合,谈话比较轻松,不像正式会议上谈论问题那么正式,许多话能够放在台面上讲。所以这个地方渐渐得成了业务部门讨论制定政策的一个重要场所。
三楼上全部是一间一间的雅间,门口挂着细细的竹帘子,还有些绿色的植物点缀。有的雅间极小,只能容纳四五个人聊天,有的足够二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开会了。楼梯口有一名土著服务员把守,免得哪个不知道情形的土著闯进三楼。其次是照看热水瓶和茶叶。
现在是上班时间,多数雅间空着,只有一间里高朋满座,七八个人环坐在一张圆桌边,互相开着玩笑。交流的主要是本系统的业务问题,再就是似乎就要到手的女仆福利。不时传来一些“你懂的”笑声。
桌子上放着热茶和成盘的水果,屋顶上的天窗开着,好几支香烟雪茄的烟雾冉冉的朝着上面升起,这种青烟袅绕的场面让土著们给了他们一个“神仙会”的雅号。
“听说女仆调教之后质量很不错啊,比起刚上岸那会强多了。”契卡头子裔凡有点不得意的感觉,不免有点放浪形骸的意思,“真想早日弄个回去亲自调教调教。”
契卡成立几个月,到现在也没抓到一条“大鱼”,裔凡很是失落,他的审计工作进度慢得象龟爬,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做什么都要做头做起。而且和你抢资源的人还特别的多。就说这审计最起码的会计培训班,是在他的竭力鼓吹下才大规模开始搞得,结果培训出来的会计大部分给各部门截留了,而执委会似乎忽然醒悟了――要各部门企业记账,健全财务制度,就得有会计。
于是裔凡最后只得到了不足十个人,加上自己亲自带得徒弟和不需要懂财会审计的文职人员,算是勉强凑够了一个足球队的人马。
就这十来个人,边干边学。裔凡花了比自己亲自干多十倍不止的精力――这些初出茅庐的审计人员错误百出,每一份资料都要他亲自审核。结果到现在还没把吴南海的农委会下属各企业的账目闹清楚。他的“把元老拖出去枪毙”的名言成了笑柄。
季安吃着芒果:“好看得还要摇号竞标,这是存心要榨干我们的财产嘛。”
“我是一点都无所。”吴迪轻弹香烟灰,一个完整的烟灰漂亮的飞出去,掉在一个丢满烟头的玻璃杯里,此人30上下年纪,,身材适中匀称,肌肉结实,长相颇为帅气,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
“土著女仆算什么呀?长得不咋的,个子又矮小,”吴迪表示蔑视,“别说长相,开出口来和现代人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我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你还领女仆福利金干啥?”
“大家都有为什么我没有,”吴迪毫不在意的说,“再说买一个回去干家务也不坏。这种生活秘书,也只够干这个。”
穿越者很少有带老婆或者女友的。唯独这吴迪不仅带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连小姨子也给拐来了。这家伙毫不掩饰自己和小姨子之间的暧昧关系,时而还三个人一起出入,引得人人侧目。杜雯在私下里屡次把他老婆和小姨子当成“自动套上男权枷锁,沦为男性从属”的典型。
“你真是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裔凡每次看到他就很想查查他的账,看能不能把他揪出去枪毙,免得他一个人占有过多资源。不过吴迪现任的德隆银行信贷处这个机构到现在还没做过几笔交易。这种念头也只好打消。
枝娇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作为在座者当中唯一的女性,她对这样的话题很不适应,而且还有些切身的不安--老胡不会也要闹个小老婆吧?
裔凡注意到她的反应,赶紧不再谈这个问题,而是岔开到其他上面了。倒非他尊重女性,实在是因为金枝娇眼下是他的一员大将,必须好好笼络。
金枝娇是临高电信里一个工程师胡木野的老婆,会计专业毕业,搞统计很有一手。现在是契卡里的二把手。
“最近有什么新政策吗?”裔凡随口问了一句,弹了下烟灰。
德隆银行规划处处长陈策看了他一眼,把香烟卡掉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执委会办公厅下了一个文,就货币体系改革,要我们在上次上报的基础上,补充一个详细方案。”
“就那个征求意见稿?”裔凡说,“不就是你上次打得那报告吗?”
陈策几个月前向第一届执委会打过一个报告,就是关于财金体制改革的。在这篇报告里,除了要求对财金委员会这个体制进行改革,财金分家之外,还提了货币改革的问题。
“不错,大体还是我提的那个框架。不过看得出执委会对货币体制怎么改完全是心中无数,摇摆的厉害。”
“也不错了。起码现在的财金体系改革和你的报告有极大的关系。德隆分家了――你说,你打这个报告是不是最终目的就是德隆分家?”
德隆在粮行时代,其中掌握大权的主要是计委体系里出来的人马,金融财会人员基本上就是下面干活的人。
一分家之后,粮行业务被剥离出去,银行体制成立,原本一班吃金融财会饭的人立刻就抖了起来。一批人混上了中层岗位。
“呵呵,不能这么说,这是大势所趋么”陈策不动声色,“粮行做金融,这太可笑了,名不正言不顺。你能想象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发行钞票吗?”
