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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节 死里逃生

    家丁亲兵中不少人都身着铠甲,不论铁甲棉甲,一旦入水都极沉重,慌乱之中许多人落水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被铠甲拽着沉入水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蒋锁没有着甲,甚至连铁盔也没戴,除了背着一支南洋式步枪,就只有一身普通的行袍号衣,活像个普通大兵。与蒋锁共事的这段日子,宋铭没少拿蒋锁的这幅装着开玩笑,说他这样打仗倒是安全了,就是下命令的时候没人听。还一直劝说蒋锁上阵的时候穿铠甲——以蒋锁现在的地位,要一领过得去的铠甲是没问题的。但是蒋锁始终以“穿不惯”拒绝了。他指挥的使用南洋步枪的家丁也大多不穿铠甲。

    直到逃命之时宋铭才意识到自己一身甲胄的累赘。

    在战场上逃命他不是第一回,不过他从来没嫌弃甲胄太重——一般情况下他总是骑马的,而敌人用的是刀枪弓箭,有甲胄在逃跑的时候生存的机会更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弃甲而逃”更为合适。

    蒋锁步履轻盈,几下就跑出去老远,宋铭一身战甲,又无战马,一路狂奔到桥面上体力已然透支了。蒋锁对着后面的宋铭大喊:“宋千总,要想活命,把能脱的都脱掉!”宋铭顿时醒悟,先丢掉顶在头上的铁盔,然后抽出匕首一边跑,一边把肋侧的战甲系绳割断,企图脱掉身上的战甲。

    可惜再也来不及了,澳洲人下一波的炮弹极其精准,一排炮弹齐刷刷的横截在江面上,一发炮弹直接砸在了浮桥上,顿时血肉横飞,到处残肢断腿,江面瞬间被血染得通红。浮桥也断了。桥面上猝不及防明军士兵滑随着剧烈的摇晃倒落入水中。

    刚脱掉上甲的宋铭此时也被一颗落在自己正前方的炮弹震倒,一失去平衡,马上就落入水中。宋铭虽然会水,但是沉重的铠甲让他沉得很快,一天鏖战早已四筋疲力尽了。连挣扎也愈来愈无力,他开始窒息,然后慢慢地出现幻觉,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自己的一生,六岁他爹开始教他习武、十六岁第一次上校场“点校”;成亲、儿女先后出生;澄迈大战……

    宋铭的知觉开始慢慢慢慢消失,恍惚之间好像感觉到有人拼命把他往上拉,可这感觉慢慢地也消失了,然后宋铭感觉两眼一黑,然后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蒋锁顺利到达对岸,爬在滩头大口的喘气,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喘过,肺不由自主的激烈起伏着,嘴里弥漫着血腥味。他回过头去,看到宋铭如死人一般,趴在浅滩上一动不动,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他见宋铭落水,想都没想就丢掉步枪跳水救人,可任凭他在渔村时锻炼的水性如何之好,在水下扯掉铠甲亦非易事,虽然费尽力气终于把宋铭拖到了岸边,现在看起来却毫无生气。有心要把他拖到岸边控水,却是浑身酸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终究活了下来,浮桥虽然已断了,幸存的榜山守军大部分还是逃过了江。不少人最后是冒着炮火和髡贼的步枪射击拼命游过江的,此刻到了岸边,觉得安全了,一个个都瘫倒在乱石滩上喘息着。即使炮弹枪子在头上乱飞也顾不得了。

    可逃过来的人数极少。他一手训练起来的家丁都不穿甲,仔细看河滩这边幸存的不过二三十个人。蒋锁一阵悲凉,眼看他带在榜山上的新军十不存一,不免心中一酸,心中无限悲凉,为何还要死那么多人呢?

    髡贼的炮弹不时飞过江面,落在河滩上,原本瘫在河滩上的士兵们赶紧又往城里逃去。

    他想叫几个人来搬运宋铭——不论是死是活,总得把他带到城里去才是。然而路过的士兵一个个充耳不闻,完全是不理不睬的走过。蒋锁此时的打扮不过个大头兵,哪里有人听他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才遇到几个死里逃生的宋铭的亲兵。他们冒着炮火一直在河滩边搜索,终于找到了宋铭——蒋锁这才想到易师爷和他说过的话:上阵还是要有几个亲兵才靠得住。

    入夜,炮声停息。在天黑之前,朱全兴带着第3营占据了城东的北山,然后又来到城北和明军对峙,一路上除了零星交火之外,很顺利地完成了既定战斗目标。

    榜山占领之后,只留下少部分兵力驻扎,工兵连夜开辟整修道路,以便天亮之后在榜山入驻炮兵连。桂江就牢牢地控制在第一混成旅手中。

    现在除了部分岗哨,大部分伏波军战士已经进入了梦乡,此时朱鸣夏刚刚巡视完城南的部队,又专门登了一次榜山。

    榜山战斗的报告半个小时以前已经送到他面前,榜山战斗伏波军和随军民夫合计阵亡十九人、伤六十七人,官兵遗尸体二百具以上,俘虏超过了四百人。单从这个伤亡比来说微不足——这还是没有算上炮轰桂江浮桥时明军伤亡的数量。

    缴获报告对他来说那是完全没有意义了,明军抛弃的各式各样的火器除了给企划院回炉之外对军队毫无用处,榜山上也没有多少存粮。

    总得来说:啃了一根硬骨头,没什么肉。

    但是明军在防守榜山上的战术不得不让朱鸣夏重视。他和许可亲自上了一次榜山,仔细的观察了明军遗留下来的工事和丢弃的武器。还专门询问了几个俘虏,召集参战的军官士兵开了个小小的会议,了解战场上的第一手材料。

    从战场的遗尸看,榜山上的明军明显分为两个部分,一种是传统的明军,有着甲有不着甲;另一种不穿铠甲,穿的行袍号衣要短小的多,更为合体。身上有类似伏波军使用的弹药帆布弹药装具。随身有火帽和纸包弹药,附近一般都遗落有南洋步枪。

    这大约就是情报人员说的,由“奸细”训练的明军的“新军”吧。

    许可正带着助手在榜山阵地上拍照绘图,军事情报局正在搜集相关的情报。特别是搜集南洋式步枪。每一支遗留在战场的南洋步枪不论是否毁损都会被捡回来,损坏的要拼凑成形,以便他们确认敌人大概使用了多少南洋式步枪。从枪身上的枪号,大致还可以查询到出厂日期和销售情况。

    关于南洋步枪的外销,在元老院一直有争议。不论是夸克向东南亚土邦的销售,还是在山东向各路明军的销售,都引起过争论。毕竟卖出去的枪可是不长眼睛的。但是这种贸易不但利润极高,市场更是需求旺盛。所以争论归争论,销售从来没有停止过。在山东的外销,还得到了华夏社的坚决支持——华夏社认为,因为元老院和满清作生意,所以必须给大明做出必要的“贸易平衡”。

    朱鸣夏对南洋步枪并不太感兴趣,虽然这枪外销数量不少,但是受限于弹药,任何一派敌对势力都难以用这种步枪大规模的装备部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他感兴趣的反而是那些本时空的火器。战场上搜集来的明军遗弃的火器数量极多。仅斑鸠铳就有一百多支——这玩意是徐光启所说工价银九两的“利器”,熊文灿可真肯投本钱!

    从今天的战斗情况看,明军是充分发挥了发挥了手中现有的火器来作战:战场遗留的火器说明他们大量使用了斑鸠铳和各种大小弗朗机炮,尤其是有大量的小型弗朗机炮——其实和斑鸠铳这样的重型火绳枪相差无几。在澄迈战役和珠江口战役中经常看到的鸟铳和三眼铳这样的武器却没有发现。很明显,明军指挥官意识到了这两种常用火器的不足之处:鸟铳威力太小,火门枪射程精度太差;开始尝试使用重型火绳枪这一类射程较大威力强的火器。虽然它们不能单兵使用,但是在阵地防御战中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在战斗中也起到了有效阻挠、迟滞伏波军进攻的作用。

    过去一直被明军视为神器的红夷大炮反而不见踪影,倒是近距离内有面杀伤效果的虎蹲炮有不少,都布置在交通壕的顶端用来封锁壕沟。可见指挥官是充分考虑到火器的实际作战效果的。

    敌人进步很快!

    他在榜山山顶眺望着梧州城,心里暗暗想。

    从棱堡的布局,到壕沟构筑、用抛射武器阻碍伏波军的挖壕前进、在壕沟内的战斗。运炮抵近射击以及对新式火器的积极使用……都透露出敌人不但开始了解伏波军的作战模式,也开始摸索如何应对。

    从小三峡上的磨盘炮座、火攻船到榜山阵地,都体现出了明军内部的技术和战术革新。这种摸索和尝试还显得很笨拙,一方面是他们的技术水平不够,另一方面或许是体制问题。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敌人正在尝试着学习怎么和他们作战。和当初在澄迈和珠江口完全茫然无知的投入战斗的官兵已经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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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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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六节 打孔机

    冯诺此刻正在上bbs看帖:“如果再有一个虫洞,你会回去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bbs上的月经贴,不过这几年不仅上bbs的人越来越少,上bbs的次数越来越少,这贴子的回复也越来越少了。十天半个月也不出不了一个新回帖。当然,这和bbs整体趋冷也不无关系。元老们对bbs的热情已经大幅度下降了,别说来顶帖,就是开贴的人都少之又少。

    过去一个“元老权力”的贴子可以盖上几千楼的盛况已经不见了。一来元老们事务繁忙,没工夫在bbs上扯皮,二来大家名头越来越大,权力愈来愈重,再在bbs上扯淡未免“有**份”。于是乎提案、备忘录、通报……这些名头各异的公文取代了网络讨论。

    冯诺因为管理机房兼任bbs管理员的管理,时不时的还要上去看看。维护下论坛的数据库。也会看看这个贴子下面是否有新的跟贴,但他从来不在上面发言。其实直到几个月前,他觉得自己的答案还是“会”。但是他永远不会说出来——别人的回贴或许只是闲扯或者发泄不满情绪,他是决不能表现出半点“革命意志动摇”的。

    望着bbs发了一会呆,思忖着现在自己会给出什么答案。这几个月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和世界的联系,串联、开会、通宵查资料、复习已经忘了**成的大学课本只为了和机械口元老们一起讨论设计方案时能插上两句嘴,这是在旧时空也不曾有过的充实感。

    “原来这群满面红光的家伙是这样的感觉!”

    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把目光转到了桌面的材料上。随着计算机项目的深入,他的桌子也越来越凌乱,堆满了各方面涌来的文件。

    仅仅把它们全部看一遍就让冯诺觉得筋疲力尽了——需要协调的地方太多了,他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导师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了。

    可惜自己手下根本就没有可以驱使的研究生……

    头一份报告是打孔机的试用报告。打孔机投入使用已经有几个星期了,目前正在基层情况较好的临高、琼山两地开展人口普查试点工作。

    人口普查结果当然不能仅保存在不知是否靠谱的穿孔卡上,实际上仍是由普查人员入户填写《常住人口登记表》的形式。每个街道或公社的普查结果再统一“穿孔卡化”。虽然打孔机材料强度不足、损坏率较高,卡片质量不佳再加上归化民工作人员受培训时间较短,实践中废卡率一度超过一半以上,但是整个普查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为了配合后续的制表机开发工作,调来了若干个街道的“常住人口登记表”及统计结果,以便于校对核验。所有资料从民生省搬过来,暂时堆放在机械总厂的一间仓库里。

    卡片的送卡与传动系统现在已经开发结束,在实验室里人工控制的条件下,目前的送卡以及传统系统已经能够完成按张读取卡片、匀速送至处理单元、停止接受处理、送出处理后卡片等一系列流程。只是受限于卡片质量,传动速度还是很慢,偶尔也会出现卡纸等现象。这一系统是后续制表机、分类机、复制机开发的公共基础系统。所谓分类机,是在串联的多个处理单元中根据读取的打孔信息,驱动不同的卡片送出机构把卡片送至不同的卡袋。所谓复制机,就是两套传动-处理系统,其中一套的处理单元负责读取已打孔卡片的打孔信息,另一套处理单元则是为新卡在相同位置穿孔。而制表机/会计机,则是在处理单元读卡后进行基本统计以及依靠可编程的接线孔乃至控制卡片进行数字-字符转换操作。

    这个部分与动力来源关系不大,更多是机械结构的设计与开发,如果采用电动的方式,传动的稳定性更强,送卡的精度也较高。当然,电力也是根据穿孔卡以继电器进行自动控制的前提,机电式的控制系统的设计要比纯机械式的控制系统简单很多,冯诺自己也勉强能搞定,而全机械式的控制设计恐怕要请别人来帮忙了,这是冯诺不大情愿的。

    攻关小组的下一步计划是制表机的开发,制表机大致分为两部分功能,一是数据统计与计算,二是输出结构。数据统计和计算自不必说,机械式计算机的“计算”二字就落在这上面了,是非要拿下不可的课题;输出结构却涉及到了另一个大项目,中文打字机系统。机械口曾经仿制过中文打字机,结果比那个手摇计算机项目好得有限,基本算是堪用。而且,由于解决不了打字效率和背字表的问题,旧时空中文打字机不算普及,除了必要的正式文件和书报等印刷品,普通场合并不比手写油印更方便,远远不能和英文打字机比。

    不过,自动打字机系统还是很诱人的,不仅省去了人工背字表的困难,如果自动控制系统过关,捡字效率也将大大提高。冯诺甚至利用管理计算中心的空闲,为字盘中字表的排布重新做出了优化。前段时间通过的中文编码方案是按拼音排布的区位码,中文打字机字盘的铅字排布主要按部首分类,这都是为了便于人的记忆所采用的排布方式。而自动打字机则没有这个必要,只要以“引字过程的机身的平均移动距离期望最小化”为目标进行铅字排布即可。因此冯诺根据从数据中心中提取的海量语料计算了常用字之间的转移概率,构建了一个庞大的马尔可夫模型,陆陆续续在计算中心里求解了两三个月,才搞出了一套优化的字盘方案,冯诺估计这个方案比旧时空采用的字盘效率要高30%~50%,当然,人工捡字就彻底不可能了。

    冯诺兴冲冲地拿着方案去找中文打字机项目组的人推销他的设想并请求合作,结果很快被一盆冷水浇得灭了火,中文打字机项目组是一伙机械口的元老,无论是目前还是可预见的近期都无意把中文打字机电动化或者自动化,这些人倒是很大方地把相关资料和经验向他介绍了不少,模型和样机也带他参观了一番。然而冯诺这个方案必须依靠复杂的配线结构把区位码变换成字盘坐标,再根据当前坐标算出机身的移动距离,精确驱动电机运转才能达到目的,尽管冯诺不懂机电,也知道这玩意不是在科技树上的位置不是这几年内可以达到。

    这次挫折之后,对于中文输出机构,攻关小组又组织了好几次讨论,最后认为难度较大,决定暂缓开发,而把主要精力放在卡片信息统计的功能上。最多再简单搞一个自动的数字打印功能作为输出机构。

    卡片的统计功能又可分为两种方案,一是依据电磁存储机构相对于纯机械存储机构的优势,做几个累加器出来;二则是沿用手摇计算机的机械存储机构,继电器只用于自动控制。更复杂的运算则通过多台分类机/会计机的组合完成。

    冯诺心里当然倾向于第一种方案,又难以忽视机械存储现阶段实现更简单的优势。不过,无论哪种方案,电磁式的控制系统都是绕不过去的了。攻关小组的元老们各自都有一摊事,虽说从专业上**拉第等人比自己更适合继电器的开发工作,但几个人一起开会出主意可以,作为主力攻关却是没时间,电力口的元老们现在一门心思要搞发电机、电动机等强电系统,继电器暂时还排不到日程表上。冯诺要是想快速推进这个项目往前走,就得自己下场攻关这个技术难点。

    办公室的门响起了拘谨的敲门声。

    “进来。”

    冯诺这时注意到冯珊走了进来,眼圈有点黑,问了一句:“上午又加课了?”

