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梦话
丫鬟从牧府走出，前往卖雪牛肉的摊子，大约需要一刻钟的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她发现雪牛肉被人购空，只能去往更远的地方。那只蓝瞳猫，可是牧野的珍宝，她必须要好生伺候。
夏秋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甚至有时间抬起头，迎着刺眼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静静地观察站在墙头的那只波斯猫。
柔顺的皮毛在阳光下泛起淡蓝的幽光。
“原来是一头妖兽，难怪食量那么大。”
夏秋眉头一挑，将装满雪牛肉的袋子扔上了墙头。
波斯猫满眼警惕，可扑鼻的香味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它一步步拉向雪牛肉口袋。
“很可爱的一只猫。”
夏秋忍不住赞了一句，当然，这并不影响他的指间闪烁寒光。
调走“半米阳光”那位女子，买完所有雪牛肉，只是为了在牧野既定的生活轨道之中，添上两抹不一样的颜色。这些颜色，最终会成为牧野心头的炸弹。
不过波斯猫，并不是牧野既定轨道上的一环。
它身受牧野喜欢，算是牧野生活中少有的激**彩。
如果它死了，牧野会生气，甚至会发疯。
习惯与激情，构成了牧野的全部生活。习惯被破坏，相当于为牧野投下慢性毒药。激情被毁灭，则是一场近似于毁灭的打击。
遭受毁灭打击，没人可以平静面对，牧野也不能例外。
这种精神层面的投毒和打击，没什么人能够接受，直白一些说，这太残忍，比酷刑更加残忍。
夏秋深谙此理，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喵~”
享受地吃着雪牛肉的波斯猫，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是断断续续的悲鸣。
高墙白灰，往下淌落血液，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夏秋眼睑微敛，抬步走出了这条街道。
他不准备再踏足这儿。
至于牧野的反应，完全可以交给牧府外那棵柳树上的那个摄像头。
这东西花了他10点积分，不过还算物有所值，因为它隐蔽性很好，不用担心被牧野发现然后毁掉。
“接下来，该去哪儿？”
夏秋找了一家小茶馆坐下，眸光落在斜对面的一家药店。
药店主人，名为苏小可，一个很清新的名字。
透过药店门扉，夏秋可以看到苏小可的身影，长得也很清秀，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算是人如其名。
“心态真好。”
夏秋弹了弹陶瓷茶杯，笑容微冷。
这个清秀男子也是孔玄炽手下的一柄刀子，手上人命不必牧野少多少，只是因为还挂了一个医师的身份，所以精神面貌比牧野要好许多。
夏秋还记得，当初从兴隆酒楼离去之后，抵达杏花街之前，就经过了苏小可的这家酒店。
想来也是那个时候，苏小可给身处杏花街的牧野放了信号。
“你就是夏秋？”
忽地，一阵风吹过夏秋的颈项，随后有阴影投下，令得夏秋眼前视野一黯。
“你是……”
夏秋扭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两眼来人，最后确定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女子姿容出色，身材高挑，一身紫裙神秘高贵，两条**浑圆笔直，闪着诱人光泽。
“如此外貌，又能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欺身近前……”
夏秋眼中的好奇之意更浓，“大燕的两位准少年至尊之一，灵虚学宗的无上天骄，徐胭脂？”
女子眼中跳过一抹光彩：“传言你很聪明，现在看来，确有几分。”
夏秋为徐胭脂倒了一杯茶。
他很认真地向夜倾城说过了，不想在牧野这件事上，看到夜倾城的力量。
所以徐胭脂应该不是夜倾城派来助阵。
因此，他很想知道，这位笼罩着神秘面纱的天骄女子，为何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听人说，若是再给你一点时间，你将追上我与唐折风，所以我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徐胭脂很直接，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隐瞒。
“得出答案了吗？”夏秋笑问。
“一半，”徐胭脂回道，“得出了一半答案。”
“说说看。”夏秋眯了眯眼。
“战力与修炼天赋，我没有与你接触太久，也没有与你交过手，所以无法评判。”
徐胭脂的脸和韩金很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过就想法而言，你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优秀。”
夏秋嘴角扯了扯，问道：“怎么说？”
徐胭脂说道：“你对付牧野的计策，不得不说，很有想法，看起来也确实没问题，或许很多人会认为当得起“优秀”二字。”
“不过，我想你忽略了一件事。”
“牧野，身为孔玄炽的影子，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哪怕你成功激起了他的杀意，他也不可能真的来杀你。”
“孔玄炽，一定会拦下他，哪怕孔玄炽派出拦阻他的人，根本蓝不下他，但也足够让你的计划失败。”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牧野会冷静下来，然后放下对你的杀意。宣泄愤怒和保留性命，显然是后者要珍贵一些。”
徐胭脂侃侃而谈，每一个字音都掷地有声。
夏秋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胭脂，嘴角微微上扬，笑中带着一分赞赏。
“不愧是大燕未来的无敌人物之一。”
徐胭脂眉头微皱，静候夏秋下文。
不过，夏秋接下来的问题，却让徐胭脂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夏秋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徐胭脂：“你会做梦吗？做梦的话，会说梦话吗？”
徐胭脂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问题的意义何在。
……
牧府，刚走进府宅的牧野，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浅浅的眼泪味道，她的贴身丫鬟也在哭。
牧野快步往丫鬟所在之地赶去。
入目所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血泊之中，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身影的眸子，如同蓝宝石。
“果然是这样……”
在他看到传信纸鹤，说肉摊的雪牛肉被人买完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夏秋！！！”
牧野几乎是咬着牙喊出这两个字。
第三十四章 医术问题
听说杀人杀多了，每到深夜时分，手上就会出现血色漩涡，被杀人的鬼魂将从漩涡中爬出索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牧野知道这是假话，因为他杀了很多人，但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他想，原因大概在于，他一直没觉得杀人是什么过错。
换句话说，在他的眼中，人命和草芥，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在杀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连杀心也不曾有。
不过这一刻，他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他觉得，这大概就是杀心。
夏秋勾起了他久违的怒火与杀意。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杀一个人。
这令他十分难受。
因为他不敢杀这个人，或者说，他不能主动去找到夏秋并将夏秋格杀。
他只能等着夏秋来杀他，然后将夏秋反杀。
这种滋味，让他难受到了极点，就像是有千百只蚂蚁，趴在他的心口，疯狂噬咬，可他却阻止不了。
好半晌，牧野终于平复下心绪，按下了心头的杀念。
“夏秋，我承认，你很厉害，哪怕我做到这种程度，你也没有冲动得跑来杀我。”
“不过，当你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能忍得住么？”
牧野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在夏秋杀死他视为珍宝的猫时，他正在右丞相府，听着那位“半圣”再三强调，不可主动对夏秋下杀手。
这一番谈话，让他付出了一只猫的代价，同时也给了他报仇的方法。
“半圣”给他下达了新的指令。
不过，牧野并不准备立刻动身去完成这个命令。
在此之前，他需要宣泄一下心中的郁气。
“牧……牧先生……”
丫鬟跪倒在地，因为磕了太多响头，所以额头满是伤痕，鲜血淌得满脸都是。
“我招你进府，只是为了让你照顾好猫，结果你连这件事都做不好。”
牧野眼中亮起一点火光，随后火势迅速增大，最后更是化为实质，将丫鬟团团裹住。
“你这种废物，真的没必要继续活着。”
牧野眼中倒映着火光。
火光由微弱变得炽盛，再慢慢衰微，最后归于灰烬，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
牧野就这么看了一个时辰。
然后，他走出了门。
……
小茶馆，徐胭脂还没弄明白，夏秋刚才问的那两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秋将茶壶中的最后一滴茶也给倒出喝掉，然后将目光转回了斜对面的药店。
苏小可似乎忙完歇息，所以药店中不再有他的身影。
“你在想什么？”徐胭脂问道。
她知道夏秋想杀苏小可，但不明白夏秋为什么会不立马出手。
毕竟杀苏小可并不困难。
悄悄在苏小可的药店中塞上一些假药，或者将一些毒药放置其中，就可以构成苏小可的罪状。
之后夏秋杀苏小可，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觉得夏秋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事儿，因为这并不难想。
“我在想，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想杀了苏小可。”夏秋呵呵一笑。
徐胭脂皱眉一愣。
她想错了？夏秋居然不想杀苏小可？可是从所知情报来看，夏秋并不是什么善人，苏小可参与了破坏酒馆、击伤秋白的事情，夏秋绝对会杀了苏小可才对。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现在就要杀苏小可？”
夏秋笑了笑，从怀中摸出几个铜币，放在茶桌上，随后起身往斜对面的药店走去。
徐胭脂觉得夏秋的想法有些难懂。
然后她跟了上去，想看看夏秋究竟要干什么。
“公子，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药店中的少年很热情。
“我想见你们苏医师。”夏秋说道。
“请稍等。”
少年看了一眼夏秋和徐胭脂，掩嘴一笑，望里屋跑了。
“他笑什么？”徐胭脂皱眉。
