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航海课
解缙,洪武年间出了名的神童,他为官之时老朱已经杀人杀红眼了,却对他颇多宠信,常让他随侍在侧,曾说两个人从道义上是君臣,从感情上是父子。www.uu234.net
永乐年间解缙同样得朱棣重用,任内阁首辅,虽然只是区区五品官却位同尚书。满腹才情前途大好,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四十七岁时就死了,死得很憋屈,被纪纲埋在雪里闷死了,死后还被抄家,妻儿族人都被流放到了辽东。
落得如此境地,实在怨不得旁人,只能怪他自己“嘴欠”做事又不知轻重,朱棣那个暴脾气能容得下他一时可忍不了长久,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过骄傲自负。
老朱也发现了他的这个大毛病,将他打发回老家说十年之后再起用他,估计也是为了让他在平凡的生活中修身养性。
可他终究难耐寂寞,一听说老朱归西便急慌慌前往应天吊丧,以求新君重用。却被人以“不遵诏旨,母丧未葬,父年九十,不当舍以行”攻讦,被朱允贬到甘肃做了几年芝麻小官。
建文四年才被重新召回到应天,可没多久建文朝就完蛋了,顺理成章的做了朱棣的臣子。虽然光耀一时却落得个惨淡结局,他的悲剧也许从他不顾老朱的旨意前往应天奔丧便已经注定了。
好在,他现在年龄还小尚未定性,马度准备治治他臭毛病,几个老头也一致表示赞同,说不能让解缙成了下一个方仲永。
榜单贴出来了,自有学生高声的唱名,听到名字的欢欣鼓舞的去书院办理入学手续,听不见的不甘心的去榜单前面寻找自己的名字,希望刚才的那个学生念漏了。
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踮着脚尖仰着脖子神情焦躁的抬头望着榜单。他一目十行从头看到了尾,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却不甘心的仔细再看一遍。
一连看了三遍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解缙这才失魂落魄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坐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不多时就有水滴吧嗒吧嗒的落在他身前的水泥路面上。
哭了,不管他多么的聪明,有多好的才情,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小娃儿。满怀希望的跟着同乡学子奔波数百里来到应天,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神童的称谓名符其实,不只是几个老儒称奇的谈资。
解缙觉得那些考题并不难,他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写了不下千言,就连旁人不会的数学题他也做出来大半,而且是按照书院的所教授的方式解题,他曾自学过马度编纂的数学教材。
一切都很顺利,他自信可以考的进书院,就等着办理入学手续了,谁曾想等待自己的竟然是名落孙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心里委屈极了。
一位同乡的学子过来安慰他,拍着他的后背道:“不用难过,你年龄还小,才学又不差,大不了明年再考机会多的是。”
解缙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朦胧泪眼,“邓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你都能考得上书院,小弟没有理由考不上的,邓兄,邓兄你说话呀!”
让这位邓兄说什么呢,难道承认自己的二十年的饭白吃了,学问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小娃儿。解大才子这嘴欠的毛病,看来是从小就有的。
“咦?这是吉水县的神童吗?怎么哭了,是有谁欺负你了?”
一个带着揶揄的声音传了过来,解缙抬起头来,只见青衫男子背着手立在他的跟前,脸上带着坏坏的笑。
解缙蹭的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愤怒,“是你,我看到你在考场监考,你是书院的先生,一定是你让我落榜的!”
我擦!这也猜得到,还真是个神童!马度可不会承认,“我是书院先生不假,可我与你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让你落榜?”
“哼!仇怨有的,那天我对你的女儿出言不逊,你便趁机报复我。书院不公,不在这里读书也罢。”
“解缙住口!可知这位便是徐国公,书院便是他出资建造供给,可谓大公无私,怎会因为些许小事就挟私报复,还不向国公赔礼谢罪!”
那同乡见解缙出言不逊忙替他出言解围,解缙闻言看看马度,“你当真是徐国公?”
“是啊,刚封了还没一个月呢,从前我的爵位是江宁侯!”
“真是你!”解缙眼中露出几分敬仰之色,可随即又低下脑袋拱手作揖,“晚生无状冒犯国公,还请国公责罚!”
“童言无忌,本公若是与一小童较真,岂不是要惹人耻笑。”马度拍拍他的肩头,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多谢国公宽宥,晚生这就告辞了!”
“你要去哪儿?”
“学生名落孙山,只得回乡苦读,来年再到书院应考!”
“你可是出了名的神童,本公在应天也听说过你的名头,所以那天才一口就叫出你的名字。现今名落孙山,有何脸面去见江西父老。不如先到小学就读一年,来年再到书院考试,学费和开销你不用担心,一切都由本公来负责!”
“先生……”解缙的眼眶再次湿润了,朦胧的水气中马度高大无比周身都散发着绚烂的光辉。
一炷香的时间后,解缙已经换上合身的校服,拿着书本坐在了小学的教室里,老师讲的什么他没有注意听,只把目光望向窗外。
那里徐国公正和小学年轻的校长说话,如果猜的不错,徐国公应该是在吩咐他好生的关照自己,真是一个博学大度、心怀坦荡的人,难怪会得皇上重用封公封侯。
镜头拉近,只听见马度笑着对郑石吩咐道:“别忘了,给我狠狠的打击他!”
书院正式开学的那一天,碧琳就偷偷看了爹爹的课程表,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到了第八天便开始行动起来。
她早早的换上一身学子青衫,用姜汁抹黄了脸,就翻院墙出来。衣服是她从小学校偷来的,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把衣服晾在操场的单杠上,她便顺手牵羊了。
至于为什么不偷小的,因为师父跟她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况且平常小少了东西也是第一个怀疑她。
小学的校服和书院的校服除了大小差别之外,便只有绣在胸口上的字不同,有这身衣裳她在教室里头就不会引起爹爹的注意了。
顺利的进了书院,她清了清嗓子叫住一个抱着作业本学生问道:“兄台,请问甲二教室在哪边?”声音竟然是标准的男声。
那书院学生不耐烦的道:“在操场南边最大的那间就是!我说你们这些小不点,怎么老往书院跑,只要好好读书早晚能考上书院的。”说着还在碧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扭身便往办公室去了。
可是刚刚走出去没有多远就觉得脑后一疼,一个小石子吧嗒掉在地上,这学生回头怒斥道:“你这小鬼还敢……咦?人哩?”
碧琳猫着身子穿过花园进了操场,直奔南边的那个大教室。教室很大,窗明几净,只是来这里听课的学生却不多,稀稀落落的大约四五十个。
“才这些人,我以为爹爹的课会有很多人听呢。”碧琳嘀咕一句进了教室,选了一个靠墙不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了。
航海课,只看字面意思也知道是教什么内容了。书院里的学生每个都巴望着毕业之后给老朱当打工仔,学航海做什么,出海捕鱼、出海经商,还是去当海盗?能有这么四五十个学生来选航海课,怕是马度莫大的面子了。
几个半大小子抬着一个红布盖着的东西进了教室,放在了讲台上,便各自找位置坐下,其中一个就紧挨着碧琳坐了。
碧琳将他打量一番,只见是个和他差不多的大的少年,模样有几分眼熟,看他胸前的小字竟是小学的便好奇问道:“你是小学的,怎得跑书院来上课。”
那少年拱拱手笑着反问道:“兄台不也是小学的?”
碧琳不屑的道:“我可不是,才不会跟那些小毛孩子一起上课。”
少年上上下下将碧琳打量一番,碧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声呵斥道:“你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扣出来。”
少年却不怕呵呵的笑道:“你确实不是小学的,你这身衣裳都是偷来的!”
“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少年伸手指了指碧琳翻卷的衣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里头绣的这个小字是我的姓氏。”
第769章 大地
碧琳这才瞧见,袖口有确实绣着一个小小的“徐”字,做贼被失主抓了个正着,她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亏得抹了姜汁,不然小脸一定红成猴屁股。www.uu234.net
“这……天底下姓徐的又不是你一定人,这是我在徐国公府里拿的,这是徐国公府的标记!”
少年只是笑笑,“你不用强辩,这字是我娘绣我会不认得?我也没打算从你身上把衣服扒下来。可你害的我被先生责骂,总要向我赔罪吧。”
“想你赔罪?”碧琳不屑的笑笑,“没门!”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得罪了,你就和我一起到郑先生跟前评理吧,正好也还我一个清白!”
他说着就一把抓住了碧琳的手腕子,正准备起身,手上却是一阵剧痛,刚才明明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对方掰着自己的手指。
少年咬着牙低声呵斥,“还不松开!不然我便对你不客气了,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碧琳轻声的笑道:“你吓唬哪个,要是真有本事还会被我制住,还要不要找人评理了!”
“自然是要找人评理的!”
“让你不求饶!”碧琳暗暗的加了一把劲,那少年疼得呲牙咧嘴,额头冷汗直冒,吭哧吭哧的只喘粗气,不喊不叫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她。
碧琳心里有点发毛,若是换成小被她这般制住,早就鬼哭狼嚎的求饶不已,这愣小子难道真要我把指头掰断了,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吗?
正思量间突然脑门一疼,啪啪两声脆响,一柄扇子在两个人脑门上各敲了一下,“你们两个小鬼跑书院里来也就罢了,还敢在教室里面打打闹闹,老实说叫什么名字,看我不找郑先生告状,好好处置你们。”
那少年趁着碧琳手上力道松了,连忙的挣脱开,起身拱手道:“我叫徐辉祖,是马先生专门让我过来听他讲课,第一次来书院不懂规矩,还请学长宽容则个,就莫要告诉郑先生了。”
“徐辉祖?”碧琳歪着脑袋看看少年的模样,嘀咕道:“难怪看着眼熟,算起来是好些年都没见过了。”
正在擦黑板的茹,回头打着圆场,“黄兄,算了吧。小娃打闹再正常不过,何必较真。”
黄富贵点点头,“既然是马先生叫你来的那就算了,回头便好好听课,莫要再胡闹了!”
徐辉祖再次拱手致谢,“多谢学长!”
铛铛……
外面响起了铃声,教室里面立刻安静下来,就见马度背着手缓步进了书院。一个学生带着众人行礼,马度压压手示意众人坐下,目光在教室里面扫了一圈,笑道:“看到有这么多人我可真是高兴,还以为没有人会来听这没用课程,怕面子上过不去还专门找了几个人来捧场,看来是我多虑。”
下面的学生听了嗤嗤的发笑,吴复中起身道:“先生的课能让人开阔眼界,去年开设的选修课《大明地理》,让我等受益良多,若是日后外放为官能知民风民俗做事便能事半功倍,相信先生的航海课一样能让弟子受益终生。”
“吴复中说的好,学问总归都是有用的,一时用上不代表一世用不上,就像是口袋里的银钱,在家里有吃有喝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可是要出门的时候发现口袋空空如也,那便不行了。”
“废话到此为止,现在我们说正题!”马度招了招手道:“徐辉祖,你跑那么远干嘛,到第一排来!还有李增枝今天的课都听仔细了,回头我可是要考校你们的!”
“哦。”徐辉祖应了一声,看了看旁边缩脖子低头的碧琳就到了课堂的第一排,和李增枝坐在了一起。
“跟我学过《大明地理》同学都知道,支撑养育我们的这块土地,辽阔无比、复杂多变,北有草原戈壁,西有大漠黄沙,南有高原石林,东有无边大海,有谁知道咱们这片脚下土地是个什么形状的?”
学生都知道马度的课堂可以随时问答,茹从位子上站起来道:“回先生话,古有天圆地方之说,可是看自从看过大明舆图上那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便知道地不方的,天却可能是圆的。太阳和月亮分别在大地的两端,围绕着大地旋转。”
“茹说的很好,不过还是说错了!天是不是圆的我不清楚,不过地确实是圆的!”马度伸手猛地揭开那个桌子上的红布,一个硕大的球体映入眼帘,“这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
“球!这是个球!”
“怎么会是个球呢!”
“那我们岂不是要从球上掉下来了!”
一众学生叽叽喳喳,多是惊愕不可置信。
“刚才是谁说会从球上掉下来,茹是不是你,我记得你的格物考得不错,难道都白学了!”
“先生是说万有引力?”
马度点点头道:“没错,聪明!”
“先生可有论述能证明大地是圆的?”
“这简单,改日你到码头上观察驶离的大船,就能发现这船并非在视线中慢慢的变小消失的,而是缓缓的沉下去的,大地的曲线把我们的视线局限在了十里左右,当然若如果能爬的更高,便能无视曲率的影响看得更远,要是能飞到月亮上去,便能像我们这样看到一个大球!”
“先生曾经飞到月亮上去了吗?”
“那倒没有!”
“那您怎么知道从月亮上看大地是什么样子?月亮和太阳在哪儿?又怎么会有白天和黑夜的?”
“这个……不是重点!要是讲起来几天也是说不完,我们要讲得是大海!”马度连忙的转回正题,“给我把这个抬到中间去,大家都围上来看得清楚!”
马度走到中间位置讲解道:“这就是我们的家园,我叫她地球,可是它绝大部分是被海洋包围的,说它是水球也不为过。这个红色的部分,就是大明的领土……”
学生们立刻炸了锅,因为大明的领土太小了,在他们心里大明应该占据整个欧亚大陆,剩几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岛,专门留着给中央之国朝贡用的,不只是这些学生,这几乎是所有传统文人心中所想。
“呵呵……从这上面看,大明确实不大,可实际上它却是天下领土最广阔实力最强盛的国家……”
一众学生齐齐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马度接着道:“其他地方虽广,可是那里的国家尚不及大明一州一府,甚至多是蛮荒无人之地,在大明北面是蒙古,而在蒙古的北面则是辽阔无际的冰原……”
他把在澎湖给老朱讲的内容,又给学生讲了一遍,众学生纷纷为世界之大啧啧称奇。
“没错,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的多,最远的地方有两万里之遥,路途遥远艰辛超乎想象,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可是大海却给了我们机会,这是我开航海课的原因,只要我们我们船够快,储备足够的食物和水,便有机会乘风破浪抵达日本、琉球、南洋、天竺,甚至是地球领一边的新大陆!”
马度一挥拳头满满的激情,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离开父母家人去蛮荒之地?”
这问题一针见血让人猝不及防,整个教室里面为之一静,只剩一个个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马度曾假设类同的问题抛给不同人,老朱在澎湖已经作答,他身怀珠玉琼瑶不屑碎石瓦砾。
赵德胜说:“如果皇上在海外设了衙门,让俺的儿孙去当官那便去,不过最好还是能留在应天,方便照应。”
沈万三说:“如果那里的野人能拿得出来入眼的东西,沈某倒是不介意去那边开店,不过妻儿家小还是留在江南享福的好。”
老崔说:“有地好呀!可是太远了不成了,总要回来给祖宗烧纸扫墓的,死了也得落叶归根。对了,哪里野人吃马侯蛋不?”
松花蛋到了二十一世界,被老外翻译成“一百年的蛋”,估计很难勾起他们食欲,怕是不好卖。
人离乡贱,中国人的故土情节是刻在骨头里面的,但凡有口饭吃很少有人往他乡求活,更不用说海外了。
细数华人大批迁往海外,几乎都是宋末、明末、清末这样的乱世,不得已才迁往南洋求生,可现在天下太平,马上就有一个煌煌盛世出现,一个比历史上更加强盛富庶的大明,怕是更不会走了。
所以学生的问题,马度早有准备,他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小小东西插在了地球仪上。
第770章 大航海时代
那是一个小小银锭,差不多有一钱重量,底部还焊着一根尖尖的短针,马度把它插在了日本本岛的某一个地方,轻轻的说了一句,“这里有银矿!”
接着他从荷包里面又取出一个同样的小金锭,插在了刚才那个银锭的附近,“这里有金矿!”