    他记得今天上午芳草地没有课程安排。

    “临时加的课程。”冯珊说。

    这种事情很常见,芳草地的课时安排是属于四大事务所类型的。但是冯诺的心底却起了一丝疑惑,他觉得冯珊似乎隐瞒了什么。这念头一晃就过去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女仆今天穿的是办公厅为生活秘书统一配发的制服,俗称“女仆制服”,因为要在芳草地兼课的关系,冯珊平时几乎不穿“女仆制服”。今天怎么想到穿这个了?

    和许多喜欢穿着这身制服炫耀自己“与众不同”身份的女仆不一样,冯珊并不喜欢穿女仆制服,甚至有些抵触。冯诺一般也不强迫她——爱穿什么穿什么,他又不是女仆控。

    原因应该不会是脏衣服积的太多没洗没得换了——服务社有洗衣服务,冯诺很体谅冯珊的繁忙和辛苦,很多粗笨活计都是外包给服务社来做的。

    不过他也没工夫深究:“家里的卫生抽空要打扫一下,我最近很忙,完全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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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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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节 心潮澎湃

    这种变革,一方面或许是情报人员所说的“奸细”带去的,一方面,也说明了主政的高官将帅并非都是无能之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不到熊文灿还挺有本事的。朱鸣夏想。

    原本他对俘获熊文灿不太感兴趣,现在突然有了一种活捉熊文灿交流一下想法的**。看看他这样的17世纪中国的顶尖人物是怎么看待元老院的。

    几年来元老们已经接触过许多本时空的土著,但是大多数是底层的百姓。高级官员和知识分子极少。赵引弓虽然在杭州勾搭上了复社,但是复社的诸公和他的关系一直是流于表面的,尽管私下里有过不少深度的合作,但是在个人私交上并没有太多的进展——元老很难真正的融合进这个圈子里去。

    高舜钦被绑架到临高之后,一直被软禁着。多年来元老院把他作为了解大明传统高级官僚思想的一个活标本,和他的谈话都作了录音记录整理,进行具体的分析。

    不过高舜钦只是一个巡按御史,和熊文灿这样的地方大吏在层次上完全不同。熊文灿虽然在后世颇受人诟病,但是他也算是明末的能吏之一。这样一个人对元老院的看法如何,一直是对外情报局和大图书馆都感兴趣的问题。

    朱鸣夏不由得想起琼南攻略时,某县县办主任对他说的话。

    “朱营长,你看过bbc的《与古人类同行》吗?最后一集的结尾,主持人抱着一个智人婴儿说:‘要是我把她抱回现代社会,然后把她当女儿养大,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她都与我亲生女儿没有任何差异’。我们跟土著的差别,不是智人和猿人的差别,也不是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区别。而是几百年科技发展、社会发展后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差别。我们能鄙视嘲笑他们的落后,不是因为我们有多聪明,而是我们站在几百年人类科学知识大爆发的积累上。很多人觉得我们凭借着几百年的积累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当人上人。可人上人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土著不是猿人,土著也会学习,很多时候我们还要反过来向土著学习。其实我们现在啊,就是在吃老本,都是在拿着前人的成就为自己装点门面,丝毫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创新。而且现在很多人连抄袭都不积极,一幅得过且过的样子,还在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种固步自封的心态可要不得,这样长久下去总有一天是要吃亏的。”

    两广攻略以来,朱鸣夏对当初那番话有了更深刻的认同感:敌人在学习,虽然显然学得很笨拙,但还是给伏波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反倒是我们,一个个都有点固步自封起来。他想起不断被否决的许多更新武器的提案,心里很有些不快。但是再想到军队的消耗,又觉得政务院的决断不无道理。

    或许,战斗艰难一些对部队的成长更有好处。朱鸣夏觉得现在元老院对战争有一种蜜汁自信,许多人认为带兵打仗就跟《帝国时代》一样,只要科技超别人几个时代,不用怎么烦恼,轻松就可以获得胜利,更不应该有伤亡和损失。

    发展到现在,不要说出现较大的伤亡损失了,就是在作战中稍稍的挫折,都会有元老在bbs上要兴师问罪,认为是“指挥不力”,不少人更是从置疑归化民军官的能力上升到了否定元老军官的指挥水平上了。

    这种对战争的完美主义的要求,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开“质询会”、“听证会”,在伏波军的军官阶层里形成了很大的反弹,不仅元老军官对此十分不满,归化民军官在私下里也有议论:认为首长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吹毛求疵”。

    朱鸣夏深知打仗这种事,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百分之百按计划执行的战斗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在这个时空里他们拥有绝对的技术优势和组织优势,堪称每战必胜,损失极小,但是每次战后评点,还是会发现许多疏漏和没有执行到位的地方。

    “都要按计划执行,零伤亡零损失打赢,这可太难啦。”朱鸣夏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呢?”许可正好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朱鸣夏咳嗽了一声,“勘查下来情况怎么样?”

    “老熊真是下本!”许可加重了语气说道,“初步清点战场遗弃的南洋步枪有五十一支。加上我们没找到的和溃军带走的,这支部队起码有100支南洋步枪。尸体上发现的弹药也不少,估计每人至少配发了四十发子弹。”

    “还有其他发现吗?”

    “其他就没什么要紧的发现了。”许可点着一支雪茄,说,“看得出明军有进步啊。”

    “我有同感。”朱鸣夏点头,“打得很有章法。”

    “看来情报员说的有奸细的说法很可能是确有其事。”许可说,“这个人很可能在我军里服过役,你看这壕沟的构筑,不是我们训练出来的绝不可能挖成这样——还在交通壕口布置纵射火力点的,相当专业。”

    “可是我们目前没有军官下落不明的报告。”

    “或许是士兵或者军士。”许可说,“也有可能是诈死,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不可能百分之百掌握。”

    “你说的是。”朱鸣夏沉默了一会,“看起来敌人开始变强了……”

    “要我看敌人变强是好事。现在部队打仗太顺了,总打治安战,军队是要退化的。”许可说,“你想想看,陆军有几年没有象现在这样真刀真枪拉开大队伍打仗了?”

    “自从山东过后就没有像样的打过仗了。”朱鸣夏明白他的意思。长期技术代差的碾压式的治安战其实对部队的战斗养成是非常有害的。

    “所以战斗复杂一点,困难一点,伤亡大一些我觉得都是可以接受的。包括故意展开一些复杂的战役战术动作——也许有人觉得多此一举,我觉得倒是可以——就当是真刀真枪的演习嘛。”

    朱鸣夏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许可这个海军出身的情报官居然和自己有这么多共鸣。他点头:“你说的是。”

    他想起许可在元老院里很不得意,过去因为一些政见问题被不少元老所排斥,虽然干了自己喜欢的军事情报工作,头衔上算是总参军事情报局的局长,其实只是近乎在皮包公司里当一个光杆司令,很多业务都是对外情报局在做,在元老中算是是默默无闻的人物。

    不过他的工作倒还算出色,关键是每次作战,许可都会到一线,从开战前的情报准备到战后的战场勘查,审俘,只要有可能他都会亲身参与。

    但是这行却很少能得到荣誉,要是出了问题倒是很快就会被人盯上——大概也是秘密工作的特点。

    “你干这行真心是耐得住寂寞啊。”朱鸣夏不由的说道,“好处不多,被人喷的机会倒是不少。”

    “《易经》说,上九潜龙勿用,现在正是我韬光养晦的时候,组织上会记得我的。有些人就是喜欢喷口水,尤其是很多所谓的酱油党,老是喜欢对自己无关的事情指指点点,自己却一事无成。我也不怕得罪人,很多人在旧时空郁郁不得志,你以为他们穿越了就可以飞黄腾达啦?非也,非也,我在单位里呆过,发现无论哪个单位,都没有前途的都是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家伙。那些人老是在说别人的不是,却老是不知道,真正做事哪有不出错的。他们啊,在旧时空老是害怕出错,老是畏畏缩缩,怎么能不一事无成呢?这种思维也带着来旧时空,那也怪不得他们酱油了。你看那些敢为人先的,哪个不已经执掌一方了呢?”

    梧州城内,虽然已是深夜,城里却十分紧张。榜山的陷落宣告着梧州通往外界的另一条主要通道桂江被卡断,通往贺县、钟山、蒙山的道路由此断绝。通往藤县必经之路上的西江航道上的长洲岛则早就被髡贼占据。如此一来,梧州的守军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此刻城中的守军和大小官吏正陷入惶惶然不可终日的精神状态下,梧州城中守军并不多——自从定下烧城计之后,包括东西山参将、中路守备等精锐分别退到了滕县和贺县。

    白天的炮击和榜山的陷落,都宣告了梧州终将不守。现在虽说已经夜深,但是官吏兵丁们都在忙着打点行装,准备逃走。城中的秩序已经渐近失控,不时传来乱兵的喧哗和百姓的哭号声。

    在这四面楚歌,危在旦夕的梧州城内,熊文灿却并不惊惶,他对榜山的失守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烧城之计早已准备妥当。他手边还有数百精锐,足可以掩护他从陆路突围脱逃。城中的粮食财帛多已外送,主力也离开梧州。目前留在城中的官吏军民,死伤多少无关大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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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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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七节 房客

    以往冯诺的工作相对清闲,在家时也会做一点家务,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也顾不上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家里的卫生就每况愈下了——偏偏他家里的元器件和专业书籍之类的物件还不少,不放心请服务社的清洁工来打扫。

    仅仅靠着冯珊每天早晨匆匆忙忙的收拾,家里的卫生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冯诺今天回家去就已经不满了。加上没有吃到午饭,回到计算机中心一看冯珊提了盒饭来心里就已经来气了。

    当然了,他冯诺自诩为妇女平权的积极分子,而且把冯珊培养成“学霸”也是他亲自促成的,如今“紫姬”学业有成,事业工作忙碌,他自然不便公然出来拉后腿——要不就成精分了。所以只是很客气的“提醒”一下。

    但是他语气的不快却是显而易见的。冯珊也意识到了他的不满。她低下头,说道:

    “是,今晚上我回去就清扫。”

    冯诺发泄了下,算是气平了。开始吃冯珊带来的盒饭。

    “双职工真是伤不起啊,要不要再买一个生活秘书?”冯诺暗想。

    钱羽之呆呆地望着冯珊上楼的方向。

    “原来她真的是……”职业学校中早就有传闻,小冯老师其实是某首长的“生活秘书”。这原本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冯珊一直在芳草地学习和工作,也从不穿“女仆制服”,更没人见到过她和哪个元老关系有亲密关系冯诺的工作性质和宅男属性,冯珊自己的繁重学业和工作,当然也有当年“光源氏”大帽子的因素,都决定了他们极少出去约会招摇。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钱羽之当然不会错认“女仆制服”。从最初的女仆装到最新款式的套装,每一版本的“女仆制服”都是职业学校宿舍夜谈的重要话题,他钱羽之赌上职校女仆制服第一专家的名誉,决不会看走了眼。

    这一发现令他整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小冯老师穿着女仆制服的倩影就像一粒擦不掉的灰尘牢牢粘在他的眼皮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来。好不容易捱到了晚饭时间,又因为总是发呆拖慢了整个班组下午的工作进度,挨了工段组长的一通臭骂,让他“晚班不用来了,滚回去反省”,他才稍微回过神来。

    钱羽之没滋没味地在食堂草草吃了个半饱,又买了两个薯粉饼预备做明天的早餐,出了百仞城,朝东门市外走去。

    他是本地人,母亲早逝,父亲是海岸警备队的水兵,三年前调去香港基地驻防,有一次出了海上巡逻任务就再也没回来,没有尸体,连灰也没有,只留下了他和小两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受惠于元老院的优抚政策,他和妹妹按照“烈属”的待遇免费进了国民学校念书。连名字也被改成了文绉绉的“羽之”。

    念完两年初小,钱羽之的成绩一般,年龄也偏大了,就转到了职业学校。他是“烈属”成分好,结业后分到了百仞机械总厂作为技工学徒培养;妹妹则进入了卫生部的护士学校。去年就被送到高雄实习去了。

    兄妹二人虽然失怙,但经济条件尚好。两人是烈士遗孤,除了有一笔抚恤金外,上学期间的食宿都是免费的,住房是家里传下来的,原本已经很破烂的了,父亲牺牲之后由民政部出面,收掉了村里的老房子,在东门市附近的大批修建的归化民集体宿舍里给他们分配了一套自有产权的小公寓。

    这套小公寓平日里他很少住,就租了出去——临高的住房紧张,房屋租金收入很不错。但是他结业之后就不能继续住在芳草地的宿舍里了。所以上个月月底他就把收回房屋的通知邮寄到了“临高商住房管理组合”。

    “临高商住房管理组合”这是商业部门下面新设的国有混合所有制企业,性质类似房管所和房产中介的混合体。他的房子就是委托给组合出租管理的。

    钱羽之进了有东门市三环路15号住宅院。这是民政部门为归化民职工们批量建造的住房。密密麻麻的红砖平房一栋挨着一栋,每一栋都是坐南朝北,延伸出去很长——要是来个日本人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很熟悉:这就是长屋嘛!

    所谓长屋,就是一长栋平房,共用一个屋檐。屋檐下的住房按照一定的面积用墙壁隔开,分给不同的人家居住。建筑总公司修建的长屋不完全是平房,上面带有一个屋脊中间可以站直的阁楼。一间长屋根据长度的不同分别有三、五、七套的布置。

    长屋宿舍的每一户人家前面沿着道路都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用统一式样的矮篱笆围着。用来晾晒衣物,也是一家人吃饭乘凉的地方。不少人家在院里搭了棚架,种着丝瓜南瓜之类的蔬菜,棚架下摆着桌椅。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15号院里人来人往:下班的职工,放学的孩子,采买回来的家庭妇女。女人的说笑声,小孩的打闹声,伴随着下班工人之间的招呼声……浓浓的饭菜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他沿着碎石铺设的道路走着,穿过湿漉漉的公用水井井台:十几个妇女正在石水槽旁洗衣淘米,轱辘不断的吱呀的叫唤着,提上一桶桶的水。水井旁有一个告示牌,除了例行的警告不许污染水质和提醒节约用水之外,还有一个暗绿色的标记:表明水井里的水在煮沸之后可以饮用。

    虽说早就分到了这里的住房,但是他很少来这里。对这样热火朝天的生活气氛有些陌生和拘谨。

    他一路来到自家院子门口。院子里挺干净,只是里面即无花草也没有桌椅,显得很冷清。

    屋门是关着的——按照租约,租客前天就应该搬走了。

    钱羽之没精打采的拿出钥匙——进厂刚几天就给组长留下了坏印象,心里不免惴惴。开了门。屋子里很干净,据说组合的管理员说,租房子的是个女归化民——看样子来是个勤快的女人。

    天色已晚,屋里一片漆黑,他懒得点灯,累了一天也实在懒得动,放下行李摸到自己的床边就倒了上去。

    他感觉倒在了什么温软的东西上,接着听到了“呀!”的一声,脑后已经遭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随后他被一脚踹到地上,撞倒了一堆杂物,当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一只膝盖又把他死死顶在地上,手臂也被狠狠地扭到了身后。

    “你是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脑后问到,同时手臂又被扭了小半圈过去,痛得他直咧嘴。

    钱羽之差点气昏过去,他愤怒又有些惧怕地对着地面喊:“你是谁?这是我家!”