夏秋抬眼看着徐胭脂，终于知道，这位大燕的少年天骄，原来颇有几分深闺少女的特质。
“大概是觉得我们来找苏小可，是为了求子而求医吧。”
徐胭脂终于反应过来，俏脸却是没有像一般少女那样变得绯红，反而是添了两分冷意。
夏秋对此并不在意。
几息之后，苏小可走了出来，然后在看见夏秋的那一刹，整个愣住。
他没想到夏秋会先找上他。
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他修为在化神八品，就算不能对夏秋下死手，但也不会被夏秋所伤。
至于夏秋身边的那个女子……
苏小可认真打量了两眼徐胭脂，最后还是放下了戒心。
两个炼虚巅峰，不足为惧。
只是苏小可如果知道，这个穿着紫裙的女子，便是那个声震大燕的徐胭脂，恐怕会吓得双腿发软。
徐胭脂的修为，至少在化神五品。
至于徐胭脂为什么要隐藏修为，夏秋却是知道，不过并不打算提起这个话题。
因为徐胭脂将修为抑制到和他一样的境界，大约是想和他公平对决一番，看看谁的战力更强。
可是他现在没空去争这些。
“苏医师，好久不见。”夏秋习惯性地对苏小可打了个招呼。
苏小可有些不太自然，僵硬地点了点头，命令药店少年搬来两根凳子。
“苏医师，听说你医术很高明。”夏秋笑问。
苏小可皱着眉头，不知道夏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想问苏医师一个医术上的问题，”夏秋脸上笑意不减，“一个人如果夜晚多梦，而且还很喜欢说梦话，这算不算一种病？”
苏小可打着不变应万变的注意，点头道：“这算一种病了，医治的方法有很多，比如……”
“苏医师，我不想知道医治的方法，”夏秋笑着打断苏小可的话语，“我想知道的是，苏医师你遇到过吗？”
苏小可不明所以。
夏秋身边的徐胭脂却是瞳孔微缩。
她好像知道夏秋刚才问的那两个有关“做梦”和“梦话”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了。
苏小可还未说话，夏秋再次开口，对象却是药店少年：“可以帮我们烧一壶茶么？”
药店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在烧茶的时候，却还是偷偷听了夏秋与苏小可的对话。
第三十五章 别天神
咕噜咕噜……
茶盖被蒸汽顶起，滚烫的水汽氤氲一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呀，这么快就烧好了？”
药店少年一惊，因为太专注于偷听里屋的对话，竟然是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他快步走到茶壶边上，拿了一块厚布将茶壶从炉上端起，放在一旁。
“苏医师和那贵公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少年拿出一罐茶叶，嘴里低声嘟囔。
他刚才听了许久，也没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直都是些琐碎事情，什么梦话啊，什么梦境之类。
“苏医师，你听到过牧野说梦话，对吗？”
夏秋的瞳孔呈猩红色，像是三片彼岸花，散发着一种妖冶的气息，仿佛有摄人心魂之能。
这双眸子，有一个很有名的名字。
血轮眼。
这双眸子的原主人，也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物，名为宇智波止水。
这一双血轮眼，拥有一个极其可怕的能力别天神。
这是一种幻术，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直接入侵对方的大脑，并永久、彻底的修改对方的意志，号称“能让施术者所看见的人都化为他的傀儡！”，被誉为“最强幻术”。
这双眸子，在【诸天商城】中的价格相当高昂，需要数百积分，远不是现在的夏秋所能承担。
并且，夏秋也没准备真的长久拥有这双眸子，因为这双眸子虽然可以发动“最强幻术”别天神，但是冷却时间却长达数十年，并没有太大价值。
再者，他现在拥有直死魔眼，并不比这双血轮眼差。
所以，夏秋选择了下载一次性消耗品的血轮眼。
“我……我听到过牧野说梦话。”
从眼神以及表情来看，苏小可并没有任何异常，根本不像已经被夏秋所操控。
夏秋嘴角一勾，问道：“他说过些什么啊，苏医师？”
血轮眼光华流转，他没有让苏小可立马说话，而是在等待。
算着时间差不多，方才对苏小可下达了命令。
“我听牧野说过多次梦话，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有关右丞相……”
就在此时。
吱呀
药店少年端着茶水推开了房门。
苏小可不再说话，皱眉望向药店少年，眼中满是杀意。
“苏医师……”药店少年被吓得浑身发抖，“我只是来送茶水，什么也没听到。”
夏秋站在苏小可身后，将一柄短刀悄然收回衣袖。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屋中，正好让短刀刀刃反光，恰巧被药店少年看到。
咕噜。
药店少年咽了口唾沫，感觉口干舌燥，整具身体都没了力气。
“行了，你出去吧。”
苏小可以眼神示意少年放下茶水，然后赶紧滚蛋。
药店少年倒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房间气氛太诡异，让他如坠冰窖。
只是，在他转身关上房门的那一刹，他瞳孔猛然一缩。
猩红。
一缕猩红的光从他眼中闪过。
“呼”
夏秋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双猩红眸子也恢复了正常。
这双血轮眼，还真是有些可怕，即便是他，也差点驾驭不住。
“如果我现在是化身境界，倒也不必如此辛苦算计。”
夏秋轻叹一声。
完整的血轮眼，几乎没有修为限制，可他现在下载的是一次性消耗品，限制就不可避免。
最大的限制，便是“别天神”不能对高于他一个大境界的人使用。
牧野恰好高他一个大境界。
所以他只能换条路。
利用“别天神”操控苏小可，让苏小可说出牧野曾在梦话中吐露有关右丞相孔玄炽的事，再让药店少年隐约听见，并让药店少年认为苏小可是被他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胁，这才说出实话。
最后，再用“别天神”操控脑海中已经留下了这些想法记忆的药店少年，让他不经意间将这件事说出去。
这样一来，夏秋的目的也就达到。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徐胭脂苦思良久，终于还是没能想出答案，只能开口向夏秋询问。
“你说。”夏秋微笑。
“第一，你用神秘术法操控了苏小可和药店少年，接下来你会将苏小可藏好，营造出苏小可被迫泄露秘密，心生畏惧而潜逃的假象。”
“这一点，并没有任何问题。关键在于，药店少年必须要待在长秋，用来传播这件事情的始末。那个时候，孔玄炽必然会派典狱司的人来盘查药店少年，你应该知道典狱司的手段，他们一定能调查出来，药店少年遭受了幻术。”
“一旦如此，你的计划将化作泡影。”
夏秋的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
他很认真地听着徐胭脂的每一句话，并对这些话予以认可。
的确，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那是对别人而言。
再高明的幻术都会被发现，但“别天神”被誉为“至强幻术”，从某种层面来说，这是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术法。
以长秋典狱司那群人的能耐，没可能检测出“别天神”的施法痕迹。
“还请指教。”
徐胭脂面带恭敬，满眼虔诚。
“我刚才所施幻术，便是超脱境至尊也无法检测出，”夏秋看着微微皱眉的徐胭脂，很认真地笑了笑，
“你可以说我自负，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本。”
徐胭脂蹙起的眉终于还是舒展了开来。
她了解过夏秋，知道夏秋不是一个喜欢拿命去赌博的人，所以夏秋既然如此自信，那么就绝对有自信的理由。
所以她将这个问题按了下去。
“还有一个问题。”
徐胭脂眼中疑惑之色很浓，显然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问题，更加让她困惑难解。
“你设计这一切，无非是想让孔玄炽觉得牧野出卖了他，然后借孔玄炽的刀杀了牧野。”
“可是……修士一旦踏入了养气境，身体素质就会大幅增强，很少会存在疲劳感，所以睡觉打呼、做梦、说梦话这些事情，发生几率都会大大减小。”
“像牧野这种达到化神巅峰的修士，更是不可能说梦话，而且还是做梦说出那么隐秘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皂滑弄人
徐胭脂认真地看着夏秋，似乎想从夏秋的眸子中看出问题的答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很可惜，夏秋眸子就像一汪深潭，除了在听她提问时，偶尔泛起一圈赞赏的涟漪，便再无其他。
“牧野不可能说梦话，孔玄炽一定很清楚这件事，所以他不可能杀了牧野，甚至不会和牧野起矛盾。”
徐胭脂想要知道，夏秋究竟如何作想。
“静一静。”
夏秋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边，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株蔷薇上，
“徐胭脂，你静下来想想，你疑惑的这个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
徐胭脂顺着夏秋的目光望去，看着一株开得正艳的蔷薇，微微一怔。
长秋的秋天，天气一向不好，怎还会有这样一株蔷薇盛开？
她起身，走到窗边，仔细观察这株蔷薇。
目光凝在一大片砖瓦上面。
“原来是这样……”徐胭脂恍然。
这株蔷薇从砖瓦中破土生长，历经了种种磨难重压，这才得见天日。长秋的恶劣天气，与幼时的重压相比，有些不值一提。
所以，这株蔷薇能够傲立风霜。
“这株蔷薇，一直承受着艰苦磨难，应该活得很累吧，尽管开得鲜艳，但是位置却很不好，只能博得一两人的欣赏眼光，所以它应该活得很累吧？”
夏秋叩打着木桌，轻声说道。
徐胭脂心头划过一道明光。
这道明光叩开了她的一扇门扉，令她豁然开朗。
“是了，一般的化神巅峰修士，当然不会说梦话，但是牧野不同。”
“他是孔玄炽背后的影子，背负了几十年的压力，即便如今繁花锦绣，但终究是见不得阳光，连衣锦还乡也做不到。”
“压力很大的人，睡眠质量通常不高，也更容易讲梦话。牧野活得这么累，即便修为很高，也有可能讲梦话吧。”
徐胭脂眼中闪过精芒，像是一只受困的鸟儿脱离了牢笼。
“不需要百分百肯定，只需要有这种可能，就足够了。”
“孔玄炽只要猜疑牧野，就必定会派人监视牧野。”
“牧野之所以能在阴影中活得安稳，很大原因就是孔玄炽一直信任他，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一旦孔玄炽有不信任他的表现，他就会害怕，心头就会急躁，再加上生活习惯被破坏得残缺不全，也许就会引发他的杀意。”
“那个时候，即便有丞相府的人拦他，他也会先杀丞相府的人，再不顾一切地来杀你。”
“因为不管怎样，他和孔玄炽之间的利益关系，都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关系纽带出现裂痕，孔玄炽就一定会换一个影子，作为原影子的他，只可能拥有死亡的结局。”
“既然都是要死，他还不如先来杀了你，一泄心头之恨。”
啪啪啪……
夏秋鼓了鼓掌，徐胭脂分析得很正确。
听得掌声，徐胭脂方才从推理的境界中退出，再看夏秋之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种感觉……