所谓基础货币,是央行的负债。央行买进财政部债券发行货币。所以陈策提出的财金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德隆粮行变成德隆银行。这一步现在已经实现了。所以他才会提出货币改革。
“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不是发行了很多年粮票吗?不过我们更彻底,直接二合一。”裔凡评论道。
“你也是学财经的,我们这所谓流通券的毛病,你肯定最清楚了。”
“没错,所以当初你提议程栋用粮食做本位的时候我是赞成的。”裔凡说。草创初期使用大米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完全可兑换纸币是可行的。在临高这种不发达的地区,只有大米可以提供充足,有信誉的信用保证,而且通过外贸可以比较轻松的将米价,也就是币值稳定在一个可接受的波动范围内。
“粮食流通券最大的问题,是它实际上是一种粮行兑换券。限制的太死了,其它的资产要先兑换成大米,才能折算成货币。这已经与目前社会经济的发展不匹配了。”裔凡总结道,“不过,当初能够通过,关键是你这手投了马督公这个‘工业主义’狂热分子所好。”裔凡笑了起来,“我有一感觉,督公在本质上对货币的认识不足,但是他对金融有一种强烈的敌意。而且渴望完全操纵金融体系”
“督公是个计划经济的狂热分子。”吴迪点燃了一支新得香烟说,“他也搞了个新货币体系方案。”
“哦,这我倒是要看看的。我不知道马督公对金融财政也有兴趣。”
“很长,”吴迪说,“我可以给你归纳下他的思路。”
“洗耳恭听。”
“马督公的货币体系简而言之就是通过控制贸易渠道来掌握世界货币发行权,”吴迪说,“他的理论是只要垄断物流业,就能垄断货币的定义权。而英镑美元先后能够成为国际货币就是因为垄断了商品流通。”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我给你们念一段他的原文――
……买东西要有2个前提,A有人卖,B有渠道买到。光有农民,你买不到大米,只有工厂,你买不到衣服。必须使用货币,还有物流业从中转手才行。所以垄断物流业,就能垄断货币的定义权。近代英镑美元先后成为国际货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两个国家掌握了海权。掌握海权的意思又有两种,一种是你拥有垄断性的商船队,别人竞争不过你。所以所有的大宗贸易都由你做,你自然有权选择怎么计价。另一种是你拥有世界第一的海军,可以随时制止任何一条线路的贸易而不必招致报复。美国和英国就是这样的模式。美国可以不在乎谁开采中东的石油,谁制造半个世界的工业品――只要这些东西都用美元计价……”
“当然啦,要是能做到这点,短期看还是有利的,看旧时空的美国就知道了。”陈策说,“他打得算盘和美国人一样,靠着国际性货币的信用无限举债。大部分超发货币在世界市场上打转,”
“在这个计划里他有个四步骤的方案,”吴迪说,“第一阶段,让这个新货币――我们叫它澳元吧――可以买到我们的物资。现在有流通券了,就直接替换流通券;第二阶段,我们要求澳元可以买别人的物资,和金银兑换;第三阶段,要求金银必须用澳元标价;第四阶段,我们要求一切都用穿越币标价。”
“督公是计划万能,物资第一主义者,对他来说金融本质上都是异端邪说。”陈策笑着说。M!~!
第三十三节 新货币政策
第三十三节新货币政策
裔凡说:“他这套思路不我敢苟同。首先,英镑和美元是建立在它们首先是一个制造大国的基础上的。我们现在的产能是效率高,总量低。有限的产能和产品中的大部分还要放在自身升级上――短期内看,连比较有效的满足中国大陆的工业消费品需求都不能做到,所以单依靠出售临高的商品还是难以支撑大规模的输出信用纸钞的,至于单用武力就能让货币流通这更不可能了。”
“我也不赞成,督公的思路还是计划经济万能的那套,”吴迪说,“他就是无限贬低金融工具的作用。无非还是几十年前,全国只有人民银行兼中央银行和零售银行,后来人民银行退隐二线,弄出四个专业银行来接替的模式。”
“这个问题暂且不谈,我们谈谈新货币政策吧。”陈策说,“计划经济么,我们本来就是计划经济,而且比苏修还要计划的计划经济。”
“货币政策是月经问题,没有哪个月BB上不扯这个淡的,人人都想做经济学家,”裔凡说,“我看执委会对这个问题已经头大如斗了――第一他们知道粮食流通券有问题,第二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取代;第三,也是根本性的问题,意见太多。”
吴迪说:“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基本照搬银本位制度是当下最有操作性的稳定制度。容易实施,百姓也能够接受。”
现行的制度摆明是不可持续的临时手段,因此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财金部门的人早就这个问题进行过多次工作会议,迄今存在一定的分歧。
陈策说:“我们是服务部门,这事不能和执委会拧着干。生产部门和销售部门才是主导,我们只是配合他们的工作,解决穿越大业中存在的问题,顶多前瞻个五到十年。”
“好吧,你扯扯你的方案吧。”在场的人都知道陈策实际上是受到执委会的委托在起草新得货币制度。他的发言有定调子的意思。
“现在的理论千奇百怪,不过归结起来,大体是两种思路。”陈策说,“一是银本位,二是纯信用货币。两者都有好处,我个人觉得,以临高目前的状况,可以搞一种挂钩白银的信用货币体制。”
“我觉得现阶段用银本位很好,方便,直观,而且信用有保证。”吴迪说,“参考西班牙鹰洋在中国的使用,成色不过900的银币因为铸造精美,计值容易,在现实流通中反而比925的散银来得好用。很多时候七钱二分的银元在交易中能抵一两用铸币本身就能产生利润。而且你要考虑到外贸需求,没有白银,根本买不来货物。”
“机制银元。”裔凡说,“流通出去,肯定会成为大陆上的老财们窖藏的对象。劣币驱逐良币,不可不防。中国的白银黑洞可不是白叫得。”
“没事啊,让他们窖藏好了。反正到临高买东西他们总得带银子来得。流出流入持平就好。按照我们的发展势头,未来恐怕是严重出超,通货膨胀的厉害。”吴迪说。
“恐怕没这么简单。我们最需要的是大宗货物。销售大宗原料的商人,未必想从我们这里购买什么东西。他会直接带着白银走路,而不是采购我们的商品带走。再说带走的是标准银元,带来得可未必是925银。大家总是倾向把最坏的货币用出去。”
“没错,白银的作用对我们来说相当于外汇。”陈策用铅笔敲着茶杯,“我们这流通券呢?其实就是90年以前的人民币。执委会很希望流通券能够大规模的流通出去,但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暂时不可能。尽管采取了种种措施,外来商人手中留存的数量还是有限的。流通券在临高之外是没有购买力的。外来商人只会选择要么接受白银要么把流通券全部花掉,”