    扭住他胳膊的手稍微松了一下,接着又抓紧了。

    “真的么?”身后的声音有点狐疑,“那你怎么不出声就摸进来?”

    钱羽之心想回自己家难道还要先敲门?“这是我家!”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人解释这些。

    背后的人总算松开了他,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戒备地望着昏暗中的人影。从声音和身材来看,应该是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

    “难道是妹妹回来了?”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声音和身材与妹妹根本不像,而且妹妹也没这么厉害的身手。

    对面的人影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先点一下灯吧”。

    钱羽之点亮了临高自产的油灯现在这种比蜡烛明亮许多倍的光源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他猜得不错,果然是个年纪相近的少女,脸蛋白净,眼睛忽闪忽闪,鼻子俏皮地上翘,再往下看,他愣住了:少女穿的居然是他刚刚好不容易从脑海里驱逐出去的新款女仆套装。

    “你是……房东?”少女又问。

    “我当然是房东!”钱羽之已经大概猜出了眼前少女的身份——这一定是那个几天就该搬走的房客了。

    自己明明上个月就通知她要收回房子了,怎么还赖在自己屋子里?脸皮真是厚!

    然而看到少女的制服,钱羽之的怒火突然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

    “对……对不起……我……”少女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一时没找到地方住,又看你没回来,就住……下去……”她忽然说话又流利起来了,“我会付你房租的!”

    钱羽之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少女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看,越发感到尴尬,微有些恼怒,然而一想到自己才是闯入者,她又忍住没有发作。

    而且钱羽之呆呆的样子,还令她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她是文理学院的学生,所见得世面毕竟比钱羽之要多,心思也更灵活。她看出他是个老实的少年,在职校大概都没什么机会和女孩子说话。

    “我是李加奈,也是今年从芳草地毕业的……是文理学院……”她先是大方地介绍了自己,又说道:“我看你也是今年的新毕业生把——你还穿着职业学校的旧制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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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大陆-两广攻略篇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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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策反

    看着窗外愈来愈浓的暮色,他叫来一个仆人:

    “几位师爷都到了吗?”

    “正在花园等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各位老爷呢?”

    “也都在后面等候。”

    “嗯。”他点点头,捋了捋胡子,又看了看澳洲水晶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熊文灿,已经卸掉了宽大的袍服,换成了一身戎装。

    他点了点头,两个仆人立刻为他披挂铠甲--这只是一领很普通的铠甲,只比普通战兵家丁穿得略好些而已。

    穿戴整齐,他微微颔首,一个仆人立刻为他打开房门,却不提灯。另几个人紧紧的跟随着他一起下了台阶。

    台阶下已经跪着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人。见他出来,立刻磕头。

    “熊义,这次就辛苦你了。”

    “老爷言重了,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你只要维持到天亮即可,之后的事情你不必多问。自寻一条生路去。”熊文灿低声道,“你的家人有我安置,断无冻馁之忧;若是这一仗下来你我仍有主仆之缘,你且回永宁卫老宅去,那里自会安顿你。”

    熊义又磕了一个头。熊文灿也不言语,自带着人往后面去了。

    天色微明,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一晚的幕僚们没有得到召集的命令,却自动的聚集到衙署的前厅来了。他们几乎全部穿上了行装,预备着跟随熊督突围。

    他们大概知道,围城的髡贼人数有限,除了控制西江和桂江的水上要害之外,在陆地上的封锁是不全面的,只要有足够的人马掩护,又有快马,冲出去不成问题。

    熊文灿虽然目标很大,但是他是两广总督,随身有督标,还有百多名亲兵家丁,到时候就是堆人头也得把熊督给堆出去,他们跟着突围,活着逃出去的可能至少有**成。

    然而熊督到现在也不露面。只有他的贴身仆人熊义不时出现,吩咐下人们预备物品。

    熊义即在,熊督应该也在。

    有和熊义相熟的,悄悄打听熊督“贵体安恙”。熊义的回答便是“老爷昨晚思索方略,又和几位师爷大人说话,到四更起才睡下,这会正睡得熟。”

    梧州知府和苍梧县令哭丧着脸,勉强应付着总督府的幕僚随员们的各种要求——别人都跑的,就他们跑不得。城破之后,要么自尽要么就“降髡”了。

    总督衙门循例开过早饭,一干人等捧着茶碗正闲谈剔牙,忽然外面又响起了隆隆的炮声还没见到熊文灿的幕僚和地方官们不免有些骚动——这个时候难道熊督还有这么大的心,听到炮声照旧高眠不起?

    城里的一所民宅里,骆阳明侧耳倾听着炮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他的妻子却惶恐不安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双手不停的绞着手帕。自从围城之后,她就没有施过脂粉,连发髻都是草草了事。

    看到丈夫的嘴角的笑意,丁阿桃觉得丈夫多半是要疯。前几日,各牌甲召集商户们“犒军”,这原本是各家各户摊派些银子的事,躲不过去交几两银子便是。自家的相公却不但交了银子,还特意买了酒肉,跟着牌甲一起到城上给丘八爷们送吃送喝,期间又花了几两银子。这种伸着脖子给人斩,回来还笑嘻嘻的事,让丁阿桃第一次感到丈夫可能要疯。

    最近几日,他又不知道发了哪路的神经,和城里壮班的班头勾勾搭搭——丁阿桃对这种公门中人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这些人都不是善类,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丈夫过去和衙门里的人虽有应酬,但都是为了平安作生意,只是维持好关系,并不深交。此刻却不知道为何,通过温铁头的关系,不计成本的笼络起这干人,十两、几十两的白花花的银子送。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这银子可是这些年一文一厘的积攒下来的,丈夫就这么大手大脚的送人,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苦的很。

    她自幼深受“三从四德”的教诲,从来也不敢干涉丈夫的事,但是这些事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真要破了城大乱起来,这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壮班衙役能有什么用处?

    说是要疯,可是平时见他做事说话倒也正常。可是他每次听到炮声,别人人心惶惶,他却是总是会露出微笑来——丁阿桃晚上由不得又偷偷哭了一回: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安生日子没过几年,又遇到兵荒马乱,正是要靠着男人的时候,男人又有失心疯的迹象。

    真要疯了,她孤儿寡妇的可怎么办?!

    骆阳明在城墙上发完情报之后,心已经定了。他虽然不清楚首长们会采取什么措施,但是元老们既已得到消息,便一定会有所措施,熊文灿的诡计必不能得逞。而他自己也在城中积极活动起来。

    他的活动其实就是拉拢策反城中的武装。重点是梧州本地的壮班和卫所操军。

    这两者的人员组成都是本乡本土的,尤其是壮班的“民壮”,几乎都是苍梧县人士,至多也不过是近郊出身。家眷亲朋多在城里或者四郊,因而做事不敢做绝。而且这些人马在大量客军涌入之后,实际上已经沦为“边缘”,不但粮饷供应不能保证,还一直被兵强马壮的“客军”欺侮,彼此之间的矛盾很深。

    一旦熊文灿放火,梧州毁于一旦,这些人的家眷、房屋和财产也会被毁。于情于理,他们都是最不愿意发生烧城的人群。因而也是他争取的重点对象。

    他策反的渠道,是通过温铁头进行的。温铁头那日赶进城里来给自己的“妹夫”告警,没想到自己却反被关在城内,只能暂时寄宿在骆家,倒成了他一个绝好的助手。

    温铁头在码头上当把头,各路神仙都得敷衍,衙门里的人头很熟,和本地卫所的官兵也有来往。是一条合适的渠道。

    但是自己总不能公然跳出来说我是髡贼的奸细,一来别人不敢轻易相信,二来这帮人素来寡廉鲜耻,毫无信义可言。当面说得感天动地,义薄云天,发誓赌咒;转身就把人告发也不会皱一下眉。

    骆阳明思索再三,决定先去找米业公会的会首。

    梧州的粮食批发是个大行当,会首本来就为战火围城忧心忡忡。骆阳明找上门来,表达自己担心“官兵战事不利,梧州可能玉石俱焚”的担忧之后,会首立刻明白了骆阳明的意思。

    这种心领神会,不但在商人们中间普遍存在,便是城里的缙绅大户们同样是心有灵犀。

    中古社会的守城战,城内缙绅大户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他们不但控制有大量的社会和物质资源,还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在动员百姓上是非常得力的。明代几次艰险万分的守城战最后能坚持下来,当地的缙绅都是出了大力的。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双方力量悬殊,敌军又有暗中招降之意。这些人很可能又会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敌人暗通款曲,献城投降的。

    髡贼在两广势大滔天,平日里又素来有“宽严相济”之名,城中的缙绅大户们自然不愿意陪着熊文灿死磕髡贼。过去的髡贼的种种传说他们都知道,对能及时归顺投降的城池,澳洲人从来不屠城掳掠,堪称秋毫无犯。但是若有激烈抵抗之举,破城之后虽不会屠城大掠,但是主事的缙绅大户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此事你说的是!”会首低声道,“我也有此想,这梧州阖城百姓,不能白白填了沟壑。”

    “只是不知道……”骆阳明故作胆小慎微。

    “这,你可放心,”会首微微眯起了眼睛,“城中的诸位乡贤亦是明白的。只是——”他的声音愈发低到了只有耳语了,“老兄为何要说起此事?莫非……”

    骆阳明在行会中只是个中等商人,平日里在行会中也不算太活跃的人士。突然来和他谈这样的话题,显然是有人指使。

    “正是。”骆阳明知道此时不亮出些底牌来,对方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我平日里往广东贩卖粮食,与大昌颇有来往,与其中的几位掌柜管事颇为谂熟。”

    大昌是澳洲人的产业,这在广东不算什么秘密,在梧州更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梧州作为两广的重要粮食市场,和大昌有过交易的米行很不少。会首微微颔首。

    “……梧州被围前,便有大昌的人来本城,到我宅中与我叙谈了一番,”骆阳明道,“他说战事一起,梧州乃是两广锁钥,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若是玉石俱焚,岂不是天大的一场祸事。”

    会首点头道:“你说的是。”他叹了口气,“若是其他人坐镇本城,倒还好说。如今是熊督师亲自守城——如今的局面,他必是存了据城死战的心思,城里客军又多,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又避在山寨里,如今城里的缙绅都没这么大的面子,即使肯出面说话,怕也无甚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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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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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八节 继电器

    “我在机械总厂当学徒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暂时也没地方住。你上面的阁楼还空着,我能不能住在那里?你放心!我会照旧按照原来的租金付你钱的。”

    ……

    钱羽之平时并不是个没主意的人,此时却好像被牵住了鼻子,李加奈主导着谈话,又向钱羽之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身份卡,没过几分钟,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李加奈拿起床尾的一个小藤箱,朝简陋的楼梯走了过去,“帮我把铺盖拿过来,谢谢。”

    此时钱羽之却听到她腹中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李加奈的脸立刻红了,她回过头预防性地狠狠瞪了钱羽之一眼,意思大概是钱羽之敢提起就要他好看。钱羽之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扛起铺盖跟在她的后面。

    阁楼原来他妹妹的睡房,床铺家具都是现成的。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看得出李加奈这房客还是很不错的。

    “好了,我就勉为其难住在这里吧。”李加奈坐在床上,说,“钥匙我就不还你了。我平时都在食堂吃饭,肯定不会起火做饭——所以你也别想蹭我做饭了,就是给伙食费我也不干……”

    “我也在厂里吃饭。”钱羽之有些憋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自己有意占她便宜,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我们男女有别,住一个地方……”

    “哎哎,想不到你的脑筋还挺老派的。你过去不也和女孩子住一起吗?这屋子里有很多女孩子的东西。”

    “那是我妹妹……”

    “既然你这么在乎,我也算你妹妹——表妹好了。投亲到你这里暂住……”

    钱羽之哭笑不得,这女子文理出来的学生真是豪放,就这么和一个年龄相近的男人住到一个屋檐下了?她就一点不担心不害怕?还是她太相信自己是一个谦谦君子?

    钱羽之发现自己今天出奇地有善意,他没把李加奈扭送到派出所已经够客气了,还答应她租住房间。要在过去,他自己和这女孩子都可算是“**”了,虽然农村不讲究这些,但是一男一女住一个屋子,其实就是成两口子了。莫非这妹子真对自己有兴趣?

    看着李加奈的制服,他又想起了小冯老师,心里有点躁动,正如每一个进入青春期的少年一样。

    “我先去睡了。”钱羽之感觉脸热了起来,他赶紧下楼去了。

    冯诺气喘吁吁地走向火车站,他要搭乘小火车去马袅工业区的钢铁厂。急步走了不过十分钟,他就有点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不行了,得锻炼下……”

    冯诺默默的对自己说。

    他大概是元老中最宅的几个人之一了。元老院各个机构的行政领导们平日里还要抽出相当多的时间“下基层”视察,而他却是整日坐办公室里。要说运动就是在机房和各个办公室之间走来走去。

    走到站台上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样下去不行,革命还没成功,本钱先垮了就亏大了。”

    冯诺默默的对自己说。还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等候的长椅上。

    现在不时上下班的高峰时间,站台上人很少,大多是背着专用通讯背包的各部门通讯员。他瘫坐在长椅上,想起刚才某电力口元老的话——心里十分不爽。

    目前的穿孔卡机系统是人口普查的专用机,还不算是通用机。因此制表机在设计中只保留了统计卡片数量以及统计满足某一穿孔条件的卡片数量的功能——后者实际也可以用分类机加前者实现。但是并没有旧时空制表机的累加器甚至乘法器的功能。冯诺也知道这项减配实在有些偷工减料之嫌,只是用继电器实现累加器所需的逻辑稍显复杂,而这个继电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于是他就打算先不做累加的功能,反正人口普查是每人一卡,大概只有平均年龄计算才用得到这个功能,到时搭配分类机多跑几次好了。

    没想到,刚才开会的时候有敏锐的元老一眼看出了这个问题,来了一句“你这个制表机不能累加,和验钞机有什么区别?”这话说得有点刻薄,但不无道理。冯诺虽然心里暗骂,却只能开玩笑“验钞机技术含量比我们高多了”,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糊弄过去是糊弄过去了,但是冯诺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还是上累加器。不过这样一来,对继电器的性能和体积要求就更高了,大概需要更好的磁芯,更细的绕组线,更有效的绝缘层。他心里相当没底,打算去问问今天没来参会的法拉第。

    冯诺在电力电器设备厂转了一圈,才知道法拉第去钢铁厂查看硅钢的生产情况了——硅钢的质量稳定性生产始终是电力口的一个痛脚。

    他在钢铁公司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在车间里找到了法拉第。只见他头发乱蓬蓬,脸和工作服上也粘上了煤灰。

    听了冯诺的问题,他想了一下,“1mm铜线早就有了,0.5mm应该也有了,0.1mm……估计很难,我们之前没有用过——你最好再和机械厂确认一下。”

    冯诺心想旧时空的小型继电器应该普遍采用0.1mm以下线径的绕组线,不知用0.5mm的代用会有多大的影响,回家得让冯珊算一下。接着,他又请教绝缘材料的问题。

    “绝缘层?我这边一直就是沥青加云母做绝缘了,也试过丝、棉、纸、玻璃绕包的。然后做做浸油处理。”