在学生们惊诧的目光之中,马度几乎用金银将整个日本插满,可他仍没有停手的意思,把目光转向南洋继续之前的动作,嘴里依旧不停的念叨着。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里盛产翡翠玉石。”
“这里有蓝宝石。”
“这里不仅盛产黄牙,还盛产象牙!”
一个个特殊的标记,渐渐的插满了欧亚大陆,学生们再无人发问,有机灵已经开始拿毛笔在记录,茹在一旁低声的呵斥,“先生待我等恩同父子,将所知所学倾囊享受,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你这般记了是准备告诉哪个?”
黄富贵揶揄道:“还能告诉哪个,他家是在海上做买卖的,说不定明天就要休学跟他老子一起出海淘金呢,还不赶紧的把本子交出来!”
马度斥道:“黄富贵你做什么,我把知识教授给你们,那么就是你们的,随便你们与谁分享。”
这次马度从荷包里面掏出来的可不是什么银元宝,而是一个小山形状的银块,狠狠的插在了北美大陆南方的“小尾巴”上,“这里的银子就像是石头一样多,只要你用铁锹铲开土皮就会发现它们躺在下面睡大觉。”
“是谁在咽口水啊!才这点就看在眼里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还有大头呢!”
马度再次取出一个小山形状的金块,狠狠的插在北美大陆上,“这座金山是爷爷给我压箱底的,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们,去找出来吧,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哪里!嘿嘿……”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的疯狂声音也有几分的阴森,亲手揭开了蛮荒的外衣,即使是饱读圣贤书的年轻学子,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变得金灿灿白花花的地球仪,不少人的眼中已经露出贪婪之色。
若是换做那些勋贵商人看了,怕是口水都要淋湿脚面了,相信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到自己这里索要通往金山银海的“伟大航线”,然后蜂拥出海,开启一个大航海时代。
今天来听课的学生就是马度的传声筒,为此还专门从小学里叫来一些勋贵子弟。明天就放旬假的时候,今天的课就会传回去,接着会有一大群贪心鬼找上门来。
马度都已经做好准备,可却迟迟根本没有来登门,开始前两天他还在佩服勋贵和商贾们耐心,等了四五天的时候他心里头就犯嘀咕,等到了第八天便是绝望了。
为大明的子民高尚情操而感到绝望,宁要文明衣冠也不要野蛮铜臭,这样的觉悟让后世花了大价钱移民海外领低保的富豪们情何以堪。
给你们好处不要,就别怪老子吃独食了,虽然老朱看得紧自己出不了海,可是闺女、儿子都可以走,还有三宝可以好好培养。
转眼十天已经过去了,马度已经在心里彻底放弃了这群无药可救的家伙,又是航海课,可是心里头却少了一份激情。
打开柜子,准备找两个学生帮他那个镶金嵌银的地球仪抬到教室里面,却发现柜子里头空空如也。马度立刻愤怒了,这是哪个小贼敢在书院里头偷东西,那些个在书院附近巡逻的护卫都是吃屎的嘛,可惜了老子那么些个金银还有蓝宝石!
马度气呼呼的从抽屉里面又取了一卷地图,这才往教室里面去了,远远就看见一大堆的学生站在外面,似乎比上堂课还多了不少,这让他心头隐隐又多了希望。
“上课铃都响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一个学生苦着脸往教室指了指,“您看看就知道了!”
马度伸着脖子往里头看了眼,立刻又缩了回来,抬头看看门口的小牌子,没走错教室呀,可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人从教室里面走出来,亲热的拉着马度的胳膊,“马老弟,还愣着做啥,赶紧的过来给俺们上课!”
“我说老顾,你他娘的是被婆娘的大耳刮子抽傻了吧,不在左军都督府里头当差跑这里来听什么课。”
顾时一拍大腿,“俺婆娘老早就说俺家小子上课不好好听讲,这不俺专门过来盯着他,看他上课还敢调皮捣蛋!”
“老顾你是真的傻了,你家顾敬老早就被你婆娘拉走了,你小儿子也毕业两年了,你来盯哪个?”
顾时冲着马度挤眉弄眼,“哥哥来做什么你还不清楚,赶紧来上课吧,老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我这不就来了吗,拉拉扯扯的做什么!”马度面上装作嫌弃,心里已经乐开花,要是还不明白什么个情况,他就可以抹脖子了。
这群人怕是听到消息老早就想堵马家的门了,又担心马度不给他们说,便找借口过来听课了,真是难为他们有耐心等了十天。
教室里面的情况是这样的,前面的几排桌子坐着的都是勋贵,中间做得是学生,最后面几排看衣着打扮也知道是商贾,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本公的课自然是讲给学生听的,可是现在选我课的学生却在教室外面,教室里面却有好些不是书院的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顾时扯着嗓子的对后面骂道:“那些商贾说你们呢,还不赶紧的滚蛋,不然本侯的大耳刮子可不认人!”
众商贾有些不舍,将黄有财拱了出来,黄有财在众勋贵可以杀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道:“公……公爷,小人们是商贾不假,可也是学生的家长,同样是来监督自家娃儿读书的,小人们把位子让给学生,站在后面听可好?都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得起来,给小相公们让座位。”
“好!那边这样了,外面的赶紧的进来听课吧!徐辉祖,你老子没来吗?”
徐辉祖拱拱手道:“回先生,爹爹没来!”
马度皱皱眉道:“哦,你找个位子坐吧!”
顾时拍拍大腿笑道:“辉祖做伯伯怀里!”
徐辉祖闻言面上一红,“多谢顾伯伯,小侄耳聪目明坐在后面也是一样的!”说完就逃也似得跑到了教室的后面,寻了个位子坐下。
“哈哈……这孩子长大了,知道害臊了!”
“好了,莫要说笑了我要讲课了,茹你个高帮我把地图挂起来!”
赵德胜道:“玄重你不是有个大球吗,怎得又用地图了。”
“老赵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书院的保卫工作可是你负责的,我那大球也不知道被哪个乌龟王八蛋给……”
马度连忙的把话咽了下去,只见元生领着两个小宦官教室,宦官手里的抬着的可不是正是丢了的地球仪,早该想到是被老朱偷去了,亏得刚才没骂出口去。
元生目光在教室里面扫一遍,“哎哟,诸位公爷侯爷都在呢,奴婢给您们见礼了。”
“元生公公客气了,家里的娃儿不好好读书,俺们这些当爹的揪心哪,这不是专门来了监督他们来了。”
元生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皇上为了让诸位皇子开拓眼界专门把这大球给借了去,还专门派了一位讲官过来记录公爷讲的课,赶紧的找个位子坐下,切记不可漏了一个字。”
“皇上真是一片苦心哪,麻烦公公回禀皇上,回头我就送一份讲义进宫,不必这般的麻烦。”
“也好!奴婢这就回宫了,还请公爷送送奴婢。”
马度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和元生一起出了教室,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公爷真是明白人!”元生清清嗓子正色道:“皇上口谕‘倭国的那些全都是朕的,谁都不许给’!”
两人说话时,没有主意一道身份从后门钻进教室,白嫩的手指头在一个学生的肩头戳了戳,“徐辉祖往里面挪挪,给我让个位儿!”
第771章 圈地运动
即使元生不说,马度也知道倭国逃不脱老朱的魔掌,地球仪上的倭国被朱砂画了一个圈,那是老朱的标记,跟一头猛兽用便溺划分自己的领地没什么区别。顶 点 X 23 U S
倭国金银的储量其实并不算多么的丰富,却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是世界上金银的主要供应国。
马度在倭国密密麻麻标注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老朱的目光,况且已经有开采石见山银矿的基础,而且离大明近容易控制,老朱看上倭国一点都不奇怪。
老朱动了这个贪念,征倭这个假命题就会变成真命题,马度在心里为倭国的子民祈祷,希望大明的军卒下手痛快一点,别让他们太遭罪。
有了倭国的金银矿,老朱这次没有贪婪的把地球仪上面的金银取走,不过那个插在斯里兰卡的蓝宝石不见了。
好在影响不大,地球仪依旧是金灿灿银闪闪,连皇帝都看在眼中拔不出来更何况是勋贵商贾了,而且真有流口水的。
“都把哈喇子收一收,在孩子跟前也不怕丢人!”顾时用手点了点吕宋岛群岛,“这儿看着离澎湖挺近的,金子多不多?这里的金矿可找到了没有。”
赵德胜不屑道:“老顾你尽想好事,你咋不说让玄重给你把金子送到被窝里头呢。这吕宋俺也知道些,那里产珍珠都是金黄色的,想必黄金也是不会少的。”
老赵这话半点逻辑都没有,一群人竟听得频频点头,认定了这里有金矿,谁要是跟他们说没有,估计要撸袖子揍人。
“找金矿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找到野人部落,看他们部落祭祀所用的器皿和酋长的首饰,如果黄金多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就知道天然矿脉,只是没有能力大规模开采。
当然科学技术也是少不了的,我有一本爷爷传给我堪舆采冶书,你们找个懂这行当的能人,让他好生研习定有助益,至于能不能找得见,还要看你老顾有没有这个福气。”
“嘿嘿……要是能找到一处,子子孙孙的都不愁吃喝了,这地界俺老顾要了!”
“老顾你也太霸道了吧,凭什么是你老顾的!”
“俺不贪心,这上头好地方多的是,俺就只要这一个,谁要是要是跟俺抢,就跟俺比划比划!”
“看你那护食模样跟狗似得,谁跟你抢!”
“没人跟俺抢,那就是俺的了!哈哈……”
一个商人到了顾时的跟前,拱拱手道:“顾侯爷,小人姓李金华府人,在海上做些买卖小有家资,侯爷今日得了宝地,小人愿意出资出钱与侯爷一同探宝。”
顾时看也不看,嘿嘿的笑道:“等探出宝贝来再分你一份是也不是,想得可真是美,赶紧的滚远点!”
马度笑道:“老顾你可不能这么说,找矿也是挺费钱的,有人和你分担那是一件好事。再说他们这些海商在外头都有人脉,没他们你的人到了吕宋两眼一抹黑,连个向导都找不着,再说你有出海的水手?”
“公爷不愧是咱们海商的主心骨,看事就是明白,小人在吕宋就有商铺,那里熟识的很,而且金华属下的义乌就有金矿,小人有些人脉认识不少擅长堪舆开采捞工匠。”
顾时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抓住那商人腕子,“那好,跟本侯到一旁说话!”
这节课前所未有的长,不仅要讲解还要分配利益,勋贵和商贾们组成搭档,或者说是团伙,他们在地图上圈圈画画,准备开启从南洋到南非的航海之路。
金矿银矿是有的,可是现在技术条件未必好找,兴许几年下来还不如跑海贸挣得多,可是却更加的让人心生贪念,
当贪婪的商人和勋贵的私兵到了一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马度在心中为沿途的生民默哀,因为刚才他建议了勋贵们在出发前找老朱买点手榴弹防身。
至于远在“东胜洲”金山银池,那就看个人的手段了,有能耐的吃肉,没能耐的喝汤,这是大家伙的共识。
下了课天色已经擦黑,众人合起伙来请马度到附近酒楼吃了一顿,人人上来敬酒,感谢马度的无私奉献,只把他灌得天旋地转,月到中天才算散伙。
“他……他娘的,这……这群人可真不是东西,老子给他们指点发财门路,还给老子灌酒!”
马度大着舌头跌跌撞撞的进了家门,门房老孙上来道:“公爷您可回来了,三位公爷在府里等您多时了。”
马度咧嘴笑笑直奔客厅,徐达、常遇春、李文忠三人正围着桌子喝酒吃菜,常遇春起身扶过马度,“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鸟样,张五六赶紧的给他弄碗醒酒汤来!”
马度拍拍三人,“你们来晚了,我已经把肉分完了!”
李文忠关了房门重新落座,“这肉看着馋人,可没那么容易吃到,他们给你利用了,还在感谢你!”
“思本话说的不要这么难听,不管能不能找得到金矿,总有一他们都会感谢我的!后辈儿孙中华儿女都会感谢我!呕……”
腹中酒劲翻涌,马度一低头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徐达给马度拍着背道:“玄重前些时候出海真的是要出走吗?”
马度吐了吐口中秽物,抬头看徐达又看了李文忠,“你说了?”
常遇春在马度肩头狠拍了一下,“你小子可真行,俺老常很少服人,这次是服了你了,这样的身家也能说丢就丢,换做俺是舍不得,这一杯是俺敬你的!”
常遇春泼了茶水,用茶盏盛了酒,一口喝了个干净,拿了一根鸡爪子塞进嘴里嚼得嘎吱作响。
马度呵呵的笑道:“这里的都是自家人,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那是被思本醒酒汤里的毒药给吓得,没了性命家业再大有什么用。”
徐达捏起酒杯喝了干净,“皇上不是说了那事情与他无关,我也不信是皇上做的。”
“我不是后来才知道的嘛,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跑路。”
李文忠皱眉问:“你的意思是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你也会走吗?”
“呃……这个……是吧。”马度环视三人笑道:“我跟皇上谈妥了,他许我在海外自立,不然便在大明做个闲散国公给他出出治国方略。”
“那你骗他们出海作甚?莫非是怕海外孤单,让他们给你做邻居?”
“哈哈……徐大哥算是猜中了一半。”马度揉揉有些僵硬的脸正色道:“海外蛮荒仅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开发,难道全家要和野人一样住山洞摘野果不成。”
“常茂来信说南洋湿热多蛇虫瘴疠,一个国家勉强有个县城大,若不是他从前在澎湖待得久也难适应。你何苦带着家小去遭那份罪呢,在大明好好的待着不行吗?你只管放心,你跟咱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粗汉不同,跟那些叽叽歪歪的文人也不一样,无论谁当皇帝都得把你供起来。”
徐达点点头,“伯仁说的没错,有娘娘和太子在,你担心什么。再说你要是带着全家走了,我家辉祖岂不会要打光棍了。”
“徐大哥,辉祖带回家的那份地图,想必你已是看过了。”
“看过了,你在课上说的辉祖也给我讲了,实在不敢想象,咱们脚下竟然踩着一个大球,天下之广世界之大超乎想象。”
“没错,海外不只有倭国、琉球、南洋,这些地并非宝地,气候中原百姓也不习惯。可是在地球的另外端,却有两块面积胜大明数倍的陆地,那里地势平坦,沃野千里,关键的是气候分明与大明无异,不管是耕作还是放牧都有处可寻。”
马度跺跺脚,“可咱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养育了我们几千年了,她曾繁荣富庶,亦曾经战火荼毒,承载了太多的兴衰荣辱,一代又一代她已经开始变得贫瘠了。
还有百余年前崖山之役,宋朝灭亡,中华倾覆,陆秀夫负少帝跳崖,无数百姓蹈海相随,那该是多么惨烈的场景,只听爷爷说来我便心中悲愤不已!”
马度把胸膛吹得咚咚作响,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气,“可若当时在海外有这样的一处属地,十万军民何至于绝望寻死,就算不能卷土重来,亦可保华夏衣冠不受荼毒。”
“玄重你这么做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仅仅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为大明留一条后路,若有一日异族铁蹄再次踏破大好河山,崖山惨剧便可不必重演,大明也可以有一个存亡续绝之地……”
徐达在马度身上戳了戳,挤眉弄眼的道:“别胡说八道,大明之强盛远胜历代王朝,现在蒙古人根本就不敢出漠北。”
马度一摆手,大着舌头道:“谁说蒙古人了,徐大哥、思本你们两个都是熟读史书的,汉唐铁骑亦是横扫天下可最后又如何了?
