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事
夏秋随手拿起一块帕布，将湿漉漉的头发揉了三揉，随后将发尖的一些水滴给甩了干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走出浴室，找了一件干净衣裳穿上，准备打理打理房间。
正当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看那映在门上的影子，应是秋白，夏秋也就没有犹豫，直接让秋白推门进来。
“老板……”
秋白走进房间，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脑袋便嗡地一声，大脑变得空白一片。
眼前的一幕，就像是画卷中的场景，猛然撞击在他的眼睛上。
飞溅状的血滴，赤/裸的女子尸体，染血落地的披身纱巾……
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屠宰场。
“先杀后奸，抑或是先奸后杀，老板，你的口味……这么重的吗？”
秋白咽了咽口水。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夏秋杀人，不过这等场景的主角换做女子，还是连衣服都没穿的女子，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夏秋淡淡地看了一眼秋白。
秋白缩了缩脑袋，看了一眼夏秋，便知道了该做什么，赶忙转身出了房间，去寻扫帚和铲子。
很快，他将一干工具找好，再次回了房间，老老实实地开始打扫房间。
“你刚才想说什么事？”夏秋问道。
“韩先生来信了。”秋白回道。
“韩先生？”夏秋挑眉，“哪个韩先生？”
秋白从怀里摸出一只传信纸鹤，道：“铁匠铺里的那个韩先生啊。”
闻言，夏秋微微惊奇，随后心头一喜。
铁匠铺里的韩先生，那自然只可能是韩金了。不过他认识韩金一个多月，深知韩金是那种半天放不出个屁的性格，要是没有大事，绝不可能主动联系他。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只会是机甲的事情，有了眉目。
“知道了，将这里打扫干净，然后早点睡吧。”夏秋起了身，就要出门。
“我还要修行呢。”秋白笑道，眼神却是认真。
夏秋愣了愣，道：“你最近挺辛苦，这几天可以休息休息，不用那么刻苦修行。”
秋白咧嘴一笑，道：“我以前可是天才，十二岁便进入了灵虚学宗，被人当做天才，说是我极有可能超越唐折风和徐胭脂。”
“不过十三岁那年，我修为开始停滞不前，三月之后，更是出现倒退之势。后来，我的身体尝尝发病。从此天才光环被剥落。”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与我玩耍，很多人还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废物，是丧门星，要将我赶出灵虚学宗。”
“我当时不懂事啊，受了屈辱，就整天整天哭，师傅看不过去，就想着为我出头，结果还被罚了，最后也没能让我继续待在灵虚学宗。”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努力修炼，用实力告诉整个灵虚学宗，我不是废物。”
说话时，秋白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很难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眼中的坚毅，竟然是不熟铁血军人分毫。
“老板，我发过誓了，我一定要重回灵虚学宗，我一定要超越徐胭脂，我一定要给我师傅，谁都无法企及的风光！”
夏秋看着秋白，眸光闪烁。
良久，他拍了拍秋白的肩头，却是并无言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上风光啊，夜倾城若是听到你这话，应该很高兴吧。”
夏秋走在杏花街，幽幽一叹。
只不过夜倾城并没有听到秋白的这番话语。
她还在孔府，就坐在孔玄炽的对面。
“孔丞相，你今日派人去毁夏秋道心，我想该是下不为例。若是再有二次，也别怪我鱼死网破。”
夜倾城眸光冷寒。
“你为这小子，对我说出鱼死网破这样的话，值得！？”孔玄炽脸色有些难看。
“值不值得，与你何干？”夜倾城挑眉。
“我明白了。”孔玄炽忽然一叹，像是放下了多年的心结。
夜倾城深深地看了一眼孔玄炽，起身往杏花街走去。
留下孔玄炽一人。
他想不清楚，他派出的那个女子，明明已经魅惑住了夏秋，眼看着就要将夏秋的道心，毁得七零八碎。怎么会突然之间，夏秋就摆脱了女子的魅惑，并且果断地将女子给击杀？
其实，孔玄炽的一切计划，都没有半分纰漏。
唯有一点，他有所忽略。
当今修行界，凡、灵、尊、王、神五种等级，神级便是至高无上，代表了无上战力。
但是夏秋所修功法，皆是大帝经文，超越了神级！
正是这两部帝经，在夏秋道心即将被破的关键时刻，救了夏秋！
那个时候，若非帝经响起，唤醒了夏秋的心智，夏秋真就中了孔玄炽的套路。
“或为天命？”
孔玄炽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像是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威震天下的男人。
他眉头下压，一拳轰向天际，将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给击成了粉碎。
“我孔玄炽，素不服命！”
……
铁匠铺，旌旗招展。
夏秋推门而进，却是并没见到那张面瘫脸，倒是一张帘布后面，不时传来打铁声音。
“还真当起铁匠来了？”夏秋笑了一声，掀开帘布，走进了废弃的斗兽场。
丛生的荒草之中，韩金的背影一眼可见。