    “一直用的是沥青绝缘线?”冯诺十分失望,继电器工作电压低、线径小、匝数多,是既没必要也不可能和电机用一样的绝缘材料的,“漆包线呢?”他追问。

    “之前当然也想过。但是这东西不能手工坐。我们当时想请机械厂给我们生产一套专用的漆包机设备,可是漆包线用的漆一直缺这少那。我们这里的事情啊,这电力电器设备制造的事情又是千头万绪,这点小事情就先放下了……”法拉第挠了下脑袋答道,“要不你自己试试?我这还有些资料可以给你参考一下。”

    冯诺心想这技术瓶颈还真是揪住一个带出一串,这样下去自己就得从挖矿种树开始了,说好的大工业体系的威力呢?他十分犹豫地说道,“可是我这个it背景的搞搞继电器也就是极限了,好歹还算弱电系统的,这化工的事……”

    话还没说完,法拉第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说劳资也不是学冶金的,这一年多还不是天天蹲高炉。

    冯诺被这一句噎得没了脾气,只好悻悻地拿了法拉第给的几份漆包线生产的资料回了百仞机械总厂。

    回到机械厂后,他没有先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朝精密加工车间主任孙立的办公室走去,打算和机械厂借调一些厂房、设备和人手,再谈谈做漆包机的事。

    这次还算顺利,孙立表示厂房不是问题,可以把计算中心旁边的一个旧车间腾出来,但是他们人手也不太够,只能先调拨两三人过去,设备和动力可以申请,至于漆包机,机械厂始终是满负荷的,他建议冯诺等绝缘漆有了着落再来谈。

    等冯诺走后,孙立按铃叫来了归化民的工段组长,让他调一两个工人给冯诺用。

    “最近任务重,尽量不要影响车间的正常生产。”最后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是,首长。”工段组长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他回到工段上,朝着又有些发呆的钱羽之招了招手,“钱羽之,你过来一下。”

    冯诺还不知道工段组长把他心里认为最不着调的钱羽之派了过来,他接下来他又去了标准件厂,询问铜线拉拔的问题。

    目前工业口现在已经有能力生产电解铜,同时生产各种直径的电解铜铜丝。但是标准件厂的元老表示目前还没有0.1mm的拉丝机,所以最小的直径也是0.3mm的。不过可以考虑试制一下。

    “什么时候可以制造呢?”

    “这个机器本身没什么难度,主要是拉孔板的精度和强度问题。”该元老回答说,“精度么,其实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大不了申请开数控床,就是这材料的强度有点拿不准。”

    拉丝机的基本原理很简单,棒材通过不同口径的锥孔拉丝板,由粗到细,反复拉伸。原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0.1mm的锥孔要如何开,拉孔板的强度又要足够承受多大的拉力而不变形。说起来又是一件复杂的系统工程,得多家企业配套。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冯诺无奈之下只好去企划院申请了少量旧时空带来的0.1mm和0.05mm线径的漆包线,又申请了不少本时空可以自产的最细的0.3mm紫铜线,还有法拉第所给的小册子里面提到的一些其他材料。好在冯诺虽然并不在企划院总部上班,但人事关系还在,开会什么的也时常露面,算是自己人,计算机这东西又是政务院扶持的“重点项目”,这些申请没费太大力气就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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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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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 自救

    “乔老爷说的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如今又有一档险事。不知老爷可有耳闻?”

    “愿闻其详!”

    “我只怕万一梧州不守,官兵情急之下,会做出不忍之事!”骆阳明说着,将温铁头的见闻说给了他听。

    “有这样的事!”乔会首的脸刷的就白了,他没有置疑,反而站起身来在厅堂里转了几圈子,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骆阳明知道,他一定也注意到了那些不合情理的举动。只不过他们没有温铁头这个码头上的眼线看得仔细。始终推导不出熊文灿可能烧城的结论来。

    “真是难以置信!”会首喃喃道,“这可是一城的百姓!”

    “以熊督现在的局面,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会首点点头,表示明白。

    “如此说来,要想去说服熊督是不可能的了。”

    “正是。”骆阳明点头,“他现在已是山穷水尽的地步。怎肯听我等解劝。”

    会首微微点头,俩人虽不算熟悉,却已经是心领神会。

    “有些事,我出面不方便。骆老爷做起事反而容易。”乔会首低声吩咐了贴身小厮几句,小厮立刻离开了,过了一会,端着个托盘出来。

    “这是我的名帖。你且拿了去。”会首压低了声音,“你先去拜会——”

    榜山陷落的第二天,白天的梧州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家家闭门,户户落锁。街道上除了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便是被征发来守城的民壮。百姓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都不在上街,以免为乱兵劫掠甚至杀害。各处街闸全部关闭,有钱人家不但堵上了大门,还给家丁仆役们分发了刀枪。

    城中的客军此时已经焦躁狂乱到了极点——城市的陷落已是尽在眼前的事情了。大约意识到末日将至,仅存的军纪已经荡然无存。即使是客军的将领也无法完全控制部队。街道上不断有客军抢掠杀害百姓的事件,于本地驻军的冲突也时有发生。要不是城中还有熊文灿的家丁队不断巡视,不时镇压乱兵,恐怕城中早已大乱起来。

    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却传来了坏消息:说熊文灿直到中午仍未露面,只派贴身仆役说“身体违和”。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毕竟这梧州城里主事的大官只有熊文灿一人。若是他真得“病倒”,自他以下那就只有梧州知府和苍梧县令了。以他们的身份要指挥桀骜不驯的客军将领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在惶恐间,又有人传言说熊文灿已经在后衙自尽,也有人传闻熊文灿已经连夜逃之夭夭。正当大家惶恐不安之时。却有他的亲信幕僚常青云出面,遣人四处分发请柬,说是晚间要要宴请城中的官绅商户,“商讨守城之事”。

    常青云即在,负责带领熊文灿家丁的易浩然也带着家丁在街道上弹压乱兵——这两个人都是最近熊总督身边的“红人”。而且熊幕中的幕僚们亦在,熊文灿逃走一说似乎是不攻自破了。

    然而这谣言的破灭却又引来了被“邀请”的城中商户们的不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节奏。

    然而面对虎视眈眈来“请”的校尉和兵丁,却不能说不去,便是装病,也要“抬着去”。

    骆阳明虽不算大户,但是他亦是米粮公会的会董之一,亦在被邀请的范围之内。他的妻妾愁眉不展,都忧着要大大的破财。骆阳明的脸色却凝重的多。

    熊文灿的宴席自然是鸿门宴,但是更为可虑的是他的烧城计。

    一旦真得放火,那就不是破财的问题,而是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最近的活动都是为了阻挠烧城的计划,在他的努力联络和奔走之下,现在城中的壮班和部分卫所操军都已经表态,一旦澳洲人开始攻城,便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如果有人要放火也会竭力阻止。

    但是这些人的话是不是靠得住,到时候面对如狼似虎的乱兵能不能顶的下来或者自己会不会干脆也沦为乱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居住的这一带地方多是殷实商铺,一旦城中大乱,便是首当其冲之地。仅仅靠街栅和看守的壮丁能不能护得街坊们的安全着实难说。

    他叫来温铁头,低声关照了他几句。

    “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护得大伙的安全。”温铁头胸脯拍的山响,“可惜我在码头上的弟兄不在城里!”

    “家中的一切都不要紧,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骆阳明再三叮嘱,这才起身,带着几个仆役出门去了。

    现在去赴宴为时过早,何况到底要不要去赴宴他还没下决心。骆阳明到现在还没参透熊文灿的心思——他既要放火烧城,就根本无意守卫,何必再多此一举的开什么宴会来要大家“襄助守城”?

    思来想去,这个所谓的宴会应该只是缓兵之计!

    他想到从一早上开始熊文灿就没有露面,先是说晚上睡迟了,到了中午又说“身体违和”。突然之间又邀请大家去赴宴……

    骆阳明忽然意识到:熊文灿很可能在昨夜便已经出城逃走。今天这一系列的花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让城中官绅百姓以为他还在城中“主持大计”。

    晚上宴会上他不露面,这个空城计必然要破灭……

    骆阳明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宴会开始之时候便要放火?!

    再一想,这次赴宴的都是城中的“乡贤”一类的人物,虽说没有缙绅一级的人物,但是也多是这梧州城里有点实力和号召力的人。特别是为了守城集中起来的壮丁们中间,都有一定的号召力。

    如果他们这些人要投降,要对抗熊文灿留在城中的那些客军放火掳掠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熊文灿要设这么一个局!骆阳明心想,搞不好,他们一进去,门就会锁上,然后便是来个“火烧”的把戏,把这些“乡贤”们全部烧死——或者至少也烧个失魂落魄,仓促间无法组织起来抵抗乱兵。

    骆阳明浑身发冷。自己的计划要立刻发动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对跟随自己的仆役道:“快!送我去乔老爷府上!”

    乔老爷不仅是米粮公会的会首,又是梧州南城总甲。虽无功名在身,却是在梧州府能呼风唤雨,黑白通吃“乡贤”。他不但能影响到本地的壮班,还能影响到在南城征发的壮丁队的动向。

    只要他能立刻改变立场,南城的德政、南薰几座城门便有把握能拿下来!

    想到这里,他愈发加快了脚步。

    易浩然一早虽然也到了总督衙门,但是听说熊文灿一时不能会客,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下处。他和其他幕僚们不同,并不打着要跟随总督逃命的算盘。生死于易浩然来说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了。大敌当前,他也没心情在总督衙门的花厅上和一干幕僚们喝茶嗑牙,高谈阔论。

    不过易浩然也没闲着,回到下处他便摊开纸墨,开始写信。

    他写的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肇庆以来一系列战斗的总结。这些战斗虽然他大多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也是仔细搜集过参战官兵的见闻的。特别是昨天的榜山战斗,他仔细的询问了蒋锁的整个过程,特别是对澳洲人的进攻步骤尤其问得仔细。

    写好几页,便叫身边的僮仆誊抄数封份。这些书信他预备着交给为熊文灿呈送奏折的折差带送到京师,分别送给几个师友——他们多在官员衙署中为幕,多些人知道髡贼的底细总是好的。

    蒋锁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昨日大战一场,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一直睡到午后才起来。,一起身便跑到易浩然跟前,想讨一份去大云门外驻守的差事。易浩然没有答应,他说:“你差点就把命搭在榜山上,现在你又想继续把命搭在大云门外吗?”

    “蒋某唯愿为国尽忠!”

    “不用骗我了。你不过是求死罢了!你虽不说,我还是猜得出你必与髡贼是有深仇大恨。国仇家恨原没什么,但是一味求死就不妥了!你年纪还轻,总觉得情义比天还大——若是见识过真正的变故,便会发觉活着比什么都要好!”

    说着他不胜唏嘘,见蒋锁还要说什么,又道:

    “你不要再说了,一会你便带着余下的新军去巡视街道,维持好军纪——如今街面上已经乱的不像话了。你且先下去歇息。”

    说罢,袁崇德便让蒋锁退下。熊文灿“身体违和”他并不觉得意外——熊督的处境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就算小厮来禀告说熊文灿已经自尽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这梧州怎么办呢?易浩然想起常浦献的烧城之计,虽然亦是绝地求生之策,然而未免太过歹毒,简直是绝户计。

    眼见日已西斜,他正要出门去四处城门走一走,一个仆人推门而进,耳语几句,易浩然顿时失色,起身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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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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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九节 熬漆

    冯诺虽然对机械厂最终仅拨来一名刚从职校毕业入厂的新工人不太满意,但有总比没有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要实际试制继电器,琐碎活比之前坐而论道的“设计”多太多,而且这些事倒也用不上熟练技工,有个打下手的能把自己的精力解放出来不少。他心里盘算着进度安排,没有发觉面前的少年偶尔会瞟向他办公室的方向。

    冯诺这两天废寝忘食地钻研法拉第给的几份漆包线制造资料。大致来说法拉第那边也试制过漆包线,走得路线颇为复杂,即有改性桐油的,也有改性生漆的,不管用哪种,漆膜的耐磨性都很差,必须有棉纱缠绕加固。算是勉强可以用在电机上——缺点嘛,自然就是影响使用寿命。

    “这么看来也不算太难嘛。”冯诺看了资料,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搞一搞的。

    电力口还很慷慨的分了一部分据说质量很好的硅钢片给他,这算是一脚踩进了继电器制造的坑了。听说他有志于这项事业,电力口和对电子感兴趣的元老们都来信来电登门献计献策,一时间冯诺的住处和办公室居然门庭若市,他的动力也增大了些许。

    一上项目,他才知道原来临高还有人在搞漆包线这些玩意,不过那是另外一个研究方向,项目名称是“电子元器件开发组”,主持人是他的同行修语轩。

    修语轩本是通信工程出身,自登陆以来,主要的工作就是维护临高电信的机房。虽然工作地点不同,干得活基本一样。

    眼见着这机房维护的工作实在没前途,修语轩走了钟利时的门路,进了科技部下面的“电子学研究所”,担任所长——当然是光杆司令。

    修语轩在电子所忙于“复原”各种电子元器件——说起来电子元器件的制造并不困难,难的是原料严重依赖精细化工,所以休所长的工作并不顺利。

    现在听说有人要啃继电器这块骨头,修所长不仅亲自上门拜访,交流了跑项目、维护机房的心得,最后送了一套他专门从大图书馆搜集来的技术资料。

    送走了修语轩,他随手打开了修语轩送来的文件夹,头一本就油印的小册子《漆包线简易制造法》。下面还有一行字:科技部内部读物,注意保存。

    看着小册子的标题,冯诺的心里就是一阵嘀咕。翻开前言,虽然去掉了不少有时代性的词汇,但是那熟悉的行文风格还是让冯诺立刻明白了这是一本大跃进时期编撰发行的所谓“土法制造”小册子。

    冯诺的眼皮又是一跳,近两年制造总监部和企划院已经多次发文给各个部门,特别要求工业口、科技口、军工口各技术研发小组谨慎使用大跃进甚至是解放前的“土法、简法”。注意标准化问题,淘汰过于落后技术。尤其是指出使用此类土法必须先做小批量试验,不可盲目上规模投产。

    不过对他这个百分之百的外行,还是这类小册子更容易理解和试验。

    “算了,因陋就简就因陋就简,咱临高这些东西,哪样不是从山寨土法上马开始的,凭什么我们的项目从开始就要一切向旧时空标准看齐?”冯诺心想。

    “漆包线的整个生产过程包括拔丝、涂漆、烘烤和收线几个工序,将专门的漆包线涂料涂到清洁的裸铜线上,经300-400摄氏度的高温烘烤后,使涂料聚合紧密地包在线上,再冷却成为漆包线。这是个连续生产过程,一整条漆包线在生产过程中是各部分逐次历经各工序,并不停顿。”

    这书似乎还算靠谱,写得蛮清楚,也老老实实讲咨询了谁,参考了哪几个厂子的工艺,书中一张表格还记载了各线径下的漆层数、漆层厚度以及常温电阻率,都是从前苏联的工业资料中摘抄的。

    根据这简易法子的记载,熬制绝缘漆的设备极其简陋:基本是一个灶台一口锅,当然这锅是专门制造的,锅盖附有烟道,另配有温度计、搅拌棒和格氏管,搅拌棒可从锅盖上的一个小门伸进去。格氏管则用于测量涂料粘度,线径越细,涂料的粘度应越低。