“你是要搞货币与白银挂钩?”裔凡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错,否认白银的价值是不对的,至少现在不对。我们先看看我们的面临的问题在哪里?”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首先是原材料的匮乏,除了钢铁在短期内即将完成自给自足,其他几乎完全依赖进口;第二,外销产品几乎全部依赖土著渠道;第三,控制下的人口过少。”
“这和早期的英国人很相似么”
“没错,但是我们的负担比英国人大多了。”陈策说,“英国只要一支够用的海军,而我们不得不再同时建设和维持一支强大的陆军。陆军、海军、商船队;不断膨胀的行政和技术队伍;大规模的基础教育……这些全部需要大量的投资。而我们的生产力呢?不幸的是临高生产的工业品,占大头要用来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扩张新的产能,只有小部分用来出口。目前维持经常项目的收支平衡……”
裔凡咳嗽了一声。陈策意识到这是在谈国家机密问题了。他说:“大家明白我的意思。”
裔凡说:“当然了,在可预见的将来,临高的工业生产能力都不足以比较有效的满足哪怕东亚对于工业消费品的需求,所以输出粮食流通券是根本不可能的,人家不认账。所以,其实答案只有一个――照历史上的做法,暂时推行以白银本位制为基础的纸钞,特别这是唯一我们能够大量掌握也被所有人认可的贵金属。”
“不,这太浪费了”陈策见自己说了一大通,被裔凡直接篡改,“是白银挂钩汇率的信用货币”他接着好说,“临高境内的经济活动存在白银流通本身就是资源浪费”
“使用银元券,”吴迪说,“市面上见不到银元,只是规定一元纸币兑换一元银元;或者来个不完全银本位。规定钞票的含银量,但是限制兑换白银的数字。免得出现突然挤兑无法兑换的局面。”
“要我二选一的话,我宁可选第一个。第二个在我们信用不高的情况下只会加速信用破产手打。如果不能百分之百的兑换成白银,规定含银量又有什么意义?某一天如果某个大商人来兑换一大笔流通券,你说‘对不起,这超过兑换限额了。你还买货物回去吧。’你觉得他会理解什么叫限制兑换下的不完全银本位吗?不会。”陈策加重了语气,“他只知道一个事实,流通券换不了银子了。然后所有和我们做买卖的人都会知道这点,我们的钞票信用就完蛋了。如果不能换,干脆还是不要规定含银量是多少。”
“你这是大跃进。”裔凡敲着桌子,“且不提你的所谓信用货币能不能实现,先说说临高的经济规模有多大?你要知道不知道经济规模总量根本谈不上货币发行总量的问题。不能按照需求印钞票,不然我们就是常公第二了。”
“临高经济规模的核算不是由你来负责吗?”陈策直接一个皮球踢了回去,“财政部已经下文要求所有部门建立初级财务体系,这个东西培训一下土著财会人员,很快能上手。”
“难”裔凡就说了这一个字,“非常难,我现在连审计都没人干,谈这个简直就是妄想。”他喝了口茶,“光一个核算就够你昏过去。”
“这事容后再谈,我把我的思路谈下去。”陈策继续谈他的货币政策,“简单来说,目前可以模仿天朝的货币制度,境内禁止贵金属流通,不仅外来商人,包括控制区内的商业活动也全部改用流通券,除了使用流通券,任何人都买不到东西。通过回笼贵金属和收兑,逐步把控制区内的贵金属全部掌握到穿越集团手中,作为外汇来进行储备和使用。纸币以有管理的固定汇率挂钩白银,这和银本位不是一回事,白银和流通券的汇率只在贸易中有意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裔凡说,“归结起来就是:穿越集团控制区内全部使用流通券;外来小商人通过指定银行兑换流通卷购买临高产品;大宗贸易交易全部使用流通券计价,但以对方可接受的货币进行结算,由专门机构负责完成;穿越集团控制区内外贸企业通过通过指定银行对外贸易,使用流通券计价;流通券将不再单一使用粮食本位,而是用一篮子基础农工产品进行挂钩;流通券将指定和白银兑换率。”
“大致如此。”陈策说,“这个政策的关键是要推行强制结售汇。临高的基础设施、技术、和政策的影响下,必然会诞生一批境内合资企业和独资企业,他们的出口所得白银黄金必须在德隆银行强制结汇;他们在境内的消费,扩大生产,招募人工,用流通券就够了;他们进口所需白银由德隆审核通过才售出白银。当然,随着流通券的流出,在诸如广州,雷州这样的境外地点,也会产生一定的日常消费流通。与存款单不同的是,李洛由手中的流通券可以在广州向临高控制的企业购买一定的消费服务和产品。但这个数目在近期会很有限,意义不大。”
“你这个玩意本身还是变相银本位。只不过你现在是用强制结汇控制住了临高经济体内的金融风险,你要搞清楚一点,工业产品是用货币标价的,而不是货币用工业产品标价。对临高来说,现在最大宗最重要的进口产品是煤铁粮,等鸿基和田独的产能正常之后,最重要的输入品就是人了,矿山用奴工,企业和农业用人从大陆输入,只要不跟大明翻脸,流民能花多少钱?最终还是粮食的问题。而粮食问题自我解决的可能性也很大。临高长期来看出超是必然的,要考虑的只会是通胀的问题。这个封闭的经济体只有靠输出资本和技术的扩散才能不让自己被通胀玩死。”
“这个是以后要考虑的问题,”陈策说,“现阶段的事实是我们是逆差。而且这个逆差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是会存在下去的。”
“你这个体制在早期还是要依赖不断增加白银储备。不然风险依然很大。”季安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半天,“问题是我们最近的出口增长不是很理想。”
“一五过后,轻工业产能上来之后贸易肯定是出超,这方面我不是很担心。”
“好吧,其实还是一个归根结底的问题,临高的经济规模有多少。银行券的发型规模不能按照白银储备来算,而是要以临高的经济规模为准。”
“这不还得你来操劳吗?”陈策微笑着说。
“好吧,好吧。要是你的政策通过了,我得和程栋说说,得把账房这个摊子扩大。最好再搞个统计局出来,强制推行统一的财会制度,”他想了想,“货币是单一挂钩白银。金币随行就市。”
“对。”
“暂时就这么搞吧,长远看白银是不合适当货币的。”裔凡舒展了一下身子,“白银量还是太多了,最好是金本位――或者不锈钢本位之类更好。”
吴迪说:“说道不锈钢本位还有一件事,不管最终执委会实行什么方案,我都强烈要求在临高推行统一的法定货币,取消现在各色白银和铜钱的流通。现在市场上的流通太乱了。白银、铜钱、流通券,铜钱白银成色不一样,银行换算起来太难。”
“这事,督公谈了多次,不过他是从工业领域需要出发的。主要就是要回收铜钱――临高的日常流通里白银很少。铜钱是大头。不过哪怕是最劣质的铜钱里面也含有大量的铅,这东西花掉了当金属用不是更好?”