就好像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被引荐到灵虚学宗，第一次看到那些拥有翻天倒海之能的前辈大能的时候，心中的那种悸动感觉。
“你应该还有一个问题。”
夏秋看着徐胭脂，后者瞳孔微缩，似乎是惊奇于夏秋怎么像能看穿她心思一样。
“是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徐胭脂说道，“为什么会选择苏小可？”
看着夏秋表情有些怪异，徐胭脂以为是自己表述不清，不由再次开口：
“苏小可和牧野虽然都是孔玄炽手中的刀子，但私下关系似乎并不好，借苏小可的嘴巴说出牧野晚上讲梦话这件事，总归有些不靠谱。”
“呃……”夏秋表情愈发怪异，像是在憋着笑。
“怎么了？”
徐胭脂皱眉不解，难道是自己这个问题很可笑？一念及此，她又仔细思考了一遍，确信自己的想法并没错。
“你看过牧野和苏小可的资料？”夏秋没有直接回答徐胭脂的这个问题。
徐胭脂点了点头：“灵虚学宗有搜寻情报的机构，这二人的卷宗都在这机构中。”
夏秋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你们灵虚学宗的情报机构，比之鹰眼如何？”
徐胭脂不解。
鹰眼是长秋最大的谍子机构，归大燕皇帝直接掌控，不过现在已经被孔玄炽握住大权。
“自然是鹰眼厉害许多。”她如实回道。
夏秋眼中笑意更浓，道：“那你知不知道一件事，鹰眼中有关牧野和苏小可的卷宗，也和你们学宗的卷宗一样，写着两人私交并不好。”
徐胭脂想到了什么，不过她有些不敢相信。
“枕边人才会知道有没有讲梦话，讲了什么梦话，这就是我选择苏小可的原因。”
夏秋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苏小可，笑容玩味。
“如你所想，苏小可和牧野是一对，他们每个月都会有三天，悄悄约会。当然了，具体情节我就不描述了，害怕你接受不了。”
徐胭脂的脸有些红。
她难以想象，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可以……
“于你看来，这件事的确很不可思议，但是……”夏秋勾了勾嘴角，“如果你活得够久……嗯，如果你能活个几千上万年，也许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毕竟那个时候，这种事会很多很多，你也可能会有一颗腐女心，成天期待着身边的那个男人有一个男朋友。”
徐胭脂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期待如此龌蹉的事情？绝不可能！
夏秋对此表示接受，毕竟徐胭脂并不是一个现代地球人。
“每人能保证以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夏秋笑着说道，“就比如牧野和苏小可，他们以前会保证自己不爱上对方吗？”
徐胭脂觉得夏秋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不过好像有哪儿不对？
果然，夏秋接下来的话，让她不知如何作答。
“徐胭脂，在你遇到真爱以前，也许你会一直认为，你将来会爱上某个男人。”
夏秋开着玩笑。
是了，仅仅是玩笑而已。
毕竟他虽然是一个现代地球人，但是并不喜欢“皂滑弄人”。
第三十七章 女子剑
徐胭脂走了，回了灵虚学宗，原因倒是没有细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好在夏秋也不怎么感兴趣，并且也大概能够猜出一二。
苏小可还在收拾行李，他既然泄露了秘密，自然要畏罪潜逃，逃亡就需要很多东西，比如金币。
所以夏秋看着苏小可装了很多金币。
似乎是看久了失去了性质，夏秋从房间中找出纸墨笔砚，将一张宣纸铺展开来，写下了三个字。
不是其他，正是“苏小可”三字。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对苏小可有了什么别样心思。
这三个字上，带着血淋淋的杀意。
夏秋熟练地将宣纸卷起，放进一只传令纸鹤内，而后将其放飞。
做完这一切，夏秋上了一辆马车，命令车夫往长秋城外去。
……
牧野第二次来到杏花街。
第一次来这儿，他完全只是因为孔玄炽的命令。
这一次，出除了命令，更多的是他自己想，他想让夏秋堕入痛苦的深渊。
“听说那个名叫秋白的少年，拥有者百年难见的极品天赋。如果我废了这少年的修行天赋，你会怎么办呢？”
一念及此，牧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
死了是一了百了，残了才是痛苦一生。牧野深谙此理，所以他不杀秋白，只让秋白陷入无止尽的痛苦。夏秋整日看着痛苦不堪的秋白，只可能生出一种情绪。
愤怒。
无休止、不可遏制的愤怒。
人的愤怒一旦到了顶点，那将如一头野马，冲破理智的缰绳，干出谁也不可预料的事情。
比如，发疯一般找上门杀他。
“夏秋，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更忍得！？”
牧野冷笑一声，一步踏入杏花街。
他的身影在进入杏花街的那一刹那，消失在了阳光之下，融入了不可见的黑暗。
他在黑暗中漂流游荡，缓慢而坚定地到达杏花街尽头。
视线所及，是一座半坍塌的酒馆。
现在还能闻到酒香，那是被他亲手打破的酒坛淌出的好酒。他其实挺喜欢这种名为江小白的酒，可惜必须亲手毁掉，这曾让他颇为遗憾。
神识一点点探出，越过酒馆废墟，渗入夏秋和秋白居住的庭院。
庭院中有一株梧桐。
梧桐树下，少年秋白并没修炼，而是在摆弄一些奇怪的器件，看模样应该是在酿酒。
“呵呵”
牧野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远方一阵细微的声音传入他耳。
这声音像是蝴蝶闪动翅膀。
传令纸鹤？
牧野停下脚步，神识锁定即将飞入酒馆后院的纸鹤，将这只纸鹤拦截了下来。
这种传令纸鹤，隐蔽性其实很不错，但难以瞒过他的耳朵。
“夏秋么。”牧野发现了纸鹤上有夏秋的气息，眸光又阴沉三分，“真是想看看，你有什么阴谋诡计，要传达给那个天才小子。”
说话间，他捏碎了纸鹤，取出了内部的纸张。
噙着冷笑将卷成条的纸张打开。
然后他的笑容冻在唇上，像是冬夜的坚冰，久久不能融化。
苏小可。
纸张上面居然只有“苏小可”三个字。
这三个字上，带着透骨的杀机，还有……
牧野看着纸张右下角的那一滴血色，这是苏小可的血，这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原来，这只传令纸鹤，根本不是给秋白，而是给他的。
这一刻，牧野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是被监视了吗，不然怎么像是所有踪迹都被夏秋捕捉？
“难怪那位“半圣”如此忌惮你。”
深吸一口气，牧野眼神复杂。
他是化身巅峰修士，除了涅境高手亲自跟踪监视他，否则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只可能是夏秋在推演。
可怕的是，夏秋推演得完全正确。
就连他和苏小可的亲密关系都推演正确。
这十分可怕！
吐出心中浊气，牧野在酒馆后院盘旋窥伺的神识，迅速撤出。
倒不是他对夏秋的可怕感到畏惧，从而不敢废掉秋白继续与夏秋为敌。
而是他要去救苏小可。
他很清楚夏秋的这只传令纸鹤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让他在激怒夏秋与苏小可的生命之间做个抉择。
现在，他选择后者。
如果说波斯猫是牧野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与激情，那么苏小可就是他世界中唯一的阳光。
影子，需要阳光才能长久存在。
牧野双脚猛然用力，身子如炮弹一般飞出，一息便冲出了梧桐街。
不过，牧野没有注意到，酒馆后院那株梧桐树上，有一块块细微的寒冰。
这些寒冰在牧野离开后融化，滴落在秋白的头上。
“昨晚有下雨么？”
秋白疑惑地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见到。
夜倾城从梧桐树上离开，款款落在牧野刚才驻足之地，将那张已成齑粉的宣纸揉成一团。
碎冰将这张宣纸复原，现出其上的“苏小可”三字。
夜倾城瞳孔微缩。
苏小可和牧野的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其中并不包括她。
所以她很好奇，夏秋是怎么知道这两人的关系？
并且还利用这层关系救下了秋白。
“全靠想当然的推演？”
夜倾城有些不能接受，因为这几乎已经超出了推演的范畴，用预知未来来形容或许更加准确。
……
一辆马车悠悠地在长秋的街道穿行。
驶过长秋城门。
停在郊外的一条河边。
树影婆娑，还有秋风撩起的“沙沙”声，河里偶尔翻起一两个水花，却是一副安谧祥和的图卷。
然而，这幅图卷终于还是被打破。
一道寒光，惊艳长空，斩落万千落叶枯木，直指夏秋后颈。
夏秋握住寒蝉刀，手腕一抖，刀尖迎上疾驰而来的剑光。
砰。
剑光落在河中，竟是直接将河水截断。
一剑断江河，至少也是涅境伟力。
“这一招剑法应该脱胎于流沙秘术“千里割人头”？”
夏秋收刀回鞘，淡笑着望向身后密林深处的黑暗。
“不是脱胎，这本来就是流沙学宗的“千里割人头”啊，”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不温柔不软糯，反而带着两分男子的硬气。
第三十八章 铜炉火
树叶沙沙作响，一道人影踩着枯木腐叶，自黑暗中走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有一种极冷的气质，却穿了一身与气质极不相符的大红衣裳，就像一块包在火里的冰。
紧身红衣，将她的身材完美衬托，倒是一具完美身材。
只是脸上有伤疤，很密集的伤疤，像是被人用刀剑在脸上划了几十次。
右半边脸庞狰狞不堪。
但是通过其完好的左脸，不难判断出其受伤之前的容貌，或可用国色天香来形容。
“流沙学宗秘技“千里割人头”，气势磅礴，决绝往前，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搏命招式。你刚才用的并不是真正的“千里割人头”。”
夏秋说得很肯定，因为他很清楚，这女子出剑不过是为了试探他，实在没有必要自损八千、
红衣女子掀了掀唇，笑道：“我说过了，这就是流沙的“千里割人头”，不过是敛了一些烈性，让它不至于对我造成太大损伤罢了。”
夏秋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不至于造成太大损伤，即是说依然会造成损伤。
只是为了试探，竟然会允许自己身体受损。
“天地铜炉有一女子，名为陈渔，性烈如火，是个疯子般的人物，被称为“女子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夏秋轻声赞道。
红衣女子陈渔眉头一竖，笑了两声：“疯子般的人物？这个形容，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夏秋静静地看着陈渔，等待着这位女子开口。
不过陈渔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夏秋无所谓地转过身，捡起一颗石子，百无聊赖地打起了水漂。
陈渔皱了皱眉，道：“你现在算流沙学宗的人，难道不应该称呼我一声校长？”
夏秋又扔了一颗石子，方才扭头笑道：“你心中难道不清楚，你我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身为铜炉残兵的陈渔，第一次遇见敢用这种口吻和自己说话的年轻修士。
只是，她刚才也是和夏秋开个玩笑，对于夏秋这句话倒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她和夏秋的确只是合作利益关系，夏秋没必要真的尊她敬她。