历代王朝败落原因看似复杂,可却都少不了土地兼并之故,大明必将尤甚历代,你们不知道北边羊开始吃人了,在江南蚕也开始吃人了,还有那些不纳粮的举人、进士老爷也要吃人……”
徐达捂住马度的嘴,“什么羊吃人蚕吃人的,大明还开科考呢,哪儿来举人进士,玄重这是喝醉胡言乱语了,赶紧去休息吧。”
马度挣脱徐达的手,“我哪有喝醉,我说的都是实话,百十年间可能看不出来,可百十年后谁也不敢保证是个什么情形。徐大哥你也是农家出身,要你家没了地你会怎样,大明若不继续开疆拓土早晚步了人家后尘……
咦!谁他娘的躲在帘子后边偷听……哦,你这王八蛋潜伏在我家多年,整天的向皇上打我小报告,今天可算是让我逮着了!”
马度说着怒喝一声,就朝着厅中的布帘子扑了过去!
第772章 珍贵的玉坠
马度这一去,犹如恶虎扑食,之听得嗤啦一声,将布帘子都撕了下来,然后……就摔在了地上,嘴里有一股腥甜气,顾不得咬破的嘴唇,他的目光顺着一双大脚向上望去,看到的确实一双再熟悉不过黑脸。www.uu234.netm.www.uu234.net
“陛下!”马度张口结舌,“陛下您怎么偷偷摸摸躲在帘子后面!”然后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三人一眼,三人齐齐的一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老朱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天下都是朕的,你家里朕就来不得了,还不赶紧的起来,这狗吃屎的模样真是难看,还国公呢。”
马度强撑着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起身一半就趴了回去,“劳烦陛下扶微臣一把!”
“起不来就趴着吧,不耽误说话。”老朱不仅不扶他一抬脚直接从马度屁股上踩了过,他背着手到了厅里寻个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酒后吐真言,今日方知玄重胸怀之宽广目光之长远。大明才刚刚立国,你却给大明亡国做好了筹算,真乃无双国士也。”
这口气不咸不淡的,也不知是好话还是讽刺,马度好不容易坐起来,“宋国对陛下而言已经亡了百多年了,而对微臣来说只亡了十几年。
自我懂事起,爷爷都要时不时的提及,那惨痛情景斑斑血泪犹在眼前,让微臣心痛不已。此恨纵然难平,终究已是历史,微臣只愿大明不会重蹈覆辙。”
“朕的子孙哪有如此不肖。”老朱淡淡的道:“你的话朕都听进去了,心中有数了,今天太晚朕也乏了,懒得跟你这个醉鬼掰扯,写好折子给朕递上来就是。”
老朱从椅子上起身,冲着三人招招手道:“走吧,跟朕回城!”
他说着就打开房门出了客厅,跟在后面的三人冲马度拱拱手,李文忠轻声的道:“当真不是合起伙来套你话的,咱们也是被逼的。”
四人刚刚出院子,老朱便哈哈大笑,全然不顾仪态的捂着肚子在笑,“朕没想到啊!朕真是没想到啊!这是朕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徐达好奇的问道:“陛下说笑话可是跟玄重有关?微臣不知道好笑在哪里,还请陛下点拨。”
“自然是跟他有关,实在没想到他这样的惫懒人,还会华夏衣冠的存亡续绝忧心,这真是操了天大的心!”
“呵呵……其实也不奇怪,他自小身边就是故宋遗民,又不时向他提及蒙元灭宋旧事,切肤之痛自然尤甚我等这些做过蒙元子民的。”
“嗯,大概如此!”老朱揉揉有些发酸的脸颊,“走吧,朕要把这个笑话说给皇后听。”
马蹄敲打在水泥上的声音,即使在卧室里面也听得见,老朱在笑的时候马度也在笑,像是一条偷到大公鸡的小狐狸。
宋霜用温热毛巾他擦着脸,伸手在马度的身上扭了一把,“看你一脸的坏笑,就知道你心里没想好事,醉成这样也不安生,呵呵……”说着就扔下毛巾,把手塞进马度的裤子里……
过了中秋,江南气候便开始转凉,清晨之时方山周边雾霭弥漫,定林寺的钟声伴着初升的朝阳响起,周边的百姓也开始一天的劳作。
在方山的深处亦有一个勤奋的身影,如果马度见了一定会惊掉眼珠子,那人正是他爱睡懒觉的宝贝千金。
只见碧琳快速的奔跑着,一个飞跃便上了半丈多高巨石,不待站稳又猛地窜起,两脚横踏上一株小树的树梢,变形的小树将她高高的弹起,犹如一只腾空飞猿,就在力道用尽身形静止即将下落的那一刻,她的胳膊一挥,一颗小小的石子就射了出去,嘭的一声打在了一棵树身上。
碧琳打着旋落在地上身形稍稍踉跄,刚一站稳就奔着那颗树去了,见落点和用粉笔画成的白圈还差着两尺多的距离,就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道:“师父,我太笨了,又没有打着。”
古子枫大步走过来,伸手揉了揉碧琳的脑袋,“你若是笨让为师情何以堪,为师如你这般大时远不如你,多亏得我师父不嫌我蠢笨,悉心教导方才学了他五六成的本事。”
“师父这般厉害,才只学了师祖五六分的本事吗?那师祖岂不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可不是,师父曾被人成为飞天蝙蝠,蝙蝠灵活尤胜鸟雀,捕捉猎物又准又狠,只听他名号便知道他的厉害了。”
“那师父何时带我拜见师祖?”
古子枫叹气道:“师父他老人家多年之前就为人所害,早已仙逝了。”
“师祖他老人家如此本事竟也被人害了?”
“好虎架不过群狼,师父再厉害也打不过数百人!”古子枫心中却道:“在高绝的人也抵不过数百支火器的攒射,你老子更狠只一枪便打中我!”
碧琳握着粉拳道:“师父可曾为师祖报仇雪恨了?”
“嗯,自然是报了的。”
“那便好。”碧琳话音刚落肚子里头便咕咕的响起来了。
“呵呵,走,咱们去吃饭!”
两个人出了林子,走了没有多远便到了一个山洞口,那里一个带着铁面具的家伙正往一个小灶里添柴,铁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见两人回来立刻跪在地上迎接,“您回来了!”
“嗯,赶紧的盛饭!”
新右卫门连忙的搬桌子放板凳,盛了两万热粥,拿了两个鸡蛋过来,“请用饭!”
古子枫横了他一眼,“没往饭里放什么恶心的玩意儿吧。”
新右卫门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算你识相!”古子枫拿个鸡蛋在粗糙的案子上滚了滚,三两下就将蛋壳剥了个干净,放进碧琳的碗里。
“多谢师父!对了,徒儿还带了油条过来!”碧琳说着拿过书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了一个大纸包出来,“有些凉了,师父泡碗里吃!”
“好好好,为师最爱吃油条了!”古子枫从纸包里面拿过一根油条,撕成一段段的放进碗里。
碧琳拿了两根油条递给一旁蹲在地上喝粥的新右卫门,“铁丑这是你的!”
新右卫门放下碗筷跪地接过,“多谢主人赏赐!”
“哼,总算是懂些规矩了!”
碧琳重新坐下,“师父可别这么说,其实铁丑挺好,比徒儿家里的仆役规矩本分的多。”
“你喜欢就好,不枉为师费心调教他!咦?这是什么?”古子枫从纸包下面抽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玉坠,拿在手里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眼睛也是越瞪越大,大声问道:“这东西你那儿来的?”
碧琳正低头喝粥,闻言不由得一怔,抬起头来笑道:“徒儿到澎湖时,一个大和尚送给徒儿的。”
古子枫继续追问:“哦?什么样的和尚?”
“就是一个很高很胖很老的大和尚,他脖子上还带着一串很大的念珠。”
古子枫激动的抓住碧琳的腕子,“当真?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得会给你!”
“嗯,他沿街乞讨徒儿给了他银子,他就给了徒儿这个说是有缘!”
“自然是有缘的,真是想不到彭祖师竟还活着,真是想不到啊!”古子枫松开碧琳的手腕,“那大和尚把那东西给你,定是看出了你的功夫。”
“那大和尚还说徒儿是习武的好苗子哩!”
“那大和尚还在澎湖吗?”
碧琳摇摇头:“不在了,徒儿见他坐船出海了,不知去哪儿。”
“走便走了,反正有这个玉坠就够了!”古子枫伸手抚摸着那玉件,满目的神采。
“师父,这东西很珍贵吗?爹爹说玉质不好不值什么钱,师父要是喜欢就送给师父。”
“那你爹爹没眼光,这东西可召唤千军万马,就算是给座金山也不换!”古子枫把玉坠呆在碧琳的脖子上,“旁人的送你的师傅要它作甚,不过你可要保存好,不要丢了或者送人,更不能轻易示人,不然要惹来灾祸的。”
“嗯,徒儿知道了,保证不给人看!”碧琳把玉坠直接塞进衣服里面,贴身收藏,“对了师傅,徒儿最近要好好读书,可能不如从前来的勤了。”
“哦?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你爹娘怕是睡觉都能笑醒了。”
碧琳叹口气道:“徒儿也并不喜欢图书,可是要学习航海之术要识字才行,算学也是要学的。”
古子枫打趣道:“怎得,你还准备接你父亲的职位,到海上领兵打仗吗?”
“碧琳才不喜欢打仗,我是要去东胜洲寻宝!”碧琳说着从书包取出一沓纸来,马度一定认得这是自己编纂的讲义,碧琳拿出其中一张来,用手指点了点,“这里就是东胜洲!”
第773章 书局
那张纸上面有一个缩小版的世界地图,碧琳手指头戳着右上角,“这里就是东胜洲了,太爷爷在这里给爹爹留了一座金山!”
她用尽量的用胳膊比划着,形容那金山的庞大,似乎她亲眼见过一样。www.uu234.netwww.uu234.net
古子枫嘴角再次露出难掩的喜色,“跟师父说这东胜洲在大明的什么地方?”
碧琳掩嘴笑笑,“师父怕是看不懂地图,这东胜洲并不在大明境内,是在大明以东两万多里的地方。”
“大明境外,两万多里?”
“嗯,就算是坐火轮船也要走两三个月,所以碧琳才要学习航海之术,到时候师父可要一起去,给我保驾护航。”
古子枫这才注意到地图中间的位置,标注着大明,他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大明的版图,又比划了一下碧琳口中的东胜洲,正色问道:“这东胜洲到底是什么样子,可能住人耕种吗,气候如何?”
“师父问对人了,爹爹上课时我可是听得仔细。”碧琳一本正经的道:“这东胜洲气候跟大明差不多,北边是冰原,西边是沙漠戈壁,南部湿热,中间和东部是千里平原水草丰美,适合耕种也适合放牧,只是那里的野人不会种植,只能以打猎捕鱼为生……”
她将课堂上所听来的仔细的跟古子枫说了,还拿出来一个小本子,“这是徒儿做得笔记,师父没听明白的,看这上面的就行了。”
古子枫伸手接过来,见那本子上自己工整的字迹,就打趣道:“碧琳什么时候能写这样一笔好字了。”
碧琳吐吐舌头,“这是我找人帮我做的笔记,我写的自己也是看不明白,师父也别瞧不起人,最多再过半年,我也能写出这样的一笔好字来。”
听见方山上的定林寺又传来钟声,碧琳把东西塞进书包里面背在肩头,“要上课了,徒儿要走了!”
“赶紧去吧,不然要被先生打板子了!”古子枫笑呵呵的看着碧琳离开,直到她消失在密林之中才一脸欣慰的道:“这弟子可真没白收,圣火令!东胜洲!建一处白莲佛国人间乐土似乎不再是梦了,哈哈哈……”
古人稍微有点学问的都想着著书流传后世,著书的人很多,可是最后出版了的却很少,原因无他因为贵,而且不是一般的贵,不是一般的读书人所能承受的起的。
没说错,想要出版书不仅没有稿费有时候还要给书商钱,而书商对此没有半点的羞耻,我都给你印书传名了你怎么能给我要钱呢,再说你一个读书人张口闭口都是钱的不觉得害臊吗?
马氏书局的出现最开始成了所有书商的噩梦,因为这个书局不仅仅不收钱还给稿费,这还给书商活路吗?
于是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应天的书商便再也不印书了,从马氏书局直接购买往书架上一堆便了事,省钱又省心,利润还比从前还高,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江浙、安徽、江西、福建等地的书商也纷纷效仿,以至于让大明的出版中心从福州转移到了应天。
马氏书局也因为书籍的销量大增这才不用亏本了,这都怪古代的读书人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他们很少买书,一是因为书很贵二是没必要,反正都是要背的,干脆借了旁人的书来抄,抄好了用针线缝制成册包个书皮便算是一本书,还要当作家中的一份资产流传给子孙,这样的情况能做到不亏本就算是不错了。
很奇怪,出版这种行当大明官府竟然没有人管,只要不是诋毁皇室和官府的想写啥写啥,即便是淫词艳曲春宫图也能出得,这他娘的还是礼教森严的封建王朝吗?
因为书局最先受益的当属书院的先生了,都是肚子里面有墨水的,谁还没写过几本书啊,既能扬名又有稿费可拿,可气的是这群老家伙还非要木雕版的,说是活字印刷的不够清晰不够精美,雕版刻了一堆,亏本就亏在他们的身上了。
书局也给了许多普通读书人机会,不少读书人不惜远行千里来到应天,将自己的稿子送到书局,只期盼着能够通过审核出版。
这不书局后院的长椅上一大早就有人等着审稿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个身穿棉袍干净整齐,头发胡须整理的一丝不苟,手里捧着一颗热腾腾香喷喷的烤红薯,慢条斯理的吃着。
另外一个头裹青巾衣服单薄肮脏,脚上的布鞋满是灰尘泥巴还破了一个洞,身边放着一个背篓,显然是长途跋涉来书局的,深秋的应天已经很冷了,一阵冷风吹来重重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老者目光露出几分怜悯,从椅子上拿出一件熊皮大氅来,“这位兄台,我见你衣衫单薄,这件大氅你先穿上御寒,回头审完了稿子到街上我赠你一件棉衣。”
“我与兄台素不相识,这如何使得!”潦倒老者有些犹豫不肯接。
“咱们这个年纪的读书人最是不易,生在蒙元活在乱世,等天下太平了人都老了,不瞒你说我也是苦水里头泡大呢,如果年老了才刚刚享了几年福,见兄台这番潦倒感同身受,出手帮上一把没有旁的意思。”他说着就给对方把大氅披上。
潦倒老者拱手谢道:“多谢兄台了!在下姓罗,还不知道兄台高姓!”
“我姓袁家住江宁方山,忝为皇家书院附属女校的校长!”他说的淡定,可言语之间难掩骄傲。没错,他就是袁九黎,虽然学问差了些虚荣心强了点,但是他肯定是个好心肠的老头。
“原来是袁先生,失敬失敬,先生能在皇家书院任职,定是我辈中的翘楚人杰!”
“当不起罗兄这番夸赞!”最上说的谦虚,可是很少被人称赞的袁九黎心中大快,“罗兄还没吃东西吧,我这里还有一个烤红薯,先将就一下,回头我做东请罗兄到酒楼用饭。”
罗姓老者也不推辞,估计是真的饿了,“那就劳袁先生破费了,大恩容在下日后再报!”
“一顿饭值什么!在下还是有些家资的。”袁九黎拍拍鼓鼓的荷包,“不是我显摆,小女是徐国公的弟媳,虽然说那兄弟不是徐国公亲生的,可比一奶同胞的还好,衣食用度皆是上品。我这件熊皮大氅就小女给置办的,虽然比不得狐皮但也是也价值不菲。不过我素来不爱穿它,跟暴发户似得,咱们读书人就当穿儒袍方显风骨!”
“先生高洁罗某佩服!您来书局也是印书的?”
“可不是,前年写了一本,书局的却不给我出,这两年呕心沥血重新著了一本,想必是没问题的。”
“定是书局的人有眼无珠,不知在下能否有幸拜读袁先生的大作?”
