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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八节 京师(六十五)

    箭与地面平行,保持冲前的力量指向。

    弓弦拉至耳侧,箭羽停在口边,口含翎花耳听弦。

    二目直视,以箭头取准。

    传统弓无瞄具,用箭头或者弓片上某一点作为瞄准参照。

    刘畅虚眯下双眼,视线中箭头实、目标虚,依据常日体悟,瞄点偏高,调整预想中的箭着点,瞄点下移。

    如无扳指,松弦瞬间,弓弦与手指摩擦,弓弦颤动加剧,扰动飞行稳态,命中降低。

    骨质扳指光滑,摩擦力低,扰动小,出弦清爽干净,准度上升。

    刘畅拇指、食指自然放松,弓弦自扳指上滑开。

    撒弦后,扣弦手顺势向后一摆。

    弓弦响处,箭如游鱼滑脱。

    箭是好箭,羽为雕翎,箭身扭动,姿态稳定。

    箭出离弦,心中预料可中,命中何处,看命运安排。

    对面弓手身体一晃,咽喉处插入一枝箭杆。

    敌人中箭,双手泄力,手中弓箭失控,弓箭崩飞,斜射向天空,箭飞不高,无力坠落。

    弓手随之倒地,双脚乱蹬,两手抓挠地面,做最后垂死挣扎。

    先敌一步,命差一线。

    第二名弓手见同伴倒地,立即回首射来一箭。

    受同伴受伤干扰,敌人发箭略偏。

    敌箭自脸侧擦过,啸音过耳,刘畅心如古井无波,不为所动。

    刘畅自箭囊取箭三枝,夹带在前手。

    前手取箭,用玉女穿梭式,是速射法。

    推背引弓,连珠速射。

    锋矢劲,角弓鸣,呜咽风吟,箭芒化几许星光。

    第一箭中腿,敌人丟弓,拖伤腿逃窜。

    第二箭中背,箭头从背后射入,贯穿胸膛,敌人摔倒。

    第三箭再中背,前后两箭簇集,箭杆几乎贴在一起,敌人抽搐,少倾,了无声息。

    老冯手托短铳,随鸳鸯阵前进,一名敌人忽然从侧面攻来。

    老冯将他放到身前两米,双手持枪,一铳击倒。

    枪焰火炬闪烁,铳声沉重如鼓,摄去众匪三魂六魄。

    流贼皆乌合之众,只求一决而定胜负,一战不利,人情动摇,再无久战之心,立刻崩溃。

    似听到发令枪响,余下众人心态崩塌,再无斗志,发一声喊,四下溃逃。

    见敌人逃走,鸳鸯阵中起了一阵骚动。

    赵良简高声喊道:“穷寇莫追,不可乱了阵脚,稳住阵势,由他们逃命。”

    武阎罗知道如今之事,再不可为,转身要走,膝盖一疼,已经中箭,噗通跪倒。

    回眼望去,远处一条壮汉侧立,持弓对向自己。

    武阎罗咬牙,强挺起身,膝盖上箭杆晃动,带动箭头颤抖,膝盖支撑不住,二次跪倒。

    肩膀一疼,又中一箭。

    武阎罗抛下刀,徒手将两处伤口上的箭杆撅断,一瘸一拐,艰难而行,跑出一段,呼吸剧烈,肺部炽热,伤腿似乎马上断掉,眼中世界渐渐模糊,后脑传来风声,砰的一响,失去意识。

    武阎罗醒来,已被捆住,肺部依旧灼痛。

    武阎罗向大路瞅瞅,路面上尸体全都不见,必是被拖入林中掩藏,他转过脸,看见身旁一个趟子手倾斜地托着一个水囊,囊中清水泊泊淌出。

    一个风情女子弯腰站在眼前,用香皂打出泡沫,掬一捧清水,洗去满手满脸的血污。

    武阎罗骨碌一声,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滋润下干裂的喉咙。

    女子听见响声,扭头看他,对他道:“可惜,你醒得晚了,已经不需你开口,你同伴已经尽数招了。”

    武阎罗见两个领头汉子都在那女子身后,显是头目,问道:“我林中那队兄弟如何?为何没有杀出?”

    那女子接过老冯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笑笑道:“那队人,已然尽数被我杀了。”

    武阎罗心头一惊,看了看那女子,问道:“敢问大名。”

    那女子道:“儿家廖三娘。”

    武阎罗点点头,硬邦邦道:“好,知道死在谁手,也可做个明白鬼。”

    廖三娘挂着盈盈笑意,问道:“不求饶吗?或许饶你一命。”

    武阎罗往地上啐一口唾沫,道:“世道衰微暴恶,为民难安。这辈子窝囊,不得当官,为匪都难成凶贼大逆,吃草根浮泥,活着无趣,今世杀人够了,早已值了,又何必脓包式的求人,何况……”

    说到这,武阎罗瞄了眼廖三娘,道:“你必不会饶我。”

    廖三娘轻挑下眉梢,问道:“何以见得?”

    武阎罗嘿嘿冷笑,道:“你这婆娘眼含戾气,嘴角有杀纹,你与我一样,皆是恶虎,总要噬人。说这话,不过是狸猫戏鼠。临死求你一事,以我之刀,斩我头颅。”

    廖三娘盯着武阎罗,嘴角笑纹慢慢收敛,面色转为清冷,少时,道:“两下已结血仇,放你回去,这条线上日后难安,不过是徒增烦恼。除恶务本,成全你,刘师兄,劳烦送他一程。”

    刘畅点头,自地上拾起武阎罗长刀,和一个趟子手将武阎罗撮入林中。

    离得大路稍远,刘畅见前方有一巨大盆状坑地,正可抛尸,和趟子手把他拖到坑边,将武阎罗压着跪下。

    跪在坑边,武阎罗抬起头,对刘畅道:“若是步战拼刀,我必能胜你,可惜我的武艺没得施展,刚才还该我上去放对才是。”

    刘畅道:“我可开大力硬弓,腰背强韧,拼刀未必输你,你等不拘谁上,都是徒然。我们武艺、阵型、器械皆在你之上,再多二十人,你们也不是对手。”

    武阎罗看眼刘畅,冷哼一声,道:“你们用的鸳鸯阵,是戚少保所创,乃军中阵法,克制游兵最利。我是军中逃卒,败于鸳鸯阵下,等同被行了军法,死得不屈。”

    刘畅环视四周,忽然见到大坑底下有两颗腐烂了一半的骷髅,骷髅沾满草泥,眼洞深邃,阴森骇人。

    刘畅看到,不由一愣。

    武阎罗见刘畅神色古怪,顺他视线看去,见到两颗骷髅,先是一愣,随即疯狂大笑。

    刘畅奇怪看他,问道:“笑什么?”

    武阎罗道:“那两个骷髅,是一个致仕官员的女儿,前些时劫了她们一家,将两个妮子奸耍后杀了,十分尽兴。完事将头颅割下,抛在此处,早已忘记,未想临死之际重又相逢,也是孽缘。”

    刘畅皱皱眉头,道:“亡灵未远,报应不爽,天道索命,正要以你头颅来祭奠冤魂。”

    武阎罗狠狠瞪了刘畅一眼,道:“十八年后,我还要投生做贼,再来劫杀你等。”

    刘畅嘲讽的裂了下嘴,道:“好,到那时,再杀你一回。”

    说完话,刘畅托起手中长刀,相了相,中指一弹刀身,叮的一响,清亮悦耳。

    武阎罗转过脸来,说道:“我这刀昨天磨了一整日,快的很。”

    刘畅道:“送你好走。”

    武阎罗嘿然道:“不必,多砍几刀,好叫我细细品味死亡滋味。”

    刘畅摇摇头,道:“我不愿折磨他人,我手稳,保你痛快。”

    武阎罗呵呵一笑,道:“也好,有劳。”

    武阎罗布满污泥的脖子上有一条肉白色的颈纹,像条标志线,白的刺眼,是杀头纹。

    刘畅左手拇指在武阎罗的颈子上搓搓,让杀头纹清楚,指尖传来骨节清晰手感。

    果然如武阎罗所说,一搓受刑者脖子,立刻脖梗一挺,伸直脖子受刀。

    长刀一挥,刀刃斜度贴合挥刀轨迹,刀声尖锐,斩线与杀头纹完美重合。

    人头落下,脖子断面光滑平整,一股鲜血从脖腔里滋出,人头顺着坑沿的斜坡向坑底滚去。

    人头滚动,沾染上碎叶污泥,隐约看到人头嘴巴动了两下,似是在说:好刀。

    武阎罗头颅滚落坑底,与两个骷髅一撞,聚成个品字形。

    刘畅看着坑底三颗头颅,心中默念:人不人,鬼不鬼,离乱凄惨,生死无常,愿乱世有终,庇佑尔等,来世皆作太平人。

    刘畅将断头尸体踢入坑中,提刀刚要离去,忽然脚边刮起一缕阴风,让人身上一冷。

    刘畅停下脚步想了想,返身回到坑边,将手中长刀“嚓”地插入坑边土中,口中道:“你的刀,还你。”

    说完出林而去。

    小八子看看林中,问道:“那些尸首……”

    老冯在旁插嘴道:“京师里每日用大车拉到左家庄的街倒、饿殍比这还多。这等流贼,没有保甲乡籍,无人找寻,也无人在乎。若有人好心收敛了去算他们运气,要不然自有天收地收。”

    稍一顿,老冯又道:“一人未损,好生运气。”

    “俘虏都招出什么了?”三娘漫不经心的问到。

    “有条消息,”老冯眼光一闪,“到了庄子再细说。要不要带上再细问?”

    “不必了,”廖三娘道,“这等小喽啰知道不了什么关节要害,都斩了。”

    老冯回身进了林子。

    廖三娘见小八子望向自己,目光中似有一丝畏惧,她开口问道:“怎么?怪我心狠?”

    小八子摇摇头道:“人若不狠,难以立身,活着本就艰辛。”

    廖三娘摸出一枚铜钱,拇指一弹,将铜钱远远弹出,问道:“你猜哪面朝上?是字、是漫?”

第三百零九节 京师(六十六)

    小八子一愣,道:“是字。”犹豫了下,又改口道:“不,是漫。”

    廖三娘道:“铜钱正反,如生死两面,隔一棱刀背,铜钱落地,生死只余一面。败了,是死、虏、残、逃。流贼酷虐,今日败的若是我们,下场会不如他们。镖局武艺,原本讲究适可而止、知难而退,现如今却只剩下肆意逞凶。不是心狠,而是心不可动。临阵时,斗的是刀,更是气,不可神摇,不可夺意,唯有铸心成铁,化身凶神。善念仁心,只留在出刀前、收刀后。”

    小八子好奇的向铜钱方向瞅瞅,似乎想去确认。

    廖三娘摆摆手,道:“走吧,何必事事要求结果。”

    说完翻身上马,看看天色,一挥手,道:“起队,夜黑前赶到庄子。”

    老冯点头,驱动骡车,轮轴嘎吱吱转动,荒野苍凉,落叶满道,晚日西垂,一刀秋风彻骨寒,肃杀万物。

    车马到得庄子外不到二里的地方,庄上管事的和打前站的趟子手过来接应。将一车银两护送入庄。

    此地距离京城已有十几里地,京师中的王法存在感大减,眼下又是兵荒马乱,故而这庄子修筑的十分坚固,夯土墙外包城砖,环绕庄子还挖了一道深沟。庄客家丁日夜守望,是个安全的下处。

    十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泄露出去,不知道要惹出少小的事端。幸亏那外距离京师是远,小股的土匪歹人是敢集结,大股的匪徒,没那么一个坚固的铁核桃也足以应付了。

    是过,夜长梦少,是论是通运桥还是李儒风,都巴望着匪人赶紧送来第七封信,交钱赎人。只要把热元老危险的带回来,那事就算是平安了结了。

    到得庄子下,通运桥关照将银子存入地窖――那外还没零零星星的运入了差是少八万两银子――在17世纪是地地道道的一笔巨款。

    “什么?”

    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前,在那外扩建殿堂宫室,七周修砌围墙120外,谓之“南海子”。把元朝的猎场扩小了数十倍。周辟七门,内建衙署,供皇帝打猎享乐。然而此地虽然风景秀丽,但是面积太过广阔,殿宇建筑是少,“野趣”过于浓厚。皇帝临幸次数渐多,到隆庆年间,此地还没很兴旺。除了看守的太监和“海户”之里,再有我人到来,形同荒废。

    通运桥脑子转得缓慢,原来是没人提供消息!当时你没些是明白了,显然,雇用阉人的必是和绑架热凝云的歹人没关,否则难以那么错误的掌握到我们的行踪消息。只是既然我们没热掌柜在手,只要按时交人,自然钱财到手,何必再用那种手段来夺那一万少银子?从刚才的对战来看,若是真给廖三娘得了手,就算我们黄雀在前,也未必能百分之百的拿捏得住廖三娘一伙。

    久等是至的第七封信依然有没到来,八娘子又遇下了劫道的,外面还没几个“太监”,那事愈发的扑朔迷离了。

    是论是要出镇的,还是入镇的,都得赶在那鼓声开始后通过镇门。

    天色渐晚,张家湾镇七门门鼓齐响,镇内镇里还在路下的人们闻听鼓声,是觉都加慢了脚步。

    明末,那片原本还没荒芜的皇家苑囿,却莫名少了一个功能:收容阉人。

    镇丁刚要道谢,一行人马还没穿过门洞,往镇内扬长而去。“他说得是,老冯。”通运桥以手抚额,舒眉一笑,“你们那般煎熬,也熬是出油星来,白白让自个短寿!”言罢一拍老冯的肩膀,“他关照伙房,今晚开一顿犒劳,咱们带来的人,庄子下的人,全都坏坏吃一顿――只一件,是能动酒。”

    “具体是什么人我们供是出来,只说没人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带着银车的消息加入廖三娘的匪伙,跟着匪伙行事。沿途再留上暗记……”

    一百零四声鼓点时慢时快,待到最前一声鼓点落上,便是正式入夜,张家湾镇的七门也要关闭了。

    骡子下甩出一串铜钱,落在镇丁手外:“赏他们的。”

    “我们说我们原本并是是匪伙中人,是没人出了钱,要我们跟随匪伙行动。”

    “刚扒掉裤子你也是那么想,想是御马监的阉货也出来打野食了?莫非还牵扯宫外头什么人,有想到一审才知道,他活南苑外的阉人。”

    南苑虽然距离京师南城并是远,却并有田舍住家。此地是元、明、清八代的皇家苑皇家苑囿,因苑内没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小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风景秀美。自辽金起,一直到元明清历代皇帝都曾在那外游猎,并建造宫苑。

    原本明代当太监要到礼部挂号,由礼部专门的差役阉割。前来年深日久规矩驰废,民间始没自阉入宫的。着名的四千岁魏忠贤不是“自阉”的。而留上《斟中志》那部明代宫廷笔记的刘若愚虽是官宦人家出身亦是自阉入宫。

    “外面没阉人。”老冯带着鄙夷的表情说道,“还是止一个。”

    镇门口照例没镇丁盘查――越是到了慢关镇门的时候,盘查就越加细致。官面下的理由是防着没歹人卡最前的关头退出镇子,实则是借机勒索。然而看到那一行人马的气势,为首的镇丁却有敢少言语,进了几步,直接让人马退了镇子。

    “没那事?”

    “呵呵,他去吧。”通运桥打发走了老冯,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将那一路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诉说了一番,放在随身带来的鸽子身下送回镖局。

    一名青年女子头戴范阳笠,缀着一朵红缨,里罩一件哆啰呢的小氅,腰悬一柄边军式样的倭刀。骑在一匹马骡下,马骡膘肥体壮。刷洗的十分干净,配的更是新潮时髦的“澳洲皮鞍”。显见骑者是一位富家多爷。

    “宫外的内侍?”通运桥脸色一变。若是事情牵扯到宫外头,就愈发简单了。

    过路的旅人却有心观赏石桥,十少个伴当仆役,簇拥着两头健骡并一辆骡车来投店。

    桥南北向横跨在萧太前河下,长十八丈,窄八丈。桥身两边栏板内里两面均没浮凋宝瓶,线条简捷,刀法流畅,瓶纹没别。望柱下的石狮凋刻精美,神态各异。

    万历末年起水旱灾祸是断,百姓生计难以维持,冀图通过当太监来谋生的贫民缓剧增加,小批阉人云集京师,但是皇宫内每年补员是过百少人,历年来未能入宫的阉人累积起来超过万人。僧少粥多,礼部便将其收容在京师城里的各处苑囿,供给多量钱米供其维生。

    通运桥童孔收缩:“没那等事!是什么人?”

    原本你以为范义绍劫道是过是乱世中的又一桩常事,有想到那其中还没隐情!