“要我说还不如直接贩运到东南亚去。这种劣质小钱在东南亚是使用最广泛的通货,有海商就是专门贩运这个到马尼拉的。”
“现实是我们最需要的是辅币,流通环节最需要的也是小额辅币。”吴迪说,“小额辅币最好使用金属铸造,现在用得1分5分10分纸币不理想,老百姓不习惯使用,铜钱在小额支付上还有很多流通。”
几个人沉吟了片刻,继续铸造铜钱最好,但这是战略物资,不管是军事工业还是电力工业需求量都很大。而且铜具有的自润滑属性使得它在穿越工业中的用途更大。临高的铜储备本身就少,企划院肯定不同意;也不能发行铁钱――这东西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太低。而且铁钱这东西发行的时代都不怎么样,属于名声很坏的货币。
“发行钢钱怎么样?就像人民币一样。亮晶晶的,看起来和白银差不多,我们叫‘秘银’好了”吴迪心生一计。
“人民币用得是不锈钢的。普通的钢冲压的硬币一开始看看还行,用不了多久就锈了,老百姓一看就知道是铁的,你还落一个伪造的名声。不可取。”
“造不锈钢要什么?”裔凡对不锈钢币早有企图,要有这“秘银”的话还扯这么多蛋干嘛,直接用不锈钢本位好了。反正只有穿越集团能造不锈钢,本时空也没有一克的不锈钢存在。发行使用不用考虑外界因素。而且“秘银”这东西的卖相好,分量也不轻,弄好了取代白银也未尝可知
“需要镍。”
“这东西我们有吗?”
“有色金属的话,圣船基本上都有一点储备量带来――包括不锈钢也带了不少。不过执委会这干人是不可能拿它出来用在造币上的――要按照这帮工程师的打算,最好把银子也用在工业领域里。”
“只要有合适的代用品,我不反对。”裔凡说,“镍能进口吗?”
“要从东南亚进口,搞不好还得自己开矿――这年头什么都得自己来。貌似广东这一带也有。不过造不锈钢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啊。”
“我们可以呈报上去么。让工业部门去解决。”裔凡说,“对了,还可以搞铝制币。当初铝制品也是很强得,价比白银呢。只要我们控制好产量,也能起到秘银的作用。”
“铝币太轻,而且时间久了成色也不好看。我倒是很喜欢不锈钢这个概念。”吴迪说,“早知道当初就该多搞些一元和一角人民币来。直接发行了用。新版的硬币没有国号,连解释都用不着。”
“太沉,与其带这个不如多带不锈钢,起码你还能自己定义面额和尺寸。”
“好吧。我们拿两套方案上去。辅币问题一定要解决。”
大家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基本一致,下面的事情就是在工作会议上决定各种细节,制定一个方案了。这个方案要上报到执委会讨论,通过之后还得再送交元老院常委会批准。后者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了。
“执委会那边,马督公的态度很难说。”陈策对裔凡说,“你提出的对经济体系进行全面核算督公是很不感冒的。”X!~!
第三十四节 财会制度
第三十四节财会制度
“我知道,他的理论和我不同。”裔凡说,“他的论点就是:在工业充分展开,可以随意调配资源来控制各个部门的产能之前,财政和会计不过是账房。不过,就算目前的产能也是根据项目需要来预估的,准确及时的预算核算是生产能离不开的。财政又不只是政府部门的费用投资,更是货币调节的一方,货币发行回笼离不开财政。”
裔凡说到兴头上,他对货币政策的关心程度远不如他对财税体制来得热心。他一直自诩为“总会计师”,而且暗自打着算盘,程栋的这个财政总监是政务官,最多两届之后就要下台,到时候自己就是这个职位很有竞争力的人选。
从默默无闻的中层一下进入九长老的位置,这个希望值得裔凡对能够表现的事情一贯不遗余力,尽管五道口这个集团没有形成一个很强有力的团体,但是起码现在能够发出足够大的声音了。
他兴致勃勃的谈着自己的一揽子财税方案,有些东西其实现在已经实施下去了,有的还只存在在于他的笔记本和数不清的备忘录上??写备忘录制定政策基本上就是裔凡在平时的主要娱乐活动。
“临高经济上目前最基本最急迫的问题是什么?财税、核算与市场”他猛拍了一下桌子,“不搞这套现代化的体制,我们还不如干脆取消所有货币,倒退回实物配给和物物交换的经济结构上去。”
“你要这样提的话督公肯定赞成,”陈策说,“谈你的计划,少评论了。”
吴迪也说:“别提谁谁谁了,我们就事论事。”说着他不安的瞥了四周一眼。
“好吧,”裔凡说,“很多人只是把税务当做聚敛的手段,其实财税问题很复杂。财税决定了公共品的投资与消费,决定了公债规模,决定了金融市场的控制力;至于核算,我相信大家都明白:一个财政体系,没有经济数据是建立不起来的。核算决定了对经济数据的掌握,决定了投资方向,决定了进出口的规模和明细;市场决定了有没有这个地点与机构来执行货币的发放和回笼,决定了政府对货币的控制力继续细化。”
他这番发言对在座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是常识。裔凡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锻炼一下自己到正式的元老院财政金融听证会上的演讲??他打算用这个给元老们留下充分而深刻的印象。为此一个人在文澜河边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
“财税的根是税。在采用税制上,除了我们要继承的农业税这样的直接税之外,新开发的税种应该尽量沿用旧时空的流转税体系。至于两级税务体系就不必要继承了??我们的地盘还很小,在土著税务人员偏少,素质很低的状态下,搞两套机构是不合适的。所以暂时只有国税局掌握。地方政府的财政靠上级全额拨款;至于公债面向全部临高居民发行,由德隆承销,需要时也由德隆回购。在目前规模下还不必要立即建立对应的市场机构,但是德隆内部要分清楚,审计要在德隆驻点,防止滥发和过度回购,有必要建立财政部和审计联合的金融委员会,对于德隆的常规业务和非常规业务作出季度规划。”
“公债暂时不忙,特别是我们的辖区不过一个临高的时候,”吴迪说,“现阶段这套东西越简单越好,不然牵扯精力太多。”
“没有公债还发屁个货币。你的金融怎么学得?”裔凡本来就对吴迪看不顺,这会干脆直接喷。
“我没说不能发,但是财政部和德隆之间换换手就完了,别公开发售了。”吴迪说,“临高这么个小地方,搞太多的花活有意思吗?别说自由购买了,你就算摊销又能卖给谁去?”