“好,那就请罗兄指点指点!”袁九黎宝贝似得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不敢说指点,只当是交流切磋。”罗姓老者双手接过,可是一看见封面上的四个字,眼睛就瞪的老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字经注》。
他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伸手揉了揉仍旧是那四个字,袁九黎问道:“罗兄可是眼睛不适?”
“呵呵……到了这个年纪,眼力总会有些不济!”罗姓老者笑着翻开了袁九黎的大作,为了表示最基本的尊重他看的很仔细,还不时的点点头,一连翻了十几页这才合上。
“袁先生大才!”
“罗兄也以为我写好的,那我便放心了!”
实事求是的讲,袁九黎确实是用了心血在写这本书,他的注解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毕竟是讲了一辈子了,可有个卵用,能看懂注解的人会看不懂《三字经》?
“不知道袁先生上一本书是什么内容?”
袁九黎把书重新揣进怀里,笑着回道:“上一本是《百家姓注》!”
“袁先生不仅有大才,还是有福气的人,罗某羡慕啊!”罗姓老者长长叹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对书院也算是鞠躬尽瘁,他把我赶去女校也就罢了,我死了连个小小雕像都不给我,每每想起我心中就忿忿不平,气得肝疼……”
袁九黎一阵唠叨,说完似乎痛快了许多,见罗姓老者心不在焉,讪讪的道:“是袁某多言了,这些话家中老妻也是听烦了!”
“袁先生误会了,是罗某失礼,刚才在想些心事。”
“那我们说些旁的,听罗兄口音像是北方人?”
“袁先生好耳力,罗某山西人,少年始便在江南苏杭一带生活,也曾考过科举却名落孙山,乱世来临便闭门在家著书为乐。
如今年岁渐长只想着将书稿出版成册流传后世,前些时候就往福州去一趟,谁知世事多变福州竟无人印书了,听说应天这边印书不仅不收钱还给稿费,便赶来应天。
谁知客栈之中遭了盗贼,被人偷了一生积蓄,幸亏遇到袁先生,不然怕是饿也饿死了!”
他说着咬了一大口烤红薯,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袁九黎伸手拍拍他的后背,“慢些吃,这红薯太干容易噎着。罗兄勿要伤怀,有袁某在定不让罗兄没了活路。袁某在方山还是有几分脸面的,虽然无权聘你做先生,请你做个账房的权利可能……大概……也是有的,再不济敲个铃看个门也有一碗饱饭!”
第774章 罗贯中
一直到了辰时方有一个年轻人进了后院,见了坐在长椅上的袁九黎,便苦着脸道:“袁先生你怎得又来了,不是给您说了吗,您那本书出版不了的,您还是回去吧。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袁九黎背着手起身,到了那青年跟前,“早就不是之前的那本了,老夫重新著了一本你且看看!”他说着把书从怀里掏出来递过去,“请小崔主编审审吧。”
小崔接过一看书名就叹口气,“袁先生,您从四书五经里随便挑一本做注,我念着师徒之情自己贴补也要给您印上百十本。可您偏偏要给启蒙的书籍做注,能看得懂您注解的人,早就吃透了《三字经》谁会买它。”
“老夫教了一辈子的‘三千百’积累了不少的心得体会,为何要给去旁的书做注。谁说《三字经注》就没有人买了,若是个有心教学的年轻先生会不买?”
袁九黎突然往小崔身上嗅了嗅,“好重的脂粉味又这么晚才来上工,该不是又去秦淮河了吧,难道是忘了你十五岁因为什么事儿差点被你爷爷打断了腿。”
“先生,我昨夜是与几个书商商量生意上的事情了,您千万不要给爷爷提起呀。”
“不提也行啊,你把我的书给出了,老夫带着钱来的不用你给老夫贴补。活字的不要,就要木雕版的,这东西老夫要珍藏。”
“好好好,既然您要自费印书,学生也没什么好说的。外头冷,先生屋子里面坐吧。”小崔连忙的开了门,请袁九黎进屋。
袁九黎向身后招招手,“罗兄一起进来吧。”
两个人进了屋,小崔沏了壶茶给两人倒上,“这位先生也是印书的?”
罗姓老者连忙的起身,“正是,还请主编多多指教。”
“罗兄跟他们小辈说话坐着就行!”袁九黎拉罗姓老者坐下,“这位罗先生学富五车,对老夫编纂的《三字经注》也是颇多赞誉,他的书稿你要审仔细了。”
“那就请罗先生将书稿给晚辈看看!”小崔心中却想这位先生竟然称赞袁九黎的书,估计没多少干货,该不是写了本《千字文注》吧。
罗姓老者从背篓之中取出一尺厚的书册递给了过去,小崔笑着接过,“先生果然有才,竟写了这么多本。”
“主编误会了,其实这不过是一本书的三成而已,背篓里面还有。”罗姓老者往背篓里面一指,只见里面全部都是成册的书稿。.
这让小崔和袁九黎不由得讶然出声,在古代一本书可能就只有千把字,上万字的书便算是长的了,这一箱子书稿岂不是得有几十万字。
“敢问罗先生,您这书共有多少字?”
“老夫还真没有数过,大概有七十万言吧。”
袁九黎赞道:“真是小看了罗兄竟写了七十万字的鸿篇巨著!”
“袁先生取笑了,不过是字数多了些,怎敢称鸿篇巨著,倒是您写的《三字经注》精简凝练通俗易懂才称得上是经典。”
两人相互吹捧,小崔却皱紧了眉头,“咱们书局还从未出过这么长的书,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一着不慎怕是要血本无归啊。”
袁九黎不瞒的道:“你审也未审,怎知道不能出!”
“那好,我先看看再说!”小崔拿了最上头的一册,翻开书页看了起来,只见上头写着,“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
看完开头一段,小崔抬起头来问道:“先生这是白话史书?”
罗姓老者笑了笑,“确是写的汉末旧事,可并非史书,往下看就知道了。”
小崔喝起茶喝了一口,就接着读了起来,谁知道这一读便没了动静,只见他频频翻动书页,一连看了两册日到中天仍不罢手,正待拿第三册却被袁九黎一把按住了,“小崔,你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书到底印是不印给个准话。”
小崔一拍脑袋,“呵呵……您瞧我看得入神,差点忘了两位先生还在这里。”他起身对罗姓老者拱手作揖道:“先生奇才,这书实在引人入胜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罗姓老者长出一口气,“这么说贵书局是打算出版印刷了?”
“这么好的话本自然是要出版的,只是出版多少的问题,毕竟字数太多风险很大,小可的意思先出版上卷,看销量如何,如果销量好的话再出版剩下的您看如何?”
罗姓老者点点头道:“老夫理解你们的难处,不过老夫要木雕版的。”
小崔打量一下罗姓老者,“先生若是出活字版的可以拿到千字五百文的稿酬,若是木雕版的便只有五十文了(字丑表示羡慕),其实我们这里的活字版印刷一样清晰,比木雕版差不了许多,先生还是想清楚。”
“不用想,老夫确定要木雕版的!”
小崔也不再劝,读书人的这点臭毛病他是见多了,当下拿出一份合同来交给他填写,罗姓老者接过毛笔在书名处填了“三国志通俗演义”,随即又写了纲目,签名时候稍稍犹豫,一咬牙写了“罗贯中”。
马度跟着明军南征北讨,也算是军中的老人了,可从来未见过军前叫阵,更没有见过两军大将捉对厮杀。
可书院不知道怎么了,操场上常听见“某某可敢出阵和爷爷一战”,对方也会毫不示弱的大喝一声“看爷爷砍下你的狗头”起先马度还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学生闹着玩。
直到这一天他看见小、朱檀、三宝骑在凳子手持木棍围攻张中秋,正要上前喝止,却听见张中秋大喝一声,“看我方天画戟!”
马度惊愕不已,那个歪扭七八的杨树枝子竟然有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更让他惊愕是另外三人手中亦是绝世神兵,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和鸳鸯剑。
将四人制止,马度挨个的翻书包,果然找见了他想要的那本书,竟然还是在自家书局出版的,大神竟然主动送上门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四个笨蛋汉末马具尚未齐全,若像你们这般缠斗早就坠马了!”他拿着书在四人的脑袋一人来了一下,“赶紧的把东西收了,若是戳瞎了眼睛我也救不了你们,只能做独眼龙了。”
训斥一顿马度立刻让人到书局去查找罗贯中的信息,还未等来回信,赵德胜已经找上门来让马度给他下面的稿子。
马度哈哈的笑道:“老赵你该不是以为是我写的吧?”
“难道不是你写的?”赵德胜拍拍手里的书,“昨天俺见几个学生围在一起看,还以为他们又是什么春宫图,谁知竟不是。俺闲极无聊看了看便上瘾了,瞧得真是痛快!若不看到结尾连吃饭都没胃口,做事也心不在焉!”
“这种感觉我明白,所以我特别痛恨太监!”
“瞎说,俺瞧着你和元生的交情挺不错的。”
两人说话间张五六已经快步进了院子,“侯爷俺从城里回来了,老崔的孙子说那个写书的就住在袁先生家里!”
“哪个袁先生?”
“还能是哪个袁先生,当然是咱们这里袁先生了!”
“真是有趣,这两个人怎么就凑到了一起,老赵你别急,咱们可不能空着手去呢,五六跟账房说一声准备厚礼。”
抚摸着手中簇新的书本,袁九黎缓缓的翻开书页,把脑袋埋在其中,用鼻子深深的嗅了一口,油墨的味道很重,他却觉得沁人心脾,多年来积郁在心头愤懑也少了许多,可谓是身心舒畅。
“总算是有所成就了,老夫这一辈子总算是没有白活,也算是对得起人的身份了。”说这话的时候袁九黎一脸的欣慰。
“呵呵……您的成就可不在这本书上。”一旁的罗贯中笑了笑,透过二楼的玻璃窗指着远处的庞大的书院,“能在这样的书院教过书,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作为读书人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荣耀嘛?”
“罗兄就莫要提这事,说起来我就心塞!”袁九黎哀怨的叹了口气。
“好好,我就不提先生的伤心事了。咦?那边有好些人过来,似乎是到府上来的。”
只见有一队人进了庄子,一个仆役已经快步进了袁家的院子,喊道:“袁先生在家吗?公爷带着厚礼到您家来了!”
袁九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对罗贯中道:“这些勋贵最是势利,定是知道老夫的书出版了,又来请我回书院教书的。”
罗贯中一拱手道:“那我可就恭喜您了,您这算是双喜临门了,呵呵……”
“老夫可不能这样白白的跟他回了书院,得拿捏一番才成,至少也像罗兄书里写的那样,学刘备三顾茅庐才成。走,咱们下楼会会他!”
两人到了楼下时,只见马度和赵德胜坐在客厅旁边放着不少的礼物,带了院监和厚礼亲自来请总算是有些诚意,袁九黎满意的微微点头。
见袁九黎从楼上下来,马度起身拱手,“袁先生……”
话刚刚说到一半,袁九黎就伸手打断,冷着脸道:“公爷,老夫是不会回书院的!”
“哦,既然袁先生喜欢在女校当校长,本侯就不勉强了。”
袁九黎顿时傻眼,立马就跟自己找个台阶,“既然公爷诚心来请……”
可马度那边已经转过身去和罗贯中说话了,“先生可是姓罗吗?”不要问马度怎么认出来的,气质这个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罗贯中相当的客气躬身一揖,“草民罗本见过徐国公!”
马度连忙的搀扶,“本公久仰先生大名,惊闻先生客居在此特来拜望,以尽地主之谊!”
老赵已经坐不住了,“玄重你酸不酸,俺看罗先生是书如其人,定也是个痛快人,开门见山的说就是,咱们两个是想请您到书院教书的,您看可好?”
“这……”罗贯中尴尬得看了看更尴尬的袁九黎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罗贯中面色踌躇,干脆扑了上来,跟后世狂热粉丝没什么区别,他一把搀住罗贯中的胳膊,“先生就莫要再犹豫了,俺老赵很少佩服读书人,能把打仗写出花来的读书人可不多,关键是这书俺能看得懂。俺今天做东,来前已经吩咐人在酒楼里面设了宴,你可不能不赏脸!”
老赵一遍说一边拉着罗贯中往外走,根本就不罗贯中拒绝的机会,罗贯中回头求救,“袁先生!”
赵德胜也回头笑道:“袁先生也要去啊,俺要感谢你这些日子收留照顾罗先生。”
见赵德胜已经拽着罗贯中出了院子,马度摇头笑道:“粗人办事也有好处,省了我费口舌了。袁先生,罗先生的行礼在哪儿?”
袁九黎木讷的往上指了指,“在楼上。”
“你们赶紧的给罗先生收拾一下行李,连同礼物送进分给他的院子,对了,再吩咐账房按照最高标注预支三个月薪水,再给他找一个手脚麻利的仆役伺候饮食起居……”
马度一边吩咐一边往外走,走到院子中间忽然扭过头来,“袁先生!”
袁九黎快步过来满脸期待的问道:“公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本公是想说,您务必要记得回头一起赴宴!”
“嗯,好嘞!”袁九黎满脸堆笑的看着马度出了门,突然的扭头飞奔回屋里,一头扎进被子里面,双手使劲的敲打着床板,
“我早晚要离开这个没有公平、是非和正义感的烂地方!”
第775章 大善人
罗贯中不愧是顶尖大神,因为其作品的热销很快就有了一大批忠实的拥趸。顶 点 X 23 U S除了大小学生、市井百姓,最多的便是武将勋贵了,明知书中很多描述与真实的战争相去甚远,可胜在情节曲折激情热血,还有不少后世小说里的“装逼打脸”的元素,想不火都难呀。
虽然已经正式做了书院的先生,可是罗贯中还没有来书院上过课,因为每天拜访他的人太多了还都是勋贵推脱不掉,上午刚刚送走两个,下午便又来了三个,马度也常常跟着作陪。
老顾拍着大腿呵呵的笑道:“虽然先生的书写得通俗,可有的地方地方还是看不太明白又累眼睛,干脆就请了一个说书的讲给咱们听,全家老小的都听到三更半夜,到最后那说书先生直接哑了嗓子,说什么也不来。”
“区区拙作能得侯爷亲睐是老朽之幸,侯爷的礼物老夫心领了,还请带回!”
“些许薄礼值什么,先生若是不收,让俺老顾的脸往哪儿搁。”
马度道:“行了老顾,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头蒜,罗先生是我书院的先生,还能苛待他不成。再说你把罗先生当什么人了,不仅你的没收旁人的也都没有收。”
“是俺考虑不周,回头就带走!不过这书俺看到一半就没了下文实在心痒,让人去书局问,说是下面的还没印出来,若是先生这里还有存货,能否让俺先睹为快。”
果然又是过来催更的,罗贯中早有准备拿出一册书来,“其实下文已经印出来了一些,等老夫看过没有错漏便能印刷发售了,侯爷若是等不及先拿去看。”
对于罗贯中这种薄弱的版权意识马度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市面上已经出现盗版了,甚至还有冒充他的大名往下写的,罗贯中不仅不懊恼还高兴不已,还说那些人也算是为他扬名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老顾笑嘻嘻的接过书,“先生不仅大才而且大度,俺可就不客气的收了。您这样的人才,张士诚若能重用也不至于败落的这么快!”
马度原本还打算提罗贯中隐藏一下身份的,可是随着《三国通俗演义》大卖,他的身份便瞒不住了,很快就被人扒了个底掉,包括他给张士诚做过幕僚的事情。
没有锦衣卫上门,毕竟老朱连徐贲这种张士诚的铁杆幕僚都是用了,就没有理由抓着罗贯中这种中途就跑路的不放了。老朱没那么的穷凶极恶,只要不祸害他的江山,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老顾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书都拿到了还不赶紧的走,就是因为你们我在这儿都平白的耗了好几天了。”
“当了国公脾气还真见长,俺这就走了不要你管饭!”