“你果然如那家伙说的一样，脾气秉性有些让人讨厌。”
夏秋不置可否地一笑。
他当然清楚陈渔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夜倾城，这两人一个修冰一个修火，能够合得来才是有鬼了。
“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不只为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已经将流沙密室中的术法全部掌握？”
夏秋平静地问道。
陈渔不冷不淡：“你既然猜到我找你，有试探这一层意思，不如再猜一猜第二层目的，听说你很善于猜测。”
“我不了解你，我也不是神。”夏秋的语气有些冰。
他要推演猜测，总得了解那人的性格，这才能大致猜测那人的心路历程以及本能反应。
如今，他只是在药店察觉到了陈渔的气息，并且没发现陈渔对他有敌意，同时联系夜倾城曾说近日会有流沙高层找他，这才租来马车到了这里。
刚才陈渔现身，他才最终确定陈渔的身份，还没来得及让系统调出陈渔的全部信息，现在陈渔让他来猜，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真是有点儿意思。”陈渔没有继续坚持，“我想让你帮个忙。”
“杀了孔玄炽。”
夏秋挑眉，认真地说道：“我杀不了他，至少现在杀不了。”
陈渔轻笑两声，道：“我自然不是要你现在杀他，只要在我死之前，那就可以。”
夏秋看着陈渔，勾起嘴角，道：“那你可亏死。就算你不让我帮忙，我也会去杀孔玄炽。”
孔玄炽想杀他，所以他也会想杀孔玄炽，没有什么太多道理可讲。
“你还真是睚眦必报。”陈渔打趣。
夏秋不置可否，笑道：“如疯子一般的人物形容你很准确一样，睚眦必报这个词语，形容我也很准确。”
陈渔没有继续和夏秋纠缠不清。
她沉默了一会，眼神变得十分认真。
“你应该知道我对孔玄炽的恨，我做梦都想杀了他，可是我杀不了他，永远也没这个机会和可能。”
“你不一样，你是和徐胭脂、唐折风一个层次的人，杀死孔玄炽，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所以，我请求你，杀了孔玄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伸出双臂，拱手，弯腰，行大礼。
夏秋弹了弹手指，然后点了点头，只是没忘补充一句话。
“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做亏本买卖。”
陈渔点头：“我会为你护道。”
夏秋瞳孔微缩，有些惊奇于陈渔会说这样的话。
一位真正的天才，想要成长到一个恐怖的层次，通常需要一个护道者，可以保护他们不在幼苗时期被摧毁。
好的护道者，基本算是天才的贴身护卫，甚至说是保姆也不为过。
陈渔这么一柄性烈如火的“女子剑”，居然甘心做他的护道者，可想其对孔玄炽的恨有多么浓烈。
“你还能坚持多久。”
夏秋心头闪过一道亮光，有些明白陈渔为什么会那么疯，一道试探剑意也甘愿自损八千。
陈渔的身体应该是出了大问题，寿元无多。
所以陈渔修了一种术法，这种术法很特殊，能通过吸食她身体的伤势，为她强行提升战力。
她想用这种方式杀了孔玄炽。
可她来了长秋之后，也许是和孔玄炽有过交手，也许是连孔府都没能突破进去，反正是知道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哪怕她伤势重到身体承受不住那一天，战力也不足以杀死孔玄炽。
所以她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三年，三年之后，我会死。”
陈渔如实回答，毕竟夏秋是承载她所有希望的人，她觉得有必要给予夏秋最高的尊重。
夏秋看着潺潺流淌的河水，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摇了摇头。
陈渔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夏秋有什么理由拒绝她的护道？
“我不需要护道。”
夏秋看着陈渔，这柄“女子剑”就像“天地铜炉”中燃得最盛的那把火，只是如今快要熄灭了。
第三十九章 梦魇
烟火，提起来就多少有些伤感，因为绚烂到极致后，逃不过凋零的惨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陈渔就像是一把烟火，已经经历过了辉煌，如今乘上了通往死亡的列车。
当然，夏秋没那么伤春悲秋，不让陈渔为自己护道，也是有着其他原因。
“你需要活久一点，”夏秋转身看着陈渔，“三年护道，对我来说不过锦上添花，你活得长久一些，于我方是雪中送炭。”
“你应该明白，不管是什么时候，雪中送碳都要好过毫无意义的锦上添花。”
陈渔微微皱眉，有些无法理解夏秋话语中的含义。
三年时间，以夏秋的天资，足以突破到涅境界，到了那个时候，凭借超强战力，夏秋想要斩杀孔玄炽，并不会很困难。
正因如此，孔玄炽一定会不停想办法扼杀夏秋，不让夏秋真正成长起来。在此过程中，夜倾城没法过多地保护夏秋。所以她为夏秋护道，是最好的一条道路。
这本来就是雪中送炭，何来锦上添花一说？
“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夏秋看着陈渔，“孔玄炽现在若想杀我，需要越过一座山，这座山叫大燕皇帝。”
陈渔眼中不解之色更浓。
孔玄炽乃是大燕皇帝的宠臣，夏秋算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大燕皇帝的机甲军团计划。”夏秋笑道。
陈渔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造出机甲来了？”
夏秋的摇头让陈渔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不过夏秋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释然。
“我没有造出完整的机甲，只造出了一条手臂，算是半成品吧。”
“对现在的我而言，这具半成品可比成品要好用得多。”
说话时，夏秋不由得笑了笑，感觉有些幸运。
这具半成品来得很及时。
如果他什么都没造出，那么大燕皇帝不会有太多纠结，绝对会倾向孔玄炽。若是他造出完整机甲，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君王干得也相当熟稔。
不过他恰好就造出一具半成品。这具半成品给了大燕皇帝打造一队钢铁军团的希望，同时也让他有了莫大的价值。
整个天下，除了他以外，再无第二人能够将半成品完善为成品。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燕皇帝绝对会保他，孔玄炽想要杀他，基本不可能。
等到他不得不造出完整机甲时，他也差不多到了涅境界，完全有了自保之力，天下各处都可去得。
所以，他才会说陈渔护道他到达涅，不过是锦上添花，没什么实际意义。
但如果陈渔能活得更久，那对他的作用就将发生质的变化。
显然，陈渔也终于明白了夏秋“锦上添花”的意思。
同时，她也想到了夏秋想让她如何达到“雪中送炭”的价值。
她是一把火，从生下来就是这样，所以“那个人”领导的天地铜炉还在时，她在其中便拥有很高的威望。
因为于铜炉而言，火焰乃是不可或缺之物。
如今天地铜炉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但大燕各地，总还散落着几柄铜炉残兵。
这些残兵都是心念天地铜炉，一旦有人起势，必然会再造铜炉。
在很多人心中，她都是拉开起势大幕的那个人。
不过她沉寂三十年，一直没这么做，因为她很清楚，以这几柄残兵，就算再铸造起一座铜炉，也远不如之前“那个人”领导的那一座，对上此刻的大燕帝国，只能沦为牺牲品。
所以陈渔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我承认，你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那个人”，但只是有可能，我不敢赌。”
夏秋早已料到陈渔会如此说，微微一笑，却也毫不在意：
“我不需要你召集另外的残兵，铸造一座全新的天地铜炉。我只是想让他们写出各自掌握的术法经文。”
“以你的召集力，应该不难做到这件事？”
他这是退而求其次，只要得到了天地铜炉曾经的功法秘术，再借系统之能窥破漏洞，强化升级，那他就有了一座无上宝藏。
依靠着这座宝藏，他有信心让那几柄铜炉残兵归顺。不过，前提依旧是要陈渔站在他身后。
“我可以做到这件事。”
陈渔的回答没有让夏秋失望。
夏秋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去了。
“哦，对了，你最好尽快把这些功法秘籍送过来。那个时候，我有东西给你。”
陈渔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夏秋看了看陈渔毁掉的右半边脸庞，笑道：“你本是美人，没必要这个样子。”
陈渔一愣，没想到夏秋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你将依靠自身伤势提升战力的功法弃了吧，否则你应该活不过五年。”
“五年的时间，我能成长到哪个地步，我也不知道。所以，还希望你尽可能活久一点。”
夏秋说的很认真。
三年之内，他有自信突破到涅境界。五年之内，更有自信到达涅巅峰。
但是对于破入超脱境界这一事，他不敢肯定。
倒不是说他不够自信，而是超脱这个境界，实在太过玄奇，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
古籍有载，过往有一位人祖，八过超脱境界而不入，卡在涅巅峰足足十九年。
足可见超脱境之玄妙。
“我明白。”陈渔点了点头。
夏秋嗯了一声，走出了这片密林，登上了那辆等他许久的马车。
进入车厢，他摸出了一块光滑的镜片。
……
牧野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姿势回到的府宅。
踏进府宅，关上大门的那一刻，他贴着朱红大坐了下来。
当他离开杏花街，匆匆赶到苏小可药店的时候，药店中已经空无一人。
找到药店里那个少年时，方才知道，夏秋真的来过药店，并且用刀架在苏小可脖子上进行威胁，逼迫了苏小可说出很多事。
苏小可还说他曾经在睡梦中说出过孔玄炽的事情。
“苏小可，你这是背叛……”
牧野望着湛蓝的天空，无力地动了动嘴唇。
他感觉脑子很乱，心中满是无力感。
这一刻，这位手上染了无数鲜血的杀手，竟然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无助。
第四十章 红了眼的野兽
苏小可的背叛，紧接着就是孔玄炽的猜疑，接下来就可能是孔玄炽的屠刀……
牧野看着湛蓝的天空，想到了很多，以至于澄澈的天空在他眼中，都变得灰蒙蒙的一片阴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了几十年的影子，本以为再过一段时间，帮助孔玄炽完成心愿后，就能从阴暗走向阳光，依靠孔玄炽得到一个光鲜的位置，有一份不错的俸禄，然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此外，还能和苏小可结为连理。
他幻想过很多次和苏小可名正言顺在一起的景象。
洗过澡后，他和苏小可俩并肩躺在床上，房间静悄悄的，他会狡黠一笑，翻身再次将苏小可压在身下。床咯吱咯吱作响，桌子上有喝到一半的千杯酒，纸一团团缩在墙角，绿萝正茂，而他结实的胸膛大汗淋漓，苏小可坐在他的身上有欲有求。
两具身体在朦胧的灯光里沉默无言，可爱的波斯猫蹲在窝里歪头看着我俩，从床上到厨房，再到客厅，仿佛要把彼此塞进对方的身体，隐约雷鸣，雨覆云翻，喘息声流了一地。.