    他看了下小册子上罗列的设备和工具,似乎没什么临高不能制造的东西。

    绝缘漆的配方是酚醛树脂17%、生桐油43%、氧化铅0.35%、钴干燥剂0.1%、灯用煤油40%。看到这里,冯诺松了口气,这些原材料临高都能自产。酚醛树脂他不知有没有,但以前中学化学课,合成酚醛树脂是最简单的有机实验了。至于原料苯酚和甲醛,临高的化工厂都有制造;桐油自不必说,这算是中国的传统大宗出口贸易商品,民间使用也很广泛,即使在元老院的工业体系里它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氧化铅自古即有,即所谓的密陀僧。这是炼丹术的副产品,是硫化物类方铅矿族矿物方铅矿提炼银、铅时沉积的炉底的产物。算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中药材,古代的化妆品也用这个作为增白剂。直接制备也不是难事;煤油当然有得是;只剩下钴干燥剂,资料里也介绍了制备方法,而且提到用二氧化锰制造的锰干燥剂亦可替代,元老院控制有锰矿,想来也不成问题……

    冯诺越发觉得这资料不错,漆包机的基本设计也有,其中某些代用的土法,如机架的钢材用砖/木代替、涂漆轮用多沟瓷隔电子代替、烘炉用废料制造等,在临高已经没有必要如法炮制,全钢制的设备和必要的陶瓷构件是完全能够自产的。

    更重要的是,资料中经验性的数据比较完备,比如熬制的温度区间、烘干的温度区间、线材与炉壁的距离、干燥剂的用量、涂漆流程的线速、打磨用毛毡的厚度均有经验取值。乃至通风设备、铜线拔丝和清理设备所用的酸碱的制备也都有介绍,不过这些冯诺就不必考虑了,至少线材他打算完全依赖标准件厂那边,厂房的基本设施也是现成的,酸碱从企划院仓库直接支取就是。

    最后,冯诺记下了材料中记载的成品规格与质量检验方法,既然要做,这大跃进时期的土法都能达到的规格和质量是起码的要求。

    接下来几天,钱羽之被冯诺支使得团团转,东奔西走搬运各种原料不说,每天还得在没什么保护措施的条件下按配方试熬绝缘漆。

    熬漆的锅虽然已经下了订单,但是因为是特制品,要有一定的制造周期。所以冯诺给他的真是一口普通的铁锅,连大跃进小册子里锅盖上附带烟道和搅拌口的锅都不如。

    熬制温度高达200多度,烘干温度则有300~400度,发出的气味更是感人。防毒面具自然是没有的,3m口罩也不用说,钱羽之能得到的劳动保护不过是一只临高自产的24层纱布口罩外加一副笨重的劳保眼镜。

    为了防止被灼伤,熬漆的时候他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用不了几个小时,衣服就象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因为锅子是直接加热的,温度控制非常困难。经常出现加温过度的情况,一旦原料报废,不但白干了几个小时的苦活,这首长的脸色也会变得很不好看。

    钱羽之每天热得汗流浃背、熏得头晕脑涨,回到家就如同死狗一般瘫倒在床上,完完全全把阁楼上还住着穿文理学院制服的漂亮妹子给忘记了。

    听着楼下钱羽之的呼噜声,李加奈根本睡不着。不是因为他打呼噜——她有心事。

    在黑暗中她大睁着双眼盯着屋顶下的大梁——她已经和“组织”中断联系好几个月了。

    这是自她三年前进入临高检疫营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似乎是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她的心头,又好像心里出现个冰冷的缺口。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把身体又向墙角缩了缩,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在检疫营时,她是孤儿,又生得瘦小,就被检疫营发展为“监控员”而多滚了好几期的检疫,直到一年后身材发育加快才出来。由于监控工作表现较好,身材和相貌条件也不错,接下来她又被分入了女仆学校,并正式被发展成了政保总局的“隐干”,两年间陆陆续续接受了不少秘密培训,在女仆学校以及改制后的文理学院继续干内保。

    毕业的时候,“组织”通知她等到了分配的工作岗位上会有新的“上级”给她布置任务。

    然而,这就是她与“组织”的最后一次联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加奈越来越紧张,培训时指导员说过,长期潜伏或者退役都是会得到明确指示的,逾期不与联络人联系则按叛变处理。但进入天地会工作几个月以来,没有任何人联系过她,按照纪律,她也不能主动联系之前的联络人。现在自己这种情况不知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担心被组织“抛弃”的孤独感和惧怕被组织“处理”的恐慌感逐渐蚕食着她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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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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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三件守城策

    易浩然刚走出门,就看到院中呼啦啦跪了一排百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说都是没有功名的百姓,其实都是百姓中“有头有脸”之人:大多是城中殷实商户,也有一些“年高有德”的耄耋老人。

    为首的,正是米粮公会的会首乔老爷。

    乔老爷此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副面团团富家翁的派头,此刻居然穿着件布衣,如丧考妣的跪在石阶下。一见他出来,立刻拉开嗓子嚎啕起来。

    “易老爷,你可要救救这满城的百姓啊……”

    他这一号,跟着跪在后面的一干人都跟着嚎啕起来,弄得易浩然的院子犹如在办白事一般。

    易浩然赶紧躬身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诸位父老乡亲还请起来说话,如此易某当不起,当不起!”他心中暗暗疑惑:看样子,来得人多是本地的商户,亦有几位总甲,虽说不算“缙绅”,也是城里有头有脸府县衙门里说得上话的人,这么呼啦啦都跑到他这里来哭号做什么?

    他在总督幕府中,原本不过是个“吃闲饭”的,要说地位,连吃饭的时候给熊大人逗乐取笑的清客相公都比不了。也就是因为编练新军,他才成了幕府中的“红人”,俨然有幕府“武班底”的意思。但是,正因为是沾个“武”字,来和结交的,多是各路丘八和地方文官。地方缙绅大户绝少来和他应酬。

    现在这一群“民意代表”来找他,不问可知必然是为了守城之事了。

    乔老爷却不肯起身,在地上继续号道:“易老爷,你要救一救这梧州城的满城百姓啊……”

    “到底所为何事?请乔老爷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只要我易某人帮的上忙的,一定竭力。”易浩然见这富家翁涕泪横流,显然不全是做作,心中一紧:莫非是客军又在城里掳掠?城里虽然乱,但是大体上的秩序还保持着。熊文灿的督标人马和家丁依旧在街面上巡逻。

    乔老爷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爬起身来,抹着眼泪道:“易老爷!自打熊督师带着广东官员将佐来到本县,梧州上下都是尽心竭力的报效。犒劳的酒肉、银子;军中所需的粮草,哪一次不是妥妥当当的办好的。就说小人,虽不过个米贩子,也报效了五百两银子,五百石米。还有三千石米征购去了当军食,到现在也只给了三分之一的粮款——小的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这一说,跟着的人全叹起了苦经。有的说兵丁来店里拿东西,从不给钱,他们也不敢要;有的哭诉说官府征这个征那个,自家没有的买了也得送去,送来不敢短少;更有人哭诉说有兵丁强索妇女“洗衣”,把自家的婢仆送去还不算完,居然要拉家里的女眷,也是花了银子才算“恩免”了。

    这一派此起彼伏的“哭诉”,弄得易浩然不胜其烦——这些烂事他知道的多了,当然了,“乡贤”们来说这些无非是说自己是“对得起”官府官兵的。为接下来的要求做铺垫。

    他赶紧高声道:“这些事情,熊大人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军情紧急,一时顾不上军纪。弟兄们劳师远征,又是刀头舔血的生涯,免不得有些叨扰。还请诸位父老多多体谅。”说罢他对着乔老爷低声道:“到底有何要事?”

    “今日总督衙门里的常老爷四处差人送贴,说今晚熊督要宴请城中商民。共商守城市大计。”

    易浩然点头道:“这我听说了。”

    “若是为了守城,小的们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内中有消息传来,说这常老爷献了三条毒计给熊督——这三条毒计固然可伤的髡贼,可是对城中百姓而言,却是伤敌五百,自损三千的绝户之策啊!”

    易浩然大吃一惊:烧城计划一直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虽说城中的缙绅大多已经躲避出城,要么远远的跑到了南宁、桂林等地,要么躲进了山寨,但是城里举人秀才之类有功名的人还有不少。一场大火肯定会烧死不少。真要闹出来虽然可以栽赃给髡贼推诿给狼兵,但是真要有人借机闹起来也不容易收拾。

    他赶紧道:“哪有此事……”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三条毒计是什么乔老爷可还没说出来!

    果然他看到乔老爷那张双哭得老泪纵横的眼睛里精光一闪。

    坏了!这老狐狸发现了!

    易浩然赶紧道:“常老爷是个厚道人,不会出什么绝户毒计的,这是谣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

    乔老爷道:“据说这常老爷向熊制台献策:收缴全城百姓存粮、将全城丁壮编入勇队、驱逐老弱妇孺出城——这三策,小人等都以为不妥啊!”

    一听没有烧城的计策,易浩然不由松了口气,心想这三条计策许是真得。

    只要不烧城,总算能为梧州留下些元气。驱逐妇孺出城虽然残酷,至少也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髡贼素称“仁厚”,对百姓不会有屠戮之举,说不定还有救济。

    不过,来得是“乡亲父老”,他多少得安抚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乔老爷又道:“存粮被夺,城内的民心必丧;丁壮编入守城虽可,却多是未经战阵之人,上阵也不过徒填沟壑而已;再者驱逐妇孺老弱出城,城内丁壮岂肯冒死守城?”

    “乔老爷所言极是,可这毕竟只是流言啊。”易浩然心想反正你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流言,乔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易老爷怎么还说是谣言!”乔老爷道,“如今兵丁们已经上街,正在挨家挨户的搜索粮食——说是搜索粮食,都在趁机劫掠!”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突然又嘎然而止。惊的众人都一哆嗦。

    “易老爷!如今髡贼尚未进城,这梧州可就要沦为人间地狱啊。”

    易浩然眼中几乎要冒火,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大喝一声道:“蒋锁!”

    蒋锁应声而出。

    “你速带这里的弟兄上街弹压!不许乱兵劫掠!”他大声道,“总督令箭就在书房里,你取了去!”

    吩咐完,他转头对乔老爷道:“此事我尚不知情。至于外面的兵丁劫掠,亦不知是否是奉了上峰的命。你们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总督衙门面见熊督!定要讨个说法。”

    “多谢易先生。”一干人又要下跪,易浩然再也无心和他们敷衍,连连摇手,自顾自的叫人备马。

    眼见着易浩然领着十几个仆役亲兵打马飞奔而去,一干来“哭诉”的“乡贤”们也赶紧各自回家——家里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了。唯独乔老爷和混在人群中的骆阳明并不着急。

    “老弟,你说的没错。”乔老爷的脸上流露出了惊恐和狠毒混杂在一起的神情,“这帮当官真不是好玩艺!脸红心黑!”

    骆阳明即喜又忧,喜的是乔老爷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忧的是留给他的时间着实不多了。他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道:“事到如今,不知……”

    “他不仁,我不义。”乔老爷道,“澳洲人来当皇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澳洲人来不来当皇上不要紧,眼下的局面……”

    “你且和我回去。我们再商议!”

    易浩然飞马急奔总督衙门,街面上的秩序的确乱了许多。沿街许多乱兵们有的肩扛有的挟在腰间,即有成包成袋子的粮食,亦有各种细软。还有的兵丁拉扯着妇人的头发,拽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子走。

    要在平日,易浩然必要要喝斥制止,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他一口气奔到了衙门,跳下马丢下缰绳便往里冲。

    他是幕府的“红人”,仆役亲兵们都没有拦阻他,易浩然一口气闯进了后面的签押房。却没有见到总督,只看到常青云在外面的花厅上饮茶,神情自若。

    易浩然顾不得客套,问道:

    “熊大人呢?我要即刻面见。”

    “熊大人身体违和,正在休息。”常青云道,“兄台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常青云素来与易浩然不和,但是常青云在幕府中的地位又比易浩然高得多。要见熊文灿,还真得过他这一关。

    易浩然只得按住急迫的心情,问道:“晚间要宴请城中大户赴宴,共商守城大计,有无此事?”

    “确有此事。”

    “说席面上要公布三件守城策,叫大户总甲一体遵循照办……”

    “亦有此事。”

    “这么说,收净全城存粮,尽驱丁壮为兵,驱逐妇孺老弱出城都是真得喽!”

    常青云一怔,旋即又点了点头:“这也是真得。”

    “如此说来,恩平县常老爷献的计是不用了?”

    常青云放下茶盏,道:“易老爷,这三策都是死守城池之计,不正和你的心意么?”

    易浩然一怔,这话的确不错。只有死守城池才会用这三策,不然一把火烧了,还费这些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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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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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节 李加奈的秘密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正式工作状况也很不妙:文理学院的毕业生主要都是做机要、会计、文秘之类的工作,李加奈也不例外,分配到天地会以后,她就进入了“大客户部”,这一部门并不负责具体的农技服务,而是负责联络把名下土地“全包”给天地会的客户,向他们提供报告、核算和推销等服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加奈这几个月一直是被派在东门市附近的张家庄。为张家庄及附近的一些大客户服务。这种临时派遣是以小组的形式进行的。工作小组会驻扎在大客户的农庄里,连续工作几个月,直到农忙结束,双方账目结算清楚为止。

    张家庄有元老背景她是知道的。有位卢元老长期在庄子上居住。每天都乘着马车出入。

    虽然长期为“组织”服务,可是无论如何可靠的“组织”,也比不上直接到首长身边当个“服务员”,对于女仆学校出身的女孩子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主流观念。尽管李加奈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多半不会被首长挑中,而且这两年被选走的同学也很少,心中难免仍存着少女的绮想。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被这位首长“相中”了,想着与“组织”中断联系说不定就是预兆。

    之所以觉得害怕,是因为在女仆学校里有一些传说,虽然都属于“谣言”,但是李加奈为政治保卫局服务多年,能分辨哪些是“谣言”哪些是“别有用心的谣言”。来张家庄没几天,她就觉得这里的气氛特别的压抑。

    首先就是内外有别。李加奈作为派来的天地会工作人员,和同时派来的天地会农技员、机械师都住在专门建造的独院里,平时接触不到庄子上的人。来接洽办事的人一律是长话短说,说完就走,连水都不喝一口。谈话只说公事,不谈其他任何事情。

    这种做派倒是和政治保卫局的人很相似。但是李加奈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多年当“隐干”工作使得她极其善于观察人的言行。她很快就从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那就是一种强烈的戒备心理。

    难道他们知道我“隐干”,所以才会怀有这么强的戒心?