马度和罗贯中一直把他送到门外,顾时上了马还不忘嘱咐马度先给他做火轮船,见他走远马度才长出一口气,“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先生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吗?”
“承蒙公爷照应,这里吃用都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屋子里头的甜水井出水太少洗漱不便。”
“呃……慢慢会习惯的,不知道您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可以让人接来,与先生团聚!”
罗贯中叹气道:“妻儿早亡,儿媳带着幼孙改嫁,家中已是没什么人了。”
“原是这样,等您的孙儿年岁再大,可以让他来方山读书承欢膝下!”
“若能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罗贯中转身深施一礼。
“先生总是这般多礼,岂不是显得太过见外。”
罗贯中则道:“不是老朽多礼,是公爷对老朽太过厚爱,可以告诉老夫原因吗?”
呃……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你在后世的名声太响,书院的老先生们个个有真才实学身怀济世安民之策,可是加在一块也不如你罗贯中在后世的名声大。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马度只好道:“从前本公奉命曾在张士诚的府邸潜伏过,早就听闻过先生大才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先生,故而觉得亲近。”
“呵呵……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只剩老迈残躯,公爷图也图不到什么。”
马度突然坏笑道:“据我所知先生还有一件重宝不曾示人哟。”
“哈哈……公爷就不要再开玩笑了,当年离开平江时张士诚倒是赠了我一些金银财宝,多年下来所剩不多,来应天的路上更是被人偷了去,当真没有什么重宝!”
“谁说没有只是先生不知道罢了。”马度凑到他身边小声的说:“难道《水浒传》的原稿不在你手上吗?”
凤阳虹县一处偏僻的乡村里面,一座高门大院与周围低矮的破旧的茅草土坯房显得格格不入,大门朱漆铜卯雕梁画栋,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
两头高大的石狮子立在门前呲牙咧嘴,竟让人觉得有几分狰狞,不由想离它远些,生怕它们扑过来咬一口似得。
一群男女老少远远的蹲在府门外,看他们的打扮都是寻常农人,眼巴巴的望着那朱红的大门,放佛那里是通往天堂的门径。
对过是一顶蓝衣小轿,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立在一旁,同样神色焦急的望着大门,脚下不停的踱着步子,将路边的野草都踏平了。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东边鸭蛋黄似得的朝阳甭射出万道绚烂晨光,门前匾额上的“韩府”在晨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吱嘎一声,大门终于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背着手从里面出来,那群农人就蜂拥而上围住了他,宁静的早晨立刻嘈杂起来。
“庞管家俺力气大会拳脚,您看能不能到府里做护院!”
“庞管家俺家婆娘病死了家里没钱发丧,乡里乡亲的您就帮衬帮衬吧。”
“家里人口多,养不了这许多娃儿,家里的大丫头手脚勤快您看能不能到府上做事啊!”
……
庞管家不耐烦的呵斥一声,“都住嘴!吵闹闹我哪能听得清楚,挨个说!”
当下众人立刻闭了嘴,挨个的上前与管家说话。待众人说完,管家长叹一口气,“我每次去应天时,都督都要嘱咐要替他日行一善照顾乡里,可也帮不了这许多的忙。刚才是谁要把闺女送府里当丫鬟的,今天就你了。”
“在这儿呢!”一个中年农夫忙欢喜的把自家瘦瘦小小的闺女送到管家跟前,管家拿过女孩儿的手看了看,“嗯,是干过活的,收了。”
管家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在农夫的手里,“刘老四少赌些,再多的娃儿都不够你卖的!”
“多谢了庞管家,都督可真是个大善人。”农人喜滋滋的接过银子扭身走了。
其他人还不甘心又争相的上前与管家说话,管家不耐烦的一挥手,恶狠狠的道:“还不滚,以为府里的护院是吃素的嘛!”
被他这一吓唬那些人立刻跑了个干净,管家这才把目光望向远处的那顶小轿,笑呵呵的下了台阶,对那锦袍男子道:“李员外这么快就把人带来了。”
“不敢不快啊!”李员外拍拍轿子,“女儿快出来见礼!”
只见一个身穿绿衫子的女子掀开轿帘钻了出来,只见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有十分标致,面上略施粉黛,含羞露怯,行走如弱柳扶风,嘤咛一声屈膝见礼,那模样我见尤怜。
庞管家点点头挥手道:“李小姐回轿子里面吧。”随即把那员外拉到一旁恶狠狠的道:“当我看不出来这女子是青楼楚馆出来的,你竟敢寻个妓子来糊弄都督。”
李员外苦着脸道:“李某当然知道都督喜欢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小姐,李某也乐意把自家女儿给都督做妾室,可是您看我这副尊容生的女儿能好看到那里去,送去应天若是入不了都督法眼,岂不是无用。”
“那你也不能这般糊弄都督,若是被都督看破我也要跟着吃挂落!”
“管家放心,这是我花大价钱从扬州买来的瘦马,跟那些大小姐受的教养没有什么差别且是完璧之身。另外还将她的父母接到家中照应,她是不会说漏嘴的。”
管家摇头道:“还是有些风尘气!”
李员外连忙把一张大明银行凤阳分行的存单塞到管家的手里,“管家得都督信任,是与不是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管家看看上面的数字,满意的塞进袖子里面,“罢了,反正都督极少去青楼,应该看不出来。”
“那犬子的官司?”
“只要都督点头别说是杀人放火就杀官造反也能抹的平。跟我到府里来吧,给你写封信连人一起送去应天。”
两人刚要进府就见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远远的就闻见一股臭味儿,管家一扭鼻子骂道:“他娘的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粪车走东边的小路直接去侧门。”
一个黑脸膛的少年嘿嘿笑道:“小的忘了下次一定改!”
安虎子扫了一眼那轿子手里一拽缰绳,老牛哞的叫了一声朝着院墙东边的小路去了。
第776章 锦绣牢笼
那顶小轿一定有猫腻,说不准就是杨佥事让他务必拿到的铁证,只可惜眼下他却脱不开身,把那中年男子的容貌刻在心里,希望自己从府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没走远。www.uu234.net
从应天来了虹县之后,他便想着混进韩府做个杂役,谁知道这韩府虽然招人却只收附近的乡邻,外地人根本进不去。
好不容易才趁着秋收人手不足,在韩家的农庄里头做了个庄丁,这些庄户多是韩成同村的乡亲,倒是知道不少韩成的旧事。
比如他小时候往井里撒尿被老爹揍个半死;少年时跟人学了拳脚打遍十里八乡;还有他勾搭了大户人家小姐,那小姐大了肚子投井自尽,韩成无处立足带着老娘到濠州投军之类的花边。
之后的事情再无人知晓,安虎子也没指望能在这些庄户嘴里弄来什么铁证,直到他发现庄子里面有一个老鳏夫每天都要用牛车到韩府拉马桶,用来给庄田沤粪上肥,这才算是找到的进出韩府的门路。
安虎子是什么人,他只用三天时间就和那老鳏夫成了义父子,每天和老鳏夫一起到府里取马桶,后来安虎子跟护院混的熟了,老鳏夫干脆全部交给让都安虎子来干。
安虎子也因此可以出入韩府,这里看似寻常府邸,可却是外松内紧,尤其是后院自成一体,还有人把手。大户人家规矩多也不算多么奇怪,可令人费解的是住在后院的人竟也不能出来,他娘的这不就是座监狱吗?
唯一让他略感欣喜的是,他这个收马桶的竟然是唯一能够进入后院的成年男丁,简直就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牛车刚刚的停稳,侧门就打开了,一个劲装汉子道:“安狗子你就不能停远一点,大老远的就闻见这臭味儿了,干脆把这破车好好洗洗。”
为了隐藏身份,安虎子又用了从前赖名,嘿嘿的笑道:“王哥,俺这破车怕是早就被粪水泡透了,洗是洗不干净了,不如您帮俺跟管家说说给换一辆新的得了。”
安虎子看得出来这个姓王的护院应该是个锦衣卫,还是个有资历的老锦衣卫,他身上的痕迹太重了。
敢用锦衣卫当护院便够韩成喝一壶的了,却不足以将他致于死地,这不会让杨书平满意,他自己也会被韩成疯狂的报复
“要说你自己去说,老子跟他各管各的,你赶紧的收了马桶滚蛋。”
安虎子进了院子,没走几步又是一堵高墙,这里便是后院了,这后院几乎占了半顷地,前院里却窄仄的很,安虎子不是没进过公侯府邸,就没见过谁家这么建宅子。
他伸手敲了敲门,接着就有一个胖大的中年仆妇嘴里磕着瓜子开了门,安虎子见了她指着门口的马桶抱怨道:“二婶子,今天咋的又只有这几个马桶。”
仆妇伸手抹抹嘴:“这里头不是丫鬟就是小厮,这么大的院子那里提的动,从前老歪不也是常到院子里头提马桶吗,你这么大块头就提不动了?赶紧的进来吧,旁人想进俺还不让他进哩!”
“只能这样了!”安虎子一脸为难的进了门,“府上又不是没有银钱,咋滴不多养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役,干些粗活也方便。”
妇人把门闩上低声道:“莫要说傻话了,你也不瞧瞧这院子里头都是什么人,一个个如花似玉长得跟仙女似得,就是老身见了都挪不开眼珠子,都督老爷又不在家,这些女子整天念啊想啊的,若是进来几个年轻汉子岂不是乱了套了。”
“俺这不是也进来了!”
妇人不屑的道:“就你这身臭烘烘的衣服母猪都不往你身上拱,再说有俺看着你看你敢勾搭哪个!对了,你还成亲呢吧?”
“家里穷还没成亲,婶子可是要给俺说门亲事吗?”
“还真有,你看俺娘家侄女咋样?”
“二婶子您该不是说那个跛脚的吧?”
“跛脚咋啦,脸盘儿可是标致的很呢,屁股也大一定好生养!”
“脸盘是标致,可不好下地干农活啊!”
……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一个小院子跟前,胖大仆妇喊了一嗓子立刻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拎着一个马桶出来交给安虎子,这般要了两桶便往回拎。
那妇人防贼似得在一旁盯着,谁叫这边住着十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呢。对此安虎子也是清楚的,他时常能能听见某一个小院子里面传来弹琴声唱曲儿的声音。
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孩子,安虎子偶尔能看见她们带着孩子在大院子里面遛弯,确实是很美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这些美人笑过,呆在牢里的人怎么会快乐呢,即使这个牢房很华丽牢饭很可口。
公爷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变态,安虎子从来没有想过韩成如此的变态,他在京中不过是只有一个普通的三进院子,一位糟糠之妻,看似安贫乐道的忠犬,背地里却如此的荒淫贪婪,害怕旁人给他带绿帽子就把这些给他生养过的女人圈养起来,真是变态到了极点。
“哎!你瞎跑什么那边是都督老爷的书房,谁也不能去!”妇人伸手拉了安虎子一把,“上次有个小厮不知道好歹爬进去玩,管家知道把他活活打死,你是不要命了!”
“俺这不是不熟悉吗,再说俺也没进去!”安虎子把马桶拎到门边上,“这是最后两个马桶了吧,可算是完了!”
“你这小子做事怎得还不如老歪仔细,忘了西南角和东北角还有两个茅房哩!”
“那不是给丫鬟小厮用的嘛?不用见天的清理。”
“老娘也在那边上茅房,已是好几天没清了,这般偷懒还想不想干了!”
安虎子把马桶放回门边上,“婶子你咋急了,俺去就是,劳烦您再跟俺走一趟!”
“俺不去了,跟你跑了半天可累坏了,你给半刻钟的时间快去快回,过了时辰俺便叫人了。”胖仆妇说着进了门边的小屋休息。
安虎子心道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迈开步子就往离书房近的西南角去了,准备先拿两个马桶在手里做样子,若是让人碰见了也好解释。
刚刚到茅房,拿了马桶盖子正要盖上马桶,身后就有一个声音喊道:“先别拿走,让俺上了茅房再说。
只见一个身影从他腋下钻进茅房,一屁股就坐在了马桶上,他正要骂人却发现认得对方,“你不是小果子吗?”
安虎子刚来到这里时,也每天蹲在门前希望能找个仆役的活混进府里,认识了同样准备到府里做小厮的小果子。
“原来是狗子哥!”
“小子记性不错还记得俺,俺每天来这儿收马桶咋没见过你呢?”
小果子叹了口气道:“俺一进府就生了病了,管家让人把俺带到县城了里治病了,刚回来没几天。”
“哦,原是这样!这么快就拉完了,咋也不擦屁股,俺这儿有纸!”
茅房是半人高的柴门,安虎子从腰里拿了一团草纸递了过去,小果子却不接,系着腰带道:“俺是撒尿,不用纸!”
安虎子笑笑打趣道:“男娃子哪儿有蹲着撒尿的,莫不是偷看哪个丫鬟小解了,她们是女子跟咱们不一样,莫要学她们。”
小果子脸色一沉憋着嘴道:“俺的鸟儿得了病撒不出尿来,大夫给俺割了去,以后只能蹲着撒尿了,还常常把不住。”
安虎子闻言一怔,眼中又惊又怒,一把拉下小果子的裤子只见他两腿之间果然是空空如也……
第777章 老朱的愤怒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就连宫中的栽种的梅花也比从前开得早,枝头点点白梅如雪似玉,暗香浮动,嗅上一口沁人心脾。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一只煞风景的大手伸手折下一枝来,拿着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香!中宫里头没有白梅,这一枝拿去让皇后插瓶子里头。”
一个小宦官双手接过,快步往中宫的方向去了,老朱也背着手缓步往谨身殿的方向去了。
自从澎湖回来,老朱的心态变了许多,对于政务依旧勤勉,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歇斯底里,干起来没日没夜忙活,还得空搞大了几个嫔妃的肚子。
生活过得滋润自在,就连脾气也好了许多,竟然大方的赏了几个伺候周到办事伶俐的宦官宫女,这破天荒的举动让满宫的人都松快了许多,仿佛压在肩头的巨石被搬离了。
至于政务则是由太子和五个遴选出来的“秘书”给他帮忙,这些“秘书”往后推个几十年相当于大明中后期位高权重的阁老了。
可现在他们的官职都很低,不过顶个五品的学士头衔,老朱不会傻到废了中书省再弄出一个中书省来,可惜儿孙不争气,竟让它变成了一个比中书省还要强大的机构。
他从后门绕到了前殿,瞧着全神贯注伏在龙案上批折子的朱标,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感觉到了阴影挡住了光线,朱标这才抬起头来,道:“父皇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老朱随手拿起一本朱标批阅过的奏折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道:“批得好,连官员的可能起的坏心眼都堵住了。”
“是父皇教的好!”
“呵呵……”老朱笑了笑又道:“不过你的口吻还是太过温和了,不严厉一点,他们怎么会用心办事。”
“儿臣受教了!”
“嗯,你去用膳吧,剩下的折子朕来批。”
朱标起身把位子让给老朱,“父皇当心身体,莫要批太晚!”
见朱标走了,元生一边磨墨一边道:“太子能给陛下分忧,陛下轻省了,精气神都要比从前好的多。”
“呵呵……你不是也跟着轻省了。”老朱扯下身上的裘皮,“不用磨墨了,再往火盆里面添些木炭,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到现在也没下一场像样的雪,也不知道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
“陛下放心,奴婢在庑房边上种的麦子长势好的很,来年一定是大丰收!”