夏秋调整了心绪，真的不是很想看到那张扑克脸，更不想面对韩金的帝王式冷漠。
“夏秋，你来了。”
出乎意料，韩金今天有些反常，居然主动向夏秋打了招呼。
“机甲的事儿，解决了？”夏秋笑问。
“还没有，不过快了，已经找到一种材料，无限接近秘银。”
说话间，韩金将手中的铁锤放到一边，拾起了一块青金色的铁片。
“这是……”夏秋皱眉，因为他接受了制作机甲的任务，所以对许多材料都有了解，但是眼前这一块青金铁片，他却是没有半点印象。
“我们以前的出发点，是寻找和秘银相仿的材料，所以实验的材料，都是金属。”
“但是这个青金鬼木，却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极其坚硬的木材。”
韩金将手中的青金鬼木递给了夏秋。
第十九章 半成品机甲
当，当，当……
半人高的荒草中，打铁声音时断时续，偶尔还间杂有液体沸腾的声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嘀嗒
一滴汗水，沿着韩金棱廓分明的脸庞，汇聚在下巴，随后在他抡锤的大动作下，瞬间滴落。
“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测验。”
韩金将手中铁锤放下，抬手揩了下汗水，示意夏秋来看。
工作台上，巴掌大的青金鬼木，已然只剩下鸽子蛋大小，色泽深沉，闪烁着悠悠冷光。
“这一次，不用直接测验整具机甲，选取部分即可。”
韩金将青金鬼木放到夏秋手中，一脸认真地说道。
“机甲测验这种强度，还不至于对我造成损伤。”夏秋笑了笑。
韩金却是冷哼一声，道：“没听说过老来病？现在年轻力壮，老了之后，有你好受。”
对于韩金的面冷心热，夏秋只是笑笑，算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一缕火苗升腾，技能“炽热光辉”原本为一条火柱，如今却被夏秋凝练为一团巴掌大小的火焰。
青金鬼木在火焰之中，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滋滋滋
青金鬼木内部的水分被蒸发，体积又是缩小了一大圈，青金色泽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木炭一般的焦黑。
咔擦。
筱忽之间，一声脆响传出，青金鬼木表面，出现一条发丝般细小的裂痕。
不过这倒裂痕的出现，却是让韩金和夏秋皆是一滞。
夏秋专注了心神，将火焰温度下调了些许。同时，韩金也取出了一张符篆，迅速贴在了青金鬼木上。
一刻钟后，青金鬼木化为一滴青色液体。
“这次无限接近真实机甲，负荷会超越以往，你尽力而为。”
韩金再次嘱咐，不想看到夏秋发生意外。
夏秋笑着点了点头，将手心火焰撤去，随后两指夹起青色液滴，缓缓朝着左臂上方移动。
这一刻，夏秋脑海中，《道经》《西皇经》两部帝经，齐齐轰鸣，好似有天尊大帝跨越时空位面，抵达夏秋心灵彼岸，为他镇定心神。
“看来这一次，真的是要成功了。”
夏秋听着耳畔的禅唱声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状况，想来是帝经护主。
他以指为剑，在整条左臂上划出一道伤口，血液顿时如泉涌。
嗤。
青色液体从夏秋指间滴落，下坠速度不快，却是如一片羽毛，慢慢悠悠。
但是它每下坠一分，虚空就会发出一阵爆鸣，像是被灼烧穿了一个洞。
哗啦。
青色液滴刚一接触到夏秋的血液，就像是烈焰落在了一片铺满干草的原野上，瞬间燃烧了起来，火势之盛，似是九天落星火。
星火燎原。
液滴燃起火焰，瞬间席卷夏秋的左臂，随后气势汹汹，迅速往夏秋其余部位烧去。
不过眨眼间，夏秋已成一具火人。
见此，韩金都是面色一变，他能清楚感受到火焰的温度，便是一般的涅法器，也不应定经受得住，更何况修士的血肉之躯。
一张符篆被他捏在掌心，若是夏秋出现一点承受不住的迹象，他会立刻停止这次测验。
“镇！”
忽地，夏秋的眸子睁了开来。
他没有打开直死魔眼，不过眼中的冷漠杀意，却是不输魔眼分毫。
“这是……”
韩金看到夏秋的眼瞳，呼吸一滞，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忽然对夏秋有了很强的陌生感。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好像忽然就换了一个人，不再是以前的夏秋，而是一位无上的至尊，一位至高的仙王。
端坐九天上，俯视众生沉浮，漠视天下悲歌，凡间种种，似都有他无关。
“镇！”
夏秋张口，一字吐出，其身上火焰，竟然露出了几分畏惧的情绪，随后唯唯诺诺地收敛。
“炼！”
夏秋再吐一字，左臂上的青金火焰，也不敢再肆意乖张，只剩薄薄的一层。
不仅如此，作为火种的青色液滴，亦是开始四处蜿蜒，慢慢覆盖在整条左臂上。
随后，青色液体扭曲不停，渐渐消失无形。
亦是此时，夏秋的眸子恢复了正常。
“成功了！？”
韩金还没回过神，夏秋刚才的那双眸子，实在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令他真切体会到了死亡。
“应该是成功了。”
夏秋亦是心悸，青金火焰包裹他全身时，他的肌肤都差点龟裂，神魂更是一片火辣，若非有两部帝经坐镇，恐怕是一秒钟都坚持不下来。
不过后来，一股意识流却是恍如九层天降，有号令苍生之力，直接将青金火焰给斥退。
这股意识流霸绝天地，太上忘情，几乎要将他本身的神魂给吞噬，如果不是关键时刻，两部帝经流露帝威，他可能已经身死。
韩金深深地看了一眼夏秋，不敢也不愿去问夏秋刚才的事情，只是指了指夏秋左臂，道：
“机甲入体，这对身体极其不利，还是令它显化吧。”
夏秋不置可否，心念一动，左臂上立时覆盖上了一层青金铁甲。
这层铁甲不过指甲厚，其上有各种繁复花纹，更有幽深光泽流淌，带着一股子苍老韵味。
这便是机甲。