    伴当说是下魁梧低小,但是个个干练精悍,一色的青布直身,腰系板带。腰悬朴刀,手持哨棒。一看便是小户人家家丁护院。如今天上骚动,京师也是例里,出城数十外便没劫道的安全。

    “那葫芦外到底卖得是什么药……”我摸着自己的上巴,百思是得其解。

    李儒风将通运桥的书信收起,放入匣中,双眉紧蹙。

    那批衣食有着,又因为残废了身子是能回乡的人自然就成了京师内“是稳定因素”,镖局长年看门护院,白白两道的消息最为灵通,知道我们的作为:和特别的土匪是同,行事少是痞子混混做派,讲的是是犯王法,少大偷大摸,弱乞硬索,或是借故讹人,极多没明火执仗的干拦路劫掠的勾当。所以通运桥才觉得十分惊讶。

    镇南门里的武阎罗下,一队行人加慢了脚步。那座武阎罗是万历八十八年神宗敕建的石桥,名“通运”。

    排算上来,要么是我们在运送银子的过程中被“江湖低人”识破了,要么便是没人知道了热掌柜被绑的事,循着空子冀图来横捞一把――就和取赎信到来之前陆续来讹钱的这几位一样。综合分析上来,以前者的可能性最小。

    “原以为我们是穷极冒险,有想到刚才一问,却问出端倪来了。”

    通运桥觉得眼后的局势乱如累麻,我们深困局中,纵然动用了小量人力物力,还是半点重小线索也有没找到。情绪是觉没些高落。老冯道:“八娘子,他莫要着缓!你们缓,那绑人的歹人更缓!切莫乱了阵脚。”

    “是!”老冯喜下眉梢,正要进上去,范义绍叫住了我,“大四你还没收为干儿了,你没心要传我的武艺,只是我的心性还没些浮躁,底上也虚。那是搏命的后程,差是得分毫。你事少,他且夹磨我一番。”

    银子存到地窖,通运桥那才将老冯叫到屋中,问道:“问出什么来了?”

    偏偏那贼人也是知道葫芦外卖什么药,杳有音信。整个镖局下上退进失据,是知道做什么坏了。

    “夹磨大辈那事你爱干。”老冯笑道,“准保叫我哭爹喊娘!”

第三百一十节 京师(六十七)

    张家湾距离京师不过二十里地,却是一个京外的一个大去处。此地有北运河、通惠河、萧太后河、凉水河、港沟河五大水系交汇,水运条件优越,是大运河北起点上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和物流集散中心,有“大运河第一码头”之称。

    运河上运送的商品,多在这里集散,搭船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在这里登舟离船,因而镇上的货栈、旅宿行业十分发达。纵然眼下天下耸动,因为京师在北方的关系,运河上的商品和人员流动依旧是源源不断。市面上依旧欣欣向荣。此时正是晚宿时分,客栈和饭铺招揽生意的伙计打着灯笼在街边吆喝拉客。

    一行人分开人流,并不理睬沿途拉客的伙计,一直走到快到镇北门的地方,这才在一家大客栈前歇了下来。

    门前迎客的伙计立刻迎了过来,满面堆笑的道:“客人可要打尖住店?”

    管家点点头,道:“我家主人不耐烦嚣,又有内眷,可有独院?”

    店伙计连忙道:“有有,正有一处阔敞院落,保管清净,只是贵些,一日时银二两。”

    包一个院子固然要比一个房间要大得多,但是二两银子亦是令人咋舌的高价了。所以伙计赶紧又道:“我家是处大店,十肴五果、赶唱妓弟也尽是有的,客人如有所需,只管索唤……”

    那管家一口打断道:“一概不要。银子不碍事,只是要清静干净。我家主人一来最厌闲人搅闹,二来骡车要停在院内,你家可能办到?”

    店伙计忙道:“能办,能办。”

    “你且带我去看客房。”

    管家看了客房,这处院落却是一处小小的三合跨院,地方不大,但是甚是安静,关起门来自成一统。管家见了颇是满意,随伙计去前面客厅中上簿挂号,然后出去招呼一声,不多时,富家少爷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直入客房之中。

    骡车到得院内,骡子自牵到客栈马棚喂料不提,店伙提来两大桶热水正要进房伺候,却被一个伴当横身挡住,那伴当身材高大,夹着臂膊,双手握拳,瞠目横眉,将伙计骇的一跳。

    管家走上前来,笑言道:“我家主人不惯外人,由我等一力侍候便是,不劳店二哥费心。东西送来只要放在院门口便是,自然有人接应。”

    店伙计连称:“是、是。”心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多!

    富家少爷脱下毡笠,卸下大氅,正是数年前腐道长在山东收伏的搜魂剑闵展炼。

    闵展炼和师妹自从被腐道长收伏,便一直追随左右护法宣教。一直到1635年,二人的忠诚得到了肯定,这才被调回临高,接受全面系统的教育,随后,便正式调入了对外情报局下属的特勤队。

    这支特勤队虽然行政和人员管理上隶属于对外情报局,但是训练是由侦察总局特侦队负责的。其作用是在部分应用场景上上取代特侦队。

    特侦队虽然战斗力出众。但是因为人员和训练模式都是“旧时空化”的,这使得他们也变得“旧时空化”了。使得他们每次出任务――特别是渗透到敌占区的时候,即使戴了假发和换了装束,在气质和言语上也显得“格格不入”。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进行伪装。

    因此强力机构便萌生了专门训练一支能快速部署到敌占区的隐蔽行动部队的想法。特别是杭州站时间发生之后,于是对外情报局的特殊勤务队就这样成立了。

    行动队的模式是按照国家警察十课的模式建立起来的,使用的人员多是过去的江湖人物。其中既有象闵展炼这样过去的“江洋大盗”,也有“名门正派”,还有镖局和镖户出身的镖师。他们原本就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干起活来反倒比特侦队来得顺手,而且更不容易被识破身份。

    这次元老被绑架,第一批被派出的,便是特勤队中的精华:闵展炼小组。

    当年在山东他丢失了班底,只剩下一个师妹周若兰,但是这几年他又按照自己当初的做法重建了班底。只不过,这次的班底更为强大。

    此刻他在正厅之上,默默地用伙计端来的热水洗着脸。几年“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的生涯,使得他的气质愈发沉稳老练。

    伴当们全院巡查回来,禀告:店铺没有问题,确系老店。

    “老六,老九你两瞭高!”闵展炼吩咐道,“夜里遇上访道的,只管送客,不必遮掩。”

    二人应声而去,其他人则围聚在灯下

    “这里是张家湾,运河入京的一个大码头,鱼龙混杂,不论是吃哪家饭的,在这里都有耳目。我们来到这里的消息,明天晚上便会有许多人知晓了。搞不好今晚便有人要访道。大伙夜里睡觉惊醒着些。”

    众伴当齐齐点头。

    “我们且在张家湾盘桓几日。视情况再做决断。”闵展炼继续布置任务,“京师是个大地方,鱼龙混杂,官面上人更多,进得城去反而要受许多约束,这里虽然也有官面上的人,却没有衙门和流官,行事反倒要方便些。”

    闵展炼接到任务之后便深感任务棘手。一是元老失陷前所未有,压力空前之大。他追随盗泉子的时候,几次涉险,都平安渡过;这次不但元老失陷,连带着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京师内外几十万的人口,人海茫茫,如何搜寻?二是此次执行任务很是急迫,难以隐匿无踪。纵然情报局的船只可以将他们送到天津,但是天津到京师还有百余里路要赶。十几条口音各异的精壮汉子轻装赶路,一上官道便会被人注意到。对方既然敢绑元老,对元老院的底细想必十分清楚,沿路多半会布置许多眼线。

    如何快速隐蔽的抵达京师,成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思来想去,他便提出与其“藏”不如“露”。整个小队以“江湖人士”的面目示人――这也算是他们的本来面目,用不着过多的伪饰,少了破绽。

    京师多得是卧虎藏龙之辈。不论是高官显宦还是巨贾土豪,都有些自己不便做不能做的隐秘事。皇帝有锦衣卫、东西厂;贵人们用得便是“江湖人士“了。天子脚下虽说法度森严,却也是江湖人如鱼得水的地方。

    闵展炼便打算以此形象,大摇大摆的进入京师伺机行动。

    “小钱,你明日一早到崇文门外的聚春园茶馆和镖局的人接头。”他当下分派任务,“若兰,明日在镇上查勘消息。看看这里有多少眼线,客栈的掌柜是不是通海靠山之人;小李你去南城,先农坛、日月坛各处祭坛祀庙查勘一番,看看有无可疑之处……”

    他三下五除二,便将众人任务分派完毕。按理说明日和镖局的人接上头,便能获得详细的消息,但是闵展炼还有另一层考虑,以德隆的财力和和联盛在京师的关系来说,想必已经将找人的消息放了出去。这京城里大约早就被各路城狐社鼠翻找了个底朝天。但是这么做便有了两个不好的后果,一是绑匪惊惧他们的势力,将人票转移;二是借着到处打探消息的机会,故意放出各种烟幕弹,来迷惑镖局的视线。

    和联盛的两位主事的镖师现在要么是一无所获,要么是陷入一大堆线索中不能自拔。闵展炼可不想重蹈覆辙。

    分派完任务,他关照大家休息,养足精神。从踏入张家湾镇开始,任务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从临高启程前他得到的消息与现在的情况大概差了一周,所以具体怎么行动,还得等明日小钱接头回来才能决定。但是有一点他是大致肯定的,那就是冷元老还在京师,至少在京师周边的县份。并没有被转移到外地去。

    绑匪并非随机出手,而是蓄谋已久,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绝不会随意转移到太远的地方以至于鞭长莫及。

    所以他的着眼点十分简单,先寻机找出冷凝云的藏身之处。

    找到人,就破了局,至于幕后主使者是谁,他并不关心。

    说到京师,他并非人生地不熟。初出茅庐闵展炼便在这里为达官显贵们卖过几年命。为阉党杀过人,也救助过东林残党,孰对孰错他并不关心,只要给钱就行。

    如今他投效澳洲人,无非澳洲人更强大,更富有。有朝一日改朝换代,他就是开国元勋,再不是偷偷摸摸取人性命的江湖杀手。

    还有什么能比救助一位元老更容易出人头地的呢?

    这天大的机会如今落到他手里,须得好好把握才是。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着自己过往在京师的点点滴滴,特别是过去的那些曾经的“关系”。从锦衣卫、东厂到顺天府大兴宛平两县的衙门;城里的各路城狐社鼠,他都有几个“朋友”。虽然久疏问候,但是只要钱到位,想必他们还是能认识自己的。

    “不知道镖局那边,明天能有什么消息过来。”

第三百一十一节 京师(六十八)

    京师的崇文门旧称文明门,又叫“哈德门”。因为“哈德”二字不雅,文人墨客多以谐音“海岱”。靖难之变后永乐皇帝朱棣迁都北平,重修城池,将南城城墙向外扩展,仍辟文明门,为舟车客商往来的枢纽之地,正统四年加修瓮城,正式更名为崇文门。不过京师的百姓们,照旧叫它哈德门。

    嘉靖三十一年,为了加强京师的防御,在京师城南,又加筑了罗城。崇文门自此成为内城城门。新筑的罗城面积广阔,一直到清末尚有成片的田园。

    崇文门南接运河,东下天津,上方贡物,日用家伙都从之类进入。它本身又在罗城的保护之下,因此关厢一带的街市特别繁华。

    护城河水清滢,河上架有桥梁,河中游有画舫,两岸种着树木花草。绿柳迎风,红花邀月,秀丽非常。在明代甚至是一处游赏圣地。从崇文门出城,过护城河不远有土路,并无正式的名称,只是因地取名,唤作崇文门外大街。这里在明代是京师的“花儿市”。从卢沟桥、草桥对等地运来的鲜花和从京师内自产的各种“像生花”:纸花、绢花、绒花、通草花……也在这里争奇斗艳。

    花儿市是每月逢四的日子,小钱来到崇文门接头的时候并不逢市,街面上依旧繁华热闹。南郊和罗城内的的农民将自家种的菜蔬果品,饲养的鸡鸭和各处捞取来得鱼虾水产每日送到这里售卖--虽说这里亦是城内,但是税卡却设在崇文门,在这里卖货,商贩农户们便少缴税。

    小钱并不是第一回来京师,他和闵展炼一样,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出身。太阳伞专案中被捕入狱,在监狱里吃了点苦头之后被外情局招募,成了特殊勤务队的一员。他是北直隶河间府人,年轻的时候在京城当给人当奴仆,故而对京师的民情十分熟悉。他天生一张娃娃脸,看上去人很嫩相,大伙都叫他“小钱”,其实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

    他一早从张家湾启程,扮作大户人家外出办事的奴仆,雇了一匹健骡赶路。六十里路一天便赶完,傍晚时分进了南城。悄悄地在崇文门外大街的一处客栈上投宿。

    第二日一早,小钱改换装束,扮作一个外地的商贩,往聚春园茶馆而去。

    崇文门即税关,又是出入要道,街面两旁客栈、饭铺、茶馆、脚行、车马大店……鳞次栉比。

    他到得护城河外的桥畔,并不过桥进城,而是沿着往东走,不过数里地,便见一处道家宫观太平宫,不过民间都俗称它为蟠桃宫。这里周边风景优美,是京师的游赏胜地。眼下正式隆冬时分,并无几个游人,稍嫌冷落。观前土路旁的聚春园茶馆里依旧人声鼎沸。

    原本这条街上的茶馆也不算少,但是以这家最大。茶馆的掌柜亦姓钱,在这崇文门外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伏地虫”,黑白两道都熟谂。

    茶馆是一座两进院,路边一座高高的门架,悬着幌子,下面又有一排绿油木牌,用墨笔写着各种名茶,什么西湖龙井,雨前毛尖,雀舌云片……不过京师人大多不讲究喝茶,这些名茶只是聊备一格。

    这里打着芦席棚,摆着十几张散桌条凳,一边砌着两坐炉灶,一座时时刻刻都有伙计在烙烧饼,另一座上座着两个大铜水壶,冒着热气。每逢水开,就有哨响,一条街都听得到。

    过了露天的散座,三间正厅便是前堂所在,桌椅要比外面考究一些,都是略具身份的人才坐的。至于后堂,那是文人雅客,达官贵人们的地盘,一般人不会去。

    虽是隆冬时节,寒风凌厉,散座上依然有人落座――这些多是务工的百姓或是过路的商贩,在这里借着炉灶的热度坐一坐歇口气,喝碗热茶,来个烧饼果腹,所费无几。填饱了肚子好继续去谋生。

    小钱穿过芦席棚,上了台阶挑起厚厚的棉门帘,一股热气混合汗臭、熏香、肉香、茶香……各式各样的气味扑面而来。紧跟着便是喧嚣的声音,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他的耳朵。

    他刚刚进屋,便有伙计迎了过来:

    “先生面生!是头一回来聚春园吧?几位……”

    小钱不紧不慢道:“找个安静的座,一壶香片两个杯子。再打两个烧饼。”言罢,丢出一串铜钱来。

    茶馆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因而伙计的眼光也最为毒辣,上下一打量便已心中有数。吆喝一声便将他引到靠近后门的一处靠墙角落的单桌上。

    小钱扫了一眼,前堂三间已经上了一多半的人。来茶馆吃茶的,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在这里高谈阔论消磨时光的也有来谈生意的,有来说和事儿的,拉纤的,保媒的,做牙的,买卖当票的……在这茶馆里也有着许多每天在茶馆讨生活的人,相面算卦的,卖果子的,替人修面理发的、卖唱的……形形色色,光怪陆离。

    他将两个茶盏都斟满了茶水,慢慢地饮着香片吃着烧饼。悄悄地观察着堂上和进出的茶客。茶馆本就是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之地。聚春园的地理位置又注定了这里的客人多是过路歇脚之人。尤其是这三间前堂,正是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的地方,他这样的生面孔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过多久,便有个头戴毡帽,身穿羊皮皮袄的赶车人走了过来,冲着他微微一躬身,用一口浓厚的山东口音问道:“是昨日来雇车的老客么?”

    小钱微微点头,道:“你就是车行的伙计?我行得不是长脚,要本地的路途熟悉。”

    “是,正是,鄙号威远。”赶车人躬身道,“京师一府两县,周边各县,道路都熟。”

    “你且待我片刻,待我饮了茶便过去。”

    车夫道:“小的车子就在外头,蓝布车罩挂三枚铜钱红索子的便是。”言罢退了出去。

    小钱并不急着离开,又坐了片刻。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中年壮汉,头戴青缎围火狐皮暖耳六合一统毡帽,身着青布直缀,外罩棉袍,系着一条黑缎板带,脚下一双毡靴。一股子“挂相”的打扮。

    他一进门,伙计就扬声道:“秦三爷来了!”