“呵呵……你那巴掌大的一块地,要找两个人侍弄,若是长不好才是怪了。”老朱拿过一本奏章,“莫要和朕说话了,去泡碗茶来。”
老朱工作起来也是心无旁骛,捧着一本本的奏章表情时而凝重,时而愠怒,有时嘴角还会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然后奋笔疾书写下一段文字就放在一旁。
元生会接过来撅着嘴轻吹墨迹而后摞在一起,不时给老朱添茶、磨墨、换蜡烛,伺候的周到妥贴,偌大的宫殿里面除了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便是老朱运笔的沙沙声。
当把最后的一本奏折批完,老朱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长处一口气道:“总算是批完了,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刚刚的打过子时的梆子。”
“哦,时辰还早。”老朱从龙椅上起身,“朕要小解!元生你有没有发现朕最近好多了。”
“是的,只要陛下少些操劳自然身心舒畅!”
两人说着一起去后殿,在马桶里头放了水,正要离开谨身殿去后宫,就见一个小宦官追了上来,“皇上,杨佥事带了个人来见您。”
元生道:“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候了,皇上要休息了,天大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不必,他这么晚来见朕一定是有要紧的事,让他进来!”老朱面皮一紧转身又回了前殿,在龙椅上坐定没多久,杨书平进了殿到了龙案前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微臣杨书平拜见陛下!”
老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抓住韩成的把柄了?拿来!”
“时间仓促,微臣没有写成文字,不过把人直接带来了,就在殿外!”
“宣他进来。”
元生很快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进到殿里,少年到了杨书平的身后立刻跪倒:“微臣安虎子拜见陛下!”
老朱窝在龙椅中看也不看,闭着眼睛道:“说吧,拣紧要的说。”
杨书平回过头来看了看安虎子道:“莫要紧张,把你看到的直接禀告陛下就是!”
“回陛下,微臣在韩都督老家虹县的宅子里发现了阉人。”
元生闻言眼珠子瞪得老大,老朱也缓缓的睁开眼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发现了什么?朕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安虎子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咬牙大声回道:“微臣在韩都督老家的宅子里发现了阉人!”
老朱缓缓起身下了龙椅走到最近的柱子边上,将悬挂在那里的宝剑取了下来,锵的一声拔下剑鞘随手扔在地上,那雪亮的寒光同时搭在了安虎子的肩头。
只听他轻声的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安虎子闻言缓缓的抬起头,把目光望向老朱波澜不惊的面容,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头在颈项间不停的滚动着。
“好年轻啊,若是死了多可惜!”老朱目光灼灼的盯着安虎子的双眼,“再跟朕说一遍,你在韩成的老家看到了什么。”
“微臣在韩都督老家的府邸看到阉人,那是个十一岁的男娃叫小果子。原本是到韩府做小厮的,可是那韩府的管家却诓骗他鸟儿生病,就给阉割了,微臣原想把他带到应天又怕打草惊蛇被他们毁尸灭迹,微臣若是所料不差那府邸里面二十余个小厮都是阉人,此乃诛九族的大罪,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老朱继续问道:“他在老家弄那么多阉人做什么?”听这话明显是信了安虎子的话,老朱是阅人无数安虎子有没有说谎只凭眼神他也看得出来,他只是心中疑惑。
“陛下不知韩都督在老家豢养了十几房姬妾,每一名姬妾都生有一子女……”
老朱打断道:“你为何说是豢养?”
“韩都督把那些女人安置在老家,又怕她们闺房寂寞给自己带绿帽子看守甚严,那些女子只能在内宅里待着犹如笼中鸟雀,微臣故而说是豢养。”
“嘿嘿……”老朱冷笑,“还是个读过书的,这词用的准确。”
杨书平道:“微臣也知道韩都督在京中有一房外室,却不知道有这么多,想必是那些外室一旦有了身孕就回送到虹县。”
老朱提着剑重新做回龙椅上,一拍桌子喝道:“说,把你看到的都给朕说了!”
当下安虎子事无巨细的将在虹县所见所闻一股脑的将给老朱听,老朱则是一边听一边写圣旨还让元生给他去取兵符。
不等安虎子说完,老朱那边已经将手谕和兵符一同扔到杨书平面前,“你即刻带亲信手下和五千骑枪兵连夜赶往虹县,将韩成的府邸拆了掘地三尺,一砖一瓦都不能放过,中都的兵马亦由你临时节制,里面必有其同党立刻着手清查!你愣着做什么,你该不会连个亲信手下都没有吧?”
“微臣有的!”杨书平激动的捡起地上圣旨和兵符,“微臣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老朱看向安虎子,“你叫什么名字?看着有些眼熟呢。”
“回陛下微臣叫安虎子,曾在皇家书院读过书,也许陛下巡视书院时凑巧见过。”
杨书平道:“安虎子乃是功臣之后,其父安猛曾是苏州检校的总联络官,后被张士诚所俘,受尽酷刑宁死不屈。”
“朕知道,他曾是朕的亲兵,还是朕亲自指示他去的平江,他死了是玄重给他表的功。这是好苗子,你以后当好好重用,去吧!”老朱微微一挥手,重新的窝在了龙椅之中。
杨书平和安虎子躬身退出了殿外,没了老朱的威压杨书平的腰杆立刻停的笔直,昂首阔步的走在殿宇之间,寒风将他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潇洒极了。
两人出了皇城,杨书平突然的回过头来,“安虎子这趟差事你辛苦了,就不要随本官奔波去中都了,回家好好看看你的老娘和妻子,这些日子她们很担心你。”
“喏,属下领命!”安虎子一口答应,一脸庆幸像是刚刚躲过一场厄运似得。
风越刮越大,一点冰凉落在杨书平脸上,就着皇城城头的火把只见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杨书平伸手接了一片在手里,“好雪!”他咧嘴一笑满脸狰狞。
“下雪了,好大的雪!”元生把门关上笑呵呵的对老朱道:“来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老朱却不回话,依旧窝在龙椅之中闭目不语。
元生小心翼翼的道:“天冷,陛下还是早点回后宫休息吧。”
老朱睁开眼目光的焦点却没有落在元生的身上,只听见他道:“朕可以允许你贪污受贿,允许你徇私枉法,允许你骄奢淫逸,因为你是朕狗。既然你不是,朕就剥了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道寒光从元生眼前闪过,只听见笃的一声闷响,整个剑身已经劈入龙案之中,木屑纷飞四溅,随着一声脆响,半截剑身掉落在地面之上。
第778章 夜宴
后世里对罗贯中和施耐庵的关系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师徒关系,另一种则是说二者是同一个人,现在马度可以确定是第一种才是正确的。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施耐庵在洪武四年时就离世了,《水浒传》的稿子交给了罗贯中保存整理,这本旷世巨著之所以没有拿出来出版,他大概也知道这本书的内容不太健康。
马度也觉得暂时不要出版的好,都说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可一本三国都已经让学生们痴迷成那样,水浒要是出版了书院还不得变成聚义厅,不等老朱派人来抄,学生们怕是已经占山为王了。
“老夫年迈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好活,这书稿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版,既然公爷视其为珍宝,还请您代为保存,在合适的时候能全了家师的夙愿就好。”
罗贯中是这么给马度说的,马度也觉得自己比他更有能力保存,就不客气接了然后锁到阁楼的柜子里。
从前家里也有《水浒传》还是精装版的,却读不下下去,现在这本用繁体字竖着写,完全不符合他阅读习惯的书却瞧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都要到阁楼里面看上一段。
马度揉揉眼睛合上书本,重新的锁进柜子里头,正要下楼就听见后花园里头传来一阵嬉闹之声,透过玻璃只见小、三宝和中秋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雪球追赶碧琳。
明明是三打一却被打得溃不成军,手上没准头不说,还不知道配合。碧琳在三人的追打之下表现得从容不迫,连雪球都不捏,直接将小他们扔来的雪球接住用力一握就扔回去,一扔一个准全都打在头脸上,甚至直接掼到脖领子里头,冻得傻小子们叽哇乱叫。
“你们三个笨蛋,明明有三个人为什么不分作三个方向同时开火,看她接哪个!”
三人如醍醐灌顶立刻照做,这一招果然好使,碧琳一下就没了刚才的轻松惬意,好在身形灵巧上蹦下跳也没吃什么亏。
“哈哈……打到了,打到了,姐姐好狼狈啊!”小从枯萎的花丛后站起来得意的大笑。
确定那是自己打到的?马度明明看见是他手法太差方向偏太多,是碧琳不小心一头撞上去的,这傻小子被揍得满头包还在嘲笑旁人。
小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一下,雪沫子四散纷飞染白了半边脑袋,马度站在窗前挥舞着拳头,“瓜娃子,还不赶紧的蹲下……”
突然瞥见一个白点朝着自己飞来,马度连忙的关窗,嘭的一声便有一个雪球砸在玻璃上留下了个白点,马度不由得骂道:“混账丫头连老子都打,是欠收拾了。”
正要下去揍碧琳屁股,就瞥见一队人马在积雪的官道上疾驰,那是锦衣卫和几个宦官,两个宦官下了官道就往家里来了,锦衣卫继续狂奔往书院而去。
“他娘的,这又生了什么幺蛾子。”马度骂了一句连忙的下了阁楼,快步往书院里面赶,出门的时候正碰上两个宦官。
元生的徒弟拱手道:“国舅爷来得正好,陛下请您入宫呢。”
马度看看天色,“马上天就黑了,皇上这个时候宣我进宫做什么。”
小黄笑笑,“国舅爷问错人了,小人只是个奴婢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
马度从荷包里拿了个金叶子递给小黄,小黄连连摆手,“师父吩咐过,奴婢万万不敢收您的东西。”
“赏你就拿着,本公有话问你!”马度把金叶子塞进他手里。
“哎呀……这……多谢公爷赏赐,公爷有话尽管问,奴婢定知无不言。”
“那些锦衣卫往书院去做什么的?”
“自然是去抓人的,至于抓谁小人就不知道了,公爷放心他们是带着陛下的手谕去的,不会像上次一样出乱子的。”
“哦,陛下近日脾气可好。”
“尚可,陛下能吃能喝,身体康健,于政事也比前些日子勤勉,不过下头场大雪的那天的晚上皇上不知道为何用剑劈坏了龙案。”
马度心里不由得嘀咕,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触了老朱的霉头,该不是……
“国舅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入宫吧。”
“好!这就走,五六备马!”
一连下了两场大雪道路积雪难行,赶到城里的时候,天色的已黑,南城的城门竟然没有关估计就是等着他入城呢。
城中已经宵禁,巡逻的士卒比往常多了不少,小黄拿着腰牌带着马度穿过重重宫禁到了谨身殿,老朱如往常一样伏案工作,龙案前李文忠正坐在锦墩上喝茶。
马度上前给老朱见了礼,老朱头也不抬吩咐元生搬了锦墩来,门神似得和李文忠一左一右的坐了。
见到李文忠在这里,几乎印证自己心中猜想,马度扫了龙案一眼果然就见案头有一块损毁,平常悬挂在柱子上的宝剑也不见了。
老朱批完手中的折子,终于抬起头来吩咐道:“人到齐,开始上菜吧!”
元生到殿外吩咐了一声,不大一会儿就有几个锦衣卫押着一个人进了谨身殿,可不正是韩成,身上的那件精致绚丽的飞鱼服已经不见了,只穿着白衣红裤打着赤脚,身上五花大绑头发凌乱,十分的狼狈,可似乎并没有受刑。
韩成进到殿中一没有哭嚎求饶二没有高声叫骂,反倒是质问起老朱来,“陛下微臣犯了何错要把微臣抓起来。”
他言语之中夹杂着几分的不解和愤懑,表情无奈又可怜,简直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耿直汉子。
马度见了心中暗暗惊叹,这演技比起老朱来尤胜三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不然也不会骗了老朱那么多年了。
老朱不喜不怒淡淡的道:“朕为什么抓你,你心中应该有数,老实交代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韩成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涕下,“冤枉啊,微臣二十年来忠心耿耿尽心竭力侍奉陛下左右,实在不知犯了何错。”
老朱摇头叹气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微臣错了!微臣错了!”韩成磕头如捣蒜敲得地面嘭嘭作响,等他抬起头来脑门上已经是渗出鲜血,“微臣知错愿授皇上责罚,只是微臣老母年迈体弱受不得惊吓,还请陛下先把她放了吧。徐国公、曹国公还请两位念在多年交情,替韩某求求情吧。”
马度和李文忠互看一眼皆沉默不语,老朱则是冷笑道:“嘿嘿……韩成你真的没救了,元生接着上菜!”
老朱这夜枭一般的笑声,让马度后背不由得一寒,似乎朱文正案发的时候,也听见老朱发出一样的笑,可见老朱是真的伤心了。
在他的心里,朱文正和韩成是最不应该背叛他的人吧,可事实就是这般残酷,这下子老朱怕是要在魔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马度似乎瞧见老朱的头上生出了恶魔的尖角。
元生手捧托盘,上面似乎是账册,直接放在韩成的面前,“韩都督好好尝尝这第一道开味菜。”
“空印案时查抄了各地官员,你可没少捞油水,日子久了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朕可都给你记着呢,你总共昧下了价值十七万八千四百两的财货,你翻一翻可都对得上吗?”
韩成立刻辩解道:“冤枉啊,锦衣卫人手众多良莠不齐,微臣管束不严确实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难道本该充入教坊司的两个犯官女眷也是上了旁人的床吗?”
韩成膝行道龙案跟前:“这定是小人对微臣的污蔑,陛下莫要上了他们的恶当。”
老朱哼了一声拿了张纸签在上面随手写了几笔丢给韩成,“这半个字是胡惟庸死前用血写下的,胡惟庸的尸体是你带着人发现的,却没有把这半个字报到朕这里来,可朕还是知道了。起先以为是指胡惟庸的长随古老三,后来才琢磨出胡惟庸指的是你,你是胡惟庸的同党故而杀人灭口不会不承认吧。”
“陛下万不能凭空揣测冤枉微臣!”
“你做的隐秘,朕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实证。”不等韩成松口气,老朱接着道:“元生上大菜!”
只见元生到后殿招呼一声,就见十几个瘦瘦小小的宦官到了殿中,小的十一二岁,大的也只有十五六岁。
“韩成你怕是不认得他们吧?朕告诉你这些小孩子都是你的老家乡亲,可却都被阉割了伺候你豢养的姬妾。朕知道你一定会说虹县老家鞭长莫及,都是管家自作主张不干你的事,对吧?”
韩成没有回话,他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筛糠似得的抖动,冷汗啪嗒啪嗒的落下,嘴里支吾道:“微臣……微臣……”
“可别在朕面前称臣,朕当不起。元生接着上菜!”
元生又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的是一封封的信件,满满的一个托盘,怕是要有两三百封信。
“韩成这些年你做事还是尽心的,各级文武上到二品大员,下到巡检司九品小吏,都被你抓了把柄供你驱使,说话比朕还好用,你才是大明的皇帝呀。如今死到临头,还没坐过龙椅那多可惜,过来试一试君临天下是个什么滋味儿。”老朱说着竟起身给韩成让座。
“嘿嘿……”韩成抬起头来狞笑道:“陛下怎知我没有坐过!”
第779章 饭后甜点
“哈哈……”老朱背着手仰天大笑,“是啊,这宫禁由你负责,你想要坐一下龙椅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朕真的是小瞧你了,有这样的野心,倒是对得起你这张跟朕有几分相像的脸,朕很奇怪为何不给自己弄件龙袍穿穿,公侯的服制倒是搜到不少,元生!”
很快元生又让几个小宦官捧来一件件的衣服,都是公侯的服制,金丝银缕熠熠生辉好不华丽,另外还有两卷圣旨。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老朱圣旨直接掷到韩成身前,“嘉兴侯、江国公,朕什么时候给你封过这样的爵位,真是有意思。”
韩成却咬着反问道:“陛下为何不问问自己,为何不给微臣封!微臣鞍前马后的侍护卫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鄱阳湖大战时帅舰被陈友谅巨舟围困,若不是我穿上你的衣裳吸引敌军炮石你可能在鄱阳湖喂鱼了,哪里做得九五之尊。可立国之后人人都有封赏,刘继祖这样的都能凭着一巴掌大的破地得封传世侯爵,可我韩成却得了什么!”