    其次是她意识到首长对他们这些天地会的人很不信任。从不叫他们进宅院,也不和他们说一句话。所有的工作都是通过管家安排下来的。

    然而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这位首长没有对她表现出丝毫兴趣,不但没有见她,连话都没有当面说过一次。这或许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只是,自己在首长那不受待见却也是摆明了的,这状况当然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与李加奈的自我感觉相反:卢炫对她极有兴趣--只不过是一种警惕的感兴趣。

    年初李加奈到张家庄这里报道时,卢炫就感到不爽。他一向不喜欢女仆学校出身的归化民。觉得她们被培养得过于熟悉元老,缺乏距离感和敬畏感。不过,如今他变得更加谨慎,轻易不出头。除了庄子里的老人,不再进人,也不再资助归化民学生。那些以往的“门生”们,他也大幅度的减少了接触,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张家庄的田地是包给天地会的,天地会派人上门服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现在女仆学校已经改成了文理学院,教学的内容也以会计、文秘等专业技能为主,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个女孩子被天地会派到他这里工作--要说直接行使元老的拒绝权然也可以,但是这也太惹眼了。

    只能不露痕迹地尽可能避免她在庄子里接触人和事,缩短她在这里晃悠的时间,打发她离庄子和他的人都远些。

    好在他前几年就考虑到了天地会上门服务人员的问题,专门修了供他们居住使用的独院--天地会的人不来的时候,有些需要和外面的人接触的工作也放在那里办。最大限度的减少宅院内的人和外面的人的接触。

    李加奈报到后的第三天,他就找机会去了天地会大客户部,找到负责人独孤求婚,要求查看李加奈的个人档案。

    一位元老想调阅与其有密切工作关系的归化民的档案,特别是这个归化民还将进入元老的住所工作,这并不算什么出格的要求,独孤求婚当即答应了:他抽出了李加奈的档案,递给了卢炫。

    档案上着常见的封条,黄色牛皮纸档案袋很薄,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李加奈的档案普普通通,没有特殊的标记。

    “李加奈,女,江西吉安人,1620年(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庚申)生,日期不详”

    “ 广州站收容孤儿”

    “ 广州难民营难民”

    “救济期间表现……”

    “ 临高检疫营难民”

    “净化期间表现……”

    “ 临高女子文理学院学生”

    “在学期间表现……”

    “至今天地会大客户部职工”

    ……

    材料不多,卢炫逐条看着。档案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涉密的内容,内容普普通通:个人简历、历次调动记录、政治鉴定、学习成绩单……不过卢炫是老机关,他一眼就看出李加奈的档案是有问题的。检疫期结束到女仆学校入学有8个月的空档期,而当时的女仆学校和国民学校不一样,可不是按学期入学,而是随时可以插班的!

    他又查看了调档记录,从用印日期上发现档案是1632年10月才从检疫营调出的。这样一来,李加奈在1632年2至10月这8个月里在做什么就十分可疑了。

    想到这里,卢炫感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李加奈在女仆学校里的表现如何,会不会给他的老巢带来什么坏影响,也存着想找个瑕疵把她名正言顺赶走的心思。可是今天的发现令他不寒而栗。这个女人显然另有背景!他强忍住心惊,面色如常地把档案地递还给了独孤求婚,又强自镇定地客套了几句后,方离开了天地会。

    回大图书馆的路上,卢炫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谨慎,第一时间隔离了李加奈。然后,他又开始疑心起来:李加奈到底是不是政保局的人,如果是,她是不是被有意派到自己这里来的,还是只针对其他临高境内的“大客户”,毕竟大客户部的联络员是轮换的。但如果她是、或者至少是部分有意地被派来,那……

    卢炫有些不敢想下去了,这时他突然感到很愤怒:“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索性闹起来!”转念又考虑了一下,“不妥不妥……”,他脑中一边激烈地讨论与斗争,一边心不在焉地走进了办公室。

    冷静下来,卢炫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核实一下,想到这,他把刘子明叫了进来,吩咐他去找自己过去在大图书馆带过的一个徒弟,请其晚上来家吃饭。这个徒弟现在百仞第二档案馆工作。第三次全会之后,元老院对元老在归化民和土著中扶植私人出台了严厉的限制措施,卢炫收敛了很多。不过这点小事交代下去大约还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卢炫就拿到了从档案馆摘抄出来的1633-1634女子文理学院警卫室部分值班记录。女仆学校门禁森严,一般情况下女仆候补生极少外出,更不要说李加奈是个孤儿,根本无处可去。可是值班记录上却显示李加奈每个月总有几天会申请出校,虽然原件没有摘抄出来,不过卢炫的徒弟注明了她每次出校均持有校总务处开发的出校许可证明。

    “哼,赵慢熊还真是谨慎。”卢炫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套把戏骗不过他。此时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李加奈肯定是政保局的人。

    接下来便是怎么处理这件事了。不管这李加奈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有没有针对他的成分在内,有这么一个人在,总会让他芒刺在背--尤其是他们汇报的时候无论事情巨细,都会详细报告,难保会报告出什么来。

    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直截了当打电话比较好。来暗的自然可以,但是这只会给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这个赵曼熊给自己暗地里整了多少黑材料!

    所以他不打算把事闹大,如果是无意的巧合,那么自然无所谓,如果是有意的安排,让他们知难而退就是了--免得总是惦记自己,他很讨厌这种“被挂了号”的感觉。

    午木已经去广州了,他下午给侦察处长周伯韬打了电话。周伯韬很客气,俩人在电话里你来我往的说了一番玄之又玄又不着边际的隐晦的对话。总之周处长坚决否认存在针对元老的“侦查”,最终表示他不了解具体情况,会让处里的工作人员核查一下。如果卢元老对这一人事安排有意见他会出面协调进行相关调整。至于自己是如何知道李加奈的“隐干”身份,卢炫当然没有提,周伯韬也默契地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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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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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方寸大乱

    “可是这样做,制台大人是要失民心的呀!”

    “民心不民心的,如今还有什么用?!”常青云猛的站起来身来,大声道,“这梧州城中,暗流涌动,大小人家,大约都预备着蓝布红纸,香炉蜡扦预备着迎接天兵入城,等着做大宋的顺民了!”

    易浩然道:“你说得不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而圣人有云: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自官兵入城以来,军纪败坏,一日甚之一日,上到缙绅大户,下至黎庶小民,无日不受其害!说是来卫城护民,不如说是来殃民的!今日之局,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么?!”

    常青云铁板着面孔,却不打断他。直到他说完,他才道:“既如此,易老爷又有什么妙计呢?”

    这一问,易浩然顿时语塞。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梧州城真已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若说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城池和百姓,那就只有开城投降了。

    易浩然茫然若失,他说不出“投降”这两个字。

    常青云并不答话,起身在房中踱步道:“长洲、榜山两地失守,梧州内外交通已断,桂林、南宁的粮秣就运不进来,全城的兵卒断粮只在顷刻之间!不收缴存粮,是等着他们哗变吗?即夺了百姓的存粮,不把那些城内的丁壮编入勇队随时监视,就不怕他们之中出什么奸细,像广州一样开门迎敌进城吗?留那些妇孺老弱在城里,是等着他们在这座危城里饿死,还是等着破城的时候一把火被烧死?”

    “可城外不见得有吃的,髡贼劳师远征,又能有多少粮食救济百姓?”

    “不是据闻澳洲人素来仁义吗?”常青云冷笑道,“百姓就算喝粥,髡贼的粮食也要消耗不少。就算能攻下梧州,一样吃不饱饭。髡贼再厉害,顶天了就能待在梧州,如此广西可安!”

    易浩然抽了一口冷气,脑子一片空白。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大声道:“还是要烧城?!”

    “为今之计,只有玉石俱焚!”常青云道,“我等守不住,髡贼也别想得了去!”

    “我要见熊制台!”

    常青云道:“熊制台已经不在城中了。”

    “什么?!”

    “易先生稍安勿躁。”常青云的态度很是平和,“熊督是两省的经略,困守梧州有何用处?自然是要出去主持大局才是。”

    易浩然却有些隐隐的失落,自己最近几个月主持新军编练,俨然是熊文灿幕中的红人,没想到这位东家不言不语的丢下自己就跑了!这也未免太过无情。令他更受打击的是,既然出城的时候不带自己,显然他在熊文灿眼中并不重要。

    幸而常青云也在城中,让他的心情多少能平复一些。

    “易老爷不是要死守梧州么?常某如今就要和你共患难,共生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常青云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道,“来,且先与常某一起用茶……”

    另一边,骆阳明已经心如乱麻,被通知赴宴的其他大户,更是心急如焚,存粮不说,家人也要蒙难,自己还要被困死在这里。此时,远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声,骆阳明知道,那是明军在抢夺各家各户的粮食,很明显,那些星斗小民家中的存粮是聊胜于无,官兵打的是他们这些大户的主意。眼下局面尚未完全失控,但是拉住乱兵的缰绳已经愈来愈松了,百姓的一场劫难就在眼前了!

    他和乔老爷在乔家的宅子里与各行会的会首们密议,商量下来大家达成共识:第一,宴会决不能去,不但自己不能去,还要尽可能的通知周边的大户们不要去——去了十之**会被一把火烧死在里面;第二,几个总甲的壮丁队都要掌握好,决不能让官兵裹挟了去;第三,城中各处的水会都要备好器具,一旦起火立刻出动灭火,壮丁队随行保护;第四,做好和官兵动武的准备。

    别看大户们平日里为了生意明争暗斗,这节骨眼上却都肯出力:毕竟这梧州城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因而毫不费事的筹到了二万两银子,馈赠城中卫所兵丁、壮班和壮丁队,确保他们到时能出力卖命——至少也能不参与劫掠。同时向带队将官校尉们许愿,只要保得梧州平安交到澳洲人手里,事后大户们另有馈谢。

    这时候又有人来报告,说官兵正驱使东西城的几处城门的壮丁队挖开城门,看来是准备在夜里驱逐百姓出城了。

    “其实城门一挖开,天兵便可趁势入城。只是天色已晚,天兵恐忧中计,未必会趁机攻城。”

    “要是有人能冒死出城联络天兵就好了!”有人提议道。

    这建议甚是妥贴,然而众大户却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出城联络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出钱,手下必然有人愿意冒死出去联络。但是,既要取信于澳洲人,必有若干凭据在手,少不得要有书信。万一落在官兵手里,顷刻便是弥天大祸!

    “此事我来办!”事到如今,骆阳明只有自己挺身而出了,“我和澳洲人的米商大昌打过交道,听闻这次办理澳洲人军需的便是大昌——我与他们是老生意了。”

    有人挺身而出,众大户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拍胸脯表示“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骆阳明此时也顾不得计较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匆匆忙忙从乔大户宅里辞出来,带着仆人走小路,窜巷子,专走冷僻的地方,一路往回赶。

    城中到处弥漫着惊慌不安的情绪,大街上,不少房屋商铺已经被砸开,不时可见横尸街头的死人,到处是嗥叫和哭喊声。

    骆阳明顾不得那么多,他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铺面,手下的老掌柜李文升和温铁头已经等候多时。俩人见他回来,不由的大喜过望。李文升已经六十,是他的老家人。立马热泪盈眶,口里马上说:“东家,官兵们把咱铺里的米全抢了!我是一粒米都没保住啊!”

    温铁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嚅嚅道:“官兵人多,又有刀枪,我一个人势单力薄……”

    骆阳明经营的米栈,严格意义上是元老院的财产,虽说如此,作为牌面上的米商,一下子丢那么多大米,骆阳明还是很心痛。但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安慰道:

    “米他们要就让他们拿去好了。这帮兵匪,吃不了几天大米了!只要人平安,什么都好说。”说着他关照温铁头到后宅照护家眷,叫李文升到到书房去。

    李文升本来是骆阳明在三水时家中米铺的伙计,后来米铺被夺,李文升也流离失所。骆阳明去梧州担任情报员的时候,在三水遇见到失业在家穷困潦倒的李文升,又招揽了他,作为自己在梧州开米栈的助力。虽然他从来没有透漏任何一丝情报工作的内容给李文升,甚至在临高的经历也不愿多谈,但骆阳明还是很信任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伙计,现在的老掌柜的。

    他年龄很大,一副垂垂老者的模样,驱逐老弱病残的时候混进去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他的身体其实相当结实,翻山越岭的事还做得来。

    骆阳明用秘语写了一封信,叮嘱李文升,出城的时候,千万千万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澳洲人的大官。

    “如果他们不肯让你见澳洲首长,你就说你有情报要给澳洲首长,实在不行,你就说你是孤狼派来的,我只说一句,你可千万记住了。”骆阳明叮嘱道。

    “东家,老朽一定不辱使命,只是明日一别,又不知是何时可以再见面了。”忠心耿耿的老掌柜含泪说道。

    “会再见的。”

    当天傍晚总督衙门宴请城中商户的宴会,该来的大户和总甲们没来几个,只来了乔大户一个,虽说贵宾只来了一个,身后却带来一大群百姓,好几百号人堵在衙门口请愿,只说不知道哪个传开的谣言,说是熊大人要烧城,带上满城男女老幼玉石俱焚。老弱病残一起当街下跪嚎啕大哭,要熊大人“以天下苍生为怀,无血开城为上”。

    消息传得极快,半个时辰就闹得满城风雨,整个梧州城沸反盈天,街上到处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人。

    城中的喧哗和骚动引起了城外伏波军侦察队的注意,然而他们并不能判断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这几天从城里投出来的官兵降兵的供词中他们大概知道城里的情况不稳,秩序混乱,但是里面到底混乱到什么样子,自熊文灿以下的这些大小官儿们到底又打算做什么,降卒却所知甚少。

    不过,从降卒的供词里,朱鸣夏已经大概知道官兵很可能会在城破之际放火烧城。这让他非常担心。一旦官兵烧城,不但梧州很可能会毁于一旦,原本计划中打算就地利用的梧州的粮食也会化为灰烬。所以攻占榜山之后,他立刻着手调动部队部属,做好进攻的准备,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梧州。

三百二十一节 助力

    然而这事又出了波折,当周伯韬安排人协调天地会调整李加奈的工作时,独孤求婚的脾气却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独孤求婚有些大大咧咧地缺根弦不假,可是也曾深入参与过穿越早期的内务工作,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透着蹊跷,他怎么会没有察觉。调出当日卢炫查过的李加奈的档案,一看之下当然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就对自己被隔离在军警保卫等敏感事务以外极有怨气,现在这件事情从政保局到叶雨茗,个个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甚至连卢炫也瞒着他,一想到身边就有个政保局的探子,而自己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他就火冒三丈。于是他一口回绝了政保局的协调,说李加奈当前负责东门市附近的好几个大客户,不独卢炫一家,这事他不管。必须等到一年的轮换期满后再考虑调整到其它区县。至于换一个人来负责张家庄的天地会包干事宜,独孤求婚表示大客户部忙得很,其他人都没空。

    周伯韬没了辙,独孤求婚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倔脾气上来谁劝都没用。他恐怕这件事拖下去夜长梦多,只好去政保局总部问计于上司,看看手眼通天的上司能不能找到谁让独孤求婚转圜一下态度。

    “独孤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么,这也是他正当的职权范围。”政保总局的常务副局长正站在院落里一株长势茂盛的植物前悉心地修剪着,他不仅剪掉病叶,还把过于突出株体影响整体美观的枝叶剪掉,丢在一旁的筐子里。

    “和卢炫同志实事求是地解释一下,这是客观情况。……嗯,这个枝可有点挡光了,可惜了。”常务副局长思考了一下,又折下了一根长得不错的枝条,表情十分惋惜。

    “那个侦查员,暂时就不要联系了,免得被人抓住尾巴。至于调动的事情也不用着急。你和卢炫同志通报一下,说明她只是在执行天地会的工作,到期就会调走——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他又补充道。

    “好吧。”周伯韬答道。又有些担心:

    “他会不会借题发挥?”