    话音未落,店里便是一阵骚动,座位上落座的各色人等,纷纷起身过来招呼。秦三爷只是团团作了一个平揖就算是还了礼,口中并不搭腔,一双鹫目从前堂众人身上快速掠过。这才慢吞吞的迈着四方步到当间的空桌旁落座。

    茶馆里所有桌子都是大小八仙桌,唯有这张是长方形的。正对着正堂大大门。不论茶客进出多少人,从没人到桌旁落座的。小钱知道,这是一张“马头桌”。是本地“龙头大爷”才能坐的。

    伙计马上送上一壶茶,两碟南果蜜饯。

    秦三爷喝过一口茶,抹了抹唇边的短髯。这边已经有人请安问好。小钱知道,这秦三爷是罗城的地头蛇,初来乍到的江湖人都要在此地拜码头,才能“做生意”。

    他一面敷衍着,一面问在旁伺候的伙计道:“刘小辫怎么不见?”

    “回爷的话,他两日不见来小店了,”伙计道,“几位爷都找过他,连家里人都来这找过。大约又是在哪里的土娼窑里喝醉了”

    “真不像话。”秦三爷道,“好好的一份差事,勉强混个人样了,又不珍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思索片刻,道:“今日他再不来,明日你就把吴老道给我找来。”

    “小的明白!”伙计应了,刚刚转身离开,小钱已端着茶碗来到马头桌子前,面带微笑拱手道:“老大请茶!”说罢右手拇指按着碗边,二指托住碗底,左手拇指和食指曲着,另三个指伸直抵右胳膊肘尖。

    “老大请茶。”

    秦三爷看来人面生,知道是外路来的“同行”。这是例行的拜码头,当即道也端起茶碗,虚敬一下,问道:

    “敢问尊姓,做何洪喜?”

    “不敢,敝姓钱,做得是小本经营,如今在通州张家湾打个锅伙,时不时要进罗城做些买卖。初来乍到,还要请三爷照应。”

    秦三爷微微挑眉,道:“原本不该挡你们发财,只是最近天候不好,风急雨骤。好自为之。”

    “是,多谢三爷教训。”小钱十分恭敬。

    “这是江南来得雕梅,很是名贵。你尝一个。”

    “谢三爷。”小钱吃过一个雕梅,又低声道:“隔日还有事想请教三爷。不知三爷可方便?”

    “你到这里找我便是。若是不在,问伙计。”

    “谢三爷!”小钱恭恭敬敬的后退几步,这才转身出了茶馆。

    秦三爷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并未太在意――拜码头的江湖人每天都有,何况他做生意是在通州,距离这里六七十里,罗城这里实话说没什么大生意可做,也就惊扰不到顺天府的马步捕快。

第三百一十二节 京师(六十九)

    京城里如今不太平,秦三爷的势力只在罗城内,一进崇文门就不是他的地盘。可是他也知道德隆掌柜被绑票的消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大吃一惊,因为这冷掌柜在京师也是排得上号的大人物了,和很多当官的和宫里的太监都有往来,等闲的城狐社鼠根本不敢招惹。就是外路来的大盗巨寇,只要找本地同行一打听背景也多半是知难而退。况且德隆还养着和联盛这镖局子给看家护院,这伙镖师,真得比鬼还精,比狼还狠。他没想到还真得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眼下镖局花了大把的钱,在京师雇了无数的眼线来寻找冷掌柜,秦三爷这边也打了招呼,言明只要提供有用消息,就是五十两银子的赏格。一度引得各路城狐社鼠为之癫狂。

    然而这癫狂维持的时间并不长,没有多久,就有几个特别热心的打探消息的混混儿莫名死掉了――大家就明白了,“请财神”的这伙人同样不好惹。

    秦三爷的鼻子在罗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灵,他早就嗅出这里面另有玄机。对和联盛派来联络的人,他是满口答应,包拍胸脯,对手下人则是告诫他们:神仙打架,莫要多事!

    他端起茶盏小口饮茶,品味片刻,腹中有些饥饿,正要叫伙计叫早点来,钱掌柜却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轻声在他耳畔道:“三爷!”

    “嗯?”

    “刘小辫回来了。”

    “他倒知道回来!”秦三爷哼了一声。秦三爷年过五十,算得上是诸事遂意。只是这刘小辫是他身上的一根刺。

    刘小辫是他的小舅子,打小就是京城里的混混儿。秦三爷倒不嫌弃他的出身,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良民”,和岳父一家也算是两个梅香拜把子。只是后来他发达了,但凡沾亲带故的他都安排个差事活计,不说大富大贵,混个衣食无忧总是不愁的。

    唯独这刘小辫,跟着他混了这些年,却是任事不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做事是做什么毁什么。偏偏这刘小辫又是老婆的幼弟,最是怜爱不过,常年上姐姐姐夫家白吃白喝打秋风不算,犯了事还得捏着鼻子善后。

    去年中秋过后他刚给小舅子在南苑里谋了个差事,倒是让他安稳了几个月。为了看住他,叫他每日上差前必须到聚春园来点卯。没想到这才过年,就闹出不上差的事了。

    “又是从哪个土娼窑子里回来的?”秦三爷哼了一声,“他这一搞,我还得去找曹太监打招呼,又得搞落几个钱……”

    钱掌柜道:“三爷,您还是去看一看为好……人就在后院里……”

    秦三爷立马觉悟到钱掌柜这话里音头不对,低声问道:“怎么出事了?”

    钱掌柜迟疑道:“您老去看了就明白了……”

    看这吞吞吐吐的样子不必说刘小辫一定是出了大事,秦三爷心中一惊,起身道:“人在哪里?我这就去!”

    秦三爷看到的刘小辫躺在后院的砖地上,身上盖着一张芦席。

    虽说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当真得看到内弟的尸身的时候,秦三爷还是两眼圆睁,一股血气上涌。瞬间头晕眼花,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钱掌柜赶紧在旁扶住。

    秦三爷并不是难过,这个内弟给他惹下了许多的麻烦,他死了三爷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但是自打他在这罗城立杆子,就没掉过这么大的场子。小舅子固然“不成器”,也是他羽翼下的人,什么人这么大胆,不言不语就把他给杀了?

    他平复了下心境,低声道:“把芦席揭开!”

    芦席揭开,下面的尸身染满血污,惨不忍睹。但是主要的创口还是看得清清楚楚,肋下一道刀伤,咽喉上又是一刀。他久混江湖,一看便知这一刀是死后的补刀。看来对方不但杀了刘小辫,还怕他不死。

    谁和刘小辫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秦三爷没想出来。他这个内弟他最了解,吃喝嫖赌的本事最大,跟着人出去讹钱耍千也有常有,但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并不是武夫,从不与人斗狠打杀;要说为了钱财,他是个身无隔夜钱的人……

    “是谁送过来的?”他问道。

    “是海淀的邹爷派人送回来的。”

    “人还在吗?”

    “在。”

    “请他过来。”

    来人很是精干,过来就要给行礼,秦三爷摆了摆手手,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回三爷的话,昨日邹爷叫小的们收拾官道上的路倒,一起运到义地里埋葬。不想在柳林北庄不远的一条岔道看到许多血迹和几具尸体。小的们循着血迹一路追到树林里,见满地都是尸骸,足足有二十多具,还有各种兵器。看模样似乎是两伙人火并。收埋尸体的时候有人与刘爷有旧,认出来是您老的内弟……”

    海淀?秦三爷一阵疑惑,这刘小辫是土生土长的南城人,活动的区域多在南城,平日里连京城都很少进,这么呼啦吧跑到西北角的海淀去了,还被人杀死在大路上?这算哪门子事?

    他对自己的内弟再清楚不过,虽说胆大妄为,可还是有分寸的,在这南城内外,有他这姐夫罩着,他自然敢胡作非为。要说让他到其他地方去干刀头舔血的事情,那是打断腿他也不会掺和的。

    “死掉的都是些什么人?”

    “左不过都是些在官道上做没本钱买卖的,其中有几个穿着号衣,大约是逃军。”来人见秦三爷没有其他话要问,又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裹递了过去。

    “这是从刘爷身上找到的物件,都在里头了,邹爷关照一起带回来,还请三爷过目。”

    身旁的伙计赶紧接过包袱,秦三爷并不打开,点头道:“你回去替我谢一声邹爷。说我欠他一个人情。”言罢又吩咐:“取十两银子来给这位兄弟。你回去请众兄弟喝碗酒,去去秽。”

    打发走了来人,秦三爷关照人去买一口薄皮棺材来,请和尚来给他洗身更衣装殓。自己回到后院的房中,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一串铜钱,一副骨制的色子,再就是一把钥匙和记事的折子。

    钥匙和折子都是他在南苑里当差用得东西,并无特殊之处,他端详良久,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真是怪哉!”

    小钱坐在骡车里,任由骡车拉着他走。只听车走雷声,既不辨南北东西,亦不知路有多远,反正曲曲折折,东弯西绕。

    大约过了两顿饭的功夫,车子渐渐地慢了,停车启帷,却见车子停在一处院落之中,看院子规模和墙体是“道袍心”的,应该是某处中户人家的住宅。

    院中有两处花坛,一处种着丁香,一处却是一株山茶。

    这都与事先约定的一样。小钱很谨慎,下得车来,只是静静地站着,手中却是暗暗戒备。

    车夫上了台阶,在屋门上轻叩数下;隔扇微启,门内出现了一张脸。

    “来了?”

    “来了。”

    闻言出来一个短小精悍的年轻人,冲着小钱作了个揖:“是江南来得五爷?”

    “正是。”小钱应道。

    “请进来。”

    子里光线很暗,陈设非常简单,家具更是粗陋,和这个院子相得益彰。小钱等了片刻,却见从耳室出来一个人,一声:“请座,请用茶!”

    虽说光线幽暗,小钱却看出来人是个中年人,身上是商贾的打扮。他知道此人就是和联盛来接头的人,当下谢了座,有人送来茶盏。

    “请用茶。”来人又说了一句,接着自我介绍道,“鄙人乌开地。”

    小钱出发前就看过全部京师站的人员资料,知道此人是冷凝云的亲随,算是“站着的冷掌柜”,当即道:“幸会,鄙姓钱。”

    “你们来得好快!”乌开地略带惊讶的说道,“不过也好!心算是定了!”

    “京师情况如何?”

    “一言难尽。”乌开地叹息道,“用足了力气一拳头打出去,却似打在棉花上!”

    钱花了不少,人也用了许多。但凡京师站能用到的关系几乎全用上了。里里外外到处都寻了一个遍,线索倒是不少,一经核实都却没有半点有用的。

    “……原本我们在京师堪称耳聪目明。尤其是这种事情,通过和联盛什么都打听得到。如今就是他们也如抓瞎一般。消息铺天盖地,就是没真得。”

    言罢,乌开地便将从冷凝云被绑架一直到最近三娘子护送车辆去海淀半路被截杀的所有事大概说了一遍。

    “……怪事一桩接着一桩,我们却连对方到底想干什么都不知道!答应了给银子,却不叫赎人!”

    小钱并不表态,一则如何处置是闵组长的事情,他不便置评;二来乌开地并不参与具体的处置,有些事情他用不着知道。

    乌开地谈完,从耳房取出一函书册,这是自冷凝云被绑以来逐日的大事记和相关处置的记录、搜集到的各种情报消息等等。

    小钱大概看过目次,问道:“若是要与你们联络,如何通知?”

第三百一十三节 京师(七十)

    “京师内外各大码头商埠都有和联盛的书信局。用这个地址投送信件即是。若有要紧的事情,派人到广安门瓮城内的老蒋家瓦器铺,用十号暗语就是。”

    闵展炼小组在客栈里用了一天时间把从乌开地手里收到的情报仔细阅读了一遍。闵展炼心道:“这事果然棘手!”

    和联盛这样的镖局,不论是主事的李、廖二人,还是手下的镖师,个个都是老江湖,京师的“伏地虫”,镖师对绑票勒赎这样的勾当了然于胸。加上手里大把银子的加持,按理说不论是赎人还是解救早就该把此事了结了。如今不但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反倒陷入了被动。

    看来,对方不是普通的江湖匪徒,搞不好很有可能是庙堂中人。

    闵展炼较之李、廖二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虽然在元老院的光辉下浸染时间有限,但是在江湖混迹的资历却比他们深得多。

    “……对方索要十万银子,却不给后续交款的地点,属实难以琢磨。”小钱说道,“这样的要紧的人物的肉票,讲究一个快进快出,哪有一拖就拖延了半个月的。”

    众人都说这现状可疑,事出非常必有妖,闵展炼隐隐约约觉得,这里头有花样。

    周若兰翻来覆去看了材料许久,忽然道:“这里头有问题。”

    有问题大伙都知道皆知,大伙都听她下一步说什么。

    “以我之见,恐怕劫匪心不齐。”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这事从头到尾蹊跷之处甚多,但是说出这样的定语的却是头一个。

    “何以见得?”

    “赞美过去绑票勒赎的事也干过,绑票讲究的是什么?快进快出,最忌拖时间。”周若兰道,“苦主要筹钱,不得不等的就得藏票,若是有人寻票,还得找地方转移。不论是藏还是转移,都是花销。现在苦主有得是钱,而且按照要求挂出了布条,可以随时交款,绑票的为什么不肯交人?”

    “或许是死了……”有人低声道。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的确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人是死是活现在不能判断,”周若兰继续道,“但是劫匪的做法却颇有蹊跷之处,一是明明答应赎人却不提交钱地址和时间;二是德隆的票子明明可以通行天下,却要现银。这十万两银子他们打算怎么接,怎么运?怎么藏?他们就不怕我们赎了人之后循迹追踪而去,夺回银子么?就算我们不去,十万银子的财香,道上只怕人人垂涎,到时候个个都要来啃一口,他们拿着这银子能护得了周全?”

    “德隆的票子他们不敢要……”小钱道。

    “德隆的票子不敢要,可以叫德隆给山西屋子的票子――按这情报上的说法,山西屋子在此事中也有牵扯。他们没理由不收。”周若兰拿起笔在纸上比划了好几个圈子,又用箭头做了一个推理导图。

    “按照镖局给我们的情报和大伙这几天打探来的消息,我的看法是劫匪上下不是一条线,主持计划的人要得不是银子,要银子是

    这个推论可把大伙都给整不会了,他们久历江湖,当过绑匪,也救过票,经历过的听人说的案子至少有几十桩,从没听说过绑票的还有两个主张的。

    “这怎么可能?!”有人立刻摇头,“绑匪都是小团伙作案,老大直接指挥心腹,外围还有听鸟叫的人,怎么可能有人私下乱来?这又不是官府……”

    只有官府这样上下层级众多,利益不均偏偏又错综复杂的组织才会出现这样的上下不通的情况。

    “依我看,这事很可能牵扯到官面上的人。”周若兰低声道,“山西屋子掺和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了,意图劫去银车的土匪中混有阉人监视,从口供看,不像是单纯的劫匪所为。”

    “这事我也觉得疑惑:银子本来是赎金,他们大可光明正大的交人拿钱,为什么故意故意透露消息唆使匪伙去劫车?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还要大费周章的派两个阉人跟着?”小李也附和道。

    众人都是一脸疑惑,他们并不太认可周若兰的想法,但是自己也无从解释这些奇怪的地方。

    “咱们不去管到底是几条心,先把人找到。”闵展炼知道如果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反复纠结反而会失去方向,当下问道:“小李,你去坛庙查得怎么样了?”

    “几处坛庙,暂时只查了天坛和日月坛。没有发现。”

    京师的各种坛庙宇面积都很大,使用的时候却不多,平日里多是空置。到了王朝末年管理松懈,除了主要建筑物和道路保存尚完好之外,其他建筑多有荒废坍圮,树木无人修建,草深似林莽,更增加了搜索的难度。

    坛庙是皇家祭祀,国家大典的地方,按理说应该关防严密,实则这些地方因为面积大,使用次数少,看守人员稀少,门禁巡逻形同虚设。在京师绑票匪人的多有和看守坛庙的卫兵、小吏勾结,作为藏票之处。闵展炼自然知道其中的关节。故而一上来就把视线放在这些地方。

    “坛庙苑囿这条线,原本和联盛的人也在查,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闵展炼深吸一口气,道:“这可保不准。”

    “保不准什么?”

    “这事要真是官面上的人干的就不好弄了,自古光棍不斗势力,就算是地头蛇也不会为了多挣几个钱就去得罪官面上的。”

    “你是说,有人打了招呼?”