虽然只是一臂，并不完整，但是却能加强夏秋的防卫能力，并且还具有机甲的部分功能。
“实验看看？”夏秋看了一眼韩金，心念再动，启动了这具“机甲”。
瞬息之间，夏秋左臂上覆盖的铁甲，凸起一根根手指大小的管道。
这些管道附近，灵力波动十分剧烈。
砰，砰，砰。
一粒粒黄豆大小的光点，猛然从管道**出，然后在百丈之外爆裂，炸出一个个令人胆寒的坑洼。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每一枚子弹，都足以杀死一位化神以下的修士。”
韩金的扑克脸上，少见地流露出几分激动。
夏秋也是心中一喜，这具半成品机甲，所射子弹虽然只能杀死炼虚巅峰修士，不像千机伞所化狙击枪那般，可以越境击杀敌手，不过胜在覆盖面广，使用起来也更方便。
“唯有一点缺憾，准头不是太好，瞄准系统也不完备，需要再修改一下。”
第二十掌 流沙“刀子”
韩金睨了夏秋一眼，转过身收拾工作台，“准头这些事儿，我可弄不来了，毕竟我是制符师，而不是打铁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也没说让你弄这些事儿。”夏秋望着韩金，略有惊奇，笑问道，“你今天说的话，都快赶上过去一个月，对我说的话总和了，这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韩金直接将夏秋的调笑话语视若罔闻，迅速地整理着工作台。
“怎么，等会有心上人来？”
夏秋取笑，他来这儿一个月了，也没见这面瘫收拾过工作台，今天如此破天荒，没情况才有鬼了。
韩金靠着工作台，淡然地看了看夏秋，道：“也对，也不对。”
夏秋挑眉，想听听韩金此话怎讲。
“来人性别男。”韩金冷声笑道。
夏秋一怔，眼神怪异地看了两眼韩金，啧啧道：“性别男，爱好男？韩金，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爱好。”
韩金皮笑肉不笑：“来人性别男，爱好女。”
夏秋再怔。
韩金翻了个白眼，道：“秋白以前与我说，你脑子里除了算计，就只剩下污秽思想了，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夏秋脑门冒黑线，秋白那小子，居然对外人这么埋汰自家老板？
“你这是想回了酒馆收拾秋白，不用了。”韩金一眼看破夏秋的想法。
夏秋看着韩金，这个面瘫是要为秋白求情？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韩金看着夏秋脸上表情的变化，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你神识怎么了？我的意思是，秋白已经快要到铁匠铺了，你想收拾他，马上就可以了。”
闻言，夏秋脸色微变。
他的神识强度还在韩金之上，现在居然没能发现韩金发现了事？
“是因为刚才的测试吗？”韩金眉头紧皱。
夏秋内视己身，一寸寸地检查识海，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神识非但没有受损，反而还比之前壮大了些许。
“刚才那团从九重天降的意识流吗？”
夏秋眸光一沉，心中对这件事更加上心了，神识乃是修士根基之一，若是持续衰退，那他战力将暴跌。
“需要夜老师帮你看看么？”韩金关切问道。
夏秋收了心绪，淡然一笑：“要是有事，我会找夜倾城。”
韩金双手一摊，低声嘟哝了一句“懒得管你”。
正当时，广场外传来秋白的声音：“韩先生，我可以进来吗，我有事找老板。”
韩金看了一眼夏秋，见夏秋点头，方才点头答应。
秋白在一丛丛荒草间奔腾跳跃，很快便来到了夏秋与韩金身前。
他恭敬地对韩金和夏秋行礼，随后面对夏秋，面露迟疑。直到夏秋点头，方才开口道：
“老板，辰先生有事找你。”
夏秋眉头一挑，“辰望，他找我有什么事？”
韩金看着随风摇晃的荒草，道：“应该是和你说流沙学宗的事儿吧。”
夏秋愣了愣，随后念头一转，想到韩金与辰望都曾受过夜倾城的帮助，相互认识也是理所应当，这又释怀。
“秋白，你回去与辰望说，流沙学宗的事儿不用他操心，让他回去安抚黑鸦楼便是。”
韩金轻声说道。
秋白望了望韩金，又望了望夏秋，轻哦了一声，转身离去。
“你都知道了？”夏秋问道。
“你以为辰望为什么突然想到找你帮他？”韩金不答反问。
夏秋扯了扯嘴角，这个问题他也想过，最终得出一个答案，没想到居然猜错了。
“原来是你用传信纸鹤给他说，”夏秋笑了笑，“韩金，你卖我倒是卖的很干脆。”
韩金面无表情，只给夏秋留下一张扑克脸。
对此，夏秋很是无奈。
他刚才说的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毕竟若是韩金给辰望传信，那么让他参与到流沙学宗的代表队伍，也应该是韩金的主意。
“你觉得我能登上雪龙阁第九层？”夏秋有些好奇。
“我从没这么想过。”韩金相当不给夏秋面子，“雪龙阁第九层，我怀疑根本不是人能登上去的，强如唐折风，被视为准至尊，也倒在了登楼中途。”
“那是……”夏秋脑子里划过一个人名。
“是谁这么相信你，你心里难道没点数？”韩金翻了个白眼。
夏秋暗道了一声果然。
“问你个问题。”
韩金抬起头，目露疑惑。
“夜倾城眼中的那一抹哀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金一愣。
瞬息，他眼中燃起怒意。
很快，怒意又复归平静。
“夜老师的事儿，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吧。”韩金沉声道。
夏秋心中疑惑更甚。
“坐一会儿吧，流沙的人马上就到，我会给你介绍。”韩金从一个垃圾堆中扯出一根条凳。
夏秋脸一黑，问道：“有人要来，所以你收拾工作台，可这板凳怎么回事，太随意了一点吧？”
韩金转身离去。
“韩金，你干嘛去？”夏秋垮着一张脸。
“去铺子里搬板凳，等会有人来，不能让他们坐垃圾堆里拉出的板凳。”