他曾但盼时间能止，留我于此，一心向你。
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这些泡影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会这样！？”
牧野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天咆哮。
他就坐在门槛上，靠着朱红的大门，一直到了黄昏。
看着天边的彩霞，以及渐渐侵袭的黑暗，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可能是孤独。他三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孤独。最开始成为杀手，他也曾孤独。后来慢慢习惯，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苏小可的出现让他三十年都没尝到孤独的滋味。
如今苏小可离去，还是以那种方式离去，让他一下子觉得很孤独。
也许是三十年未曾体会的孤独倾巢而出。
这无边无际的孤独像是不可抵挡的洪荒猛兽，无情地撕扯着他的心脏。
“起风了？”
夜幕终于四合，牧野忽地感觉很冷，如同孤独一般，他很久没觉得冷了。
所以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冷，也忘了遇冷第一时间该怎么办。
大约过了几息，他才跌跌撞撞地从门槛上站起，踉踉跄跄地往房间走去。
从黄昏看到黑夜，他的心像是落地的玻璃瓶，满是裂痕。
很多人都不会喜欢一个人坐在门口，看着太阳慢慢落下，看着黑夜慢慢包裹世界，因为这种守尽黄昏无人识的感觉，真的会给人的精神一种巨大的伤害。
毫无疑问，牧野现在就是这种伤害下的患者。
他不知道怎么去抵挡这种伤害，也不知道怎么去缝合伤口。
这比神识攻击更加可怕。
牧野麻木地爬上床，闭上眼睛，却都是苏小可的样子。
最后，他昏沉睡去。
梦中也都是苏小可的模样，此外孔玄炽也会偶尔冒出来，对他露出一个杀意凛然的笑容。
“孔玄炽，我不要再做你的影子，我不要再做你手中的刀子，我不要再为你杀人，我不要……”
牧野双眼紧闭，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被人蒙住了口鼻，四肢不停抖动，浑身都在冒汗。
“呵呵！”
光滑的镜面将牧野的状态完美呈现。
夏秋看着正说梦话的牧野，笑容冷冽。
通过安装在牧府外的监视器，他可以轻易捕捉到牧野的状态。
如他所料，牧野积压了三十年的负面情绪，在今天全面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可阻挡。
在三十年负面情绪的冲击之下，牧野说梦话了。
牧野以前的确没有说过梦话，但这一次，他真的说了梦话，并且内容正是有关孔玄炽。
夏秋将镜面合上放在一旁，目光落在了一颗又一颗透明的晶体上边。
这种名为记忆水晶的东西，可以将牧野刚才的状态全部刻录，并且只需注入些许灵力，就可以完美再现。
有纸鹤振翅。
一只传令纸鹤，携带了一块记忆水晶，飞向了孔玄炽的丞相府。
剩下的记忆水晶，则是被全部打碎。
夏秋没有选择将这些水晶传到外界，因为这样等于坏了孔玄炽的名声，将孔玄炽给推入深渊。
如果孔玄炽因此发疯，拼了命要来杀他，这个结果并非他所乐见。
当然，这不代表这些记忆水晶就没用。
碎掉的水晶，也能呈现出牧野的一部分状态，虽然不能为孔玄炽一事提供实锤，但也足够引人遐想。
有人遐想，议论声就不会停，然后孔玄炽就会想制止这些议论声。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牧野在这个世界消失。
“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夏秋取下了挂在胸口的白色光球。
红衣女鬼应声而出，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她的修为已经很高。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红衣女鬼笑了笑。
“将这枚药丸给牧野喂下去。”夏秋递过了一枚红色药丸。
红衣女鬼看了看药丸，不解皱眉：“这是提升战力的药丸？”
夏秋点了点头。
孔玄炽看过记忆水晶，绝对会当机立断，派人去杀牧野。并且，孔玄炽会保证这些杀手和牧野战力相当。因为只有这样，杀手才会和牧野同归于尽。
只有这样，这些杀手才不会说出多余的话。
夏秋自然不会让孔玄炽如愿。
一旦牧野吞下药丸，战力将在短时间飙升，到时候将以几乎不受伤的状态杀了这些杀手，一路杀到杏花街。
“牧野和孔玄炽狗咬狗，这自然是我乐见的事情。”
“不过，牧野曾让我心中生出不平，让他被孔玄炽杀死，总归是不够解气。”
“所以还是亲手杀掉他比较好。”
夏秋话语平淡。
他并不觉得这很残忍。
陈渔曾说他睚眦必报，他对此并不否认。
红衣女鬼看了看夏秋，有些担忧地说道：“你就不怕你被牧野杀死？”
她佩服夏秋的一系列谋划。与此同时，她也十分担心，毕竟夏秋谋划的最终目的，只是逼牧野来杀他。
可是，牧野可要比夏秋高上一整个大境界啊。
夏秋弹了弹手指，笑道：“我所做的一切，除了逼牧野来杀我，还让牧野变成了一头野兽。”
“而野兽……通常是敌不过人的。”
第四十一章 腰挎长刀
一片片残破的记忆水晶，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在夜幕下飞跃翩飞，落入一座座深深庭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些庭院的主人，或为王公贵族，或为朝廷重臣，皆是站在长秋这座金字塔顶尖的人物。
他们往破裂的记忆水晶中输入灵力，看到了一幅幅画面。
于是他们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他们不知道这记忆水晶是从什么地方流露而出，并且也根本不想知道。他们只需要明白一点就足够这些记忆水晶，可以成为他们掀翻孔玄炽地位的撬棍。
尽管这里面有很多都是孔玄炽的“党羽”，不过权利这东西，谁会嫌大呢？
不过这些人不知道，他们的一切动作，都被一个个手背上刻印了鹰眼图案的人注视，并快速传到了鹰眼总部，记录成案，并以最快的速度交到了孔玄炽手上。
被大燕人民成为“半圣”的孔玄炽，看着手中的文案，双眼微眯，缝隙间有风雷疾行。
他早已收到那块完整的记忆水晶，不过直到现在，方才真正动了杀心。
牧野，真的留不得了。
“居然真被你逼到这一步啊。”孔玄炽靠着一张椅子，悠悠叹了一声。
他和夏秋，都想逼对方主动出手，这是一场博弈。
令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意外，这场博弈的胜者是夏秋。
“大人，现在！？”
十位黑衣杀手已然整装待发，腰间长刀寒意逼人。
“下手利落一点，毕竟也跟了我几十年。”孔玄炽轻声道。
得了命令，十人眼中皆有狠厉闪过。
他们都是影子。作为影子，都很羡慕牧野，能够攀附上孔玄炽。此刻，他们即将亲手杀死牧野，这也意味着他们取代牧野的时候到了。
牧府庭院，原本铺满一地月光皎洁，忽然就暗了下来，却是天上明月被一团乌云遮住。
寒风吹得有些诡异。
牧野床上惊坐起，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在汗水里打了个滚。
吹了口气，门户自然掀开，庭院中的景象暴露在他眼底。
冷风刮树，让树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狰狞可怖。
牧野摇头笑了两声。
“孔玄炽的动作还真是快。”
随后，他又愣了两秒，觉得这番说辞不太准确，又改了口：“应该是夏秋的动作太快才对。”
话音刚落，庭院中多出十条影子。
牧野抬眼望去，那十双眸子还算纯净，没有什么沧桑，应该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吧。
他有些想起几十年前的自己，好像也是这么意气风发。
不过这不代表他会甘愿献出自己的项上人头。
他还想着第三次踏足杏花街呢。
虽然……
“孔玄炽还是那个孔玄炽啊。”牧野嘲讽一笑。
他简单判断了那十位杀手的战力，应该和他旗鼓相当，若是打起来，只能两败俱伤。
“丞相大人名讳，岂是你这叛徒能够直呼？”
一人当先发声，眼含怒意，腰间长刀已然出鞘三分，寒光在刀刃上跳跃呼啸。
牧野笑得更加嘲讽。
这些人果然是年轻啊，和当年的他没什么两样。
“死期将近，还笑得出来？”另一位黑衣人也发声怒斥。
同时，他将腰间长刀完全拔出，刀尖直指牧野。
一人当先，九人随后。
“死吧！”
十人没敢大意，一齐出刀，一时间牧府杀意冲天，刀光阵阵。
“呵”牧野笑得很苍凉。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残阳落幕，总有几许仓惶。
只是他也没准备坐以待毙，体内灵力熊熊燃烧，要以一人杀十人。
下一秒，他愣住了。
他感觉到了，他的战力与之前相比，竟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涅境界。
如果能维持一刻钟的这般战力，他有信心毫发无损地将面前这十人屠戮殆尽。
甚至……轻松杀了夏秋！？
牧野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以至于十人杀近之时，他只来得及随意挥刀抵挡。
不过就是这随意一刀，却是将十位修为极高的黑衣杀手全部震飞。
这一晚，杀光纷飞，牧府添上十条亡魂。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牧野解决了十位杀手，他全速冲出府宅，往杏花街冲去。
现在，他的超高战力还存在。
只要有这分战力，他就有绝对信心能杀死夏秋。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牧野双眼赤红，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从中看不到一丝理智。
终于，他到了杏花街街口。
也是这一刻，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
看着那蜿蜒曲折，尽是黑暗的街道，牧野突然生出退意。
这就好像一头凶猛的野兽，闯到了巨龙的巢穴前边，那是来自灵魂的压迫。
哪怕这头巨龙根本没有成长起来。
“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犹豫几息，牧野长啸两声，还是冲入了杏花街。
对夏秋无尽的恨意，让他冲破了灵魂压制，开启了野兽的肆意奔腾。
所以他甚至尝试着双手着地奔行。
这种姿势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反而给他一种很自由的感觉。
挡在牧野面前的是酒馆废墟。
他没有丝毫犹豫，四肢发力，就要跨越这处废墟，进入夏秋所住的庭院。
月光下，四肢着地，双眼赤红的牧野，在月光下腾空跃起，像是一头发疯的孤狼。
只是，这头孤狼身体划出的抛物线，才刚画到顶点，便再也无法继续。
有巴掌从庭院中探出，随后平平淡淡地扇出，直接将这头孤狼给扇了回去。
砰！
牧野双手五指死死地扣住地板，留下十条沟壑，以卸去恐怖的力道。
他有些无法相信，自己以这种状态，竟然会被一巴掌扇飞？
暗中的一双双眼睛也都是瞳孔猛缩，不敢相信这一幕。
他们亲眼见证了牧野一人轻松屠杀十位黑衣杀手的景象，所以再见到这一幕，便是格外震撼。
哒哒哒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如同一阵阵极富韵律的鼓声，隆隆地敲在所有人的心口。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废墟中走出。
他身穿白衣，腰挎长刀。
第四十二章 天御
月光之下，有公子白衣如风，腰悬长刀，手中提了一壶酒，并无任何泥封，清香酒气随风而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终于来了啊。”
夏秋倒悬酒壶，整个人在四溢的酒香中微倾，如同降世的谪仙，不染凡间烟火。
牧野眼中的猩红渐渐淡去，抓在地上的双手也抬了起来，不再像一只疯狂的野兽。
这是因为他体内有一股力道瞬间退去。
他的战力突降，回到了原本的水平。
“原来是你！？”牧野眼中满是惊异。
他想过很多可能，可唯一没想到自身战力的飙升，会是拜死敌夏秋所赐。
“原来是我？”夏秋倒了倒酒壶，壶口落下两滴江小白，此后再无动静。
“怎么，你刚才都不知道的么？除了我，还会有谁提升你的战力？你心里就没点b数？”
牧野身子一颤。
他怎能想到会是夏秋？事实上，包括他在内，也没有一个人想到会是夏秋在帮牧野。