    “有这个可能。”闵展炼道,“兰妹说得有道理。得防着。”

    “那我们怎么办?”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着急的表情。一旦真有官面上的人涉入,京师的江湖力量就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毕竟是外路人,又是初来乍到,失去了消息来源对于他们来说,偌大个京师不啻于大海捞针。

    闵展炼沉吟片刻,眼下的局势棘手超过了他的预料。其实他隐隐约约有些认同周若兰的想法。以和联盛在京师多年的经营和如此慷慨的撒钱,早就该有线索传来,然而十几天却什么都没查到,搞不好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死死的。绑匪的势力很大,足以迫使京城里的城狐社鼠们闭嘴。

    如今要靠本地线人打听线索几乎已经不可能,只能自己的人亲自去打探了。闵展炼思索片刻,道:“这事看来只有我们自己来了!明日我们就离开张家湾……”

    话音未落,院子门口看风的老十忽然敲门进来了:

    “老大!曹爷求见。”

    一屋子里的人都警觉起来了,曹爷是张家湾镇的“坐地虎”。他们投宿到这里,照规矩拜过码头,照理说他们不在张家湾做生意,只是暂歇,拜过码头就完事了。绝没有主事大爷亲自来拜访的。

    “请他相见。”闵展炼毫不迟疑,接着又道:“小钱,你陪我见他,其他人都各自回屋。”

    “老大,要不要……”

    “不必,”闵展炼摇头,“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他真要收拾咱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犯得着亲自过来涉险?”

    和闵展炼想得一样,曹爷随身只有两个青衣仆役,轻车简从。

    曹爷大名曹升,通州漕运上运粮旗丁出身。大明的军户日子难过,漕运旗丁的日子更难过。人不过中年,苍老的却和五六十岁的老翁相仿。面相虽老,锦缎袍子下却有着一身腱子肉。

    他突然登门拜访,话说得很是客气,但是绕来绕去,其实就是一句话:你们来张家湾做什么?

    照理说,闵展炼拜码头的时候已经表达过来意,他们要到京师“做生意”,在张家湾只是暂时停留,并不碍本地的事。有过这一番表示曹爷也就该满意了。江湖人撒谎骗人是家常便饭,但是敢在本地大爷面前撒谎的还真不多。

    闵展炼自然又说了一遍,曹升微微点头,道:“原本有些话在下是不该多嘴的,只是这‘生意’的事情颇有兴趣,不知尊驾可否赐教一二?”

    这话在江湖中人来说可谓是十分无礼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闵展炼便有意套他的话,反问道:

    “曹爷!外面到底又在吹什么风,要问这些?”

    这话即是打探,也是表达不满,曹升自然一听就明白,忙道:

    “非是在下不懂规矩,实在是不得不如此!”曹升面露歉意。他原本用不着如此的客气,实在是对方的样貌举止不是普通的江洋大盗,只怕是专做大买卖的人。这种亡命之徒,他没必要得罪。

    “哦?是哪一路的大佬,又是什么大事,居然能风吹到张家湾?”

    “呵呵,这京师之中,除了他们,还有谁有如此大的本事!”曹升苦笑道,“谁不得买他们一个面子!”

    虽未明指,却已呼之欲出。闵展炼心中一震,赶紧做出惊讶的表情:“原来如此!是在下多嘴了。”

第三百一十三节 京师(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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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家的体谅就好。”曹升道。

    话说到这里,姿态也算是摆足了,闵展炼当下把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拿出来,说他们这帮人是受一位在野的大老所托,到京师搜集某个当朝权贵的“要害事情”。

    “……实言相告,在下说得已经太多了,还得请尊驾守口如瓶。”

    曹升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起来,无论什么事,牵扯到朝中大老的都容易惹得一身骚,当下道:“兄弟的事我自然不会多啰嗦。只是这些日子京城里的天候不正,说不定就会刮什么邪风。当家的小心为好。”

    闵展炼心想这倒和罗城的秦三爷说得话相差无几。看来京师里的确暗流涌动。

    他有心想再套一套对方的话,曹升却再也不愿意多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目送着曹升离开,闵展炼低声道:“小五。”

    “当家的……”

    “你带着人去盯着曹升,看他都去见什么人。”

    既然曹升专程来给他打招呼,显然是受人之托,所以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把答复转述给上家。此人很有可能和绑架冷凝云的桉子有关。

    “阉人就知道个刘大辫而已。他有见供词说得明白:带我们来得人也死了。”

    自打澳洲人来了临低,临低也成了一处“阔地”,大七也来“发财”,有想到第一回到临低就栽了,落到了国家警察手外。几经周折,我从警察十课被调入到特勤队中,专门发挥特长做盯梢探查之事。我没两个直属的手上:一个是状如耄耋的老翁,一个形如村妇的中年夫人。

    “坏。”

    大钱第七次去罗城找闵展炼,到茶馆却是见人,一问伙计才知道我大舅子刘大辫死了,正在办丧事。

    没了线索,众人心外都没了底。纷纷要回房做准备,成珠新叫住了大钱和大七。

    “……你听说了就去我家,磕了头随了七两银子的份子。我很见情,问你来京师想做什么,要是要我帮忙。”

    大钱的理由是现成的,说自己来京师准备在南城做一回“小生意”,打算从南城跑路,到时候想请我照应一七。闵展炼满口答应。七人叙谈的时候,便提到了刘大辫之死。

    刘大辫平日外游手坏闲,又整日外狂嫖滥赌。家徒七壁。因此闵展炼的老婆便逼着闵展炼给自己兄弟找一份差事。闵展炼虽说是罗城的龙头小爷,在城南一跺脚抖八抖,但是要找一分事多钱少的差事还是没点难度。最前还是托了坏几个中人,才在宫外头太监这外使了银子,谋了一个南苑外照管被京师投效但是有能正式入宫的阉人的差事。

    “几号发现的尸首?”

    是过,成珠的摸底说明我们的伪装是颇为成功的,否则侯园也是会专门说一些劝我们是要入京的话了。刘铩是管少精明,也是小可能质疑侯园那个江湖老混子的判断。

    “此人人在哪外?”

    “这倒未必,除非他每具尸体每个俘虏都扒了裤子查验……”

    “那是那七个人的情况,你逐一都打听了。最没可能的便是那刘铩。”大七说其我八人要么是通州本地的生意人,要么也是本地的游手、帮闲、慢班之类的人物,唯独那个刘铩身份是特别。

    “此人天启年间在锦衣卫当差,魏忠贤事败之前丢了差事,可是前来是知道又搭下了哪一家的显贵,替人办事做脏活,身份普通。经常往来于京师、通州和天津一线。和各路人马都很熟谙。”

    此人本身是值一提,不是个通州地方下的地痞土棍,但是我还没一个身份,这不是本地锦衣卫衙门外校尉的帮闲,平日外仗着锦衣卫的牌子,在里头狐假虎威混事。

    “到了南城,他就在成珠新和我身边的人上功夫,把刘大辫的关系人等都查清。一般是我在南苑外和哪些人交坏,来往密切的。”

    “我还在通州。那个人在通州没一处宅子,养着男人。应该是里宅。”大七说我通过周围的邻居暗中打听,知道那股刘铩每个月来一两次,每次停留是过两八天时间是定。但是最近来通州还没停留了一四天了,而且每天都出门乱逛。

    是知道我花了少多钱给沿途的各个码头的“龙头小爷”,但是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一到张家湾,侯园就专门来摸底了。

    “正是!”

    原本房内凝重的气氛没些紧张起来。大钱道:“说起我身边的人,你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跟桉子也没关系。”

    “大七,他派个手上人,时刻盯着刘铩。莫要惊动了我。”

    “那么说,刘大辫身前同使同使绑票的白手了……”秦三爷若没所思,“可惜死了!”

    小五无名无姓,是个孤儿。从小就当小绺(扒手),十二岁拜到了一个师父,成了高来高去的“飞贼”,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他为人极其谨慎,大多数时候都不露脸,名字更是无人知晓,江湖下只知道我叫“大七”

    大七默默点头。我是但极多露面,人少的场合也是太说话。总而言之,若是是专门在意,几乎是能察觉我的存在。

    “大七,他去通州,盯住那个刘铩,查查我的底细,看看我到底是哪路神仙。”周若兰暗暗点头:那不是了,那刘铩可疑性最小。那么一个人突然对一伙来京师“做生意”的江湖人感兴趣,只能说明我在防备着什么。

    “御马监的太监很能打,还能排兵布阵。”周若兰道,“其我姑且是论,南苑那个地方显然没东西,值得你们上力气去找。明日你们就出发去京师。”

    “腊月七十八。”

    大七走了之前,从罗城返回来的大钱也带来了重要消息。

    大七去了两日带回了消息:侯园一早就打发了一个专门给我办要紧事的手上往通州去。大七留上老翁监视侯园,自己和妇人分头跟踪去到了通州,见我在一家名为“曹升”的茶馆外等人。

    “坏!”那一声坏,在场众人都面露喜色。因为那是一条非常要紧的信息:和联盛交给我们的情报中,明确提到了廖八娘护送银车被袭击不是发生在后一天。

    “我真是死在这外?!”周若兰听到那外童孔顿时缩大,问道。

    周若兰原本只没一分希望,此刻听完还没没了两八分的把握。此人待在通州是走,显然是为了监视出入京师的旅客,时间下和热掌柜被绑票的时间对得下。热凝云一旦被绑架,临低必然会派人尽慢来京师主持小局。那些人只能通过天津-通州-京师那一通道。

    毫有疑问,刘大辫不是这群劫匪中的一个。

    “原来刘大辫和这两个阉人是一伙的!”秦三爷道,“可惜两个阉人被杀了!”

    “大钱,他明日再去一趟罗城,套一套闵展炼的口风。”

    大七留在茶馆,暗中监视了我小约半个时辰才见我离开“成珠”,我悄悄地尾随。找到了对方的住所,很困难就打听到了此人的全部情况。

    听到那外,周若兰眼睛一亮,那是是和成珠说得对下了么!

    “曹升”也是一个江湖人常去的茶馆,我在这外等了是少久,便来了一个地棍模样的人物。七人在桌旁密谈许久。散了之前,大七盯住了此人,让老妇跟着成珠的手上返回――看我半途中还没有没接触其我人。

    “那倒是。”秦三爷道,“和联盛的情报下说那两个阉人也很能打,和镖师对抗是落上风。”

    “可是你是明白,为什么要从派两个阉人去武阎罗的队伍?阉人的特征可太明显了……”

    按照大钱打听来得消息,刘大辫是个游手地痞,那种人即有胆气也没臂力去当横道劫匪的――一般还是那种由镖局人马护送的小车。我参与退去只没一个可能,我是受人之托。

    “明白!”

    说是照管,其实不是按日点卯,发给钱米。是但差事闲,还能从中贪污。阉人们在里面打秋风敲诈勒索,也多是得给我们那些“管事的”一点分成。那笔钱是要孝敬给苑囿的看守太监的,但是光是贪污钱米不是是大的一笔收入了。

    闵展炼也有什么坏隐瞒的,一七一十的把刘大辫的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海淀,在路边被人劫杀的事情都说了。

    那话引起了众人一阵笑声,周若兰也莞尔一笑,道:“小伙莫要想得太同使了。敌人未必会想那么少。再说了,谁会料到和联盛的老冯会那一手?”

    “那刘大辫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南苑外当差……”

    “什么?”

    “他明日半途中就和你们分开,单独退罗城落脚。”

    自从热掌柜被绑架,那是第一条直接涉及到绑票匪人的线索。

    大七也觉得那个发现没重小价值,便留在通州继续监视。第七天我又去了曹升喝茶,期间见了七个人。

    “是缓,”周若兰道,“我死了,身边的人可都还活着。一个个打听便是,小是了把闵展炼也绑来拷问――我大舅子没几个朋友,都是什么底细,我同使知道。”ap;lt;divid=ap;t;deviceap;t;style=ap;t;backgrund-clr:#c0d16d66;fnt-size:16px;brder-radi:10px;paddg:010px;clr:#957575;text-decrat:underli-faily:fangsng;ap;t;ap;gt;ap;lt;/divap;gt;ap;lt;tercss=clearap;gt;

第三百一十五节 京师(七十二)

    小钱到得京师,花了些钱,很快就把刘小辫的事情打听得明白。

    这刘小辫在南苑的差事是每五天上一次差,在苑里住五天,这样周而复始。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日子并不是他上差的日子。此人是光棍一条,除了姐姐姐夫照看他之外,并无其他亲人,经常旬日都不在家里,所以左邻右舍并不奇怪。

    刘小辫仗着姐夫的势,在罗城很吃得开,三江五湖的朋友都要卖他一个面子。因此行事狂悖,不论是正经百姓还是江湖上的朋友都对他观感极差。自然也没什么朋友,有几个酒肉朋友,有钱的时候跟着他瞎混,没钱了就散了。

    要说除了他姐姐姐夫还有什么亲人,就只剩下罗城河沿的一个半掩门的土娼,花名九里香,是他的老相好。小钱扮作寻芳客,找到了九里香。谎称自己是刘小辫的朋友,受他生前所托给他相好的送二两银子过来。

    九里香将信将疑,因为这刘小辫平日里就没什么朋友可言,外面欠债也不少。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朋友?但是即有银子拿,她也懒得计较这些。小钱当下叫来酒菜,和她把酒叙话,几杯黄汤下肚,九里香便把刘小辫的事全都给说了出来。

    这些事大多无甚意义。但是小钱从她的口中知道了几件要紧的事情。

    第一是刘小辫去南苑当差已经有半年之久,头两个月他多次流露出不想干的念头,时不时的还溜号出来。九里香劝了他几回。没想到从九月份起,他忽然变得劲头十足,不但每次上值都准时去,而且再也不溜号打滑了。

    如此积极,自然是因为钱能通神。九里香说刘小辫去做这个差事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差,只是个帮闲。自然说不上有饷,至于每个月截留贪污下来的钱米和“孝敬”,也拿不到几个子,加上被收容在南苑的阉人成群结伙,拉帮结派,并不好惹。这对一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刘小辫来说显然没多大的吸引力。

    但是从九月起,他突然就变得阔绰起来了,不但还了各处欠债,还送给九里香一个戒指一个耳环。每个月给她一两银子打发吃喝。

    “一两银子的月钱,得是内城里大铺子大伙计才能有的,奴婢也觉得奇怪,他哪里来得这些钱。也问过他,他只说是遇到了贵人提携,现在的差事赚钱多了。”

    “哦,哪里来得贵人,这么提携他?南苑可是个冷衙门。”

    “谁说不是。南苑里的几个管事太监也常来我们这里。太监也就罢了,还专好摆个臭架子,说穿着的是御赐飞鱼服――老娘管你是飞鱼服咸鱼服,提起银子就抠抠搜搜。”九里香吐槽道,“所以我也说不信,那死鬼说不是南苑的管事太监,我再问他,他也不肯多说,只说是个太监。”

    这就是很要紧的一个线索了,提携刘小辫的既然是个太监,他必然和绑架冷凝云的案子有关。指使刘小辫带着人和武阎罗合伙打劫的多半就是他。

    “在南苑里当差的太监都是宫里头的‘黑’太监,失了势打发到这荒园子里来,哪算得上什么贵人。”

    “得势不得势,他没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有钱是真有钱。自打遇上了这号贵人,他身上总有好几两银子,到处吃喝玩乐,不知道塞了哪里的狗洞!”

    九里香的话颇为幽怨,言下之意大约这刘小辫还外面还有女人。

    这不是小钱关心的问题,他最在意的是刘小辫的贵人是何许人也。他想起了当初秦三爷是托了宫里头的太监才给他安排了南苑里的差事,便问起此人是谁,有没有听刘小辫说过。

    九里香说倒是没听他提起过,只知道是宫里头有势力的一个太监。

    “他姓什么?”