    “啊,我想是不会的。怎么知道李加奈身份的——这恐怕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政治保卫局的隐干身份是保密的,即使是元老,无关工作的情况下也是无权接触这些材料的。

    “顺便也看看我们培养的干部能不能经得住考验、耐得住寂寞,有没有足够的纪律性、自觉性和敏感性。”常务副局长的声音很低,似乎在自言自语。

    “……”周伯韬不知该不该回答。

    “没什么,那就先这样吧。”

    “是,局长同志。”周伯韬走出了这个似乎永远开着恒温空调的院落。

    于是,李加奈就这样被“遗忘”了。

    又过了些日子,冯诺总算等来了期盼已久的设备。机械厂这次很守约,不仅制造了全新的绝缘漆熬炼釜,连漆包机、绕线机也一同造好送了来,而且还做了不少结构上的改进,改善了排风、涂漆、打磨和烘干等不少环节。也难怪他们如此卖力地解决这些问题,冯诺那厂房里的“设备”实在过于简陋,每天飘出来的怪味和噪音已经让机械厂的元老们苦不堪言了。本来这种规模的小设备根本用不着元老们亲自过来安装,可还是有好几个人不放心,跟了过来看看设备的运转情况。

    冯诺十分兴奋,马上招呼钱羽之帮着机械口的元老们把整套设备安装好,准备开始试用。

    “你们这儿人手还不太够,这套设备最好由两三个人一起操作。”这时孙立说道,“最近机械厂实在太忙,你看是不是从企划院调人过来辅助一下,我们这边可以派个熟练工指导指导。”

    冯诺连忙答应自己再想想办法,然后又请他们坐下喝茶抽烟,他这里因为给人修电脑的缘故,多少还有些好烟,这才把几位元老送走了。

    冯诺估计自己很难从企划院调来什么人,还是想办法招个临时工吧。他准备等会问问冯珊有没有靠谱的同学或者学生可以推荐。这时他看到钱羽之也在高兴地摩挲着新设备,不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小钱,你那有没有比较可靠的人可以介绍到咱们车间上班啊?要能干,心细一点的,待遇从优。”

    钱羽之没想到首长会问到这件事情,他挠了挠头,本想说自己不认识什么人,然而阁楼里的租客的名字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能干?确实能干,三拳两脚就踹翻了自己;心细?也确实心细,从她每天收拾房间的整齐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关键是这小妞最近有些烦恼,似乎想调动工作,实话说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想调动工作,因为她的实际工作并不太忙——甚至可以说清闲,一周只去上班三天,而且多半是天还没黑就回来了。

    他含含糊糊地答道:“我有个……朋友,她在天地会工作。不太忙,每周可以过来几天……不过我得回去问问。”

    李加奈自从被卢炫和独孤都“打入另册”之后陷入了半失业的状态,除了负责那几个大客户的账目之外几乎无事可做——一般来说天地会不养闲人,总有其他事情,但是独孤求婚并不安排其他工作给她。还告诉她没有具体工作的时候可以不去张家庄,在家里“工作”,直接把她给“晾”在那里了。

    因为这“特殊待遇”,她的同事们都疏远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没有人和她多说一句话。

    李加奈多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但是没有具体的指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就这么熬着。

    冯诺没有在意,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便叫他通知李加奈“有空过来试一试”。

    所以,当第二天李加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冯诺相当吃惊,不过,很快李加奈就证明了她的“能干”和“细心”,她干脆利落的介绍了自己,并且主动出示了相关证件。又问了几句她的履历和本职工作情况,冯诺便同意她过来兼职——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到这里上班,他当然是欢迎还来不及,至不济也可以帮忙做饭搞搞家务。

    其实李加奈前一天听钱羽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感到十分荒唐,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现下自己和“组织”失去了联络,每周空余时间不少,能接触到的两名元老:卢炫和独孤求婚又十分冷淡,不如去看看这电什么车间的冯元老人怎么样,听钱羽之说他的生活秘书好像是芳草地的学姐,虽然没听过她的课,但这个女孩子李加奈也有点印象,这次过去可以试着拉拉关系,以后说不定能多条出路。

    于是她向上级汇报了下自己的兼职意向,报告送上去之后立刻就得到了“同意”的批复。这效率快的让她摸不着头脑。

    班子勉强凑齐了,事不宜迟。冯诺马上给孙立打了个电话,请他派个人来指导一下。不一会,一个穿着普通工人服装的人就敲门进来了,冯诺见过他,正是上次把钱羽之带过来的人。名字很特殊,叫“贾苯”,他印象相当深,当时还想估计收容他的时候是哪个化工口的元老当班吧。

    这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其貌不扬,双眼倒炯炯有神,他脸上表情很少,只在向冯诺报告时才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贾组长。”钱羽之心中有点发虚地和来人打招呼,这人正是之前他的工段组长。

    贾苯对他点了点头,又扫了李加奈一眼,眼中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冯诺没有察觉这些异状,立刻亲自下场和钱羽之、李加奈一起听贾苯的介绍,贾苯边解说边示范,不多时就把操作流程讲清楚了。随后冯诺关照钱羽之拿0.3mm铜线和前两天试制的一批比较好的绝缘漆试着开动了漆包机,设备运转得不错。随后又用一些裸铜线测试了绕线机——也是手动的。至于那套熬炼釜,只有等下次熬制绝缘漆时再试验了,想必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手摇的漆包机速度实在不快,保证匀速也有些难度,机械口的元老们认为最好等技术再成熟一点后,再考虑改造成蒸汽动力的。至于手摇的匀速问题,现在是通过一个变速箱来解决的。

    不提冯诺这里开始批量制造漆包线他至少得造个几千米才够试制继电器所用。贾苯指导完了冯诺一伙人,又到孙立的办公室交了任务,就回到了自己的工段上。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样和其他工人聊着天离开了厂子,然而他却没有回宿舍,对工友说自己去趟东门市,就一个人离开了。

    贾苯到了东门市,在一家僻静的小酒馆里叫了酒菜吃喝起来,顺便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张白纸,写了几个简单的数字。他封好口,写上一个邮箱地址,在回去的路上丢进了邮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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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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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出城

    他把负责主攻的第三营营长朱全兴找来,问道:

    “拿下梧州要多久?”

    “这要看什么时候天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朱全兴说。

    “天亮之后呢?”

    “连炮火准备在内一个小时就可以占领全城。”朱全兴看了看手表,“部队都已经部署完毕。现在正在轮流休息。”

    “好,你等我的命令。看情况我们今晚就得进攻。”

    “夜间部队协调困难,大部队行动有点冒险啊。”

    “恐怕这事由不得我们慢吞吞了。”朱鸣夏把情报人员的审俘汇总来的情报递给他,“熊文灿很可能会来个玉石俱焚——真给他搞成了我们除了退兵就别无他法了。”

    “好吧,我这就回去做准备。”朱全兴说,“不过,夜间进攻风险很大,而且这几天都是弦月,夜间亮度极低,观察和射击都会有很大的困难。妥当些的话还是凌晨开始进攻。”

    夜间组织大部队运动作战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即使是伏波军这样本时空的头号“精兵”,平时每次组织夜间战斗演习都会有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迷路算是最常见的情况了。

    朱鸣夏权衡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实话说夜里拿下梧州确实有很大的风险,进城容易,到了城里可就成问题了:街道上黑灯瞎火的,又无路牌标记,部队缺少照明用具,点着火把进城引发火灾的可能性很大。只有情报局提供的地图可以参考。夜里敌我识别困难,城里又有大量的溃兵……

    要是熊文灿抓住这个机会放火,那真是逃命都来不及。

    朱鸣夏正在迟疑,忽然通讯员跑来报告:侦察兵发现梧州的敌人已经挖开东西方向的城门。

    “怎么?打算突围了?”

    虽然借着宴请大户一网打尽的计策没能奏效,但是驱逐妇孺老幼的行动却展开了。守军开始挨家挨户的驱赶百姓,照事先上官的吩咐:丁壮驱赶到一边,妇孺老弱则往东西两处的城门驱赶。

    一开始,还分出丁壮来,到后来,执行驱逐工作的官兵因为都存心趁机掳掠,完全顾不上这些“小事”了,干脆不管男女老幼,统统往两边城门口驱赶。男人因为担心自己妻小父母的安全,也不敢顾惜财物,混在人群里一起往外走。

    驱逐百姓出城不过是客军趁机劫掠的一个借口,因而很快秩序就混乱起来。有趁机**妇女的,也有为了劫夺财物杀人的。有许多百姓随身带了细软的,都被乱兵拦截搜身。有人觉得麻烦的,便将双刀当街一插,叫出城路过的百姓“献宝”。不肯拿出财物的,当街便是一刀,遇到年轻女子,便拖到后面当街**。大街上哭声震天,闻之恻然。

    总督衙门里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众幕僚得知熊督早已出城之后,顿时作鸟兽散。衙署内被抛下的仆役书吏在衙署内掠取财物自寻生路去了。衙署大门洞口,乱兵和城狐社鼠们公然出入,洗劫着所剩无几的财货。

    城里只有一部分地区还保持秩序,街道上已经关闭街栅,由壮丁队看守着。不许任何人通过,不管是你官是民还是军,只要靠近街栅的,立刻就会引来一阵乱箭。滴血的人头胡乱的戳在街栅门上,警告一切企图靠近的陌生人。

    几处官仓和衙署外面,本城壮班、梧州水师营和卫所的人马布置成警戒圈,驱逐着意图劫掠的乱兵暴民,

    梧州水师营的士兵大多都是梧州人,甚至许多家就安在梧州城内,这番妇孺老弱出城,不少水师营的士兵的家人亦在其中。自开战以来,深知梧州水师绝无胜算的常青云便建议将水师营的战船全数装满沙石在桂江河口凿沉,只留下少数船只用来从桂林府运来粮秣。于是,梧州水师营顿时变得有名无实,被当做了步兵驱使。

    梧州城里熊文灿依仗的是从广西调来的客军,特别是军纪一向恶劣的狼兵最受重用。本地守军反而被视为“无用”。待遇菲薄不说,还经常被派去干杂役劳苦的工作。因此梧州守军之间主客矛盾一直很激烈,主军和客军之间的火并事件时有发生,双方堪称势如水火。这次驱逐老弱出城更是直接祸及了他们的家人,瞬间引爆了双方已经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双方在城内各处不断发生冲突。

    这种本地驻军的对抗情绪被本地大户充分的利用,成为梧州大户们筹划的“反正”的主力,靠着这些驻军城内不少地方还勉强能维持住秩序,百姓们也没有遭到驱逐。一些被骆阳明“提醒”,澳洲人一定会要的地方:府县衙门、官仓等公共建筑也得到了保护。没有被乱军洗劫。

    易浩然带着十几个家丁亲兵走在街上,刀出鞘,枪上弹,一路上倒也无人敢聒噪。眼看着城中的乱象,心中隐隐作痛。然而此刻他亦无可奈何。城中的官场已经崩溃,再也无人主持守城事务,听闻苍梧县令已经在绝望中在大堂上悬梁自尽,梧州知府则下落不明。许多宅邸寺院宫观被乱兵暴民洗劫。他不过是个幕僚师爷而已,除了蒋锁和身边的十几个人之外,再无一点人马可以动用。

    眼下,除了尽快出城之外别无他法。常青云已经先走了一步,自己也只有赶紧逃了。

    被驱逐的百姓黑压压地从西江门沿着街道一路挤到了城中心万寿宫处,易浩然深知这样如果处置不当,极容易发生踩踏事故,过去在辽东的时候,他就见过几次逃难人群一时慌忙四逃,踩死踩伤不少人的事。但是此刻他根本没有维持秩序的能力。只能关照手下人沿着墙边走,免得被人群冲散。

    街边的乱军一个个红着眼瞪着队伍,看着还有没有油水可以捞。易浩然虽然衣着寒酸,但是身边有亲兵家丁护松,很受“瞩目”,靠着亲兵家丁以刀剑火枪威胁着乱兵让路,总算没有被拉出来当街“献宝”。

    人群走得很慢,一步一挨,慢慢的通过只打开了半扇的城门。将近两万百姓,走了大概一个半时辰才全部走出城门。见人都出城了,守城士兵马上就关上了城门。

    出城的百姓有些在郊区乡下有亲戚颇有可以投奔的,便四散而去。但是不少人并无可投奔之处,尤其是不少妇孺,从未出过远门,夜里不要说出城,连家门都没出过。此刻却在深更半夜被赶出城,四周漆黑一团,不辨南北,又听闻有城外许多髡贼,有的与丈夫父兄失散,个个惶恐不知所措,只能聚集在瓮城外。夜里的寒风一吹,便有儿啼,城下顿时哭声震天。

    城上守军见许多人滞留在西江门外,人数大概有数千,久久不肯离去,一个千总便往城下大喊。

    “城下的人听着,快快离开城门,不然就放箭了。”

    喊着几次,人群还是无动于衷,十几个弓箭手便向城下射了一轮,城下的百姓立马死伤了数人,在漫天的哀嚎哭叫声中方才缓缓散开。

    设置在榜山上的观察哨通过夜视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发现了一万多的百姓从西江门出城。这些老弱妇孺现在都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在桂江边上梧州西墙下,排成了一条一公里长的长龙。通往桂江对岸的浮桥早就被伏波军的炮火毁掉,城南护城河上的栈桥也在战前全部拆毁,难民们无处过河,只得往北而去。

    “营长,有情况。”在大云门外和明军对峙的一名士兵发现了对面的异样,立刻跑来向朱全兴报告到。

    透过望远镜看到这黑压压的人群,朱全兴先是很紧张,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吓了他一跳,明军不会烧了脑子来主动攻打他们吧。等看清楚了,却发现这群人都是些都无寸铁的老百姓,而且都是些老弱妇孺。仔细一看人数还不少,朱全兴数不清楚这群人的具体数字,但他初略估算一下,至少也有一万多人。

    虽然朱全兴还没打定主意怎么处理,但部署在大云门附近的兵力是无法处理这些难民的,而且还要考虑到明军有没有可能伪装在难民中伺机发动突然袭击。

    “立刻发信号,把营预备队调来!”朱全兴发出了命令,“同时向前指汇报!”