“临高靠着我们发家的人不少,让他们贡献一点难道不应该?反正他们也在偷偷的向外面转移财产。”
“那能有多少,再说人转移财产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发散出王八之气来。”吴迪说,“对我们的前景还是缺少足够的信心。”
“好了,你继续吧。”陈策说。
“然后就是核算了,是整个经济金融的基础,目前临高虽然有上百的产品线,但是主要还是归结于以煤铁有色金属为原料,内部基建为消费者的重工业,以食品加工、棉布成衣、火柴等为主,以临高居民为主体逐步加大对外出口的轻工业,以及以卫浴陶瓷、钟表、化妆品为主,以出口为主要目的,逐步对内推广的奢侈品工业。
“这三个条产品线里,第一种是临高需要对外支付的主要项目,而且以白银计价不直接产生利润,第二种原料多半也是进口,但是出口部分的利润就可以支撑整个工业的继续发展,而对内以粮食券为计价手段的销售实际上最终也转换为白银计价,第三种是以第一种工业作为支撑的,而且是利润的主要来源之一。同时,临高还存在纯消费领域的进口:粮食、人口。粮食支撑人口的进口,而人口的费用还要加上检验检疫、体力恢复等,那么这块需要进行人力资源成本核算,通过细化核算决定人口进口的方向和方式。
“以上的核算只是成本方面的一个概论,而费用的核算则需要大量的基础会计人员,鉴于目前生产比较简单的情况,可以由财政部下设一个会计核算部门,统一对各单位核算,但分别编制报表,逐步扩大总账规模,加速每月合并报表的编制。而同时核算与税务也是分不开的,不止央企需要核算,财税、德隆更需要。”
“你说得这套,我打赌元老院的多数人都不懂。”陈策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懂这套东西的人都在财金部门了。马督公不是一天到晚鼓吹‘工程师治国’吗?我们也算是一种工程师啊。”
陈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野心勃勃,从他搞那个劳什子契卡就该看出他的野心来。不由得心生警惕。
“所以我看你的统一核算还是不搞为好,这触动了督公一直坚持的物资计划调拨体制。”吴迪再次提醒他,“他对这个理念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我知道。”裔凡点头,“我这是方案不是定稿。就算完全批准我的方案,实行当中也会有各式各样的问题的,到时候再调整就是。”
“最后就是市场,主要是指金融市场,”裔凡继续道,“目前临高民间以及民间和穿越政府之间就存在合股经营的情况。那么先建立店头市场,开展政府指导下的股票交易就是一个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同样,紫诚记和德隆以及雷糖对外的合资企业也可以纳入到这个市场中来,紫诚记在广州的点就可以看做是广州证券所的雏形,但是,股票市场目前只是金融市场中一个很小的试点,对于临高的财政和货币体系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建立债券市场,以公债的发行作为,公债可以通过财政一方起到调节货币规模的作用,而德隆同时通过信贷规模在银行端调节货币;同时金融市场还必须包括海上、火灾保险机构,大海贸是以两点为基础的,一是股份制,二是保险制度。对于商品交易,合作社现在就是一个商品交易所的雏形……”
“证?弧⑸唐方灰姿?褂心愕谋展?局?嘣菔毕炔灰?读耍?飧龊驼??谐∫谎?>?霉婺?「阏飧雒灰馑肌6?蚁衷谝裁挥凶愎坏目突!背虏叽蚨狭怂?慕?徊礁呗郏?捌鹇氲酵骋缓险剂旃愣?伞阆衷诟愕迷胶晡埃?磺贡械目赡苄栽酱蟆次?嵴飧扇瞬灰欢ㄏ不堵矶焦?睦砺郏??侨?欧睢?虻ゾ褪呛谩?睦砺邸!?br>
“行,行,我简化简化就完事。”
“裔主任,你说了半天全是理论上得。到底这个会计和审计体系怎么搞?”金枝娇在会议上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发言了,“要照你的说法,我们‘气卡’等于是审计会计统计一肩挑,怎么协调和企业会计部门的关系就成问题了。”
“这事我有一个想法,”裔凡说,“会计体系,关注的其实就是央企和参股企业,由于合格会计人员的不足以及单个企业规模较小,我们可以采用整个临高设立一个账务中心,处理所有临高企业的账务数据,央企内部的所有交易目前可以都做关联交易处理,只有进出口才产生现金流,将费用核算部门独立出来,处理所有企业的费用支出,另外再搞个计划与预算部,统筹所有临高广州雷州三亚的企业预算。”
“这个讨论为时过早。”陈策说,“我看你只要把各家企业的财务制度健全起来就好,数据收集完备,以后怎么做都可以。”
“行行,对了德隆银行添置银行保卫人员的事情,程栋没什么意见吧?”陈策问。
他询问的是德隆银行的办公室主任独墨??此人属于D日之后一斤也没有瘦得极少数人,他干过财务,所以也就成了财金口的一员,一度在契卡干活,德隆分家之后因为以前搞过办公室接待改为担任德隆银行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