韩金一口理所当然的语气。
夏秋满脑门黑线。
这人说的还真是有够直白啊。
……
三个时辰过去，天际弯月高悬。
寒风拂过，工作台上的千杯，已经温了三次。
韩金紧了紧衣裳，抬头一望，恰巧一朵黑云飘过，将冷月给遮住。
正当时，铁匠铺外响起脚步声。
“来了。”韩金面色一喜，长身而起，去往铁匠铺接人。
很快，帘布被掀开，韩金与另一位男子走进了斗兽场。
“这就是流沙当今的顶梁柱，西门野？”
夏秋眉头微挑，感觉有些意外。
来人身高很难用高来形容，一米七不到，皮肤微黑，脸上长着几个小痘痘，看起来倒像是一位青春期的孩子。
他身披沙黄长袍，只是长袍像是不太合身，一截拖在了地上。腰间有一柄刀，刀柄也是沙黄色，透着一股苍茫气息。
“夏先生。”
西门野一眼望见夏秋，遥遥拱手行礼。
夏秋点头，算是见过。
聚散流沙，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位被人称为“刀子”的西门野，究竟有怎样的本事。
第二十一章 一反常态的夏秋
这方世界，修道之法盛行，诸多兵器被发掘，成为修士本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中，刀剑为修行兵器之最。
自修道文明起始，刀剑二道诞生了数不清的天才，有的如彗星，虽耀眼无比，却一闪而逝；有的星光长明，照耀万古岁月。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依刀剑二字起名，作为自身横行诸天的封号，响亮摄人的名号不在少数。
不过，从没有人被称为过“刀子”。
没有其他的赘余，封号就直接是简单的“刀子”两个字。
要知道，大道本真，修士到了一定高度，皆会追求“返璞归真”四字。所以一定程度上，封号越是接近道的本身，其未来所达高度便越会让人仰望。
西门野如今不过二十余岁，修为也不过化神三品，却能得到“流沙刀子”这样的封号，足可说明其自身本事。
也是因此，夏秋才想见识见识，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本事，能够得到如此名号。
“夏先生，你的事情，辰大哥已经对我说过。”
西门野微笑，眼神真挚，全然不像一个年轻天骄，倒是有几分农家小哥的憨厚。
听得西门野对辰望的称呼，夏秋心中便是有了数。
同时，他也越发好奇，这样一个年轻人，究竟是如何以近乎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流沙学宗的牌面。
“我的事情，你大可不必劳心，至少今晚不用。”
夏秋回以一笑。他很清楚，西门野今晚来此，自不是为他而来，却是专程来找韩金了。
西门野与韩金出自同一个学府，有着很深的情谊，后来虽然分别，却也时常保持书信联络，如今终于是久别重逢。
西门野对着夏秋行了一礼，笑道：“夏先生无愧先生之称。”
夏秋对于这些客套话并不感冒。
西门野倒也不恼，从怀中掏出一快青色令牌，恭敬递过。
“夏先生，明日你持此令牌，自可来太白街寻我，到时我会将其余几位流沙学子介绍与你。”
夏秋点了点头，又想起辰望所说，流沙学宗原本出战的五人，有两人被万华学宗挖走，此刻就算再加他，也还差了一人。
他看了看边上的韩金，笑问道：“你今日来找韩金，莫不是为了流沙学宗第五人的事情？”
闻言，西门野苦笑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
韩金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们流沙学宗，连一个像样的制符师都找不出来了？”
西门野脸上苦涩之意更浓，道：“制符师倒是不少，不过有上场实力的，还真……一个都找不出来了。”
韩金顿时眼神复杂。
一个学宗派出的出战队伍，一般为五人配置。其中，需要一人擅长防御，主要作用为吸引火力；两人神识敏锐，心思快捷，承当队伍大脑的作用；剩下两人，则要拥有强大的作战能力，可以在瞬间击溃敌方。
通常而言，队伍的主要输出点，都会有一个制符师。
制符师拥有诸多符篆，能够造成高额伤害，并且有持续作战能力，作为输出点之一，算是再合适不过。
现在的流沙学宗，只有西门野这一把“刀子”，面对弱旅，西门野倒是可以只手遮天，一旦遇上灵虚、万华这种强敌，流沙学宗这种单腿走路的“畸形儿”，瞬间就会被击得粉碎。
所以，流沙学宗若是想重拾往日荣耀，就必须要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制符师，来分担西门野肩上的重担。
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韩金。
韩金虽然被灵虚学宗的众人骂废物，但其实力确实毋庸置疑，这一点，从灵虚学宗派人来找韩金回校，就足以看出。
“韩金，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一次流沙若是再进不了前十，往后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很有可能会被降级为学府……”
西门野也是面露难色，他真是到了绝境。他对流沙学宗有很深的感情，实在不想看到流沙没落。
“我……”
韩金眼中光芒闪烁，嘴唇紧抿，沉默了很久。
夏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亦是一语不发。
他很清楚，以韩金的性子，绝不会答应西门野。
这无关利益，也无关情谊，只是关切到原则。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韩金的嘴唇，终于裂开了一条缝：“西门，我现在的身份，还是灵虚学宗学员。且不说灵虚学宗对我如何，单是我现在这一身份，我就不能答应你。”
西门野无声一叹。