“呵呵……你竟真的因为这样理由背叛朕。殊不知朕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几乎无条件的信任你,朕的兄弟都死的早,就因为你与朕有几分相像,朕在心里拿你当兄弟一样,把你留在身边生怕委屈了你,硬是给你加了个都督虚衔……”
韩成突然嘿嘿的笑道:“陛下若是拿我兄弟,该给我封个王爵才是,嘿嘿……”敢打断老朱的话,他这是知道必死无疑,破罐子破摔了。
老朱一皱眉头,终于露出了几分的怒色,“你以为旁人的公侯是那么好得的,行军打仗有多么辛苦不用说了,战阵厮杀枪林箭雨之间命悬一线,连个全尸都未必得着。
你艳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何尝不羡慕你,你在中军与朕同寝同食,几乎无性命之忧,想想那些战死也未得到分封的,你又什么好抱怨的!
至于刘继祖,他给朕的确实是一块巴掌大的破地,可对那个时候的朕来说便是一片偌大的江山,朕也是人亦知恩图报许他传世侯爵没什么不妥!
你若真想建功立业大可禀明,朕会给机会,不应该叼着朕给的狗骨头,还要穿上衣裳扮人样子。”
“狗骨头?毕竟刚才明明还说把我当兄弟呢。”韩成话中满满的嘲讽。
老朱不理他走到那些端着端着托盘的宦官身前,伸手抚过韩成自制的公侯冠带,“多好的衣裳,镶金嵌玉金丝银缕比朕的龙袍还阔绰,这世道真是不公平,有人费尽心机给自己做了华服,却只能在密室之中穿了聊以**。
有的人明明有穿公侯服制光明正大的行走于朝堂街市之间,却在夏天麻衣木屐冬天跟老农似得一身棉袍棉鞋,这世道朕是不公啊!”
老朱还伸手在马度的衣服上揪了揪,却揪出来一撮白毛来,马度抬头笑笑,“里面放的不是棉花是鹅毛,这棉布缝隙大就容易跑出来,平常在穿穿的,今天来得匆忙,忘记换了!”
老朱脸色一黑,“你干脆裹兽皮算了!杨书平来了没有,让他接着上菜!”
接着就见杨书平进到殿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锦衣卫,只见他手中的托盘里捧着小碟子,里面放着微黄的粉末隐隐可见晶莹的闪光。
“朕再问你,这东西可认得?”
“嘿嘿……金刚石粉,我怎么会不认得,刘基就是吃了这玩意儿才吐血身亡的。”
杨书平笑着回道:“这是我的亲信属下蒋在你的府里找到的。”
“这小子?不是最近常往我家里送菜的吗?原来是你的亲信属下啊!杨书平你要栽赃我,也找个得力的属下,我会把这种东西放在应天的家里,我在应天的宅子比都察院还要干净……啊!”
话未说完李文忠已经从凳子上蹭得窜了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只见他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口鼻之中有鲜血随之溢了出来,他张嘴吐出几颗牙来,狞笑着看着走到跟前的李文忠。
李文忠倒了他跟前恨声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平常亦敬你三分,为何指使人在我的饮食中下毒。”
韩成看看李文忠又看看老朱嘴角露出一抹阴毒的笑意,“没错,确实是我指使人下得,不过却是他指使我的!”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向老朱,“就是他,大明的皇帝,你的亲舅舅!”
“我擦!”老朱闻言不由得骂了句,他今天把李文忠叫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事情掰扯清楚,化解甥舅之间的隔阂,没想到被韩成死到临头还要泼他污水,让他不痛苦,不由得火大。
马度看老朱拳头都攥起来了,忙拉拉他的袖子冲着他摇摇头,起身走到李文忠的身边,“思本,莫要听他挑拨,他毒杀你除了为造反大计除掉一个有力的对手,更是出于……嫉妒!深深的嫉妒!”
韩成神情微微一滞,马度立刻追问:“韩都督我没说错吧,这位曾经大明最年轻最耀眼勋贵,一门两国公恩宠最多的家族,别说你嫉妒就连我也眼红啊。”
“徐国公大可不必,您的恩宠比他只多不少,我韩成最是眼红你才是!”
“所以你就射杀我家的小白是吗?让我痛苦难过直接冲我下手不更好。”
“我倒是想,只是你家有人守着仆役又忠心下手不易,我又怕你施什么手段让我步了杨宪的后尘。”
真是没想到杨宪死了这么长时间,竟能反过来造福自己真是功德无量,回头让人给他多烧点纸钱,别那么早投胎多庇佑自己两年。
“那我可就多谢都督手下留情了,回头也让人给你烧些纸钱,到了阴曹地府也手头宽绰,贿赂阎王小鬼。”
“国公果然胸怀宽广,竟不恨我伤了你的爱宠!”
“它不是我的宠物,是我的朋友,你伤了我的朋友我自然恨你,不过陛下会替我报仇的!”马度拍拍李文忠的肩头,“事情很清楚,他算是默认了,莫要再打他脏了自己的手,坐下等着吃饭后甜点吧。”
“嘿嘿……朕今天请思本和玄重赴宴,自然不好用寻常菜色!”老朱再次望向韩成,“如果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朕就让厨子下手了!”
韩成面露踌躇之色,“可否……饶了我的老母和妻子,他们跟着我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也没享过什么荣华富贵,尤其我的老母常常念叨陛下恩德,让我为陛下用心办差,她们无辜请陛下饶她们不死。”
“自乱世以来无辜枉死的太多了,即使天下太平也少不得你这样的人造孽,这些被你阉割的孩童不一样很无辜,你的老母妻子凭什么可以幸免!”老朱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通红,一直压抑的怒火似乎在这一刻爆发了。
元生突然碰碰老朱手,悄悄的用下巴指了指马度,老朱也偷偷的看了一眼马度,无奈的长吸一口气,起伏的胸膛才稍微平复下来,“朕本该诛你九族,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愿多造杀孽,杨书平回头便将他的老母、妻子发配辽东。家中成年男丁一律斩首,未成年的待十岁之后一律阉割,入教坊司为奴,姬妾女儿同样入教坊司永世为娼!”
“多谢陛下留情!”韩成伏地一拜。
老朱一挥手,“杨书平把他拉到殿外剥皮!”
杨书平估计也是被老朱的创意惊到了,愣了一下这才应喏和几个手下将韩成拉了出去。李文忠同样吃惊,唯有马度一脸平静,剥皮填草的刑罚他怎会不知道,只是这本该在郭桓案案发后,盛怒之下的老朱才想出来的点子,现在提前诞生了。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杨书平再次的入殿禀告,“陛下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观刑!”
“上了好菜,怎能只看看闻闻就算了呢!”老朱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大步到了殿外。韩成此刻已经被扒了精光,被绑在两条交错的长凳上,有点像是受难耶稣,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时的呼出短促的白气,他突然大声的喊道:“那个孩子不是我!”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这个时候了老朱也不会追究他的失仪之罪,反而疑惑的问:“他话里什么意思?”
杨书平眼珠子转了转,“微臣以为他说的是年少时与他相好的大户人家的女子所怀的孩子不是他的。”
呃……原来是被绿了,难怪要姬妾都当贼似得防着,甚至不惜僭越用阉人为奴。
“呵……”老朱嗤笑一声,“作孽!送他走吧,下手不用那么利落!”
杨书平走到韩成身边冷笑道:“属下亲自送都督一程。”
韩成不怒反笑,“莫要得意,你早晚要步我的后尘,我在地狱等你!”
“我没有你那么贪心,怕是你有的等了!嘿嘿……”杨书平伸手抓住他的头发一刀划在他的脑门上。
后世有传锦衣卫剥人皮是将人埋在土里,然后割开头皮灌入水银,血肉之躯便会钻出来,从而得到一个完成的人皮,在马度看来毫无科学道理,不过从侧面可以印证锦衣卫剥皮的功夫很强大。
只是现在还不行,那拙劣的手法马度这个外科大夫实在看不下去,便把把目光看向别处,只听见韩成的惨叫越来越弱,过来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听见杨书平道:“陛下,微臣剥完了!”
马度这才扭过头来,只见杨书平正用托盘捧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老朱道:“朕要这东西做什么,赏给你了,好生的保管!”
杨书平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然后一脸欢喜的叩头,“多谢陛下赏赐!那尸体如何处置?”
“喂狗!”老朱吩咐一声转身进了殿。
马度回头看了一眼雪地上残尸,不,那不是尸体,他还活着,仍在抽搐蠕动,嘴部只剩下森森白牙,仍在发出含混的呻吟,似乎在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第780章 教主
马度低估了自己的小翅膀,因着他不负责任的胡乱扇动,大明又出现了一件不啻于胡惟庸案的大案,其恶劣程度尤甚于胡惟庸案。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可是这样的大案竟没有见之于朝堂,只在文臣武将和百姓之间口耳相传。锦衣卫快马加鞭从应天奔赴各地进出各级衙门,将一个个韩成的同党押赴诏狱施以酷刑。
这些官员虽然有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可他们真的算不得韩成的同党,他们也是被韩成抓住了把柄不得已听命于他,盛怒的老朱可不管那些,将他们统统的剥皮处死。
锦衣卫内部也没能幸免,在杨书平的带领下一轮又一轮的清洗韩成真正的同党,聪明的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那些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得到新任上官宽恕的蠢货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同袍将再熟悉不过的刑罚施加在自己的身上。
深夜里诏狱传来的惨叫,凄厉的犹如地府猛鬼呼嚎,各个衙门夜间职守的官员闻之不由得心惊胆颤,可在恐惧之余竟有一点难以言述的畅快。
胡惟庸案时也许会有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可是现在没有,空印案、胡惟庸案让官员们对锦衣卫又恨又怕,现在看着锦衣卫的大头目倒霉,心里就像是大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畅快。
不管心里有多么的痛快,都不好在人前宣之于口,但是官员们自有别的发泄途径,那就是到教坊司找到韩成豢养的姬妾“鼓掌”庆贺,还有要找韩成的老娘妻子的,可见这帮文人有多么的猥琐龌龊。
因着应天肃杀的气氛,加上不少官员一窝蜂的扎进了教坊司,让秦淮河的生意的生意冷落不少,即便是过年期间仍不及平常来得热闹。
已是五更时分,在一间并不显眼的青楼的二楼还亮着灯,一个貌美的女子伸着纤纤玉指捏着一个巴掌大的紫砂壶,一抬玉手清亮的茶水就顺着壶嘴落入茶盅里面,随即捧到一个男子跟前,“尝尝,刚刚得了一罐子好茶。”
对面的男子忙从凳子上起身接过,“多谢主上赐茶!”一仰脖就将茶水饮了个干净,赞道:“好茶!好茶!”
女子掩嘴笑笑,“哪有你这般喝茶的,茶是要慢慢品的。”
古子枫笑笑重新的坐下,“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这些,只当是解渴润喉而已。”
女子也端起茶盅轻轻的抿了一口,一双眼睛扔在打量着男子,轻声的道:“自胡惟庸事发你便消失不见。本座忧心不已还以为你失手被杀了呢,好在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是属下无能行刺失败受了伤,惹得主上挂怀!”
女子放下茶盅又给古子枫斟满,“回来就好,不过这个时候你不该的来见本座,城中盘查的正严,万一露了行踪被锦衣卫抓去了,谁也救不了你。”
“主上过虑了,现在朱逆自顾不暇,怕是想不起咱们白莲教来,再高的城墙对属下来说也是如履平地一般,那些个站岗巡逻的奈何不得我。”
女子放下茶盅轻轻的点点头,“本座以为朱逆现在自毁城墙人心不附,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说起来咱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大动作了。”
古子枫闻言却笑着摇头,“请恕属下不敢苟同,朱逆虽然凶残可都是冲着臣子百官去的,平心而论他对治下百姓还是不差的,终究是穷苦出身知道百姓的难处,连收税都不用税吏。
如今伪明已经立国十二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兵力更是空前强盛,不断有新式火器配备军中,我等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掀不起元末的浪潮。”
女子脸上露出几分的无奈和愤慨,粉拳捶在桌子上茶盅里面荡起淡淡的波纹,“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空耗岁月直至白头吗?”
古子枫笑了笑劝慰道:“主上莫急,属下有一计不仅仅能振作神教,更是能偿教众数百年的夙愿,开创一个万世佛国。”
女子闻言怔眼睛瞪得老大,“法王莫不是在说笑?”
“事关神教生死存亡,属下怎么敢开玩笑。”
女子突然起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本座不过一寻常女子,只因父兄之仇方才继了教主之位。虽有心却力不足,多年以来于神教并无建树,每每思来常感羞愧,法王若能振兴神教,本座愿以教主之位相让,将来建国也愿全力支持法王做国主!”
古子枫连忙的还礼,“主上小看属下了,我若是贪慕权势富贵,不如投了朱逆来得更轻省一些,我为神教献身其实也是为了报答师父他老人家的养育栽培之恩。更何况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了。”
女子笑了笑,“也是,还请法王将妙计道来,本座与法王一同参详。”
古子枫清了清嗓子道:“那日属下带领教中弟兄在方山附近埋伏姓马的,谁知功败垂成,反被射了一枪,我忍痛逃至方山附近的密林之中,藏身在大树之上,又饥又渴伤痛难忍时,遇到一个小丫头……”
古子枫将他和碧琳如何结识又如何认了师徒经过娓娓道来,说到有趣的地方面上难掩笑意,女子却听得柳眉颦蹙,“法王可是想以那女娃要挟姓马的为神教所用?”
谁知古子枫闻言却面上一黑,“我古子枫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可使不出这样的下作手段,更何况她于我有大恩,如今又有师徒情分宛如父女,我若是这般做了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女子闻言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怔了半晌方才道:“那法王说所的妙计是什么?”
“前些时候我在那孩子身上发现了一件东西,竟然是明教的圣火令!”
“怎么可能?明教的圣火令怎么可能在她身上,难道姓马的出身明教?”
古子枫摆摆手道:“不不不,主上误会了。那孩子在澎湖时曾向一位大和尚施舍斋饭,是那大和尚赠给她的。如果属下所料不差,那大和尚应该就是彭祖师了,师父当年与他甚是熟稔,我少年时曾随着家师拜望过他几次,样貌与碧琳描述的差不多,一顿斋饭竟换了圣火令,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呵呵……”
“他竟然还活着?”女子面上露出三分喜色,“若是两教能重新联手,把握自然要更大一些!”
古子枫叹口气道:“属下并非是这个意思,就算我们的实力在扩大十倍也难撼动伪明基石,明明有捷径可走为何要鸡蛋碰石头!”
“法王说的捷径是指?”
古子枫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摊在桌面上,“这张天下舆图是我那徒儿给我的,得了它我才知道天下之大不仅仅有中土,你瞧瞧这边是高丽、倭国,这边是南洋,还有欧罗巴、非洲,这边是东胜洲也我准备要建国的地方,那是一个比中土还辽阔富饶所在……”
古子枫讲得兴致勃勃,女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呵斥道:“法王的意思莫非是要将两教的教众迁往此处建国?”
“正是!我那徒儿一心想着要往东胜洲,寻找六如仙人留给她家的金山,我教可以借其财力物力人力一同前往开创基业。不过我是有条件的,要让我的弟子做下一任的教主……”
女子咬着银牙一脸决绝道:“不行!”
“为何?论家室、样貌、学识、功夫她哪一点都不差,更何况还是故宋遗民之后,由她重开大宋天有何不可!”
女子恨恨的道:“本座不是说这个,难道我父兄的仇就不报了吗!”