独墨和裔凡的很多理念上完全一致,所以是裔凡的铁杆粉丝,他是裔凡在契卡里的基本人马。这个调动突如其来又让他无法回绝,至于裔凡对组织处突然把金枝娇塞给他颇有怨言??他想象中的契卡是个廉政公署之类的地方,不是会计事务所。
“程委员看到后是签字了,这事我估计下次执委会开常务会一笔带过的流程。”独墨说裹在一大堆签报上去的,一个小小的银行业务请示。
随后大家继续谈天论地,只谈风月了。裔凡觉得水喝多了,要去上个厕所。
“我也要去。同去同去。”陈策说。
在三楼的一间现代化的小厕所里,两个男人并肩放水。就在裔凡发出畅快淋漓的呻吟声的时候,陈策小声说:
“你的方案其实有搞国资委的意思。这恐怕会找到督公的狙击啊,而且邬德肯定会和他结盟??有了国资委,企划院的地位就大大下降了。这两个人搞到一块去之后你的方案就很难过了。”
“关于这点我有觉悟的。”裔凡继续保持放水的姿势,小声说,“好歹执委有九个不是。”
“悬得很。”陈策表示担忧,“你不要忘记,文总你别看他过去是个自由派,还是个小资本家,其实本质上也是个计划经济分子。他是个标准化主义分子??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统制欲比督公强多了。至于展无涯,地地道道的工程师,他肯定会站在文总一边。马甲是个滑头,而且这事情和他不相干,他没必要跳出来。其他人也差不多的态度,打酱油为主。”
“元老院的常委会呢?执委会又不是一手遮天。”
“你这方案这么复杂又专业,还指望常委会的人听得懂?他们只能决定方向??你要他们决定拨款数量和拨款分配,这个没问题。你要他们决定该发多少货币,会计怎么走账,这是专业问题,本来就不该他们管得。”
裔凡沉默了下:“我还是要试试看。”
“我看你还是稍安勿躁,准备一个简单的上报比较好。”
“简单的我也有,”裔凡说,“先来复杂的,闹腾一下,然后再来简单的,就容易过了嘛。”他扣上裤门,“过于简单的东西,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时间久了肯定有弊端。反正我是有言在先了,决定权在上面。”
“收兑贵金属和铜钱你们打算怎么办?”程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了递送方案的三员主要干将,“这事情涉及民生和民心,不能不慎重。”
他的办公室里有点拥挤。里面最多的是档案柜,里面塞满了各种财务上的文件和卷宗。过去这里是穿越集团所有财务资料的汇总地,随着部门愈来愈多,相当多的卷宗转移到了它们本该去得地方。原本显得拥挤凌乱的办公室才变得像样一些。
家具还是最早的制造的白木胚的桌椅,装饰只有几盆绿色植物。很多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悬挂搜刮来得明人字画,最起码也要挂几只福建产得克拉克瓷器的盘子当装潢。但是在他这里根本就没有。墙壁白得耀眼。
裔凡有时候觉得此人在这上面的艰苦朴素到了矫情的地步。
“来人。”他喊了一声。一个穿着女办事员连衣裙式制服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倒茶”
书退了出去。
“你也终于有秘书了。”吴迪不动声色的拍了记马屁,“执委中也算少有了吧?”
“不算少有。文总和督公一直没有。现在元老都有分秘书的指望的时候我才敢用秘书。不然就是靶子。”程栋苦笑了下。秘书一会端来了三玻璃杯的红茶菌饮料。
“只有这个,先将就下吧。”
“没事,我就爱喝这个。”吴迪马上一口气喝了半杯。
裔凡没喝,直接进入正题:“简单的说来就是出公告,规定白银和铜钱的流通最后截止期限。到期之后禁止一切非我们发行的金属币在临高的流通。”
看到程栋直皱眉,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提法对方不大赞成??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个是行政手段,还要辅助以具体的实施办法,我的想法是……”
“在说你的想法之前,我有一点要先和你们谈清楚了。”程栋说,“我,也包括执委会,虽然赞成收兑市面上的金银和铜钱,但是绝对不希望百姓留下一个我们在搜刮钱财的印象。老百姓不会管你的经济政策或者货币政策。他们只会认为你搜刮这些是为了自肥,这是一;更糟糕的是他还会以为我们要跑路,所以才这么拼命的搜刮金银铜钱。民心这东西,难养易败,老百姓早就被官府坑得极其多疑,这种重大的经济举措得非常小心。绝对不能落下与民争利的把柄。”
“事实上的确有这样的意图??”
“这我当然知道,关键是吃相,吃相。”程栋强调,“不能太难看了,尤其是在我们的第一块根据地里。”
“是,这个我们是明白的。”裔凡连连点头,“所以我们讨论下来,尽量采用软性手段。通过商品流通和税收来达到目的。不过这这样延续的时间会比较长。”
具体措施就是:所有穿越集团控制的临高零售批发渠道,在过渡期之后全部使用流通券计价,不再接受白银和铜钱;在过渡期内,各家店铺设置兑换柜台,收入白银铜钱兑出流通券;过渡期执行双重标价,对白银和铜钱采用贬值标价,促使消费者使用流通券……U!~!