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只是带了一分侥幸，才想着说出口试一试。
“西门，真的……很抱歉。”韩金歉然道。
西门野摆手一笑，道：“我俩之间，还说这些话！？”
韩金无言。
“据我所知，学宗大比的规定，并没有参赛队伍必须五个人这一条吧？”
夏秋眸子深邃，沉声问道。
西门野一愣，随后苦笑一声：“夏先生，若是四人参赛，莫说挤进前十，就是淘汰赛阶段可能都撑不过。”
“学宗大比，除了看中个人能力，也看中团队配合，若是少一个人，那便等同多出一个突破口，若是被敌方抓住机会，很难应对得了。”
夏秋看着满川荒草，忽地一笑，话锋转了一百八十度。
“西门，你应该知道机甲的事情！？”
西门野不明所以，目露疑惑。
“一年前，你们可曾想过，世间会出现机甲这种东西？”
“修士，每上升一阶，便是挣脱一条枷锁。可是，枷锁并不只是束缚修为，还会束缚思想。”
“你们的思维，未免被钉得太死了一点？”
西门野稍稍愣神，面色动容。
“试一试吧，反正也找不到适合的制符师，不是么？”夏秋微笑。
一旁，韩金深深地看了一眼夏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疑惑。
他与夏秋相处一个多月，同时也从夜倾城那儿，了解到夏秋以前的一些事，得出了一个结论。
夏秋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更准确的来说。
夏秋像一个纯粹的魔，纯粹的利己主义者。
可是，今天的夏秋，为何会一反常态？
第二十二章 诡异附魔
月华如水，凉风习习，一株桂树抖落遍地浓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银辉遍地，金黄的桂花便成了落地碎金，织成一卷美画。
夏秋站在窗边，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宁静的心绪，却是闪过一丝燥意。
在他离开韩金的铁匠铺子，刚走入杏花街的时候，那一股神秘无情的意识流，再次从九重天降下，带着一股霸烈无比的毁灭气息，差一点就要将他的神魂抹杀。
一如方才，在关键时刻，两部帝经齐齐轮转，大帝虚影显化，这才将那股意识流震退。
不过，帝经毕竟只能防卫，太过被动。
此外，若是他本就身处险境，再遭遇意识流天降，即便帝经显化，勉强震退意识流，但是在这段时间中，周围的险境足以将神魂遭镇的他镇杀。
“这股意识流，究竟从何而来！？”
夏秋紧了紧拳头，心有块垒，难以排解。
“看来只能找她了……”
夏秋皱眉，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真的很不想找夜倾城帮忙。
……
天光渐亮，鸟鸣声在窗外响起。
夏秋从修炼状态退出，眸子睁开，其间神光烁烁，显然是修为又精进了一分。
有着魔法血脉的他，修炼进度就和开了挂一般，即便是唐折风、徐胭脂等人，也完全无法比拟。
心念一动，他召出了那具半成品机甲。
这机甲威力很强，但有准头太差的弱点，如果真的陷入险境，这个弱点可能会将他拖入鬼门关。
哪怕这个可能，不足千分之一。
但是他不喜欢任何意外。
嗡。
夏秋掌心，浮现出一颗晶体，高不过三寸，其上纹刻密布蜿蜒，像是一个个古老的文字，承载着神的旨谕。
科技之心。
这枚得自天凉城秘境的晶体，具有附魔之能，曾经为千机伞进行附魔，令得千机伞的威力翻了一番。
“附魔，其实就是对装备施加临时或永久的增强效果。既然是增强，应该也包括消弭弱点吧？”
夏秋看着科技之心，决定试一试。
咔擦。
一声裂响，科技之心流动幽幽光芒，将那一条机甲手臂包裹。
附魔，开始！
可以看见，被科技之心包裹的机甲手臂，开始一点点的扭动，就像是一个活着的生灵，在进行伐毛洗髓，不停往外排挤杂志。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到最后，机甲的颜色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成了银白色，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科技之心的光芒消失，晶体内部往外渗出的光彩，比起之前，也是黯淡了不少，像是此次附魔消耗甚巨。
机甲手臂落在夏秋手中，入手微凉，金属质感很是舒服，重量比起之前，又轻了不少。
“系统，扫描一下具体情况。”
夏秋看着机甲手臂上多出的七个小按钮，有些好奇，不过又不敢随意触碰，毕竟他的这个房间，可没有什么阵法符篆，很容易就化为废墟。
三息之后，系统的机械音响起。
“滴，机甲手臂经过附魔，每一枚子弹的威力得到小幅提升，不过效果不是特别明显。”
“此外，机甲手臂新增自动追踪功能，子弹发射之时，无需瞄准。注：自动追踪功能为初级，如果敌人移速过快，子弹射空几率很大。”
“最后，机甲手臂增加七个加持能力，具体能力，请宿主打开【诸天召唤】，并召唤七个葫芦娃。”
听到这儿，夏秋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似乎也没有其余选择，只能按照系统所言照做。
“滴，宿主确定召唤英雄葫芦娃吗？”
夏秋对于系统的磨叽很是无奈。
“滴，宿主确定同时召唤七个吗？”
夏秋眼皮跳了跳。
“滴，因为宿主同时召唤七个英雄，所以系统予以折扣，抹除召唤所需积分零头。”
“……”
夏秋很不想理系统，一个葫芦娃需要9点积分，七个就是63点，抹除零头，也只少了3点积分而已啊……
“果然还是精明的奸商。”夏秋在心头吐槽了一句。
正当时，房间中已是流光溢彩。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身上光彩各异的小孩，个个宝相庄严，恍如怒目金刚。
不过，当这七个头顶宝葫芦，造型特异的小孩，看清了夏秋的相貌之后，眼神顿时由警惕变成了感动。