毕竟牧野可是夏秋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人啊。
没有人能够理解夏秋的想法。
这种做法，简直就像一个疯子。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牧野有些看不透夏秋了。
夏秋将手中的酒坛扔掉，陶制的酒坛在废墟上支离破碎，将月光撕扯成一片片。
“让你痛苦，然后杀了你，仅此而已。”夏秋扣住寒蝉刀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觉得脊背一凉。
微笑的夏秋简直就像是提着镰刀的死神，正对着他们露出森森獠牙。
“这个人，为什么会给我这么大的压迫感？”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不明所以。
“他才二十岁出头啊，怎么会给我一种有着无敌统治力的感觉？”另一位老妪也疑惑不解。
“看着这个“夏秋”，你们有没有想起曾经的“那个人”，他初入长秋时，也是一剑横压当世，有着无与伦比的统治力。”
一位身披铠甲的中年人面色凝重。
……
阴影中的一双双眼睛，尽是惊讶和畏惧。暴露在月光下的牧野，则是灵力汹涌，将心头的所有负面情绪暂时压制。
此刻，他战力虽不如在牧府时那般爆炸，却也到达了此前的巅峰。
全力一战，他杀夏秋的可能性还是极大。
一整个大境界的差距，可不是说说而已。
“喂，别走神了。”
忽地，一阵冷风掀起牧野的衣角，接着吹过他的脖子，令他脊背汗毛倒立。
夏秋的声音，蓦然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可能？
牧野瞳孔猛缩，夏秋不过炼虚巅峰而已啊，怎么会有着这样的速度？
“你既然不领情，那我就不客气喽。”
夏秋脚下光纹闪烁，白衣猎猎，飘带在空中逸散。
寒蝉刀在瞬间离鞘！
寒光跳跃，杀意勃发，直往牧野腰背而去。
“不能接！”
牧野战斗经验丰富，瞬间做出了准确判断，这种刁钻的角度，他难以施展出全力应对。
脚尖一点，他拉身飞退，想要暂时与夏秋拉开距离。
“气势汹汹地来杀我，就是为了逃跑！？”
夏秋嘴角上扬，四圣阵图再亮光华，身形瞬间再至牧野身后。
“你这是嫌命长！”
牧野低吼一声，脚尖再点，果断与夏秋拉开距离的同时，拔出了腰间长刀。
长刀出鞘的一瞬，酒馆废墟上腾飞了一头魔禽。
它双翼展开，足有数十米，投下大片阴影，一双眸子更是猩红，似要择人而噬。
牧野手中的长刀，就是这头魔禽的右翼。
挥刀之时，如同恐怖魔禽斩落翅膀，撕裂虚空，带起刺耳的音爆声。
这一击，已是牧野的全力一击。
“不愧是做了孔玄炽几十年影子的人啊，这一击便是涅境高手来了，也未必敢直撄其锋。”一位女子面色动容。
“一刀之威，令人心神皆颤，这简直不可抵抗！”另有****颤声。
“夏秋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逼出牧野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一位老人皱眉。
……
牧野衣袍无风自鼓，一头长发披散，浑如一尊乱世魔王！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太过多余。
夏秋不过是炼虚巅峰，就算天资再强，又能如何？
自古以来，能强行跨域炼虚和化神之间这道壁垒的人，能有几个？
但凡完成此等壮举的人，哪个不是成长为了一方巨头，垂名青史中。
夏秋能成为这种人么？
以前他觉得有可能，但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可能。
至少他的刀已经劈出，可夏秋还没有展现出能揭下他这一刀的实力。
至于避退？更是没有丝毫可能。一刀之场域，封锁四方天地，就算涅高手也难以逃脱。
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
牧野皱眉，所有关注这场战斗的人都皱眉，因为每一个动静都有可能成为转折点。
轰隆隆。
下一瞬，这些细碎的声音忽然扩大，好似天边炸雷。
夏秋所立废墟，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一条条沙柱从废墟中的缝隙中渗出，像是一头头黄沙巨龙，盘旋在夏秋身体左右。
轰！
九条黄沙巨龙，呈拱卫之势，将夏秋团团护住。
牧野手中的天刀终于劈落，裹挟着势不可挡的风雷之势，狠狠撞在九条黄沙巨龙之上。
咔擦。
一条黄沙巨龙头部出现一条缝隙。
牧野和观战众人都是呼吸一滞。
可他们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这条缝隙掀起的蝴蝶效应。
被所有人认为的势不可挡的一刀，居然被挡下了，而且只砍出了一道缝隙！？
“这是什么秘术，防御之力强得不可思议！”
“看这施法痕迹，应该是流沙的秘术？”
“可是流沙有这等秘术？此前从未见过。”
“……”
九条黄沙巨龙尽数溃散，散落在夏秋的脚边。
“这就是你的全力一击！？”
夏秋掸了掸白衣上的黄沙，抬眼看着还没回过神的牧野，不由得一笑。
也难怪这群人不知道这式流沙秘术，毕竟名为“黄沙天御”的秘术，以前可是很弱呢，几乎被人遗弃！
第四十三章 冰与火
“黄沙天御！？”
阴影中，终于有人惊叫出声，认出了这一式术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闻声，所有观战者都是一怔。
他们听说过这一式术法，也曾看到过流沙之人使用，不过其效果，实在让人难以与夏秋刚才所施术法联系到一起。
“黄沙天御，名字虽然大气，不过只是一种最基础的防御法术而已。即便施展到极致，也不过能凝练出一张黄沙盾牌。”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声音有些颤抖，想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其他人也是如此，脑海里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翻飞而出。
如果黄沙天御这一式术法真的如此不堪，那他们肯定是记不住这术法的名字。
关键在于，三十年前，一个人让天下人见识到了不一样的“黄沙天御”。施法效果，与夏秋刚才所展现效果，大同小异。
“难道……三十年后，第二位“那个人”要出现了么？”
很多人心中升起这一念头，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们大都是从三十年前那个年代走过，知道有“那个人”所在时代的恐怖。哪怕你有着千年难遇的天资，哪怕你战力卓绝，只要你站在“那个人”面前，浑身光华都将黯淡无光。
“那个人”给人的压迫力，让人喘不过气，使人感到绝望，根本没有一丝可与之争锋的希望。
如果现在夏秋成为第二位“那个人”，那带来的影响将不言而喻。
“唔，现在这术法的名字就叫“天御”，不再是“黄沙天御”了啊。”
夏秋悠悠地扫过那一片片阴影，话语平淡。
躲藏在阴影中的人皆是呼吸一滞，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十足的压迫。
这股压迫，来自修为仅是炼虚巅峰的夏秋。
刺啦。
一道寒光凌空，众人心中的压迫感方才消失。
牧野冷眼看着夏秋，杀意森然：“你还没赢我呢，怎敢分心去压制他人！？”
夏秋将目光收回，笑了笑：“我想干什么，岂容你来评说？”
牧野眉头猛地一沉，眼中闪过几许冷厉，手中天刀寒光更盛。
“你也许会为你的自负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牧野的身影便飘忽了起来，最后却是如水中的倒影，变得十分虚幻。
空气中，一丝丝杀意在燃烧，却又让人辨别不清来源。
观战诸人心头一沉，知道牧野这是动了最后的杀招。
要知道，牧野是孔玄炽的影子、刀子，最擅长的事儿，根本就不是正面交锋。
作为一个修杀生大道的杀手，牧野是一个刺客，游走在黑暗中，像是一条毒蛇，讲求一击毙命。
所以，当牧野展现出刺客的那一面，整个人融入虚空，无人可琢磨其踪迹之时，方才是其最可怕的时候。
“也许么？”夏秋表情依然轻松，嘴角甚至挂着笑意。
倒不是他真这么托大，只是这样的表现，能够刺激牧野的神经，激起牧野的怒火。
一个人越是愤怒，就越是疯狂，破绽也就越多。
“哦，不是也许吧，而是一定呢。”
牧野的声音悠悠而动，像是幽灵一般。
月光像是灯火，被风吹得一摇一晃。
忽地，一道寒光在夏秋腹前三尺亮起，如亮出毒牙的蛇，迅猛出击。
这个距离，这个角度，无论怎么看都是刁钻无比，躲避的可能性不足一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夏秋如何应对。
只是夏秋的反应让他们有些始料未及。
转身。
夏秋灵动转身，像是一个优雅的舞者，滑出了一个精妙的舞步，不经意间还卷了一身月光衣裳。
然后就躲过了牧野的这一剑。
没有人想到过能用这种方式去应对牧野的袭杀。
这一个转身，像是跳脱出道与理的一转，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维陈规，给了他们一个崭新的世界。
暗中，牧野亦是瞳孔微缩。
他知道夏秋能够躲过这一剑，却没想到会这么轻松，简直如闲庭信步。
“你还真是放肆啊！”
牧野从没像现在一般生气，夏秋的这一个滑步转身，像是将他数十年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
所幸，他真正的杀招并非那一剑。
一道寒光飞逝，被夏秋轻飘飘地让过，夏秋甚至没有因为那让人胆寒的一剑而染上尘埃。
月光，白衣，长刀，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犹如不朽的画卷。
只是世间毕竟没有真正的不朽。
所以一抹阴影像是染毒的岁月，将所有不朽都打入凡尘。
那抹阴影来自夏秋脚边。
不过是一片寻常的瓦砾碎片，毫不起眼，没有人会注意。可就是这么一块瓦砾，成了撕裂和谐画卷的罪孽。
“怎么可能！？”
“这才是杀招么？避无可避！”
“绝杀，真正的绝杀！”
“……”
观战诸人中不乏高手，瞬间反应了过来。
如果说刚才那一剑，夏秋还有一成机会可以避开，那么现在……机会为零。
那片瓦砾，已经化成了一柄短剑，灰扑扑，不染铅华，但就是喷薄着无解的杀意。
嗤！
血光在皎洁的月华下显得格外刺眼。
血与月交织，使得夏秋的身影在月光下站成了永恒！
废墟之后，有梧桐树掉落枯枝。
刚醒的秋白站在门口，眼眶红润，鼻子酸涩。
冰霜在房檐上一寸寸地凝结，有女子的身影从坚冰中走出。
一团火焰猛地在夜空下盛放成玫瑰，一女踏火而至。
“呵呵，夜倾城，陈渔，两位涅境大高手，还真是劳驾了啊。”
牧野的声音在虚空中荡漾。
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与自傲。
冰与火一寸寸的蔓延，这是在搜寻牧野的身影。
她们一直在暗中，只是当牧野真正的杀招显现之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们杀了我又能如何，夏秋已经死了。”
牧野笑声大了起来，带着几分疯狂，甚至还有几分嘲弄。
“可笑夏秋一代天骄，最后还是死在了我手中。哦不对，他是死在他的自负之下。他自负到能打破一个大境界的壁垒来杀我。结果呢，让人惋惜！”
夜倾城和陈渔并未说话。
第四十四章 风声雨声杀人声
她们都是从天地铜炉走出的残兵，跟着“那个人”见过太过生死骨血，杀人这种事情，更是干了许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当她们决心要杀了牧野的时候，根本不想多说一个字。
杀意在心，尽快喷薄才是正道，不然积压太久，总是不太畅快。
冰与火像是棋盘的两端，划出一条条纹络，不留余力地搜索着牧野的身影。
一旦找到，那将会有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降落！
牧野看着渐渐逼近的冰与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杀了夏秋，他已经满足，此刻再被夜倾城与陈渔两位极负盛名的涅境宗师杀死，也算死得其所，并不冤枉。
“别啦。”
牧野将过往的温暖岁月再次重温了一遍，终于是睁开了眼眸，准备迎接死亡的命运。
“有一句话，我已经说了三遍，你为什么还是记不住！？”
突然想起的清冷嗓音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夜倾城当先面色微变。
她很自然地想起夏秋曾对她连说三次，让她在牧野事件不要插手，甚至是不要现身最好。
陈渔第二个瞳孔收缩。她听了出来，这个清冷嗓音来自夏秋。
可是……
夏秋不应该已然死去么！？