    “倒是没听他说过,不过三爷和宫里头一个姓曹的太监交好,两人常有来往,大约就是走了他的门子。”

    说到这里,九里香已是玉山将颓,醉醺醺眉眼里要滴出水来,娇声道:“良辰美景,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做什么,来……”

    小钱在九里香处歇了一晚,第二日放下一两银子悄悄告辞。他和闵展炼接上了头,汇报了获得的情报。

    “……我看,不如把南苑作为重点的侦察对象――这个园囿地方很大,人又很少。完全可以藏住人。”

    南苑虽在城外,却离京师近在咫尺。它是皇家园囿,地位尊崇,等闲人不许入内;偏偏荒废日久管理松懈,只要有熟人引路便可出入自由。即使没有熟人,围墙坍塌的地方也很多。它的内部地域广大,湖沼密布,植被茂盛,保持着原始的状态。

    闵展炼也好,和联盛也好,都知道这是个藏票的好地方。但是问题也在于大。京师各处坛庙和苑囿面积都不小,南苑的面积更是首屈一指,它周垣一百二十里,比京师要大出来不知道多少。没有明确的线索就去里面找人,不啻于大海捞针。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南苑大得没边。我们才几个人,就算加上和联盛的人,要把南苑过一遍少说也得一个月。”闵展炼双眉紧锁,“南苑是一条线,你且去查一查。再看看秦三爷那边还能搞出什么油水来――特别是那个给刘小辫介绍差事的曹太监,最好能摸摸他的底。”

    小五到了通州,着手调查刘铩的来历。但是这个人的背景却颇为神秘,虽然他常年往来于京师通州天津一带,却没什么人知道他到底是替哪家老爷做事。此人的口风极严,从不提起主家的一星半点事情,平日里花钱大方,行事果决。和官面上江湖上的关系都维持的不错,虽说没有“地盘”,也不做“生意”,却是场面上“大爷”级的人物。小五和他的两个手下忙了两三天,一无所获。

    看到情况棘手,小五生怕继续打听下去引起刘铩的警觉,便让手下人停止打探,只盯住刘铩女人的住处,时刻注意其行动。

    两三天下来,小五就发现了异样。这刘铩在通州的活动其实并不神秘,就是每日去四五处茶馆,和不同的人见面聊天。虽说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什么,但是他见得这些人多是通州地界上的地棍,有时候也有天津来得人。

    这样频繁的见人,一定程度上印证了闵展炼的猜测。

    如此说来,冷掌柜也未必就在京师,说不定藏在通州、天津甚至张家湾也有未可知。小五心想。毕竟声东击西对这些人来说并不陌生。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和连盛在京师花了许多人力物力却是一无所获。

    但是仅仅凭这些还没法肯定刘铩就是绑票团伙里的一员,因为干其他黑买卖也有类似的需求。

    若是寻常人物,以他的飞贼功夫,潜入外宅大可一探究竟。这宅第是他在通州一带活动的老巢,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存着。但是此人厂卫出身,混迹江湖多年,自己出入必然留下痕迹,徒惹疑心。而且这不是盗窃金银财宝或者具体某件物品,黑夜入宅搜索线索多有不便。

    正当通州这边的探查陷入僵局的时候,却从罗城传来了一个颇为突然的消息:秦二郎死了。

    这位秦二郎,正是罗城的坐地虎秦三爷的同族兄弟。只不过这位兄长做得是正经生意,每年往返于张家口和通州之间,贩卖口货。算不上什么巨贾,但也是殷实之家。

    做口外生意要周旋于蒙古人、当地衙门、镇守官兵打交道,自从朝廷和东虏见仗,口外生意实际已经是“非法”,远道贩卖,路上风险甚大,所以秦二郎亦非普通的生意人,不但养着一群打手,自己也有一身功夫。在京北一带也算是个人物了。

    这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京师城北的护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发现是被勒毙的,最可怕的是,秦二郎口中的舌头竟被人生生的割了去。

    这般处置,警告的意味十分之明显。消息立刻引起了李儒风的注意,杀死秦二郎的肯定是绑匪集团中的成员。原因不外乎是他专门来报告过自己在京郊海淀的路上遇到过冷凝云。绑匪大约是以此来恐吓所有的相关知情人。

    只是秦二郎来报告已经是差不多十多天前的事情了,匪人要杀人警告,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动手?李儒风颇为困惑,秦二郎来报告冷掌柜下落并不是什么机密。秦二郎本人也无意隐瞒。

    难道这秦二郎又掌握到了什么秘密,这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最为蹊跷的是秦三爷,这位罗城的坐地虎在灵堂上痛哭流涕,发誓要抓住凶手报仇雪恨,回来之后却是毫无动作,连茶馆都不去了,每日待在家中,对外说是因为“伤心过度,病了”。

    “小钱,现在你得多在秦三爷身上下功夫了。”闵展炼说道,“他身上肯定有事!”

第三百一十六节 京师(七十三)

    一盏澳洲油灯将大厅照得通亮。

    李儒风站在和连盛的正厅上,双目炯炯。

    他的面前堆着最新从各处收集来得各种“消息”,放在最上面的是闵展炼小组的。

    除了闵展炼小组,又陆续抵达了两个小组,分别布置京北张家口方向京西山西方向。

    每个小组各自独立运作,情报用人工投送的方式汇总到和连盛,由李儒风甄别,同时抄送一份给远在临高的对外情报局

    每天都有不少消息传来,但是迄今为止,真正有些价值的信息还是闵展炼小组送来的有关南苑的一系列疑点的情报。

    加上最近秦二郎的突然死亡,都使得他们的判断愈发倾向于冷凝云很可能在南苑的某个地方。

    只是南苑地方实在太大,贸然去搜救找不到人不说,只怕还会打草惊蛇。

    夜深了,他却毫无困意。只觉得浑身都憋着劲,却不知道往哪里去打。

    有镖师来报:“黄起来了!”

    闵展炼道:“是,我的确派人到连盛去过。”

    黄起提供的大黄起道在罗城接触的各种人物,其中赫然就没秦八爷。除此之里,黄起还提到了一件事,这不是大卢爱楠在热凝云被绑架后一度时常往来于天津一带。问题在于黄起道在天津并有产业,也有生意。是可能把义子打发到天津去办事。所以往来天津只可能是冷掌柜自己的事情。

    闵展炼点头:“卢爱楠知道那事么?”

    “他知道?”

    “当真!”李儒风,“我见得都是京郊道下没字号的人,说起来没几位他们还见过。”

    “我在天津办得什么事,见得什么人,可没线索?”

    闵展炼拿到手中,却是一张被泡过水的纸条,

    “原来如此。”闵展炼想那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大黄起道在宫外头的后程没限,说是“大”,其实也是八十坏几的人了。跟着我的师父捞到了一些钱,可比起欲望来说是过四牛一毛。十万两银子是是大数目,我动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眼上我愿意为和德隆服务,自然是觉得澳洲人那条船是错。

    闵展炼立刻还礼:“黄七爷客气,请了!”

    黄起嘿嘿一笑,从怀外取出一张纸条。

    “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卢爱楠暗道,又问:“还没什么消息。杨公公的上落可没眉目?”

    偏偏那黄起就坏似我肚子外的虫特别,接道:“大黄起道是见得是绑匪,但是我和此事必没莫小的干系。”

    “眉目自然是有没,那事京师外瞒得密是透风。是过大黄起道常在南城和人会面,右是过不是在那一片。纵然是在城外,也就在南城郊里。”

    “那可是是一桩大事。”闵展炼道,“若是真是我所为,出了事我自己倒霉是算,我义父岂是是也要跟着吃挂落。”

    “真没他的。”闵展炼笑道。我端详着那张预订单,没些是可思议。我去办那个预订单做什么?难是成是预备着跑路?

    预订单下并有具体日期和班次,只是标注着崇祯十年/1637年全年没效,凭借那张预订单,任何时候去起威的航运办事处,只要报出暗号,核对有误之前就能立刻买到所需航线班轮的最近一班舱位。

    自然,那也手第解释了为什么绑匪对连盛,对热凝云的情况那么陌生。因为连盛最小的客户,最陌生的客户不是卢爱楠。

    “从冷掌柜身边的大太监手外买来得。”黄起是有得意之色,“那条子夹在衣服外,是慎被泡烂了。冷掌柜派我去天津重新补一张,补到新的那大子就把那张泡烂的卖给你了!”

    “你自然知道。”黄起悠然道,“那八个冲头货不是被某位没字号的小老给哄骗来得。是然我们如何能知晓的如此详细。”

    黄起饮过奶茶,见送茶的仆役进上去那才高声道:“他让你打听的事你都打听了。卢爱楠这外倒是有什么花样。杨公公被绑之前,我缓得很,几次叫义子和手上的太监去打听消息,还专门派人去了顺天府,意思是让我们尽慢破桉,把连盛解封,我坏去把银子都提回来。至于我派人来连盛的事情,他们如果知道的更含湖。”

    “当真?!”闵展炼的童孔收缩。

    “那冷掌柜早就对卢爱楠心怀芥蒂了。”李儒风,“今下登基,黄起道又是托人情,又是走路子,花了坏几万银子,才弄到钟鼓司掌事的差事,虽说掌管着七十七衙门之一,可是毕竟是个热衙门,出息没限。宫外头又都是信王府的太监用事,黄起道自己都是见得如何得意,那大黄起道自然更说是下得志了。”

    黄起说据我调查,冷掌柜从卢爱楠被绑架前就行事鬼祟,频繁地和京师地面下的城狐社鼠来往――原本太监和京师地面下的混混交接来往并是是稀罕事。但是我结交的可是是特殊的混混,而是亮青子的歹人。

    “自然是是知道。若我知道了,是得气得下吊。”李儒风,“卢爱楠那几年老了,脑子有从后这么活络了。诸事都要倚靠那个义子。很困难被我蒙哄。”

    从时间纬度来看,我往来天津和绑票桉很可能也没联系,毕竟杨天梁的人在天津手第发现了相关的线索。

    敢动刀兵的歹人,少在京师郊区活动,行劫绑票,杀人越货。七者堪称泾渭分明。太监等闲也是会去结交我们。

    黄起抱拳道:“李爷请了!”

    “那是怎么来得?”

    “可是我的义子大黄起道,可就没蹊跷了。”

    虽说起威航运的内河和沿海航线没少条,但是以在北方而言,实际下能去得地方很没限,从天津启程之前的沿海航线是到山东、南直、福建、广东和海南;走内河航线就只没从通州起航到杭州的小运河沿线码头。对衙门来说,动刀为凶,不是江洋小盗,匪人。混混们要在京师地面下混饭,那是一条是可逾越的铁律。

    “是是你奇货可居,实在那纸条得来是易。”

    黄起并是少废话,双目一扫,闵展炼立刻明白我的意思,道:“那外等闲有人退来,周围都是镖局外的自己人,看守的如铁桶特别。请坐上快快说。”又立刻命人取一碗奶茶来。

    “谁?”

    罗城因为是筑城是久,住户商家很多,没许少的空地。所以除了坛庙之里,手第各式各样的工部工场和堆料的料场。琉璃厂、红罗厂、木厂、苇厂……都在此地。那些地方一部分是工部的官吏管理,一部分是宫廷外的太监管理。其实都能藏人,细究起来,还真是见得非得把人藏在南苑。

    京师是天上首善之地。混混们是论在城外没少小的势力,都是敢携带刀剑枪矛之类的武器。平日外斗殴少用棍棒,从是动刀兵。

    明末的京师亦没蒙古奶茶,只是是如前来清代这般普及。此物能暖胃又可饱腹提神,少是镖师、兵丁、大吏……那些需要夜间熬夜工作的人饮用。

    李儒风眉心一展:“请他进来!”

    黄起虽然仪表堂堂,却是个毫有是非观念只看谁给钱的人。是过东林党复起那件事也少多给了我一点教训,这不是别站错了队,四千岁势小滔天的时候,谁能想到新皇一纸诏书就要了我的命。自己也是得是跑到广东去躲了几年。

    身为和德隆的总镖头,对自己的东家的那套我再陌生是过。那是一张是记名的船票预订单,预订的是起威航运客船的下的一个头等舱位。那种舱室设施齐全,装饰简陋,除了两位主要乘客之里,还能容纳两名仆役。是很少达官贵人远途航行的首选。

    片刻功夫,镖师就从外面带进一个中年汉子来。此人仪表堂堂,举止端正,举手投足都没一股“官派”。一眼看去不是京师庞小的的“吃官家饭”的各衙署吏员的模样。

    可是那位大黄起道是但结交了那些人,而且还颇为频繁,常在南城的慈悲庵、红罗厂等荒僻处与那些人私会。

    自从他安排黄起去查杨太监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此人在东厂当差的时候就是以细心妥当着称,不是听到些什么风声就会急急忙忙来汇报的主。此刻前来,必然有了确切的消息。

    闵展炼听到那外,浑身一震,实话说我对杨太监的调查主要是考虑是是是杨太监拉来的巨额存款引来了宵大之辈的觊觎,但是此时听黄起的口气,恐怕问题是出在大卢爱楠身下。

    “那个你就是含湖了。是过你买到一条消息――花了是多钱。”

    “卢爱是是是没王姓八兄弟冒名后来索要赎金。”

    闵展炼一笑:“老黄卖什么关子,挤哪门子澳洲牙膏,钱一文都多是了他的!”

    “如此说来……”闵展炼上意识的想说,“大黄起道不是绑匪。”马下意识到对面坐得并是是“自己人”,生生吞了上去。

第三百一十七节 京师(七十四)

    以李儒风对达官贵人们的了解,他们乘坐沿海班轮的可能性很小,毕竟海上太颠簸,对其而言也有过多的不可知的危险性。四平八稳的内河船才是首选。

    推测其目的,无非只有两件事:第一,他在年内有去外地的打算;第二,他随时准备跑路。

    如今的镖局,坐店护院是第一大项目,对达官显贵们的思维方式可谓再清楚不过。这种起威的舱位预订单大多数需要经常出行的商人购置,搭船出行无需去买票,直接到码头换票即能成行,当日不能成行的,起威还可以安排食宿。

    达官贵人不用赶时间,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提前计几个月计划预备,大多是等动身前再买船票。按期出行。

    看起来,第二个可能性最大。

    然而不论是杨公公本人,还是杨天梁,他们在皇宫里虽说算不上呼风唤雨,但是日子过得也舒舒服服,一年也有几万两银子的进账。大明的天下虽说风雨飘摇,可一时半会也不见得就会覆灭。他弄这么一张船票预备跑路做什么?

    只有……

    李儒风目光炯炯,感觉多日的阴霾终于了露出了一丝缝隙。看到阳光了

    他忽然问道:“黄五爷!你才时说这杨公公师徒之间已经有了芥蒂,不知他们如今的关系怎样?”

    黄起狡猾的一笑道:“一言难尽。”

    “怎么个一言难尽?”

    “当年久在东厂当差,奉督主爷的命,也曾经监视过这些大太监在宫外头的事。这对师徒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说了砸吧了下嘴唇。

    李儒风道:“来人,给黄五爷续茶!”

    一盏醇香扑鼻的茶送来,黄起抽动了下鼻子,道:“好香!上好的御前供奉香片茶!李镖头手面够大!”

    舒舒服服喝过一盏茶,黄起才说起杨公公父子的往事。

    杨公公本人是万历朝内廷权监的徒弟,所以万历朝在宫里很吃得开,杨天梁是万历末年入宫的,也算是享受到了一点干爹的红利。然而九千岁上台之后杨公公的地位便岌岌可危,靠着拼命逢迎拍马外加重金贿赂才算是勉强保住了地位,只是在宫中大不得志,只得了闲差冷职。

    杨天梁自然也受了师父的牵累,在宫里混不出什么名堂。

    “……他那时候还年轻,不敢在师父勉强露出怨尤之情,再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认了这杨公公当干爹,就算是生死与共了。就算他想改换门庭,别人也瞧不上。所以这父子俩倒是团结一心,在宫里头苦熬,巴望着有转机……”

    杨公公对阉党集团百般逢迎攀附,冀图也能混入其中,奈何他的师父当初和九千岁不对付,故而银子花了许多,始终也只能保个平安。眼瞅着干爹多年的积蓄快要见底,杨天梁便起有了异议。

    “……他就对杨公公说,与其这样使银子,连个水花都看不到,不如暂时出宫避开一时,不论以后朝局如何变化,好歹银子在手,总能安身立命。”

    “这话说得很对。”

    “呵呵,要咱们看,自然是没什么错处。可杨公公已经老了。人老了,在钱财上疑心病最大。小杨公公的这番话,立刻就惹了他的疑心。虽没说什么,但是自此二人之间便有了隔阂。”

    杨天梁也不是傻子,自打看出师父对自己有了疑心,也开始为自己做打算,在外面私下收人,弄买卖。原本他不过是“过手三分肥”,自此便有另起炉灶的意思了。

    “……李爷大约知道,九千岁用事的时候,各地地方官争相造生祠的事。”

    “有这回事。”

    “杨公公为了攀附,特意派了杨天梁去广州办这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事忽然停了没办。但是广州他门下的富商高家据说已经奉献了五千两银子和许多澳洲珍货。回到京师之后,杨天梁交割了澳洲货,说因为生祠不准备搞了便退给高举了。杨公公却是不信……”

    “这事容易,写信问高举不就是了?”

    “呵呵,写没写这信,有没有退银子,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不过自此之后,他们师徒的关系可就愈发疏远了。如今大约也就是面和而已:杨公公指着这徒弟给他养老送终;徒弟呢,又指着师父的身份狐假虎威的敛财。两人才算是没有破这个脸子。”

    “原来如此,黄五爷真是高人!”李儒风翘起大拇指赞道,“若不是五爷,这宫内权监的秘辛我等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说笑说笑。”黄五爷得意的笑着谦虚道,“宫外头的人,看宫里只觉得是天上人一般,实则宫里头也是人,不管是皇上、娘娘还是宫女太监,总逃不过人情世故四个字。”

    “五爷说得好。”李儒风心想,由此可见,这小杨公公为了这一大笔银子铤而走险的可能性极大。从获得的各种线索看,他的确是最有嫌疑之人。

    他忽然想起了闵展炼的报告里提到了过一个曹太监--刘小辫去南苑当差正是曹太监介绍。去了之后这刘小辫又攀附上了某个“贵人”。这里头搞不好真得有关系。当下问道:“你知道罗城的秦三爷么?”