第三十五节 组织处新来的年轻人
第三十五节组织处新来的年轻人
“最后就是通过税收领域来进行,所有税收全部以流通券计算核收。”裔凡说,“不过我们现在的税收部门很薄弱,除了关税之外也没有制定出税种来。最大的收税项目秋粮征收要到年底。所以只能是先通知吹风,再慢慢的进行。过渡期不妨设得长一些。另外就是严格限制境外的金银铜钱的非法流入。”
“好吧,我同意你们的一揽子方案,不过辅币的问题,你们最好亲自去趟工业口,看看到底上什么材质比较好。当然这个前提是你们能估计现在临高有多小额辅币在流通。在工业口不能提供大量的辅币供应之前,可以先用纸币顶一顶。”
“好,我们立刻就去工业口谈谈。”
“江山同志来了。”新来得秘书李莫愁小心的报告道。她刚刚从行政培训班出来,拨到办公厅工作。这个名字当然是在检疫的时候取得,以割裂她的原有身份属性。
“请他进来。”明朗轻轻的合上了桌子上的卷宗盒子,窗户外面,一颗新栽不久的***已经含苞欲放了――到底是海南的y热带气候,明朗记得在四川这种花要到初夏才会开放。
空气中有着湿润的花香,非常的宜人。办公厅和执委会原本共用一大院子,机构改革之后就分开了,新办公厅在执委会大院子旁另起,两者紧挨着。还有通道连接。去执委会办事的人虽然多,但是主要是各部门的头头;相比之下,到办公厅就方便多了,元老随时随地的都能来拜访。
明朗的办公室设在院落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现在的位置是“执委会办公厅组织处处长”。这个重要的职位落到他的头上的时候让他很是目瞪口呆了一番。一家全是党员出身的明朗当然知道组织部是个什么机构,组织部长的地位有多要紧。要知道很多领导都当过地方和中央组织部长的职位的
自己这家人在穿越集团内是彻底的外来户,而且也不见得有多少特别的人气。自己老娘早先还特别遭人非议,差点成了三反五反里的“窃取国家财产的反动资本家”,二次全体大会结束之后才算是了结了这个麻烦。
明家的人有个感觉,自从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全家就如同坐火箭一般被提拔。明秋从顾问这样的虚职一下上升到海军人民委员。明秋虽然闹不清穿越集团搞得官僚体制和职位,但是大体知道这个职务相当于海军总司令。从顾问到海军总司令,这是个大跨越。
李梅是不用说了,交出合作社的股份之后一跃成为商业部副部长兼合作总社社长兼东门市管理处副主任,从股份公司高管一下转型到高官兼央企高管。
至于明朗的老婆,调到了东门市派出所的所长。听起来倒是没有黎苗事务办公室主任来得显赫,不过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替执委会和元老看大门,简直就是腹心之位了。
至于明朗,原本是打算继续碌碌无为的混日子了,没想到忽然之间他就被提名当办公厅组织处处长。
穿越集团的组织处,主要的任务就是管理元老的人事档案,当然,也负责到元老们最关心的问题:干部选拔和任免。
这个问题是第二次全体大会上最为尖锐的议题。到底如何提拔任命干部,成了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大家都没有这样的经验。最后是通过了一个原则性概念:干部职位公开招聘,自主报名,竞争上岗,最后是结果公示。
执委会办公厅组织处就是这个决议的产物。萧子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组织处长的人选,这个职位是在太敏感,多少党内斗争的第一步就是抓组织部这个位置。不仅要考虑才能问题,还要有立场。
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启用明朗。
启用此人的最主要考虑还是明家毫无根基,另外,根据他的履历表:此人学得是金融,但是毕业后主要是在专业不对口的政府部门里工作混日子。政保总局有他的秘密鉴定报告――负责对他做个人调查的是林佰光,当初就是他奉命去接触明家,根据接触结果对这家人做出逐一鉴定。
林佰光在对明朗的秘密鉴定中写道:“……对机关内部的逢上迎下具有极强的敏锐感……对机关内的某些事持有‘明知可为而不屑于为’的清高态度……有多年行政管理经验和官僚机构干部考核、运行的经验。”
有了这两点,萧子山认为明朗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把这个人选向执委们做了汇报。大家表示没有意见。
萧子山找他谈话要他出任组织处长之后,明家一家人就陷入了一种即惶恐又激动的情绪之中了。
“我看这个职务要推辞”明秋想了半天说,“你想想,这是个什么位置?说好听叫炙手可热,说不好听就在炉子上烤。咱们家在集团里没根基,总不见得是拿你当接替人培养。让你干这个组织处长摆明了是派系平衡的考虑”
“我也觉得这位置挺玄”李梅当然还是期望儿子平安无事的好,“要培养你当接替人是不可能的,几个执委年龄比你大不了几岁,怎么会让你接替?别干几个月当了替罪羊――这工作容易得罪人啊”
“我倒觉得没什么”慕敏满不在乎,“这个职务很威风的以后你就不会被人笑话了。再说我当派出所所长不是派系平衡的关系?我觉得只要抓住不偏不倚这个原则就好你别随风乱倒就不会有问题,反而比站了队好做。”
“就怕各方面压力太大。”明秋吸了口烟,“现在元老们慢慢的也都提起来了,一时半会忍耐下,以后混个中层总没问题,何必赶这个热灶?这样坐火箭上去了,爬得高,跌得重。”
“跌下来最严重能到哪里去?”慕敏还是支持,“最糟不过和独孤求婚当伴去,他现在当农技员不也好好得,又没人迫害他。现在明朗连独孤求婚全文字都不如。”
明朗咳嗽了一声,老婆说得没错。现在他连独孤求婚都不如――独孤求婚好歹现在是天地会农技推广部门的小头目,手下管着二十几个土著农技员。自己只是某部门的办事人员而已。如果要算行政级别的话,独孤现在起码也有副科级,自己最多是副科级科员。
“小慕啊,你不知道这政治斗争的严酷啊。”李梅对这个还是心有余悸的。
“没事,没事,这儿总共才五百来人,怕什么?要说理还怕说不清?”慕敏大大咧咧的说,“反正你只要记得一句话:照章办事真要有黑了心肝的人想搞你,我就要求开全体大会,当场拽出他的牛黄狗宝来给大家瞧瞧”
在老婆的鼓励下,明朗鼓起了勇气――他对自己这样换了环境还是碌碌无为的窝囊日子觉得有点厌烦了,这五百多号个个都要重新开始,为什么自己不要?这样好的机会落在眼前拒绝岂不是太傻了。
“要说干组织工作我还是有点思路的。”明朗说,“起码干部选拔和任用制度,还有干部考核,我敢说这五百多号人里就没有比我懂得更多的……”
“屁话”明秋一口打断,“别人不说,林佰光会不懂?人过去都爬到县委办副主任的位置了,见识的场面比你多多了。还不是把自己弄出临高去了呢为什么?这水太深啊”
“林佰光的追求不一样,才不是为了避祸。”慕敏再次支持丈夫出山,“爸妈,这里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再说这五百元老也不是面人,随便上面揉搓。现在的元老院内部的民主气氛还是很浓得几个人想一手遮天还办不到。”