她和夜倾城都作出了这个判断，不然也不会联袂出手，要绝杀牧野。
难道她和夜倾城都判断错了？
两位久负盛名的涅境宗师啊，居然判断一个人是否身亡，都判断错误，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不过，这就是事实！
在血与月中化为虚幻，在冷冽残月下站成永恒的夏秋，吐出了一口浊气。
随后，他如泥塑木雕一般的身体，弹了弹左手手指，使得寒蝉刀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声。
哗啦啦。
皎洁月光泻落一地，夏秋从一丛丛光华中走出。
“两位美丽的小姐，”夏秋看了看陈渔和夜倾城，“麻烦往后靠靠。”
话语平淡，但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陈渔和夜倾城第一时间也是点头，直到往后退了两步，方才觉得有些不对。
她们毕竟是堂堂宗师啊，竟然被一个炼虚境小子这样命令，未免太过窝囊。
只是想着夏秋毕竟和牧野在进行生死战，此刻再是搅挠，只怕又让夏秋陷入危机，只得瞪了夏秋两眼。
“你还没死啊，真是命硬！”
牧野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眸子一眯，话语中杀意更盛。
他可以看出，夏秋虽然没死，但气势也跌落到谷底，不过强弩之末。
“唔，如果你再强一点，说不得就死了呢。”夏秋微微一笑。
他之前之所以能和牧野抗衡，乃是因为所施术法，恰恰是牧野攻势的克星，这让他的战力无形中提了几成。
不过当牧野化神黑暗杀手，动用最大杀招的时候，他无法及时找出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法，所以真的陷入了险境，差一点就要身死道消。
只是牧野差了一点。
他修成涅之身，肉壳几近金刚不坏，牧野那一柄飞剑并未完全夺走他的命。
不仅如此，牧野这一剑更是让他在生死之间突破了壁垒。
此刻他的气势低迷，完全是因为他正在破境状态。
没有一个人发现。
“不是我不够强，只是你运气有足够好，但是运气这东西，总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好。”
牧野沉声一笑，既然他能将夏秋打成重伤，那么也能彻底夺走夏秋的性命。
即便是夜倾城和陈渔也无法阻止。
一旦他化身阴影，那他就是绝对的死神，没有人能阻止他收割生命。
一念及此，他嘴角的冷意更浓。
灵力像是拥有智慧，沿着特定的轨迹在他体内蜿蜒流淌，最后绘成一幅奇特的图录。
这幅图录散发出莫大的伟力。
以至于天上乌云片片，最后竟是飘起了雨。
“成功了啊。”
牧野有些意外，这是他所修杀生功法中的禁术，需要耗费大量的生命力，他也是第一次施展，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雨丝细且密，像是一头老黄牛抖落了满身牛毛。
冷风也恰逢时宜地吹刮，将细雨的清新味道送到家家户户。
“这一式术法，名为风雨夜杀人，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恰如其分。”
牧野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疲惫，他除了杀夏秋之外，已经了无牵挂，如今眼看着这一目标也要实现，便觉得格外无聊。
不过人总还是要杀。
于是他又敛了敛笑容，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印记。
风雨便成了最大的杀器。
铺天盖地，无处不在！
每一滴雨都是最利的飞剑，每一卷风都是催命的白幡，这方天地像是一座炼狱，要将夏秋的生命完全吞噬，不留丝毫余地。
夜倾城和陈渔皆是面色一变。
这种术法太过可怕，即便是她们都要有所忌惮。
可是夏秋似乎并不在意，至少就表情来看是这样，他的面色相当平静，眼中似乎还有两分笑意。
“死亡，也是一件快乐的事么！？”
牧野有些弄不明白。
“真是无趣啊。”夏秋的体表笼罩一条条光带，将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势尽数挡下，“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么？”
牧野瞳孔猛地收缩。
他这一式“风雨夜杀人”绝对能对一般的涅境宗师造成威胁。
但是遇上夏秋，却像是泥牛入海，连一点波澜都没有翻起。
这让他几乎崩溃！
夏秋看了一眼右手，那里有一只钢铁臂甲，臂甲上一个黄色按钮被按了下去。
通过机甲的加持，再加上他自身破境带来的肉壳强化，此刻他肉壳几近不灭，真的像是一尊佛门金刚，万法不侵！
牧野所谓的此法可上涅宗师，那是在涅宗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以密集的攻势打破涅宗师并不厉害的肉壳。
这对夏秋完全无效。
肉身不朽，完全是牧野这一式术法的克星！
“你躲得很好，可总归还是藏在这方天地的吧。”
夏秋低声轻语，化神一品的修为展露无疑。
他大袖一挥，将满身风雨尽数抖落，然后撒向着一方天地。
嗤嗤嗤！
风雨之下，有鲜血溢出。
第四十五章 且劈长秋第一刀
风声雨声入耳入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牧野第一次使用“风雨夜杀人”这一式杀生禁术，完美地看到了这式禁术的神威。
以他化神巅峰的修为，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瞬间而已，他的身子便被风雨炸成了筛子，鲜血如泉涌出，混着清新的雨丝，落在杏花街上。
空中一时满是血腥味。
在距离夏秋百米的地方，一个身影现出，满身血污，长发披散，颇有些狼狈不堪。
牧野！！！
这一幕让所有人感到震撼。
“真的赢了吗，炼虚巅峰几百了化神巅峰？”
“跨域一整个大境界，打破了坚固不朽的壁垒？”
“这个世界太疯狂，这是“那个人”的翻版啊！？”
“……”
原本躲在阴影中的人纷纷现身，如今胜负已定，他们也没必要再隐瞒身份了。
可以看见，这些人都是一方权贵，朝之重臣，在整个大燕都有着不弱的声望。
这些人一辈子看到过许多奇妙事物，按理不应该再喜形于色，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看向夏秋的眼神，全是无尽的震惊，脸上也是写满了惊讶。
不只是这些，便是夜倾城和陈渔，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
打破大境界壁垒，以炼虚巅峰之为，横击化神巅峰大高手，这听起来如同神话，说出去没几个人会相信。
“真的好像……”
夜倾城看着夏秋的背影，一时间心神恍惚。
白衣潇洒，长刀迫人，这一份意态风流，简直和三十年前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用“我自飞扬临天下”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陈渔亦是如此，虽然“那个人”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让她认为“那个人”震古烁今，再无后来者可以比肩或超越。
但是今天，她在夏秋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一丝影迹。
若说夏秋和三十年“那个人”有什么不同，可能只有一点夏秋更狠。
此刻的夏秋，眸光森寒得让人发抖，令人根本不敢与其对视，浑身上下冷气森然，就和一座千年冰山似的。
“也许你会比“那个人”走得更远！？”
陈渔低声呢喃。
……
风雨潇潇，众人议论更是如不绝于耳。
可这些都被夏秋自动屏蔽。
他的眼中只有牧野。
“你赢了。”牧野痛苦地咳嗽了两声，笑得有些无奈。
夏秋让他战力飙升，给了他活下来的希望，随后又将战力收回，让他感受到失望。之后又卖了一手破绽，再次给他失望，现在又让他体会绝望。
在希望、失望与绝望之间来回辗转的他，终于不再有继续抗争的想法。
现在，他就想痛痛快快地死去，忘却人世千愁。
不过很显然，夏秋并不打算这样行事。
“你是某人手中的刀子，所以我赢了你，只能算折断了某人的兵刃，对于那个某人，并未造成多大伤害。”
夏秋向前迈了两步，最后在牧野能发起突袭的极限范围外停下。
这让牧野笑容更苦。
“你未免太谨慎！？”牧野摇了摇头。
夏秋坦然一笑：“在这个长秋，如果想要活下去，总要小心谨慎一些。”
牧野愣了愣，而后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我以前也能如你一般，早点悟出这番道理，今日怕是不会有这个结局。”
“可惜没如果。”夏秋平淡道。
牧野苦涩笑着：“是啊，可惜没如果。”
夏秋没准备再和牧野继续寒暄，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互相站在了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的对立面。
所以他可以做一些事情，来让自己赢得更多。
比如转动刀尖，带起一片绚烂的光彩。
“刹那芳华！？”
夜倾城鼻翼翕张，有些被夏秋吓到。
这是流沙的顶级秘术，三十年前由“那个人”创出，至今只有一份，珍藏在流沙学宗的藏书阁顶层。
夏秋怎么会这一式术法？
“他会刹那芳华，只有一种可能吧。”陈渔的身子在火焰中幻灭，“他拥有“那个人”的才华。”
夜倾城紧了紧拳。
三十年前，“那个人”强势崛起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对于功法秘籍的超强领悟，无论是什么秘法，只要被他看一眼，他就能领悟并看出破绽，并加以改善。
刹那芳华，正是“那个人”在看过流沙的一式不知名小法术后，领悟了一个月后写下。
“可是夏秋……连一个月都没用到啊。”夜倾城面色有些复杂，“夏秋进入你们流沙藏书秘地，才过去几天吧。”
陈渔沉默了下来。
长秋的王公贵族亦是一阵悚然。
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夏秋施展的是何术法，不过在看到牧野的反应之后，还是猜测出了几分。
“啊”
杏花街周围的所有人家都被吵醒，灯火一时照亮大半边夜幕。
牧野的痛苦吼叫，声震云霄。
他双手抱头，两眼血红，一张脸庞无比狰狞扭曲，像是再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所谓刹那芳华，似乎涉及到时间领域，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
刹那芳华这一式术法，能够让中术者在一瞬间回忆起平生所有的痛苦，并且真实体会到那种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不仅如此，这一式术法还能将这些痛苦完整地反应给施术者。
这个能力，可以说十分恐怖。
因为每一个修士都会在脑海中设立禁制，一旦有人想强行窥视其识海，禁制就会爆发。
所以探人神识记忆的困难程度，不比登天弱上多少。
但是刹那芳华可以在不触发禁制的情况下窥人识海记忆，虽然只能探查到痛苦的这一部分，也是完全足够。
“牧野的痛苦记忆中，肯定有和孔玄炽相关的部分。夏秋掌握了这些记忆，在面对孔玄炽的时候，底气就又足了不少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叹息。
夏秋将记忆水晶收入空间手链，然后向前一个大踏步。
这一步，风雷一阵阵。
寒蝉刀积累的刀意，肆意勃发，再无阻滞，于长夜中横空划过，带起一片冰寒。
夏秋，终于往长秋这头凶猛野兽的身上，劈出了第一刀。
第四十六章 试探
下过最后一阵秋雨之后，长秋终于宣告彻底告别秋季，迎来了更加寒冷的冬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许是上天觉得应该来一场下马威，所以第一场雪便是格外的大，雪花如鹅毛，纷纷扬扬，漫天而下，令得整个长秋银装素裹，于冷冽中多了一分别致的妖娆。
一具尸体安静地躺在下水沟，正在经受腐虫的吞噬，好在积雪落下，使得这具尸体暂时免受了苦难，至少还保留了完整的躯壳。
很多人都不认识这具尸体，因为长秋占大多数的还是普通人，有资格认识这具尸体的人，也没有什么理由在这种天气来下水沟。
咔擦。
一双脚踩碎满地雪，站在了这具尸体的旁侧。
“生前也算一方人物，死后却是这般凄凉，说起来还真是可悲啊。”
来人拥了一身雪白裘衣，乃是用顶尖的雪狐毛皮制成，看起来十分华贵，起码也价值千金。
只是他倒也不嫌脏，或者是因为他太过有钱，所以并不需要在意这一身裘衣。