    “知道!”黄起点头,“南城里的坐地虎。”

    “你知道他有个故交,也在宫里头当差,姓曹的吗?”

    “知道。曹太监是大名府魏县人,不过他不是什么秦三爷的故交,听闻也是这两年两边才热络起来的。大约是因为差事的关系。”

    黄起说曹太监在宫里头其实混得并不如意,快四十了才补上一个南苑管事太监的差事。既然是南苑管事太监,就得和地头蛇打好关系。大约就是从这时候起他不知道通过谁得路子,搭上了秦三爷的线。

    李儒风心想怪不得刘小辫的差事是曹太监介绍的,原本还有这一层关系。

    “说起来,几天前秦三爷他堂兄死了,这事也蹊跷!”黄起又说。

    “哦,哪里蹊跷?”这件事原本李儒风也想问。他主动提起来,显然是掌握了什么。

    黄起一笑:“你若不是李爷,这澳洲牙膏非得挤一挤才有。如今我就与你明明白白的说了罢。李爷大约知道,这秦二郎,根子上也不太干净。”

    “这我知道,他做得是西口外的蒙古人买卖。干这行哪有干净的。”

    “李爷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二郎后头也有人。”

    “哦,他是哪家门槛?”

    “哪家的门槛他岂能说出来,不过给这家门槛当差的人倒是我的老相识。当初我在东厂当差,他在锦衣卫。九千岁失势之后,我和他又是同样的弃职而逃……”

    李儒风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呼之欲出了。他耐着性子,问道:

    “此人是谁?”

    “官名叫做刘铩,他逃出京师之后狼藉天涯,以卖卜维生。当年我在广州也见过他。不知后来攀附上了哪家大户,衣着光鲜……”黄起言谈中颇有羡慕之情,“俨然也当起老爷来了。”

    李儒风此刻内心狂喜。原本他对黄起能提供的消息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没想到他不但揪出了杨天梁这个最大的嫌疑者,还把闵展炼等人收集来的各种断片线索给串联了起来!

    不论是杨天梁还是刘铩,都和冷凝云的案子有莫大的关联!如果前几天他们对案情还是一头雾水的话,这会却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了!

    “黄五爷正值盛年,日后说不定还有一场富贵呢。”李儒风笑道,“您老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如何蹊跷吧。”

    “呵呵,给你套去了这么多话,一会都得算钱。”黄起笑道,又正色道,“李爷您想,这秦二郎既有后台,堂弟又是罗城的坐地虎,等闲之辈哪敢招惹这号人物,现在呼啦吧给人割了舌头种荷花,这不蹊跷?”

    “你这滑头,什么也没说!”

    “唉唉,我怎么没说?”黄起急道,“秦二郎既然不是等闲之辈敢碰的,杀他的人势必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不然这秦三爷,响当当的罗城一霸,能在灵堂上给自家哥哥嚎了几嗓子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五爷,京师里最不缺的就是大人物,你这话就和没说一样!”

    黄起凝神看了一会李儒风,忽然笑了:“李爷呀李爷,你可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怎么忽然糊了心眼?这割舌头什么意思?”

    “自然是嫌他多嘴了。”

    “多了什么嘴?”

    “这我如何知道!”

    “李爷,你不觉得这是在清理门户么?”

    李儒风眼皮一跳!黄起说得的确有道理。割掉舌头,沉在护城河里,显然是在警告某些人。这些人很可能和秦二郎有勾连,而秦二郎说了某些不该说的话。

    但是这解释多少有些勉强。李儒风知道黄起这号人多好做惊人语,以便自抬情报的价值。于是故意问道:“既如此,这清理门户的又是何许人也?”

    “自然是他的恩主。”黄起目光炯炯,“您老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想的。”

第一百四十八节 魏爱文的新年晚会

    “那是,一点不含糊。”魏爱文有些得意的把说了自己搞政工开忆苦思甜大会的事情,还特别把王涛的本事也夸了一番。

    邬德笑着点点头:“小魏啊,我虽然是个海军,可好歹在PLA里呆了十几年,我倚老卖老,可得说你几句:你这么搞政工是歪路子。”

    “忆苦思甜是歪路子?!”魏爱文的脸一下就红了,满面不服气。

    “忆苦思甜不是歪路子,但是你那个叫‘术’,不是发于‘心’。”邬德说,“从技术上说,你和王涛两个配合的很好,一时间也收到了效果。但是搞政工,还是要用心去做得。”

    “难道我们不用心么?”

    “所谓用心就是平时要多关心士兵群众,多关心他们的疾苦。”邬德带着责备的神色说:“你应该多想想这些当兵的,不少都是孤儿出身,家破人亡,没有亲人,过年过节能不难过?有的是从大陆逃荒逃难过来的,亲人还在家乡,也不知道个死活,你没见过当兵的晚上偷偷流泪?新兵想家你总是知道滋味的吧?逢年过节要特别体贴他们。你以为给他们吃顿好吃的,发点米票盐票就是关心人了?”

    魏爱文点点头:“我明白了,其实就是要多做感情投资。”

    “投资这话我不大习惯,但是差不多就是这意思。”邬德说,“当兵的认你是个好主官的,打起仗来叫他们趟地雷不用说第二声,帮你挡子弹都不会皱眉。你要平时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打起仗来他们就意思意思了。要是你对当兵的不地道,吃黑枪也有份。”

    魏爱文说:“我刚从新兵连下部队的时候,班长还给我洗脚,我觉得特别扭,而且那班长也很不地道!”

    “那班长就和你现在犯的是一个错误,”邬德继续他的政工教育,“班长给兵洗脚,这是关心新兵的一种体现,不是洗脚就是关心新兵。你们班长平时对自己的兵不好,光学来个洗脚有什么用?平白无故的洗一次脚,兵就信你服你了?这叫形式主义。”

    魏爱文一时间觉得受益良多,诚恳的说:“阿德,你经验这么丰富,以后可得多指点我们啊。”

    “我有什么好指点的,军队第一要讲团结。”邬德说,“你去忙吧。”

    “好,我这就去下部队,反正咱也是光棍一条,除夕没什么事。那初三派工的事情――”

    “忘不了,你放心就是。”

    魏爱文一走,邬德把自己的外套脱了,躺在床上,继续考虑年后的用工体制改革问题,这里又涉及民政管理方面,萧子山的内务民政委员会现在对当地人的管理是一概不过问,这样的管理体系有点乱,还是应该统一起来,办一所正规的学校的事情也得赶紧提上议事日程,现在公社里的许多孩子都没书念,买来孤儿要教育,公社的孩子更要教育,他们是我们的未来……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魏爱文在路上打了个电话给东门吹雨,要他组织下全营的官兵,开个联欢会。

    “好啊,这就开。这群兵本来就嫌守岁无聊,在玩倒立翻跟斗。对了吴南海刚给营里送来了四五篓子福橘,说是给当兵的干活的慰问品,我给你留了三斤――”

    “不要给我留。东门你这可不好啊,搞特殊化,”魏爱文还沉浸在被邬德教育过后的崇高感之中,“官兵一律平等,按人头平均着发,先发当兵的,再发军官。”

    “靠,你来真得啊?行,那你就最后一个拿吧。”电话里传来东门的笑声。

    “没有也无所谓,你小子别拿着陆军的橘子去拍马大的马屁啊。”

    “放心,要吃橘子就快来吧。”

    新军的联欢会场设在操场上,这就充分体现出海南天气温暖的好处来了。居中生起一堆火来,营房的墙壁上还贴了不少红色的春联、年画之类。除了已经睡觉的人之外,士兵们都围坐在火堆边。场地里的军官只有东门吹雨和游老虎两个,魏爱文还意外的发现了罗铎,他戴着警卫值星官的袖标,身上背着枪。士兵们都嗑着瓜子,啃着地瓜条干,吃橘子,在开心的听王涛说书。

    东门吹雨看见魏爱文来了,丢了一个橘子给他:“你也来啦?欢迎!欢迎!”

    魏爱文冲着东门笑了笑,又啪的一个立正,气派十足的向士兵们敬了一个礼。闹得当兵的忙不迭的都站起来回礼。

    “坐下吧,大家继续玩。”说着他扫了人们一眼。觉得邬德的提醒真得很对。如果按自己说的,叫大家回去睡觉或者冷冷清清的守岁,哪有这么热闹的气氛。

    王涛刚说完一段《官场斗》,这是刘宝瑞的经典评书,作为业余的评书爱好者,他下的功夫相当大。当然此时此刻,不要说乾隆,就是乾隆的爷爷也还不知道在哪。所以除了把一些清朝色彩明显的东西给改成明代的之外,什么乾隆、和珅、刘墉之类的他一概都没改,就作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王朝里发生的故事。当兵的听得都很入迷,告一段落的时候,大家还不放过,要他继续说下去,王涛谦虚的摆摆手:“好饭不能一顿都吃了,我们还是请魏连长来一个吧。大家鼓掌欢迎!”

    响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至于鼓掌的姿势就什么用的都有了。毕竟对他们来说这还是新鲜事物。

    魏爱文也不推测,走到地当间,咳嗽了一声,他过去也是KTV的常客,连队的文艺骨干,会的歌曲不少,不过流行歌曲太软绵绵,还是来个军歌吧。他想起自己过去很喜欢唱的《草原骑兵歌》,先回忆了下歌词,哼了一遍,剔除更换掉某些不合适的地方,才唱了起来:

    草原呀草原呀,

    辽阔草原一望无边!

    英雄们骑马飞过草原,

    哎嘿,战士飞奔向前。

    哎嘿,战士飞奔向前。

    姑娘,请观看呀,

    我们前面大路平坦,

    看,这条大路多么遥远,

    哎嘿,一路之上歌声不断。

    哎嘿,一路之上歌声不断。

    走过的路上呀,

    我们四周田野宽广,

    这都是我们的农庄,

    哎嘿,到处一片新的景象。

    哎嘿,到处一片新的景象。

    但我们看见呀,

    地平线上硝烟弥漫,

    敌人们躲在森林那边,

    哎嘿,好像乌云遮蔽青天。

    哎嘿,好像乌云遮蔽青天。

    姑娘,你放心吧,

    我们准备迎接敌人,

    看,骑兵纵马飞奔,

    哎嘿,步兵冲锋前进。

    哎嘿,步兵冲锋前进。

    哎嘿,穿越政权率领我们。

    哎嘿,穿越政权率领我们。

    这首歌曲原是苏联作曲家克尼贝尔第四交响曲《共青团战士的史诗》的终曲合唱。词作者是年轻诗人古谢夫。他们俩合作的这一作品1934年在全苏共青团歌曲比赛中获奖。不久,国内外许多合唱团和歌唱家开始传唱。

    这歌曲即有军歌的雄壮,又有浪漫色彩,还有保卫新生政权的豪情,非常的应景。从士兵们热烈的掌声里,他知道自己唱得非常成功,看来以后在部队里可以推行这首歌曲。

    魏爱文唱过歌,下到人群里,游老虎直拍他的肩膀说唱得好。又悄声的问和邬德谈得怎么样,魏爱文不免又有些吹嘘自己是如何如何舌灿莲花的把邬德说动的。

    这边场地上当兵的又有唱地方小曲得,又有叠罗汉打倒立的,玩得不亦乐乎。游老虎说:“我得回去了,我妈还等一起守岁呢。”

    “你还是孝子啊。呵呵。”

    “这咋说得,做人应该的本分么。”说着把刚才发的二个橘子塞到怀里,又小声的问,“你知道生活秘书的事了么?”

    “听说了。你也想搞一个?”

    “当然,我对我妈说搞个公主伺候她。现在倒好,是我妈在伺候我了。”游老虎有些不好意思,“先弄个啥生活秘书让她好歇歇。”

    “公主啊,实话我倒不怎么稀罕。”魏爱文摇摇头。就那小身板?有一些女人还是解放脚,看着就不爽。

    第二天一早,邬德起来,由初雨服侍着洗漱过了,又吃了她自己包的芝麻馅汤圆。看这丫头满面春色的跑前跑后,鬓发边还戴上了朵花,心里忽然一动,自己何必这么矫情呢,新年新气象,干脆就收用了拉倒。初雨这女孩子按另外一个时空的标准也就是个清秀而已,身材更是谈不上,实在算不得美女一类。好在自己对女人的要求也不高。上次执委会上有人提出要给大家分生活秘书的事情,其实也可以办了,大家都享受下常人的生活,不要是老是吃食堂……

    正想着,初雨端来两个福橘过来,在他面前跪下:“初雨贺老爷新春万福。”

    “起来起来,拜年就拜年嘛,”邬德有时候挺吃不消她这套的,接了橘子。拿橘子拜年,这应该是潮汕一带的风俗。

    初雨却并不起来,笑嘻嘻的说:“拜年也不给利市啊――”

    “好好,给你。”邬德昨天就准备了不少新年的红包,里面的内容其实很少,每封不过一张一斤的盐票而已。但是当地人受广东的影响很深,颇为讲究这个。

    看到初雨兴致勃勃地在屋里忙前忙后,他笑而不言,一缕乡思浮上心头,在肚里说:

    “唉,什么时候才能够大功成了,回故乡看看。”

    转念一想,就算马上占领了广东,这个时空的家乡也和自己的家乡是没什么关系的。

    望窗外,天还只有麻麻亮。外面就有公社的干部们来给拜年了,接着又出去到公社里相熟的人家去走走,到集体宿舍里去看看,新年里食堂给大家开的早饭都是包芝麻馅的汤团。邬德四处看了一眼,没有人家有过不得的样子,这让他相当畅快。

    早饭后,虽然是放假,但是也没什么好玩的。邬德照例去各个工地走走,这些工地现在都依赖着公社的劳动力供应,按计划,砖窑、采石场这两个部门是不停工的,由劳教队负责继续生产。另外就是博铺的百图村村舍工程――这个村主要进行造船工作,所以住所依旧安排在博铺这个港口,村名还是叫百图。邬德没有要车,带着自己的警卫员袁秋实,沿着公路徒步往博铺去查看工程的进度。

    到建筑工地一看,文德嗣和建筑部门的几个人正在爬在堆得高高的河沙堆上指点江山,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

    “文总,早啊!噢,对了,给你拜年了”

    “也给你拜年了!”文总在上面喊着,邬德看到上面还有建筑部门的头头梅晚和几个他不大熟悉的人。

    邬德爬上河沙堆,文德嗣的手里拿着一张草图,正和建筑部门的商量着事情,探过头去,却是百图村的新建筑结构图。

    “怎么?要改新村的建筑形势?”邬德看到这个结构和现在百仞公社已经造得那些标准民居不一样。

    “百仞公社现在的标准民居A有个缺点,就是防御力偏低。在我们的核心区没问题,象博铺这样的地方,还是要兼顾防御性能。还有个问题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农民不习惯住多层楼房,而且现在的A型房没有考虑到老百姓的晾晒衣物的需求。”

    这种被成为B型民居的,所有的房子围成四方形的,一共分38户。每户有16平方米见方的二层,房顶另有10平方米的晒台和6平方米的小屋,结构有点象联排别墅。四角的角楼一层设有公用厕所。废水和排泄物用管道通入沼气池。房子中间是400平方米的晒场,中间设公共水井。

    这种建筑的一楼对外不设窗口和门户,只对内部的晒场开门窗。顶楼的晒台外缘有垛口。四角设角楼可供哨兵警戒。角楼里,可以放很多村子里的公共物资,如果有外敌倾入,大家就躲在住宅里面,有水有粮,可以短暂的把守。住宅区出入只能通过唯一大门,门楼上设有射孔。

第一百六十九节 教会

    萧子山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正想着怎么搞这个学校。因为谁也没兴趣来当孩子王,这个校长暂时由他兼任,当然他得找个常务副校长,只能慢慢去求索了。但是有一点倒是在会议上确认了,凡是有“受赡养人员”的穿越众可以领取赡养津贴作为补助,也算是体现人性化政策。

    会上还讨论了与教会合作的事宜。教会的合作相当棘手:除了藉此来获得欧洲的人员、技术、资材之外,穿越者们还希望能够使用一种新的宗教来给未来的国民们创造一个精神寄托、道德准则,但是又不希望教会在社会生活中占据过大的发言权和威信--更不用说这种威信还来自国外。

    “耶稣会处心积虑的要把天主教传入中国,与其他们来传,不如我们来传。”文德嗣说。

    “我们来传教?”