第781章 韩玲儿
听女子这么说,古子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叹道:“教主职责乃是振兴神教,主上任教主多年仍执着于私仇实属不该。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国仇家恨刻骨铭心让本座如何忘了。”
古子枫呵呵冷笑,“属下看主上确实忘了,令尊死在蒙元之手,龙凤朝廷亦是亡于蒙元之手,龙凤皇帝虽然死在朱逆之手,可他只是明王在人世间的肉身,明王神格仍在,我神教绝不因为龙凤皇帝复仇,而弃了千百年来追求!”
女子瞳孔一缩,“法王此话何意?”
“属下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我不愿主上执着于私怨,白白糟蹋教众性命,眼看这大好的时机从手中白白溜走。”
女子一拍桌子怒道:“你怕是忘了我才教主,本座绝不许教众迁往海外建国。”
古子枫冷冷的道:“您也怕是忘了当年是谁力排众议将您捧上教主之位的!教主纵然不同意也无可奈何,等属下召集教中护法、堂主一同商议,相信绝大多数都会支持属下的主意。”
“你!”女子蹭的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古子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又突然长叹一口气失落的坐回凳子上,“罢了,复仇本就无望,是本座执念太深了,言语不当之处还请法王海涵,这杯清茶算本座向你赔罪了。”
她说着又给古子枫斟了一杯茶,古子枫连忙接过,“教主能想通最好,属下刚才亦有冒犯之处,还望教主宽宥!属下以茶代酒向主上谢罪!”
他放下茶杯又道:“既然主上没有异议,属下就召集各地的教众商讨此事,虽然说那孩子可能还要几年才能出海,可咱们总得做好准备才行。”
女子笑道:“法王倒不担心她过几年嫁作人妇,在家相夫教子。”
“哈哈……才不会,我那徒儿虽然幼小,却是个小小的奇女子,绝不是世俗礼法所能约束得住的。若有机会就带来让主上见见,顶能讨得您欢心。”
“那好,本座等着。”
“天快亮了,属下先告辞了。”古子枫起身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放佛死过去似的。
女子从凳子上起身,伸手从头上拔下来一根银亮亮的簪子,尖锐的簪头泛着靛蓝色,显然是淬了毒的。
她走到古子枫的跟前缓缓的蹲下,眼中情绪复杂不舍之中夹杂着决绝,轻声的道:“古子枫是你先辜负我的,莫要怪我心狠!”
话未说完手里的发簪便朝着古子枫后心刺去,只刺到一半便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小臂,古子枫扭过头嘿嘿的冷笑道:“韩玲儿你这是要学朱逆啊!狡兔死走狗……”
不等他把话说完,韩玲儿腕子一转改刺向古子枫的胳膊,古子枫胳膊一扭直接将韩玲儿推了出去,她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古子枫踉跄起身冲着地上的韩玲儿伸出手,“把莲花台交给我我会扶持新的教主上位!莫要耍花样,你应该清楚我的手段,就算只剩一个手指头也能杀了你!”
韩玲儿惨笑一声,“你果真是无情无义冷血之人!”
“你有情有义动起手来一样的不含糊,莫要再废话拖延药效,快些!”古子枫手上已经多了一个两寸许的闪亮飞刀。
“给你便是,反正我早就不做这什么教主了!”韩玲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从锦囊里面取了一个玉件出来,那是一座玉质的莲花台,小而精巧,青白透光,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彭莹玉见了一定会为自家的圣火令感到羞愧。
“拿来!”
“给你!”韩玲儿一甩手就朝着古子枫扔了过去,同时有一个黑点射向他的脚下。
“阴险!”就在古子枫接到莲花台的那一刻,一团白烟在他的脚下炸开,烟雾弥漫让人无法视物,忽听见开窗的声音,他手中分飞刀循声射了过去,接着就听见一声闷哼。
待烟雾散尽,古子枫从后窗一跃而下,寻着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只追出几步远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韩玲儿给他下的药此刻开始发作了。
“不行!绝不能倒在这里!”他再顾不得追赶韩玲儿掉头往别地方遁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韩玲儿踉踉跄跄的在窄仄的小巷子里头奔跑着,随着她步调背后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不断地抽取着她身上的力气,脚下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
“不能倒在这里,必须要撑到他的药性完全发作,我的大仇还没报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无论心中意志有多么的坚强,可**的痛苦却客观存在,韩玲儿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只能扶着墙壁缓缓前行,眼前那窄仄的巷子却在天旋地转,忽然觉得脚下踩空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时,却发现竟不能控制自己的腿,准确的说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好像半截身子被锯了一样。
韩玲儿惊慌的去摸,腿明明还在却使不上半分的力气,她使劲的掐了掐半点痛感都没有,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助,她惨笑一声,“明王这是您给我的惩罚吗?我不认!我不认!”
她没有停下以手做腿在肮脏的地面上爬行,时间一点点过去,古子枫应该追不上来了,可她必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天快要亮了,一旦被人发现,她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惊动官府,身份暴露会死的更惨,被朱逆的鹰犬折磨还不如死在古子枫手里痛快,她需要尽快找个安稳的藏身之处。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前面的巷子口响起一阵脚步声,韩玲儿连忙的低下头,心想着自己一身红衣在夜里应该不显眼,多半不会发现。
果然那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巷子口过去了,韩玲儿正要松口气,那脚步声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韩玲儿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把脸埋在胳膊肘里装鸵鸟。
“老天爷,还真是个人还是个女人!咦?受伤了啦,还活着哩。”
韩玲儿庆幸这人没有大声的叫嚷,只是轻声的嘀咕了两句之后,就把鼻子凑到她的发鬓之间闻了闻,“青楼里出来的!”接着竟然去掀她的裙裤一只粗糙的大手在她的腿上抚摸起来,然后用猥琐的声音道:“滑溜没毛,俺喜欢!”
老天爷这是什么人?!听这话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忽然想起秦淮河附近有很多的暗娼馆,莫非是里头的打手,韩玲儿宁可现在就死了,也不会去做暗娼,正要抬起头来挣扎,对方一个手刀砍在了她的脖子上,迷糊之间感觉有一个冰凉铁钩勾住她脖子。
莫非是个卖肉的屠夫?难怪说喜欢没毛的,看来这回是阴沟里翻船真的完了,这是韩玲儿在彻底昏迷前最后的意识。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韩成的残尸不断的往自己的怀里钻,还用血淋淋的手去捏自己的鼻子,喘不过气的马度,挣扎着踢出一脚,“滚开!”
宋霜被这一脚踢得一连打两个滚,若不是她身手灵活,一定会直接摔在地上,她一骨碌跳起来,一脚踢开马度身上的被子,“发什么癔症,难怪被撵来撵去又跑我这儿来了!”
随之而来的凉意,让马度从噩梦中惊醒,自从那日吃了老朱的“餐后甜点”,马度就时不时的做恶梦。
韩成啊韩成,老子跟你无仇无怨,为什么偏偏来纠缠老子。活着不光明正大,做了鬼也畏畏缩缩欺软怕硬,老朱有真龙护体,李文忠满身杀气,就只敢来欺负老子这样好心肠的文弱书生。
“大不了老子给你多烧些纸钱,安排人照顾你在辽东的老母妻子!”
宋霜拍拍马度的脸颊,“瞎嘀咕什么呢?最近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没事!就睡觉不好老做恶梦!赶紧得帮我穿衣裳,今天书院还有活动呢。”
那日锦衣卫带着老朱的手谕到书院来抓人,抓得不是旁人而是韩成的“远房侄子”,也就是他的私生子。
老朱盛怒之下不顾约定让锦衣卫闯进书院抓人,虽然带着手谕合乎规矩,可在书院却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了化戾气为祥和,除夕那天大大的搞了一次“春晚”,眼瞧着元宵将至又准备灯会有奖竞猜,马度准备去布置几道难的数学题,省得几个头奖被人拿去了,不然他少不得要大出血。
穿上衣裳洗漱完毕到了厅里,一家人已经围在桌子吃汤圆了,他家从来就没有等马度这个家主上桌才动筷子的习惯。
一个黑瘦的青年抱着碗狼吞虎咽,蛋黄大的汤圆用调羹舀进嘴里,嚼也不嚼一口吞下,也不怕烫破了肚皮,看得一家人目瞪口袋。
见马度进了厅里,青年连忙的起身作揖,“小侄请叔父早安!”
虽然吃相难看了些,礼却行的一丝不苟,马度连忙的扶起,“又不是外人,贤侄不必多礼,赶紧的上桌吃饭,回头我带你到书院去看一看。”
“叔父也请用饭!”
等马度坐了,他才重新的坐下继续的狼吞虎咽,马度在一旁看得苦笑不已,这位青年虽然样貌平平,吃起饭来更像是饿死鬼头投胎,可他的来头却大的很,乃是陆秀夫的后人,就是那个负少帝跳海的陆秀夫!
第782章 顺塔国
常茂在南洋可没闲着,很积极的拓展领土收降土著,尤其卖力的寻找马度在南洋标注的金矿。m.www.uu234.net
在寻找金矿过程的过程中,因为偏离了航道发现了一个叫顺塔国的小国,奇怪的是这个国家说的竟然是宋时的官话,衣着打扮、建筑家居也与中原类似。
对于探矿队的到来,这顺塔国表现的十分的敌视,甚至还进行了小规模的战斗。在经过了一系列冲突对抗、接触谈判的过程中才了解对方乃是故宋遗民。
崖山之败后,大批宋民乘船外逃至南洋,并推举陆秀夫的幼子陆自立为首领,以图复国。
后来南洋野人内乱,这些宋民再次迁移到一个叫顺塔的地方,陆自立自知复宋无望干脆趁机自立,在当地以耕织为业少与外国往来,颇有些“只知有汉,无论魏晋”意思。
一见到找上门的汉人,还以为是蒙元朝廷派来,自然心生戒备双方难免起了从图。当他们知道探矿队口中知道蒙元已经被赶回了漠北,现在占据中土的国度叫大明,而是皇帝是一个布衣出身的汉人,小小的顺塔国便立刻沸腾了。
有人欢欣雀跃奔走相告,有人哭天抢地朝着北方叩首不已,之后便准备香烛纸钱告祭先人。探矿队也从敌人变成了上宾,还被国王亲自召见热情款待。
探矿队里有一个常家的老兵,知道这顺塔国是故宋遗民所建,可能是出于好奇,便提及了马度的事情。
这位顺塔王在短暂惊诧过后,一口咬定祖上在渡海难逃之时,确实是有一支船队在风浪中迷失,还召集了几个老臣研究。
老臣翻箱倒柜的找来一堆的旧物,经过考证一致认定那位六如居士是陆丞相的远亲之后,而大明的徐国公按照辈分来说应该是国王的兄弟,双方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情感上无法割舍。
并且立刻将这个显得有些仓促的结论记录在册,谁敢否认国王便第一个跟他翻脸,同时派遣王子做使节向大明朝贡,途经渤泥时这位王子还专门拜望了一趟徐国公的妹婿妹妹,这才往应天朝见老朱。
他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老朱正忙着给乱臣贼子剥皮呢,只让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招待了他一番,然后就打发到马度这儿来了。
谁叫他和马度是“亲戚”呢,还是一位穷亲戚,要是不接收对自己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没有说笑,这位王子真的是个穷人。
只看他的行李和吃相便知道那顺塔国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就连身上这套还算体面的衣裳,听说都是在渤泥时大鱼儿给置办的。
果然在蛮荒之地立足不是那么的容易,张敏珠在澎湖置办产业网罗人才,就是为了大吴国的子民不用过的这么穷酸,提起张敏珠马度就恨得牙痒痒。
常茂来信说,张敏珠一行人到了渤泥之后,便提出要求借两艘船运点货,常茂知道是马度的朋友便一口答应,可船借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说是可能触礁沉到大海里去了。
马度要是信了才怪,用脚趾头也猜的到定是这个贪婪的女人相中火轮船,就用计骗走了,可怜那些操船的水手怕是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马度只能替他收拾烂摊子尽量的补偿他们的家人。
元宵佳节本该是热闹的时候,可大明的主人却在给老百姓添堵,因着城中肃杀的气氛,整个年过得都怪怪的,有条件的人家干脆就近到方山过节。
有钱的人来了,小摊小贩、唱戏唱曲儿的,杂耍卖艺的,都一股脑儿的跟着来了。尤其是书院第一次办灯会,还允许百姓进去参观,吸引的人就更加多了,人流如织车马簇簇比城里还要热闹。
“马公蛋,买马公蛋了!”老崔也在地上摆凑热闹,“嘴里不停的吆喝着招呼往来的路人!”
有认识的便过来笑着打趣,“你家的不是叫马侯蛋吗,啥时候又改叫马公蛋了?”
老崔嘿嘿的笑着:“侯爷变成了公爷,再叫马侯蛋那便不合适了,你们说是也不是,呵呵……”
陆恒闻言不由得回头瞧瞧老崔,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看看马度。
马度笑笑道:“那老汉是我家的佃户,我给力他制作松花蛋的秘方,因为没要他的干股,便一心想着为我扬名,就弄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出来。我为此苦恼不已,可是已经传开改是改不了啦,你若觉得好笑就笑吧,我不介意。”
“小侄不敢,叔父不仅能为社稷思长计又能为小民谋生路乃我辈之楷模,无论谁见了都要心生敬仰,又怎会取笑。”
这位王子虽然稍微穷酸了些,可是却相当聪明,在渤泥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学了一口还算标淮西话。
他的学问也不差,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顺手拈来,看来这顺塔国还没有把老祖宗的东西都丢了,堕落到和野人为伍。
“舒服,你还挺会拍马屁!”
陆恒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拍马屁是个什么意思?”
“呃……难道宋时没‘拍马屁’这个说法?那就八成是元时才有的,就是奉承人的意思。”
“多谢叔父指教!不过小侄并非是违心奉承,这两日在方山附近游览,只以为到了人间天堂,问了旁人方知从前这里一片荒芜,叔父短短十年便让这里翻天覆地,小侄是真心钦佩。”
陆恒又谈叹气道:“同是出海逃亡故宋遗民,叔父那一支却做得偌大的事业,即使只剩一人也能助圣君驱除鞑虏复汉家衣冠,而我等只能在蛮荒岛屿挣扎求活,还时不时的受野人欺辱,实在令人汗颜!”
“那偌大的事业不是我做的,复汉家衣冠更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了的,你这么奉承才让我汗颜,究竟有何事你不妨直言?”.
陆恒踌躇一下便道:“小侄确有不解,还请叔父解惑。为什么我等满心渴望的回到故国朝见大明皇帝,可为什么迟迟得不到召见,可是有哪里做错了,莫非是贡品太寒酸缘故。”
以老朱的虚荣心,但凡异国使节来朝几乎没有不见的,这是彰显上国天威的绝好机会,他喜欢看道那些使节在巍峨华丽的宫殿中目眩神迷虔诚谦卑的样子。
这次之所以不见陆恒,八成就是因为马度的缘故。老朱意思的很明白,你老家来人了我都不瞎打听还安排到你家里住,这是我对你的信任!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两人之间有打不开隔阂。
“见不见皇帝的对你来说没什么重要,反正朝贡关系已经确立了,令尊难不成还想着带着子民回归故国?宁**头不做凤尾,有你这么聪明的儿子,令尊应该糊涂不到哪儿去。”
“即使家父愿意,怕是大明皇帝也不愿意,国中之国即便是唐宗宋祖的胸怀,怕是也容不下!”
马度笑着打趣,“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大明皇帝不及他们二位似得。即便吾皇再英明,你们所求的他也给不了你们但是我可以,这才把你丢我这里。”
“叔父知道我们要什么?”
“求生存要发展,难道不是吗?”
陆恒喜道:“叔父英明!”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急不得的。”马度拍拍他的肩头,“走吧,先进书院,书院里有几个有趣的老头,若是知道你是陆丞相的后人一定会惊掉大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