“爷爷，爷爷是你吗，我们终于再见到你了。”
七个小孩纷纷落泪，齐齐将夏秋的大腿抱住，哭得一塌糊涂，只留下夏秋一个人风中凌乱。
“爷爷，你不是被蛇精抓走了吗，怎么逃出来了？”
大娃头顶红色葫芦，体型虽然不大，声音却像是嗡钟，十分违和。
“对啊对啊，爷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啊？”另外六娃也是好奇不已。
面对着七个互撸娃的凝实，夏秋一脸懵逼。
难道他以前看了假的互撸娃？
互撸娃里的爷爷，长得和他一样？
到底是这七个互撸娃飘了，还是他夏秋提不动刀了？
“咦，爷爷，这件宝物怎么到你手中啦？”
二娃慧眼如炬，率先发现了被附魔升级后的机甲手臂。
闻言，夏秋方才按下心头火气。
“你们知道这东西的用处？”
七娃手托宝葫芦，点头道：“爷爷，你看这七个按钮颜色，分别与我们七人对应。”
听此，夏秋扯了扯嘴角，他怎么想得到，这七色按钮，会和七个互撸娃扯到一起？这太过风马牛不相及。
“所以说，这些按钮，分别对应了你们的能力？”
夏秋手托机甲手臂，眸光闪动，若是如此，那么这真可称得上一件至宝。
不说其他，但是七娃那宝葫芦的能力，就足以震慑一方。
“爷爷，爷爷，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你是怎么逃出妖怪的魔掌的啊。”
眼见话题又回到了最初，夏秋脸是彻底黑了。
他总不能对着七个互撸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吧？
“爷爷，爷爷……”
七个葫芦娃叫个不停，房间中喧闹一片。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夏秋抬眼望去，虽未开门，通过映在门上的影子，也是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第二十三章 长秋之冰
以前召唤英雄，都是完成任务之后，英雄自行离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像七个葫芦娃这种，一直围着他叫爷爷，夏秋还真是有些无奈，因为并不知道，要如何将这几个闹腾的小孩送走。
“夏秋！？”
门外，有女子声音如空谷幽兰，动人心弦，却又带着一丝清冷，令只可远观。
“进……进来……”夏秋语带无奈。
“你干嘛，这种无奈语气？”夜倾城推门而进，嘴角挂着丝丝笑容，不过当她看清房内场景，所有笑容便都被冻在了嘴角。
难道她以前认识的夏秋，都是假的么！？
夏秋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吗？
怎么连孙子都有了？
而且还是七个？
“夏秋，你儿子……还挺能生啊。”夜倾城打趣道。
夏秋脑门冒黑线，夜倾城这又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发现了不对劲，居然还开他玩笑？
“爷爷，这是谁啊，是我们的奶奶么？”
七娃托着宝葫芦，好奇地看着夜倾城，大眼睛一眨一眨，煞是可爱。
不过夏秋却没觉得这家伙有一点可爱的地方。
这个女人，可是被称为“长秋之冰”的夜倾城啊，如何会容忍他人开这种玩笑？
“夏秋，你的这七个孙子，还真是可爱啊。”
出乎意料，夜倾城虽然眸中有火气升腾，但并没有动手发怒。
夏秋尴尬一笑。
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几个葫芦娃要是再胡乱说话，他几乎可以保证，夜倾城会让这几个葫芦娃知道，什么叫残忍。
“你找我有事？有事的话，我们出去说。”
夏秋转移话题，将夜倾城引出房间，随后转身瞪了一眼满脸委屈的七个葫芦娃，一把将房门锁死，随后贴上了一张镇压符篆。
……
一到秋季，长秋总是阴雨连绵，终日不停，以至于夏秋的小院内，总是水气朦胧，显得有些潮湿。
一株梧桐扎根，其下有石桌石凳，乍一看却也是个有几分格调的小院。
“以前来此，倒是未曾注意，你这一方小院，还真有几分雅致。”
夜倾城屈指一弹，将石凳上的残值落叶扫去，自顾自地做了下来。
夏秋笑了笑，倒是没想去接这话。
夜倾城也不在意，眼神一扫贴了符篆的房间，笑道：“这七个小孩，都有着炼虚巅峰的修为，究竟是何来历？”
她可不会相信那几个小孩真是夏秋孙子，毕竟要是那么小的年纪，就有了炼虚巅峰的修为，别说唐折风、徐胭脂等人，就是过往人祖，也比之不得了。
“知道通灵术么？”
夏秋不可能把【诸天召唤】这种事暴露，只得编一个符合现实的谎。
夜倾城眉头一挑，惊疑不定地问道：“通灵……莫不是召唤地府的阴灵？”
“正是如此了。”夏秋一本正经，“世所相传，众生归宿为地府，所以地府之内，聚集了古往今来的无上战力。通灵术，正是将地府内生灵短暂召唤到现世的一种术法。”
闻言，夜倾城眸中光彩变换不停。
她很清楚，这个术法代表着什么。
不止是提升战力的一种手段，更从侧面印证了地府的存在。
“故老相传，众生轮回，起点与终点，皆是一方名为地府的世界。”
“不过从世间第一位修士诞生至今，似乎从没有人真正点明地府存在的真实性，如今居然得到印证了，还是通过一个年轻人……”
夜倾城心中震撼难明。
如果夏秋所言为真，那这方人世，可能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
“你错了，我不过炼虚巅峰，如何能够印证地府的存在？”
夏秋笑了笑，心中生起一个想法。
“通灵之术，实乃震古烁今之术，我也是偶然得到，实验无数次，今日方才成功。”
夜倾城深深地看了夏秋一眼，似乎在考量夏秋话语的真实性。
“你要知道，你今天所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夏秋摊了摊手，道：“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你将我这通灵之术说出去，我会是什么下场。”