    钟博士什么时候才把电台的科技树点亮啊,他现在实在太需要一台电台了。

    比起在城北阵地一时不知所措的朱全兴,朱鸣夏虽然没有看见那黑压压的人潮,但也很快知道了大批难民出城的消息。

    他能这么快的得到前沿哨兵的消息,全靠着通讯兵的联络效率。

    梧州战场,伏波军实验了不少新战术战法。战场通讯就属于其中的一个重要科目。

    元老们固然可以吹嘘自己拥有天顶星科技的通讯技术,但是在实际运用中这些另一个时空带来的东西太过宝贵,技术上复制的难度很大。所以伏波军除了海军稍微奢侈一些,主力舰能配发电台之外,陆军的通讯很长时间基本就是靠走和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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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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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二节 原始的继电器

    “冯珊,你来接着算一下吸入和旋转两种方案的设计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冯诺现在又变成了电工,开始艰难地复习电学公式。本着一切从简单开始的原则,也由于电源问题的考虑,他选择首先试制最简单的直流继电器,然而毕竟不是本专业,大一学过的一点电路和大学物理课程早就还给了老师,高中的就更不用说了。

    修语轩给他提供了一些当初他搞的试制材料的文本,还有些报废的试制样品。看得出修总工对继电器的了解并不比自己高明。

    这两天冯诺整天琢磨继电器吸力与电源和线圈参数的关系,进度可谓举步维艰。冯诺翻了很多继电器的书,讲这个公式的书很少且十分简略。只能靠自己琢磨。

    原时空的继电器只要控制工作电路就行了,不是很关心吸力大小;而自己是用继电器的吸力驱动机械结构。从这个角度说,他造的根本不是继电器,只是单纯的电磁铁罢了。

    冯诺被自己的新发现弄得有些沮丧,而且长时间的运算算得脑仁疼,便把一堆草稿纸推到了冯珊面前吩咐道,“先验算我之前算过的,然后接着设计一下,关键点有这么几个。”

    “第一,立足我们自制的0.3mm线径的漆包线,别忘了一会让加奈送漆包线样品去中央实验室,测量一下漆层厚度;”

    “好的,没问题,老师。”冯珊答道,拿过拍纸簿和铅笔,开始记录要点。

    “第二,要限制总功率,先考虑每次检孔的接通时间为0.1s,至少保证钟首长的24v/20,000mah电池能支持2万张卡片的检孔,最好能检孔5万张以上。”

    据冯诺粗估,如果要检孔5万张,每张按160孔的通常情形计算,电源接通时间就要在200小时以上,每个线圈的功率就得保持在差不多2瓦左右,这种情况下又要保证吸力不太小,并不是很容易。

    “好的。”

    “第三,吸力最好能有5牛顿以上。”

    现有的机械材料怕是保证不了很轻的机械控制机构,吸力太小可能难以驱动。

    “好。”

    “嗯……如果再有余力,就考虑一下温升、漏磁对线圈的影响吧,这部分我现在都没考虑,之后慢慢实验也行。”

    “嗯。”

    “哦,还有,很多材料都讲为了减小剩磁的影响,要在衔铁顶端加铜或者黄铜的梢钉或者垫片,别忘了把厚度也算进去。”

    “……”

    “与理论科学研究不同,应用技术开发最关键的是要立足于现有条件,有了这些限制条件,我们才能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前进,而不是漫无目的地清谈。而只要路子走通了,诸如速度慢、效率低、质量差、能耗高之类的问题都是可以逐一集中力量攻克的。”

    冯诺把这一堆令他头疼的问题甩了出去之后,又冠冕堂皇的说了一番理论——当然这也是经验之谈。冯诺在原时空的实验室也算是个problem solver。说完,他就走向工作间角落的床铺,一头栽在了上面。冯珊则已经习惯了冯诺的嗦与叮嘱,她默默地接过了那堆七扭八歪的演草纸开始翻看。

    冯诺十分疲惫,但感觉精神还很兴奋,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停止转动,放空大脑休息。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钱羽之和李加奈都去食堂了,顺便买盒饭回来。隔壁隐隐传来服务器的轰鸣声,房间里冯珊演算和写字的沙沙声,远处机械厂车间不时传来的号子和金属撞击声,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冯诺很喜欢这种感觉,渐渐地,这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

    当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屋里只亮着工作台上的一盏小灯,冯珊借着昏暗的灯光在看书,旁边的台案上放着一小叠整整齐齐的白纸,上面写满了工整规范的公式和推导——她已经完成了设计方案。

    冯诺走过去拿起方案看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他估算了一下,这个方案的用铜量不算少,铁芯材料也需要再加工加工。幸好钱羽之是现成的劳力他本行就是机械工人。

    之后的几天,冯诺向机械厂申请了机床的加工工时,让钱羽之把硅钢料分别加工成了设计好的吸入/旋转两种方案里的形状和尺寸。有些比较复杂的工作是请老工人做得。又亲自领着钱羽之和冯珊动手开动绕线机做了几个样品出来。

    样品的尺寸大概比成年人拳头大一圈,在这个工业品普遍傻大黑粗的时代还是可以接受的。通电测试了一下,吸力比理论值小一些,线圈温升则要更明显一点。虽然在穿孔卡机应用中,继电器的通电是间歇式的,不过也不排除连续许多卡片的某一孔位均为穿孔的情形。看来这劳什子穿孔卡计算机虽然没有电子元件,却也要考虑散热问题了。因为没有电机,风冷是没戏了,难道要上水冷?用铜管循环水来散热,这又要考虑管路的密封和排序——冯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就算是成功了吧,冯诺的心情还是很不错,他打了个报告给企划院,要求更多的原料,先生产旋转式和吸入式的继电器各一百个。

    接着,他又打电话给标准件厂,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有更细的铜线。虽然他这里继电器主要是驱动机械结构,可是也有少量的继电器是控制其他继电器所用的,这类继电器的吸力不重要,功耗小点比较好,如果不想大大增加继电器的线圈长度,就只能用更细的铜线增加电阻、减小电流了,顺便还可以减少一下继电器的重量和体积。

    标准件厂的回答是“正在试验中”。至于进度还是“目前不明确”,不过“进展很大”。

    “这个就定为b型号。”想到这里,冯诺在备忘录里记下一笔,接下来就是整理制造工艺提交给企划院存档,还得找科技部和电力口的元老开会商量继电器乃至以后的各类电子元件的命名和定型问题。长期在企划院工作,这样的事情他很敏感,而且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企划院里供职的it系元老已经不多了。

    听说冯诺搞出了完全是本时空版本的继电器,不少元老都“慕名而来”,来意不外乎是让冯诺趁热打铁继续搞更多型号和面向不同需求的继电器,没搞定的时候似乎这玩意也不是非有不可,一旦搞出来之后,需求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有让他开发交流继电器的,有让他开发过载/低载保护继电器的,有让他开发延时继电器的,甚至还有让他开发热继电器和光继电器的。

    “这和我现在搞得电磁继电器根本不搭边好不好!”冯诺心里一边吐槽,一边还得找别的说辞把这位拍着胸脯说要在元老院运作给他专门设立电子设备厂的元老哄走。他当然没忘眼下的主要方向根本不是什么继电器开发,而是赶紧把制表机搞定。

    “看来电子设备开发也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冯诺暗自可惜,自己在这方面肯定是比不过电力口元老的,眼下是这伙人没空,让自己拔了头筹,等他们反应过来,靠自己的基础是不可能去人家的地盘抢饭吃的。还是老老实实地搞计算机比较靠谱。

    “不过可以合作,以后他们有了电子管晶体管,也不可能只造收音机电视雷达,电子计算机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自己现在的布局就看出威力了,谁也不可能绕过自己去搞电子计算机。”冯诺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惹得刚进车间的李加奈看了他好几眼。倒是冯珊早已习惯了自家首长时常的大白天神游物外,对此熟视无睹。

    几个人中,李加奈最晚进车间,既不懂机械和电气,更不用说计算机理论;但她仿佛天生适合这一行似的,每天耳濡目染,居然也基本明白了继电器的工作机理,甚至比钱羽之还强些。冯诺就让她给冯珊打下手,负责试制另外几种型号的继电器。这使她在车间中的地位超过了钱羽之,每天不是支使他去领原料,就是去车工件。看着少年被自己指挥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些莫名地开心。

    自从到冯诺这里来帮工之后,李加奈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精神舒缓了不少。与独孤首长和卢首长相比,冯首长算是十分平易近人了,冯珊学姐有点沉默寡言,但是也十分温和友善,还有个呆呆的钱羽之。

    回忆起来,自己打出生以来就从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日子。小时候的事情自然已经记不太清,但无非是冷、饿二字;从检疫营地开始,自己就是“组织”的螺丝钉,而“组织”是没什么温情可言的;女仆学校学员之间的氛围本就不算好,更别说她还是个“隐蔽人员”,感情上总与别人隔了一层;至于毕业分配后,又是这样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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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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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节 常青云

    只有在较高级别或者较为特殊的部队中才会编制有无线电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部队联络除了靠通讯兵的腿和传统的军号联络之外,夜间使用灯光信号,白天使用旗语。后来科技部参考历史资料,开发出一种镜子反光器材,在白天利用反光打莫尔斯电码,每分钟大约可以传递二三组信号。速度比旗语快多了,缺点不言而喻,在恶劣天候下传递距离会大幅度缩小。

    不管是旗语还是光信号,在作战中传递信号都算不上太便捷,特别是在野战中,除非是在预设阵地上展开战斗,否则很难从容布置起通讯网络来,多数情况下还是靠传统的军号和人力通讯。

    不过攻城战斗是徐徐图之的作战,各部队分散又比较开,正是这种目视通讯网使用的最佳场合。

    第一旅通讯营的目视信号通讯兵分成了6个小队,分别部署在榜山北坡、珠山山顶、梧州城南、梧州城东南、北山山顶以及梧州城北,每队由信号员、观察员、解码员、传递员和候补各一组成。为了视野更开阔,也为了信号不受阻挡,每个兵小队都配备了类似泳池救生员坐的救生椅的高台,用钢管和连接件组成,可分拆成件,到了驻地再组装起来。高台用缆绳和长钉在四周地面固定住,顶端仅容两人,信号员和观察员系着安全带就坐在高台上,需要收发信号的时候信号员和观察员再挪到合适的位置站起来。观察员配备高倍望远镜,一旦发现哪个方向发出发信预备信号时,就会信号员做出相应的动作或者灯光信号回应,然后开始接收信息。一般的通用旗号分为30个动作,分别表示26个字母或10个数字,其中a到i的信号同时还依次代表1到9,k的信号还代表0,其余四个动作分别代表待机或空格、以下信号是数字、错误、取消四个意思,j还代表以下信号是字母的意思。灯光信号则直接使用莫尔斯电码格式。

    白昼观察条件好的时候旗语比以莫尔斯电码为基础的灯光信号要简便,传递起简单的信息更为迅速。不过现在是夜间,只是使用灯光信号。观察员用望远镜观察发信方的信号,大声报出对应的字母、数字或相应的意思,然后解码员记录起来并迅速做出合理解读,然后让由传递员把解码后的信息传递到相应的收信人手中;反之,解码员就把要发送的信息编译为相应的编码,大声报给信号员听,让信号员发送出去;如果是要把信息传递到下一站,解码员会在完成解码发出继续传递的指令,然后旗手就会在下一站收到自己发信预备动作后,按解码员报出的编码发送信号。

    一个小队的岗位并不固定,时刻保持着四人值班、一人休息的状态,岗位之间互相轮换,这样子就可以保证收发信息的及时性。

    当榜山上的哨兵用望远镜观察到梧州城西江门外的反常现象时,一面留意动态,一面把情况报告给了榜山上的最高指挥官,驻扎在榜山上的炮兵连长。炮兵连长不敢怠慢,在自己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一边之后,便让信号兵小队发出了信息。

    信息如下:1号,一万多名难民从西江门涌出。

    1号指代的就是梧州城南的信号兵小队,珠山上的信号兵收到信息之后立即就传递了下去。然后,3号也就是榜山信号兵小队就收到如下信息:3号,加紧观察,继续汇报。

    然后回复:1号,明军向难民射箭。

    再接着回复:1号,难民往北去。

    再接着:1号,难民接近城北阵地。

    朱鸣夏一时也搞不清楚梧州守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么一大帮子难民一时之间涌出来,难保是不是有明军混在了其中,一不小心是要吃大亏的。所以朱鸣夏当机立断,命令小队向朱全兴发布了一条命令:4号,拦截出城难民。

    从战术上看,拦截难民并不是件好主意。难民人多而且内部可能混有明军,以少量的兵力去拦截,单薄的战线稍有不慎就会被难民冲乱,谨慎一些的话,放开战线让他们通过各寻生路去似乎更为妥当。

    但是朱鸣夏考虑到如果人群中混有明军,跑掉几条“大鱼”也就罢了,万一官兵越过战线,来个“回马枪”,袭击部队侧后的后勤补给点的可就不妙了。

    朱全兴接到命令之后通过灯光信号命令到城东北山,让他们在难民尝试穿越北山阵地之前与城北阵地派的两个连形成合围,不让难民大规模四散。

    易浩然虽然腹诽常青云跑的比兔子还快,其实常青云并没有他表现的“山人自有妙计”那么镇定自若。在城内的秩序彻底崩溃前,他就溜之大吉了。

    常青云并不是被“留”在城里的,确切的说他是主动请缨来充当放火的下令者。当时他是颇有些悲壮感的,颇有些“风萧萧兮”的意境,一直到易浩然闯进来质问他的时候,还很有些“镇定自若”的意思。

    然而,随着城内秩序开始紊乱,派出去传令的人一去不返之后,常青云的勇气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当他意识到事态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的时候,不由的也开始慌乱起来,原本觉得可以“慷慨就义”的决心也不那么坚定了。他便顾不得什么放火不放火的事情了,当下叫仆人拿换的衣服来。

    衙门里他已经秘密准备了几套百姓的衣服。这会他和三个贴身家仆都已经换上了褐衫小帽,打扮成市井小民的模样。匆匆奔出大门混在被驱逐出城的难民群体里准备逃出去。

    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满街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群的哭喊号叫声。常青云抬头看到北城一带已经冒出了火光,暗想大约是已经开始放火了。

    满街的人群先是一愣,齐齐抬头看着天边的红光。突然人群里爆出一个男人变调的嘶喊“不好,起火了!”所有人都像被抽了一鞭子似得直蹦起来,一道向大云门涌去。逃命的人群沿着街巷滚滚而来,不断有人加入这个行列,也有人因为迟疑了几秒就被撞到在地,被人浪吞没。

    汹涌逃命的人群中有民也有兵。有的富户被几个家奴护着,抱着个箱子跑;有的人晚饭吃了一半,手里还捧着个破碗也跟着跑;披头散发的读书人,被踩掉裙子的女眷,也都跟在人群里没命跑。乱兵们先是拿着刀鞘试图砸开人群跑,后来直接拔出刀把挡道的劈了。

    常青云心中大急:这火放得也太早了!

    然而此刻已经容不得他想这些了,主仆三人被人群裹挟着一路滚滚往前,推倒了路边施粥的善棚,原本温火煨着粥的灶头也被挤倒了,柴火带着火星滚到屋檐下面,那里原本就有好几只陶瓮,被火星一碰,“噌”的腾起了大火。火苗很快舔到了屋檐上的稻草,一下子整间房子都着了。

    “烧城啦,快跑啊!”原本已经慌乱的人群一下子变得癫狂起来,靠近火源的人拼命挤向路的另一侧,另一侧的人则死命推着前面的人,哗啦啦倒下一大片。还没等他们站起来,更后面的人已经踏了上来,前面几十个人还觉得脚下一软,后面的就已经感觉不出地面上有什么了。

    火从一间屋子烧到另一件屋子,从一个街坊烧到另一个街坊。常青云心中暗觉不妙,甩开膀子往左右砸去,奋力挣扎着想从人群中脱身出来。但丝毫不起作用,一记更有力的肘击正正敲在他右耳边上,他只觉得“”的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常青云踉跄往左边倒去,却又被左边的人挡了回来,他无法控制方向,无法停下脚步,只能被人群拥着往前去。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前面就是北门,又在恍惚间好像自己已经出了城。

    还是他的小厮常山机灵,眼见路边有块石碑,拉着常青云往石碑背后一扑,好歹躲开了人群。等常青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跌坐在路边的泥泞里,原本簇拥的人群已经在城外散开了些。

    随身的三个仆人也只剩下常山一个人了

    毕竟经历过澄迈的大溃败,常青云很快冷静下来,他回头看着梧州城,发现火势并不大,原本呛人的浓烟都随风散开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他想起在出城前得到的最后一批消息里,城里的卫所人马和各城总甲都已经开始抗拒官兵——看来,这回又是毁在“汉奸”之手!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生疼,再看身上已不成样子,膝盖上破了洞,手也磨破了。大概出城的时候不知道摔过多少次了,再看常山也是一副狼狈样,大约这一路上都是靠他拼命拉拽才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后再也爬不起来。

    “常山,这回多亏了你!”

    “老爷,莫要这么说,”常山有些惶恐,“只是常威他们都不见了,干粮和银钱可都在他们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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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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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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