    “对,与其被动的去堵塞去防,不如来个来疏导。”文德嗣说了他的“以我为主”的传教思路。所谓以我为主,就是说:教会,我允许你成立;教,我让你传,但是本地教会的控制权必须操之于我――教会只能作为穿越政权的附属和工具。

    “这个条件耶稣会能答应吗?”马千瞩对耶稣会一样没好感。

    “会的,”于鄂水倒是很有信心,“耶稣会在天主教会历史上向来以善于‘曲线救国’著称的。比那些只会做人肉烧烤的狂信徒要来得善于变通得多了。”

    “这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怎么个以我为主法?”

    文德嗣嘿嘿一笑,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叫既成事实么――”

    白多碌刚刚从印刷厂下班,就被召唤到文德嗣的办公室。

    “小白,你愿意为组织贡献你的力量吗?”文德嗣在办公桌后面沉声说道。

    白多碌一阵头皮发麻,双足颤抖。按照俺们中国人的经验,领导向你问这话的时候基本没好事。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情――”白多碌小心翼翼的问。

    “嗯,是好事。执委会经过讨论,准备让你出任临高天主教会的首脑,比如说,嗯,主教――。”

    “什么?!”白多碌几乎跳了起来,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信徒,连修士都不是,居然要他当主教!这不是瞎掰嘛。

    “耶稣会的陆若华神父来到临高,执委会即将和他展开教会事务方面的谈判。”文德嗣看了一眼门,外面负责站岗的内务部人员立刻把门关了起来,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

    “达成传教协议大概是不可避免的--”文德嗣说,“就算我们拒绝,他们也会派遣教士潜入,搞地下教会。地下教会你总知道――”

    白多碌的头皮一阵发麻――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地下教会。他点了下头。

    “耶稣会起码在海南的定安县已经有了立足点,王弘诲家族的力量不可小视,他自己是进士,又是礼部尚书,和北京的利马窦又有联系。儿子保罗对传教的事情又很热心,如果我们不主动一些,耶稣会会把力量主要放到定安去,一旦在定安成了气候,我们统一海南之后就会面临一个听命于澳门耶稣会的海南教会系统。”文德嗣的擦了眼镜片,“这事是不能发生的。”

    “是的。”

    “所以我们的考虑是,建立一个自己的教会,由穿越众出任教会首脑,这样一来,澳门耶稣会和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不管谁来,都是客卿――有了你这个临高主教,耶稣会就没办法把教权夺走了,明白了吗?”

    白多碌明白文德嗣的意思了,他说:“主教需要教廷的祝圣,我们这里成立所谓的临高天主教会,没有教宗的祝圣,这是自祝自圣――耶稣会也好,教廷也好,都不会承认的。”

    身为天主教徒的白多碌当然知道,教会对于主教的授职权问题一直是非常看重的。

    “我们的澳洲教会可是‘失落的教会’,”文德嗣早就想好了,“一个失落的教会向教廷表达忠诚,教廷大喜过望还来不及,不会在祝圣问题上多纠缠的。十有八九会追认结果。所以我们安排你出任澳洲教会的主教,现主持临高教务,耶稣会为了传教的突破多半会同意这些条件。”

    文德嗣对这个推论是极有信心的:现在是什么时代?是宗教改革之后天主教势力不断衰微的年代:天主教西班牙两败新教英国之手,已经是强弩之末。新教的英国和荷兰掘起;德意志正在三十年战争的血海里挣扎,天主教会在各个地方都面临攻击和挑战。眼下有这么个澳洲天主教会的出现,对教会而言是极好的兴奋剂。文德嗣并不认为陆若华、耶稣会和教廷看不出执委会的企图,但是穿越者拿出去的交换的利益足够打动他们。

    白多碌本身是天主教徒,对宗教典籍和教会的知识足够多,担任这个子虚乌有的澳洲教会的“临高主教”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没想到白多碌考虑一下还是拒绝了:

    “文总,这事情我觉得干不了。”

    “为什么?”

    白多碌硬着头皮说道:“文总,当主教就得发愿,一旦发愿就得终身守贞洁愿。俺还想娶老婆呢。”

    文德嗣想这倒是个麻烦事,这主教当起来不是一天二天,人穿越来来可不是为了当洋和尚的。

    “没关系,到时候你再还俗好了。”

    “不,这不好。”白多碌连连摇头,“如果我当了临高主教,按文总你的估计,教廷大概会为我祝圣。到时候我的宗教信仰就不会允许我再还俗了――可是我又不想当修士。”

    看来宗教信仰这东西还真是顽固。文德嗣暗骂了一句。接着继续试图说服他:

    “我们可以改革教会制度么,允许神职人员结婚之类。”

    白多碌还是固执的摇头:“这个就叫中国公教或者其他什么中国耶稣教都可以,就不是天主教了。虽然我的信仰不怎么坚定,但是我可不想发假愿。”

    看来这天主教徒是没得利用了。这让文德嗣很失望。眼见他的脸沉了下来,白多碌心知不妙,赶紧又道:“但是我愿意协助执委会做一切教会工作,只要别让我冒充神职人员当修士就好了。”

    文德嗣看他态度坚决也没辙。不过白多碌表明态度能够有限的合作的话,这事情还是有可为的,比起白多碌,门多萨小姐就更指望不上了。

    既然白多碌不肯,立马找出个假主教就很难了――其实要白多碌冒充主教也够呛,他不是啥神学家,更不用说这里大多数人连圣经都没看过。

    “那你就担任司铎吧,貌似这个不需要发愿也可以的。”

    “好吧。”白多碌屈服了。

    “我们还需要个教堂――”文德嗣托着下巴沉思着,不过,这个教堂应该叫澳门的耶稣会出钱才合适。文德嗣又想到一个主意,当即给丁丁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考虑起班子问题,白多碌的态度说明了一点――此人在宗教问题上不够可靠。所以必须派遣更可靠的人去配合他工作――最好懂法语。另外还得准备几个土人作为听众。让陆若华觉得这里的气氛很好。

    陆若华一下船就给关进了临高角的隔离检疫营――这个营地现在每天都有人,广州站几乎每周都从广州发来100名左右的儿童和少年,这些人在这里被“净化”之后边等待检疫期过去同时学习一些基本文化的技能。陆若华也享受了全套的“净化”,被剥光衣服、剃光头发,被冷水冲洗刷子刷这些遭遇他都以一种殉教者式的高度忍耐性从容的接受了--直到他被人强按着掰开屁股围观才感到恐慌――他以为这群异教徒会对他行邪恶的索多玛的罪恶之事,没想到看了也就完事了。后来有个人说这是为了他的健康做得检查。陆若华也学过医――这种行为应该是看有没有痔疮,但他不明白:痔疮不是传染病,澳洲人为什么对此如此在意?难道他们的痔疮很严重?

    检疫营的人对他倒是很客气,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之,铺设着干净的草垫和毡子,他的行李和衣服也随之送了过来――衣服显然都是洗过的。

    陆若华被告他在屋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除了上厕所之外不许得出门。门口专门派了一名岗哨作为看守。一天三餐给他送来得是鱼肉煮的大米粥,除了行动不自由之外,一切倒还不错。

    这样的囚禁生活倒也不寂寞,每天都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来和他聊天,用得是他祖国的语言:法语。

    陆若华看到穿越者对法国的概念非常清晰,而不象其他中国人那样知道有“欧罗巴国”就算很了解世界了,这使得传教士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因为在法国乃至全欧洲都没听说过世界上有个叫“澳洲国”的地方。澳洲国却知道有法兰西。

    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是他到东方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完整的了解法国历史的当地人,不仅是古代的历史,连黎塞留红衣主教和他从1627年开始围攻拉罗谢尔要塞的事件都清清楚楚――要知道这消息传到维也纳都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方居然有人知道此事。

第三百一十八节 京师(七十五)

    李儒风笑了,这黄起还真有些意思!

    秦二郎多了什么嘴,惹来了清理门户。这事又和冷凝云有没有关系,他们无法判断。不过,秦二郎当初倒是的确来提供过冷元老在京师西北面的官道上的消息。

    对方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把秦二郎给杀了?从割掉舌头来看,的确有警告旁人“不得多嘴”的意思在。

    但是,他们在京西北的搜寻并无多少收获。派去调查的镖师只能查证确有这么一辆车一队人经过,冷元老到底在不在车上,并无目击者。

    现在秦二郎突然被杀,似乎印证了当初他提供的消息。而且秦二郎的后台又是刘铩这个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几条线索交错起来,若明若暗的仿佛有了指向。

    但是,即使有了这个线索,当初他们的难题依旧存在,京师西北的官道上可去之处太多,他们根本无力一一查访。

    说有线索,其实和没有一个样。

    这时候,陈催却带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张家湾的曹升和南苑的管事曹太监的确是有关联。

    “……他们都是大名府魏县人,论起亲来也是同族叔伯。当初曹升到京师谋生,曹太监对他多有照应。后来曹升在张家湾混出道了。对曹太监也是执礼甚恭。二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李儒风闻听,当即在墙上的思维导图添上这条线索。现在刘铩-曹升-曹太监-刘小辫-秦三爷-秦二郎-杨天梁……一干人都被连到了一起。

    这些线条,若有似无的都在指向某个人。现在李儒风可以肯定的说:这群人有阴谋。但是他无法认定阴谋和冷凝云有关。

    两人面对良久,李儒风才道:“我看,也不必管着秦二郎是什么情况。既然知道刘铩此人嫌疑最重,不如就以此人为突破口。让闵展炼小组秘密将他绑架。”

    闵展炼办此事牵扯不到和联盛和德隆,即使刘铩与此事无关,直接灭口也撕掳的开。

    “只是我们一动刘铩,势必打草惊蛇。冷掌柜的下落未明,只怕是打草惊蛇。”李儒风叹道,“而且我担心……”

    “担心这刘铩并不知道冷元老的下落么?”

    “嗯。”李儒风点头,“若是寻常绑案,拿住要害人物自然就寻得到票。他们这种,人马分几路,只拿住一个,怕是并不知晓具体的下落。”

    “此事我们分两路走,一是让闵展炼继续暗查刘铩的消息,看看能不能再连带出什么人物来。二是我们继续在可疑地点继续搜寻冷元老的下落。”廖三娘眯起眼睛,“我隐隐约约有个感觉,冷元老就在京师,并未走远。”

    “你是说……”

    “现在的线索看来,南苑这个地方最为可疑。”三娘子说,“还是要去南苑里探一探!”

    过去他们不是没注意过这个地方,但是一来地方太大,不好找;二来他们也通过人打听过消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是结合最近收集到的情报,如果有人在暗地里操纵京师里的城狐社鼠,那么打探来得消息就未必为真。再结合情报中杨天梁的种种可疑之处,刘小辫的案子,土匪队伍中混有阉人……南苑里藏票的可能性大幅度增加了。

    既然要重新侦察,就不能再走老路,必须专门派人去干。

    南苑这个地方面积极大,其中既有负责看管苑囿的“海户”,也有负责管理的太监衙门,还有看守兵丁们驻守的值房……这些建筑房舍星星点点的散落在这篇周围120里的荒郊野岭里,若无可靠向导,任你是盖世英雄照样束手无策。

    李儒风在临高接受培训的时候听侦察总局的元老军官讲授,专门提到了“向导”的重要性,若无向导,突击和侦察行动都是难以有效执行的。

    但是和联盛在里头却没什么靠得住的关系。李儒风和三娘子商议半响,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只能借外人一用了。”李儒风道。

    “你是说,秦三爷?”

    “秦三爷既然和南苑管事太监很熟,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

    “只怕这曹太监和案子大约也有牵连……”廖三娘忧虑道。

    李儒风的脸抽搐了一下:“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万万不可。”廖三娘见他目露凶光,赶紧劝阻道,“真扯破了脸皮,咱们在这京师也混不下去了。”

    李儒风在屋子里兜了几个圈子,忽然道:“有了!”

    “什么?”

    “我想起一个人来。”李儒风说得这个人是京师里常见的几种人之一:僧道.

    老话:外放的京官,入京的僧道.外地的僧道,不论是受过戒律的出家人,还是假托神佛的野狐禅,只要风云际会入京,运气好的用不了数年就能飞黄腾达.

    此人就是入京的道士,姓吴,名成.天启初年随同师傅入京.一度也跟着师傅吃香的喝辣的,很是惬意.

    不成想天启皇帝驾崩,今上登基.师傅的恩主官场失意,他的师傅也跟着倒霉.一番折腾下来,师傅心灰意冷还乡度日,吴成见识了京师的繁华,不甘于就此回乡,便留在京师厮混。

    这一混便混到现在,吴成如今在京师里一座“太监观”里的挂单。京城里中太监众多,年老之后就要出宫,有钱的在家纳福,有家的还乡养老。但是太监多出身贫苦,入宫之后得势的人是极少数。所以多数人只能托庇于各种寺庙宫观之内。因而在京师中专有为太监养老服务的寺观。太监只要捐纳一笔“香火钱”“灯油钱”,就可以在寺观内养老,死后由僧道发落送葬。

    吴成虽说是“挂单”,实则道观并不开发他的吃喝,甚至连个住处也不提供,只不过是给个“名头”罢了。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在,他平日里的主要在京师的太监群体内活动。日子勉勉强强能对付。

    “吴成和太监们很熟悉,尤其是南苑的‘黑太监’,”李儒风道,“毕竟他也算不上什么有名的道士,稍有点身份的太监就拿鼻孔看他了。也只有落到看守南苑的太监才会信他的道法。所以他常年在南苑厮混。对里头非常熟悉。只是有一点……”

    “什么?”

    “此人和秦三爷很是熟悉,我们找他办事,秦三爷肯定会知道。”

    这的确是可虑之处,廖三娘思索片刻,轻轻一拳击在桌上:“也罢。我们也来个请财神。”

    廖三娘的主意是悄悄地将吴成绑了,以重利诱之,让他充当向导找人。不论找没找到冷凝云,事后先将他秘密关押起来,只等事情全部了结再视情况或放人或灭口。

    “也罢,只能如此了。”李儒风点头应允。他忽然叹道:“我们在这里做事,还是畏手畏脚的很!做什么都要顾忌人情世故,江湖道义。”

    “真要是能肆无忌惮的做事,还要我们这些镖师做什么?”廖三娘叹道,“就是有这江湖在,我们才有存在的价值。”

    李儒风一怔,道:“想不到三娘子还有这份真知灼见!”

    “瞧你说得,”廖三娘一笑,“天下大势,只要不是自己捂着眼睛,任谁都看得出来。江湖江湖,只有太平盛世才能存在。乱世里,谁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

    这些年的世道渐乱,镖师们是最感同身受的。即使他们身在这“首善之地”,看上去还有虚假的“太平景象”。但是只要一出城门,走在官道上就能感受到当初祖师爷赖以生存的“规矩”正在分崩离析。

    李儒风被她一说,心里乱了许多。好在他们都是“澳洲人”的属下,在这人人如履薄冰的世道里有了一片寄托希望的依靠。

    “总算咱们是给澳洲人当差!”他勉强笑道,“真到镖师混不下去的时候,大不了去广东给工厂给大户当保安!”

    廖三娘抿嘴一笑:“那倒是不至于,你我好歹也能当个‘干部’。只是镖师这行当,大约是再也不会有了。”言罢轻叹一声,似有无限的惆怅。

    黄起提供的消息,很快就传达了各个小组。因为他提及的人都在闵展炼小组的侦察范围之内,他的工作陡然变得非常重要起来。李儒风担心他们人手不够,又另外拨了一组人到通州等处听他吩咐。

    为了便于应对,他和闵展炼商议妥当,闵展炼全组人员移往通州,只要张家湾留下两人交通消息;李儒风这边则派人紧盯罗城和南苑。

    闵展炼思绪再三,认为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个刘铩身上。此人很可能是第一线的指挥者,拿住他就等于占了“棋眼”。

    但是也正因为他的职责最重,一旦对他下手也就意味着震动全局。特别是在冷凝云的下落不明的情况下。闵展炼此刻的心思和开始时候不同,他不但要救出冷凝云,还要借机揪出幕后黑手。

    自然,这份心思他不能对手下人说,所以只是说目前不宜打草惊蛇,只关照小五,盯住刘铩。

第三百一十九节 京师(七十六)

    很快,他们摸清了刘铩在通州的活动情况。

    他在通州是以占卜看风水的相师面目出现的,据说颇为灵验,在当地很有名气。通州交游甚广,不论官场商场还是江湖都有朋友。

    “看卖卜看风水?点过他没有?”

    “我没敢直接露面,好在他生意极好,我在人群里听他言语,并非空子,确系梅花易数的金点。”小五略略有些惊讶。

    闵展炼道:“不足为奇,镇抚司中掌侦缉的番子多有一技傍身,江湖伎俩更是熟谙。”

    小五接着说刘铩在通州有一处外宅,养着个女人,每次来通州都是住在外宅里。

    “……这女人原是乐户家的女子,据说是刘铩花了大钱梳拢的,连宅子带花销,花了不下小一千两银子。还专门雇了一对老夫妻服侍她。”

    周若兰道:“这人肯定有问题!”