夜倾城睨了夏秋一眼，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死活。”
夏秋嗤笑一声：“不是在意与否，而是你曾经说过，若我来大燕，你保我不死。”
夜倾城无言以对。
梧桐叶落，夏秋夹起一片，将其放在石桌之上：“你今日来找我干嘛，秋白又没有犯病。”
夜倾城冷哼一声，道：“秋白没犯病，你也没犯病？”
夏秋一怔，知道是韩金已经将他神识衰退的事儿，告诉了夜倾城。
“收敛神识，让我检查一番。”夜倾城冷冰冰的说道。
夏秋并未反对。
一阵凉意沿着肌肤，慢慢渗入识海，千回百转，流入识海深处。
半个时辰过去，夜倾城方才将神识抽出。
“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她柳眉紧蹙。
夏秋皱眉，连夜倾城都检查不出问题根源么，那股神秘恐怖的意识流，究竟是有多恐怖，莫非真是来自九天仙王！？
一张流转深沉乌光的符篆，递到了夏秋面前。
夜倾城声音清冷，眸子一如天际冷月：“这张符篆有我全力一击之力，但愿能对你有用。”
夏秋收好符篆，轻道了一声谢谢。
“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你。”
夜倾城柳眉一挑，示意夏秋说下去。
“从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见你眸中有一抹化不开的哀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秋想着反正也没其他话可说，干脆也就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不过，夜倾城显然没料到夏秋会问这个问题，整张脸都有些僵住。
“你怎么和那些小女子一样，开始八卦起来了？”
夏秋看着不断飘落的梧桐枝叶，笑道：“我眼里很少能容沙子，心头也很少留疑问，这个疑问留了一个多月，总不能任他腐烂吧？”
“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夜倾城笑道，“不过，我凭什么，要解答你这个心中疑惑？”
“我只是说保你不死，可没说还要保证你开心啊。”
第二十二章 天一
秋风寂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夏秋尴尬地笑了笑，的确，在这件事情上，他有些想当然了。
“你既然不想说，那便算了。”
夏秋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心头的尴尬。
夜倾城白了夏秋一眼，忽地一笑，只是笑容苦涩且冰冷：“你知道秋白为什么会被种下死生咒印么？”
夏秋摇头，他只晓得秋白曾是不世天才，结果因为死生咒印，不但跌下神坛，还被舆论压力给挤出了灵虚学宗。
“我第一次遇见秋白，他只有三岁，在荒草间哭泣，气息虚弱，差一点就要死去了。”
“修道路上，每上一层，就要抛下一些东西，到了我这个层次，同情心这种东西几乎已经不存在，所以我完全没理由救秋白。”
“但是，我救了他。”
夏秋眉头一挑，轻声问道：“年仅三岁，修炼天赋即便再强，也还未显现，所以你不是因为他的不世天赋才救的他？”
夜倾城自嘲一笑。
“天赋？秋白天赋如何，与我有何关系？我不想平步青云，我不想执掌一国权柄，所以用不着培养一个天赋超强的打手。”
“再者，若论天赋，纵观古今一万年，谁能比得上他？”
夏秋知道自身疑惑的答案即将浮现，也就没有多言，静心等待。
不过，夜倾城却久久没有开口。
她眼中的哀伤，像是决了堤的河水，一下子泛滥汹涌，令她眼眶红润。
好半晌，她才平复下心绪。
“夏秋，辰望说你是长秋的一头过江龙，身具屠龙之资，你觉得如何？”
对此，夏秋不置可否。
“屠龙之资……”夜倾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那你可曾听说过伐仙之资？”
夏秋一怔，单从字面来看，伐仙比起屠龙，着实要霸烈不少，几乎高上了一个层次。
“那个人，身负伐仙之资，十岁开始修行，十三步入化神境界，十五破入涅，二十进入超脱境界。”
“二十岁的至尊啊，回望岁月一万年，也寻不出一个他这样的人物，称他为震古烁今，绝不为过。”
“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一剑在手，气吞万里，曾经一剑破甲九千九，震撼半个人世。”
“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成为新一代人祖，庇佑人祖百世无忧。”
“可惜，三十年前，他终归还是魂断长秋。”
夜倾城话语一顿，像是心有块垒，压得她透不过气，再说不出一个字。
夏秋一言不发，有些事有些坎，只能靠自己迈过，别人的话语动作，不会起到半点本质上的作用。
同时，他也在思忖，夜倾城说的那个人，的确是恐怖到了一个高度。
二十岁的至尊，莫说是回溯一万年岁月，便是从修道文明至今，也绝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要知道，就是以往的那些人祖，也没有几位做到过这种程度。
“三十年前，魂断长秋，难道是……”
夏秋瞳孔微缩，他曾经听韩金提起过一些事，大燕帝国能有今日的昌盛，便是因为三十年前的一场改革。
那场改革之后，大量史书被毁，似乎是想抹去什么痕迹。
此外，许多人都开始对一个人的名字闭口不提，只以“那个人”相称。
“众人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夜倾城口中的他吧。”
夏秋面有动容，“那个人”身负伐仙之资，领导了一场改革，令当世燕帝视为禁忌……
到底有多强！？