“死不瞑目吗，真是可怜啊。”来人蹲下身子，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将尸体的双目合上，“毕竟你也做了我二十多年的影子，所以还是应该给你一些谢意。”
孔玄炽往头顶招呼了一声，立时有一位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旁侧，垂手而立，面带恭敬。
“将牧野好好安葬。”
黑衣人点了点头，弯腰将牧野的尸体抱起，双腿微微弯曲，就要离去。
“对了，别忘了派人去牧野的家乡修整修整，那儿贫苦了数百年，既然出了一个牧野，那就没有再继续贫苦下去的理由。”
孔玄炽抬眼看了黑衣人一眼，眼带诚恳。
作为孔玄炽新任影子的黑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明亮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
“牧野前辈能成为大人二十几年的影子，真是天大的荣幸。”
孔玄炽疲惫地笑了笑，挥手示意黑衣人下去办事。
他是真的很疲惫啊，毕竟演戏这种事，从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
冬天来得很匆忙，就像夏秋的名字在长秋城中的传播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准备。
一时之间，整个长秋城都认识了夏秋，这个喜穿白衣的年轻人。
坊间甚至有传闻，夏秋将强势崛起，成为比肩徐胭脂和唐折风的恐怖少年至尊，日后会拥有无敌姿态，俯瞰四合八荒。
杏花街头的酒馆被人重新修建，所用时间不过一天，江小白的酒香又溢满整条街巷。
数不清的大人物涌进杏花街，将酒馆的大门都要踏破，各种礼物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只是结果都没什么两样，这些跺一跺脚都能让长秋城抖上一抖的大人物，全都没有看到夏秋的影子。
一夜之间风头无两的夏秋，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让所有人诧异。
虽说夏秋背后有夜倾城和陈渔两位涅宗师坐镇，但谁会嫌结交的大人物多呢，毕竟多个熟人多条路啊，夏秋这般姿态，实在太过不智。
梧桐树没剩下几片叶子，仅剩的几片在冬风中打着旋儿，眼看着就要掉落。
夏秋没有添衣服，依旧只着一身单薄白衣，手执紫竹毫笔，面铺数张白宣，边上摆了一方砚台。
哒哒哒。脚步声有些慌乱。
夏秋微微皱眉，头也不抬：“这次是谁，总该不会是孔玄炽！？”
秋白摇了摇头，咽了一口唾沫：“这一次……是皇帝陛下。”
夏秋的手停了停，大燕皇帝姬西风？他来长秋一个多月，就见了这位九五之尊一面，如今却是要见第二面了么。
“我知道了，你先去接待，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秋白有些疑惑，问道：“老板还有见大人物的专用礼服么？”
夏秋摇了摇头：“我进屋添件衣服而已。”
秋白眼中迷惑更甚：“老板也觉得冷了么？”
夏秋笑了笑，道：“现在倒还不冷，不过等会说不定就会冷彻骨呢。”
秋白明白了几分，对着夏秋欠身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在夏秋扬名长秋的第三个日头，人们终于看到这个曾打破大境界壁垒的年轻人，走上了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这辆马车上烫印着一头五爪金龙！
“皇帝陛下召见夏秋了，这是要让他平步青云么？”
“这怎么可能，陛下已经十年没有提拔新宠，难道今日……”
“世事无常啊，夏秋用一夜的时间，爬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登不上的高度！”
“……”
一群人议论纷纷，目送着豪奢马车驶入皇城。
杏花街小酒馆后院，一位青衫中年人无声降临，落在满树枯枝的梧桐树下。
树下石桌，笔墨未干，墨香犹存，一张宣纸平铺，其上却无字迹，只有一幅古怪的画。
这画并不难看，反而还有几分韵味，只是落在青衫中年人眼中，却是如同谜题。
“一头老虎，还有……一树玫瑰？老虎和玫瑰，能存在同一副画卷中的么？”
青衫中年人皱了皱眉，思虑良久，也没看出个究竟。
直到听到脚步声，方才匆匆将宣纸卷好收入怀中，身形化作一圈光点。
……
皇城，花园。
作为供大燕皇帝散心的地方，这座花园修得相当富丽，即便到了冬季，依然有上百种花在盛开，使得园中芬芳扑鼻，如同仲春。
姬西风站在了一树桂花下，双眼微眯，似乎十分陶醉。
他很喜欢桂花香，还记得三十年前，他经常和“那个人”席地而坐，摆三两坛桂花陈酒，谈天说地。那个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嗡。
空间泛起涟漪，光纹之中，有一青衫中年人踏步而出。
“回来了？”姬西风睁开眸子，满面和气。
青衫中年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得自杏花街梧桐小院的画卷，递到了姬西风的手上。
“没有写什么，只有一幅画，功夫不能说炉火纯青，却也算登堂入室。”
姬西风哦了一声，眉头一挑，有些惊奇。
听青衫中年人夸人，这还是少见的事。
第四十七章 原来是蔷薇
姬西风身披龙袍，默默地看着青衫中年人，眼中闪过一缕回忆的光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燕国以符篆之道立国，一国最强者也是一位制符师。传闻，这位制符师喜穿青衫，和“那个人”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并且在“那个人”无比璀璨的光芒下，依旧没有被掩盖自身光芒，反而有与“那个人”分庭抗礼的势头。
只不过随着变革之战爆发，被认为人间无敌的“那个人”死去，这位大燕最强制符师与“那个人”的高下之分，最后也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
不过九成的人心中想法一致，这位大燕最强制符师，终究还是不如“那个人”，两人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
对此，这位大燕最强制符师并没有予以回应，而是在“那个人”死后三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你消失公众视野之后，好多人都在找你呢，不过应该没几人能够想到，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你，竟然并不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最后甘愿成为我的影子。”
姬西风眼中闪着诚挚的感谢光芒。
身着青衫的黄奕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就是因为我很骄傲，所以才会选择做您的影子呢，毕竟这偌大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做您的影子呢。”
姬西风微微一笑，随意接了一句：“是这样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奕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陛下，的确是这样呢。”
随后，他敛了敛笑容，问道：“陛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姬西风扬了扬手中夏秋所作的画卷：“这夏秋不是被称为第二位“那个人”吗，所以不自觉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黄奕轻轻地“哦”了一声，不愿也不敢多提过往。
姬西风无奈一笑，道：“快三十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啊，干嘛这么拘谨？”
黄奕支吾了一阵，不知该如何回答。见状，姬西风倒也没有为难，笑着打开了手中图卷。
只是目光一扫，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冻住。
“这幅画到底什么意思？”黄奕知道姬西风肯定看出了真意。
姬西风没有立刻回答，仔仔细细看了图卷一刻钟，方才重新卷好，放在了一旁的大理石桌上。
“一头猛虎，伏在一株蔷薇下边，双眼微眯。这个夏秋，还真是有意思……“
黄奕皱了皱眉，他脑子里闪过一道光，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没能领悟这幅图卷。
他一直以为那株植物是玫瑰，没想到原来是蔷薇。
如果是蔷薇，那就说得通了啊。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姬西风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彩，分不清喜怒爱憎，“他被称为第二个“那个人”，果然有几分道理啊。”
黄奕对此不置可否。
夏秋在离开小酒馆之前，留了一张这样含意满满的图画，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他和姬西风看到。
至于目的……
黄奕皱眉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西方一位著名的吟游诗人西格里夫所作，说的是老虎也会有细嗅蔷薇的时候，忙碌而远大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安然感受美好。”
“所以……夏秋这是在示好么，表达他虽为猛虎，却也不想继续置身混乱漩涡中，想要陛下您给他一片温柔暖软？”
姬西风食指叩打着石桌，沉吟良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笑道：
“不是示好，这是在澄清。”
黄奕皱眉表示不解。
“猛虎虽然也想感受美好，但这并不代表会因为畏惧什么而向人示好，夏秋就是一头真正的猛虎，所以他不会做出示好这种举动。”
姬西风看着风云变幻的天空，眸子猛然一沉。
“他应该猜到我接他进皇城，是为了验证他是否为“那个人”借尸还魂之身，所以才会留下这样一张画卷。”
“要知道，“那个人”生前，一直很讨厌西方那群吟游诗人啊。如果他真是“那个人”借尸还魂，那么印刻进骨子里的喜恶，也应该不会改变吧。”
黄奕瞳孔微微一缩，若真是这样，那么夏秋这种料断事机的能力，着实有些恐怖了。
姬西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真相到底如何，现在这般无端猜疑也没用，还是去浮生牢看看吧。”
浮生牢是大燕国年代最久的牢狱，就位于皇城西南角落，号称一入此牢断浮生，从建造至今，还没有发生越狱或劫狱的事情，堪称绝地。
这座牢房阴暗潮湿，常年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每一寸都弥漫着**与血腥的味道，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初进此牢的时候，通常也会呕吐不止。
所以黄奕在听到姬西风要亲自前往浮生牢的时候，十分吃惊。
“怎么，难道还怕我受不了，在你面前呕吐出丑！？”姬西风笑骂道。
黄奕连忙摆手，慌忙得有些像一个孩子，全然没有大燕第一制符师的样子，这又让姬西风大笑不已。
……
浮生牢。
夏秋走过一截长长的甬道。
气味出奇的难闻，如果不是他心理素质极强，只怕会当场呕吐不停。
地上积满了液体。之所以称之为液体而不是水，是因为这些东西太过恶心，黏稠得有些过分，和人的鼻涕没什么两样，青黄色地不停流动。
“这些是尸油么？”
夏秋看着前方领路人的背影，轻声问了一句。
他以前在灵异盗墓小说中看到过这玩意，没想到今天看到真的了。
“你居然知道啊，”领路人有些惊奇，“浮生牢建了有几百年吧，这几百年关进来的人，没几个人活着出去了，死在这儿的人也懒得安葬，所以……”
夏秋哦了一声，如果是以前的他，只怕会被吓得头皮发麻，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好的感受，不过总的来说是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
几百年关押嫌犯至少上千吧，几千人的尸油汇聚一地，确实有些恶心。
夏秋如此想着，摇头笑了笑。
然后他看到前方的领路人停了下来，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