最后,明朗还是决定接受组织处处长的职务,到办公厅大院去上班了。
萧子山对他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你来了就好,我对干部任用是一窍不通。元老又和土著不一样。现在大家意见很多,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搞出个干部任用体制来。”
“干部任用体制,我建议第一是公开招聘,第二是必须经过组织流程。当然组织流程要向元老公开。”明朗很谦虚的说,“如果需要,我倒是可以很详细的介绍一下旧时空干部选拔任用中的每一个细节,其实还是很科学的。只要执委会和元老院在监督上多下力气,效果不会差的。”
“愿闻其详。”
“级别有大小,程序差不多。先谈正规的途径:首先是组织部的干部科整理出空缺领导干部的位子名单,交给组织部分管干部管理的副部长,然后组织部部务会酝酿一个条件和范围。但是通常都是直接到人头了。然后组织一个4人组成的考察组,这里面必须有组织部的一个部领导,纪委的1名干部,两名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一起到考察对象所在的单位就某一个职位的拟任人选开始考察。第一步是民主推荐,该单位全体干部职工一人一票进行民主推荐,这一关相当重要,必须是票数绝对多数的那个人进入下一关,否则会进入第二轮民主推荐,所以再跋扈的人,和自己单位的同事,至少是大多数同事处好关系是必要的。民主推荐出一个人选之后,该单位进行一次测评,测评就打满意,不满意和弃权,如果不满意的多了,也不行,得重新来。测评之后,考察组会和单位的大多数中层以上干部以及拟任人选科室的干部进行一对一谈话,了解拟任人选的所有事儿,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廉洁问题,如果被人上了药,那就麻烦了。考察组考察结束后,对拟任人选形成一个考察报告,给组织部部务会汇报,部务会讨论同意之后,报地区党委常委会,一般都能通过了,最后就是公示7天,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正式任命了。”
“还是相当复杂的。”萧子山说。
“当然,其实这套制度是很科学的,在流程上规范相当的严格。这套程序,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人都提不起来,问题是:由上而下的考虑是有了,但是由下而上……还是有点流于形式了。出问题的主要地方是有时候上级的干涉会扰乱整个选拔过程中。所以说有时候效果不好。”明朗说起这个头头是道,“当然还有非正规的途径。比如引进人才的直接任命型――某博士直接到某县任副县长。只需要上级组织部门走部务会提名-常委会决策两个程序就可以了。”
“非正规的就不谈了,我们这个组织处要管理的只有五百人,不用搞得太复杂。你看这一摊的工作如何开展?”萧子山说,“关键是要服众,你恐怕也知道:元老们对过去执委会的干部任用体制是意见的。”
“我觉得可以把这个流程简化一下,不必照抄。尽量科学化制度化。”明朗想原本的制度当然不行,几个职位想到谁就是谁,点个名谈谈话就行了,这不是直接给安插私人大开方便之门么
“你尽快拿具体的章程出来就好。关于这个部门的工作,你还有什么想谈得?”
“干部的管理必须要有一套科学的程序和制度,哪怕是古代的科举加稽考也行。现在这样的只考推荐加审议是不行的,摊子大了必然要出问题。”明朗说,“照元老院和执委会的意思来看,元老们肯定是走干部路线,而土著是公务员路线――我这样认为没错吧?”
“大致如此。”萧子山点头,“元老是天然居有干部身份的,随时可以任职。”
“土著的干部或者叫公务员不论,先说元老干部,”明朗这下更有把握了,“干部的管理不仅要涉及到干部的选拔任用,还有干部的培养教育、干部的监督管理和干部的绩效考核。这些制度慢慢的都要建立起来。不过干部培养之类的应该是干部处那边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搞个专门的行政学院来培养。”
“现在有行政培训班。”
“这样也行,先短训一批用起来,”明朗说,“还有一点就是机构编制。现在是机构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多。每个部门的机构编制和人员编制问题必须有一个部门来审核和确定。不然人人都说自己那里差人手,人人都说自己的部门最重要……人力资源究竟该往那里放,那些人应该在哪里工作才能发挥最大效能还是应该有个评估安排的机构。”
“这个暂时可以放在组织处一并处理。”萧子山说,“人事组织这块就交给你了,以后你就多费心吧。办公室给你准备好了。你可以自己装饰下。至于土著人员,你先自己估计一下规模。越少越好。你班子全是负责接触元老档案材料的,土著人员尽量少用。”
“我明白的,我只要几个事务性人员打杂就好了。”
于是他就这样走马上任了。萧子山把人事上的档案卡片和资料全部移交给他,同时给了他一名秘书。
“这是目前空缺的职位,”萧子山给了他一份文件,“一部分职位已经挂到了内部BB上去了。一部分还没有发布。你先关心一下。把这部分任命先搞定。”
在这份名单上,名列第一的就是“对外情报局局长”这个职务。这个职位很关键,正是因为关键,现在是长期空缺中。
而且这个职务很难规定任职要求,毕竟元老们中间只有政保和治安人才,没有真正干情报的人物,所以就没法说“有工作经历或者专业知识者优先”这样的提法了。
情报工做*好者们想当这个局长的人却不多――积极要求外派的倒是不少。
对于情报工做*好者来说,局长这个位置显然不会被外派,肯定是长期待在临高,任务也无非是开会和布置工作,肯定是要做大量的事务性工作,还要承担责任。大家觉得还是象郭逸这样的工作岗位来得即刺激又愉快。
报名当这个局长的总共只有三个人。明朗看了下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是组织流程方面的工作要做足。这是他的第一个工作,一定要打个头炮。
他先整理好了三个人的档案材料。然后开始组织四人考察小组。他打电话给政保总局和契卡,要求他们各派出一人参加干部考察组,前者掌握对元老的秘密鉴定,后者掌握元老们的消费状况。他自己算一个,最后一个人他决定选择马千瞩――对外情报局隶属于中央政务院,马千瞩是直接领导,由他参加考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马千瞩表示自己恐怕没有时间参加直接的考察活动,不过他可以选择一个人代表中央政务院参加这个考察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