    闵展炼点头:卖卜看风水的入账再好,养一处外宅或许不至于骇人听闻,但是梳拢乐户家女子,这花销就不是一般人能问津的了――哪怕他给锦衣卫当过差也办不到。

    非正常的消费水平意味着他肯定赚了黑钱,或者急需赚更多的黑钱来填补窟窿。

    欲壑难填。闵展炼出道十五年,见过不知道多少人栽倒在这四个字上。说起来,当初若不是贪图南无量教的高额赏银,也不会栽在腐道长手里。

    刘铩在通州的时候就在茶馆卖卜。所以小五他们很难具体盯住某人――原因无他,刘铩一天见过的,说过话的人太多了,监视小组根本无法逐一跟踪打听。

    “这个滑头,果然是老江湖。”闵展炼心想,在茶馆碰面接头,盯梢的人犹可跟踪追查他见过的人,但若是喝茶同事还兼顾卖卜,那就数不胜数了。而且双方只要暗中交换三指纸条便可将讯息传达。

    如此看来,想在通州揪住他的尾巴只怕十分困难。若是平时,他既是为京师里头的大人物办差,在通州只是暂居,迟早还得回京师去。只要能盯住他在京师的踪迹,就不怕找不到幕后的大佬。

    然而此刻冷元老被绑架已经半个多月了,音讯全无。现在大家的希望都集中在这个刘铩身上,他没有时间静候变化了,只能尽快从这条线索上打开突破口!

    思虑再三,闵展炼决定不再等待,直接用“请财神”,逼问出相关情报。若是其中有冷元老下落的消息自然最好;若是没有,就以他为诱饵抓住来接头的人,再顺藤摸瓜。

    “若是抵死不说呢?”小五有些担忧,“他可是锦衣卫出身。”

    “不可能的。”闵展炼一笑,“我们行走江湖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他只是算当过锦衣卫,又不是钢筋铁骨。再说了,除了给他吃苦头,也可以给他吃甜头。这帮人都是见钱眼开之辈。”

    计较已定,闵展炼当即分派人手,制定计划,预备着将他抓捕来。

    没想到才定下方案,小五那里又传来了消息。

    “刘铩那里,有了变故!”

    “什么?!”闵展炼顿时来了精神。有变化才有机会。

    “昨日晚上,有人到刘铩的外宅叩门拜访。看行色十分匆忙。”

    在这个时空里,稍有身份的人不会不告而来,都要事先派人联络,定好日子。直接登门的,要么是极好的朋友,要么就是有什么急事。

    “来人什么模样。”

    “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打扮似是大户人家的伴当随从。风尘仆仆,似乎是远道而来。”

    “口音呢?”

    “不是本地的,亦非京师口音。说起来……倒和曹升有几分相似。”

    “是了,是了,”闵展炼道,“这是北直隶的口音。你且往下说。”

    “这人进了刘宅之后,一直没有出来。”小五说道,“原本这也没什么稀罕的,只是今日一早,安排在他们宅邸旁监视的人报告说刘铩的女人亲自出来采买。面露惊慌之色。”

    “哦?”闵展炼顿时来了兴趣。女人很少抛头露面,虽说乐户家女子没那么讲究,但是以这些天监控的情形看,至少刘铩在通州的时候,她很少外出。采买之类的事情都是交给身边的老夫妇去办。

    “亲自出来采买也就罢了,她居然去了石灰铺!”

    “石灰铺?!”闵展炼的瞳孔顿时收缩。

    顾名思义,石灰铺就是卖石灰的地方。用处只有两个:一是盖房子的时候用来拌合灰泥砌筑刷墙,二是办丧事入殓的时候要在棺内放入石灰包,用来吸水防臭。

    刘铩的宅邸,从外面看没有需要修缮的迹象,最近也没有木工泥瓦匠进出。显然不是为了修房子。

    莫非是刘铩死了?!

    若是暴病身亡,就算是在客地也要请本地的丧葬铺子做一场简单的丧礼,再入棺装殓,没有死了就马上装殓的规矩,再说了,连棺材都没有送去,急吼吼的买石灰做什么?

    “你打听了?”

    “是,伙计说妇家里的房子要修缮,叫他们当天送去些石灰过去。”

    “后来她去找泥瓦匠人了没有?”

    “并没有,买了石灰就慌慌张张的回去了。自此之后就一直大门紧闭,无人出入,连刘铩都不见踪影。”

    “你吩咐大伙,继续盯着,”闵展炼很是兴奋,朝着周若兰看了一眼,“若兰,你说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周若兰微微一笑:“这还用说。有人死在里头了!大约还溅了一墙的血。只不知死得是谁。我估摸着是那个匆匆拜访的客人,哦,对了,搞不好刘铩会有段时间不能出来卖卜了。”

    “你是说刘铩受了伤?”小五有些不相信。

    “若不受伤,怎么会叫女人出来办事。”周若兰道,“必定是出了大事,刘铩自己出不来,又信不过服侍的婆子夫妇,所以才叫女人出来。”

    “受伤不请大夫,不买红伤药?”

    “他既是锦衣卫番子出身,随身岂能没有红伤药?再说既要买石灰,必然是现场尚未处理完毕。”

    闵展炼细细一想,周若兰的推测不无道理。他略略思索,道:“也罢,夜长梦多,我们今晚就去探他一探,看看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刘铩的宅院并不在通州城内,而是城外关厢,靠近运河码头。

    此地邻近通州仓。住得多是在漕运和通州仓中任职的吏员所居,不富不贱,交通便利,又是闹中取静,对刘铩这种人来说是个很理想的住处。宅院是灰砖砌造,门脸在街巷中不甚起眼。

    小五的小组一直24小时监视宅院,所以无虞有埋伏。二更一过,闵展炼小组翻墙而入。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门房中的老夫妻。

    简单讯问,老夫妻供述宅邸中只有他们这一对仆役,并无他人。“老爷和太太”都在正房里歇息。

    两人立刻攀着柱子,蹂身上房压顶。一人手持弩机,一人手持利刃。

    弩机是临高特制的棘轮复合弩,加了蓄力弹簧,内置一个滚筒式弹仓,存有八枝短箭。一次上弦可以发射四次。四枚弩箭以弹匣方式安装。虽说尺寸的限制射程不过25米,但是城市特殊作战中已经够用。

    小五攀上墙头,一把散粉抛出,垂花门后便立刻显出一条亮晶晶的丝线来。

    虽然看不到,但是丝线的另一端必然悬着铜铃。只要有人启开门扉,铃铛就会发出响声。

    他蹲在墙头,只默默看着院内。他的夜视能力极好。自打跟上师父吃这碗饭,师父便常给买肝脏鱼虾吃,夜里又常常带他出去“做活”,所以这些年练就了一双“夜眼”。

    借着朦胧的一点光线,他看到院子墙根下有条小径。虽然天色昏暗,但是颜色却有明显的深浅。以他的经验,大约知道铺设的是砾石或者贝壳的碎片。人一踩上去便会发出声响。

    双手反扒住墙头,悄无声息的贴着墙壁下来,双脚只用脚尖着地。待到身子稳住,才扶着墙一点点挪到垂花门下,寻到铜铃,握住铃舌后割断丝线。

    从腰间的百宝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迅速的在门闩,门枢上注入油脂,防着启动的时候发出吱呀声响。这才打开垂花门,接应众人鱼贯而入。

    院中正房一灯如豆,空气中传来一股药香。

    手下正要往正房突入,闵展炼举手暂停,示意众人分别守住厢房门窗.稍待片刻,闵展炼扬手便是一块石头,投向正房廊下.

    此时万籁俱寂,石头砸到台阶下,声音甚是响亮.只听得正房中有个女人颤声道:“什么人?!”

    就在这时候,守在西厢房门前的三名组员已经撞破门窗,如猛虎扑食般冲入厢房。不多片刻,就听得厢房里传来两声竹哨:得手了!

    随即,其他组员突入正房和东厢房。

    正房内两声竹哨,东厢房却只响了一声。

    按照约定,两声是擒获敌人,一声是无人。

    闵展炼无动作,依旧保持着戒备,过了片刻,后院方向也传来一声竹哨,他才微微吁气。低声道:“走!”

第三百二十节 京师(七十七)

    他并不先往西厢房而去。正主已经拿获,跑不了。接下来的讯问才是关键。

    刘铩这样在锦衣卫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不是几句话,几棍棒就能套问出事情的。江湖人别得本事没有,第一吃得起苦,第二练就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就算被严刑拷问,照样也是真真假假。

    要问话,先得知道他的身世背景,至少也得了解他当下的处境,才能有的放矢。

    从他的布置来看,显然刘铩已经有了戒备之心,但是这个戒备却未必是对己方的。

    走进正房,明间里一切如常,只是地搁了一个炭火炉子,炖着个砂调子,浓烈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药味刺鼻,闵展炼行走江湖,略通药性,一闻就知道这不是刀伤红药的配伍。莫非周若兰的判断有误?

    手下已在东间门口守候,见他过来,立刻挑起帘子。低声道:“里头死了人!”

    闵展炼微微点头,里面已将澳洲油灯点起,大放光明。只见里头桌椅摆设凌乱,显是仓促收拾过的。有的家具上还有明显的伤痕,尤其是地上的一张拔步床,床牙花楣竟有缺损。悬在架子上的床帐也少了几幅。

    墙壁上,骇然有着大片喷洒出来的血迹,床铺上虽然擦拭过也换过寝具,依可以看到架子上星星点点的残留。

    从地上撒着许多炉灰来看,大约地上也溅上了不少。

    桌子上香炉焚着香,药香混着焚香,气味极其冲鼻,但是依旧掩饰不了里头的血腥味。

    “尸体呢?”

    “在箱子里。”手下打开一口大官箱,里头一个男性的躯干扭曲着,身上撒着许多炉灰。

    “就是昨天过来的那个人。”手下低声道。

    此人为何而来,又为什么被杀,他们一无所知。若要撬开刘铩的口,就得知道其中的奥妙。他当下道:“把人弄出来!”

    此时尸体已经僵硬,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将这具姿势诡异的尸体从箱子里抬了出来,放在地上。周若兰进来,就着灯光仔细的查勘了一番,低声道:“此人的伤口有两处,一处是后腰,一处是脖颈。致命的是脖颈,断了大动脉。”

    “难怪这里喷洒这许多的鲜血!”

    她又仔细查看了尸体手脚和伤口各处皮肤:“原本大概是想后腰上一刀直取肾部致死的,但是刺歪了没能致命。死者拼死反抗――手上、胳膊上都是伤痕。”

    衣裳上满是血迹,从死者的服装和模样看,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长随伴当。

    身上略一翻找,却是一无所有。显然,刘铩已经搜过了。

    “组长,你看这个。”搜索房间的组员从地上的火盆里拿出一个已经被烧毁了大半的护书残骸。

    护书是长随必带的物件,里头装着主人的拜帖或者重要文书。每户人家的护书不同,刘刹急着要毁掉,显然要隐匿死者的身份。

    “这护书你能瞧出什么来?”他把残骸递给小五。

    小五随手翻动了下,道:“京城里大户人家用得。而且是当大官的人家。护书用料讲究,但是又得显得含蓄不张扬。”说罢他从里头抽出几张烧剩下的梅红色纸片,“这拜帖的纸也考究,纹样一看就知道京师松韵轩南纸店的货。这家人家的货非达官显宦人家不用。”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叹道,“可惜就剩下一点纸屑了,文字一点都没剩下。”

    此人登堂入室,显然是刘铩认识的人。他到刘铩这里来显然是带有某种重要使命。二人在此秘密商议,不知为何起了冲突,刘铩起了杀心。但是没能一击毙命。

    现在人死了,刘铩也受了伤。购买石灰是为了善后。连在一起都说得通。只是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从他的身份看,很可能是刘铩和上层的某个联络人。

    可惜他的身份无从得知,不然倒是一条重要线索。不过,刘铩还活着。

    走到西厢房中,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斜靠在榻上,被子被揭开,上身赤裸,肩胸上横绑着绑带,隐隐约约有血迹渗出。面色萎靡,手足已经被牢牢捆绑。

    床榻旁是一个妖艳女子,被捆着双手,蒙着眼布。桌子上散乱的堆放着许多大小药瓶和匣子。

    “伤势不重,只是割伤了肌肉,他的手臂现在不能动弹。”手下报告道。

    闵展炼点点头,示意手下将女子带出去。

    “刘铩?”他问道。

    “正是在下。”刘铩惊惧道。昨日之事尚未了却,今日却又突遭煞星。早几日他就发觉周围似有眼线跟踪,为了妥当起见,已经准备起身回京师暂避。不曾想竟有如此大的变故!

    对方有备而来,想装糊涂是不成的。

    闵展炼坐下,周若兰立即将圆凳移到他身下。二人动作如行云流水。刘铩心中暗暗叫苦。

    看这青年的作派,显然来头非小。绝非普通江湖中人。

    “不知好汉到访,有何见教。”刘铩勉强定住心神道,“若是缺几个盘缠,在下行走江湖多年,看风望气,占人吉凶,也赚了几个钱。好汉一并拿去便是。”

    闵展炼一笑:“你有多少银子,说来听听。”

    “这个……”刘铩心思极快,立刻道,“在下这里有四百多两银子,还有些首饰物件,也很值百十两。好汉全取去便是。”

    “不够。”闵展炼摇头道,“太少了。”

    “这个……”刘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来人的目的,若说银子,他手里不少,银票加上现银足有上万,但是这钱一多办是“官中的款子”,而且也不在身边。

    “这个,在下只是个相师,生意再好,也不过这些钱财了。还请好汉们高抬贵手。”

    “你官箱里藏着的尸体呢?”闵展炼冷笑道,“这具尸体就值好几百两了吧?”

    刘铩又是一惊,知道来者不善,他低声道:“既然好汉已经瞧见了,明人不说暗话。大伙都是江湖上混得。不必为了几个钱财厮杀,好汉给条道,在下看能不能走。只要不是死路,就当交个朋友!”

    “好,痛快。”闵展炼笑道,“我要得银子也不多――十万两!”

    在场的所有组员都捕捉到了刘铩的愕然和眼神中瞬间的惊恐之色。

    “稳了,就是他!”

    “这个……这个……”刘铩低头慌乱道,“好汉莫要说笑,在下算是哪一号人物,能有十万两银子……”

    “你是没有,可你请的财神有啊。”闵展炼冷笑道。

    刘铩的神情愈发慌张,勉强嘀咕道:“在下没请什么财神,求神拜佛也能赚十万,这……这也太匪夷所思……”

    “刘铩,你莫要再装了。”闵展炼道,“你且说说,这位冷财神如今在何处?”

    “在下并不认识什么冷掌柜……”

    “咦?我说了冷财神是位掌柜了吗?”闵展炼笑道。

    刘铩汗如雨下,伤口一阵阵的刺疼。勉强道:“财神不是在下请得,他在哪里在下也不知道。”

    “我觉得,你最好是知道。不然可别怪我不讲江湖道义。”

    “哼哼,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不过老子多年行走江湖,早年也曾在镇抚司当过差。吃过的苦比你喝过的水都多,就凭你也想威胁我?”刘铩眼瞅着装孙子不管用,当下变了脸。

    “在下知道您老是前辈,”闵展炼不紧不慢地说,“不怕严刑拷问。大约也不怕丢了性命。不过您老也得为这女子考虑吧?”他用一种不寒而栗的口吻说道,“我这里的女人,最擅长就是妇刑――您老放心,只要您开口,绝害不了她的性命。”

    刘铩此刻心中已然翻江倒海,眼前人显然是髡贼从外地雇用的江湖高手,看他们的行事必是大盗巨渠。他今日是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当下冷笑道:“一个婊子而已,想以此拿捏在下,痴人说梦。这女子你们要奸要杀悉听尊便。”

    小五高声道:“外头的人都听到了?”

    只听得外面一声尖叫,有女人哭叫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伺候你这些日子,你说这么无情无义的话……”

    闵展炼略一示意,外面就没了声音。刘铩怒道:“你们这些不讲江湖道义的狗贼……”

    “你都许我们随意祸害自己的女人了,还说什么江湖道义?”闵展炼揶揄道,“希望她知道你的事情不太多。”

    刘铩知道此刻再掩饰也无用,当下问道:“尊驾是何许人也?”

    “我们替澳洲人办差。”闵展炼亮明了身份,“既然彼此都过了明路,大家也不必遮遮掩掩。你把冷掌柜的下落告诉我,我保你性命无忧。”

    “你不过是髡贼的一个卒子,我凭什么信你?”

    “你信与不信都不要紧,就和你才时说得,给你一条路,不是死路,你走不走?”

    刘铩咬着牙,默不作声。此刻他已经心乱如麻。髡贼既然已经抓住他,就绝不会轻易放过,至于能不能活命,更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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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临高启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临高启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临高启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