更关键的一点是，强至如此地步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去？
一个帝国，能有多少位至尊？至多不会超过五指之数。一位身负伐仙之资的至尊，就算无法敌过多位至尊的联手，也不至于身死道消才对。
“一剑破甲九千九，试问天下谁敌手？”
“便是大燕国内所有至尊一齐出手，也不是他一剑之敌，可是……”
夜倾城双手握成了拳头，眼中怒火汹汹。
“可是，他犯了一个错误，将后背交给了不该交给的人。”
闻言，夏秋释然，而后默然。
遭人背叛，以至身死，这种死法，可悲复可叹。
“我想，他死的时候，恐怕也还不会肯相信，他那么信任的兄弟，他那么喜欢的女子，会在他的后背放冷箭。”
夜倾城自嘲地笑着。
她足足“笑了”半个时辰，心绪方才平静下来，抬眼望向夏秋，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与“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夏秋睨了一眼夜倾城，不冷不淡地说道：“总该不会是……”
“算了，我就不该让你说话，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倾城没好气地拦断了夏秋的话语，轻叹一声，道：“我所修功法，名为天一冰经，乃是上古经文，为神级功法，是“那个人”游历天下时，偶然所得。”
“他来到长秋城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当时他举目无亲，身上没有半个铜板，我见他在我家门前坐了很久，就盛了一碗饭给他，他说无以回报，又说我修行天赋不错，便将天一冰经给了我。”
“后来，我成了他的徒弟，跟着他学习修行。”
“我还记得，有一天我问他，我说师傅，你怎么一直待在长秋，是在等谁吗？他笑着说没有。”
“后来，我十七岁，步入化神境界，觉得看尽了长秋风光，便想着去天下各处看看。”
说到这儿，夜倾城扑哧一笑，风情无双。
“其实啊，我那个时候的想法，是想着一马一剑出江湖，扬名天下呢。”
“可是师傅说，我还没修炼到家，不准我出长秋。我那时十七岁，正是叛逆时候，哪里肯依他的话啊。一天晚上，我收拾好行李，从师傅那儿偷了一匹好马，策马扬鞭，撒着欢儿就出了长秋。”
似乎是觉得年少的自己很是可笑，夜倾城眼中的笑意便是更浓。
只是，这一重重笑意，很快就化为了更深的愤恨。
“现在想起来，那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半个月之后，师傅身亡的消息传遍天下。”
看着懊恼不已的夜倾城，夏秋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长秋的那个晚上，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为之？”
第二十三章 过客
故意为之？
夜倾城整个愣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十年过去，她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他既然是你老师，不可能不知道你的性子，所以你叛逆离开长秋，他也不会不知道，不是么？”
夏秋眸子深邃，犹如星河，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话语也是相当平淡。
他对三十年前的那些事动容，但他终究是一个过客，没可能如夜倾城一般，深陷回忆的泥潭，心绪受到剧烈影响。
所以，他只以一个过客，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述说他的想法。
“三十年前“那个人”不会对被背叛没有丝毫察觉吧，更甚者，他应该想到了他会身死吧，所以才会激你离去，以免你也死在那场战役中。”
夜倾城的思绪忽然混乱起来。
这是三十年来头一遭。
她脑中一团乱麻，像是想到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想清楚，只觉得一股酸涩莫名爬上了鼻梁。
“是了，那可是他啊，不应该察觉不到背叛，可是……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跳入陷阱？”
听得夜倾城的喃喃，夏秋亦是疑惑。
难道说，“那个人”虽然有所预料，心中却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最相信的两个人，会残忍地背叛自己？
一个身负伐仙之资的至尊，心性绝不该如此。
“或者说……他在试探什么？”
夏秋叩打着石桌，这并非不可能。
世人皆以为至尊便是修炼极致，但有些层次的修士都清楚，超脱境界之上，还有更高的山峰。
也许，“那个人”就是想在生死边缘之间，悟道长生，突破超脱境？
“不是为了突破，”夜倾城一语否定了夏秋的猜测，“那个时候，他已经望遍天下，一只脚踏入更高境界，只要心念一动，立马可以蜕凡化仙。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选择这种悟道方式。”
不是为了突破，那是因为什么？
莫非“那个人”真是一位性情中人？
伐仙之资，一剑破甲九千九，望遍天下九州……这样一个人，最后竟然死在了情字上？
夏秋默然许久，总觉得这个事实，太过荒谬。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你心中疑惑的那个答案？”夜倾城声音有些沙哑。
夏秋点了点头。
只是，夜倾城的话……可还没说完啊。
“秋白呢，你救秋白的原因，莫非与“那个人”有关？”
夜倾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没发现么，秋白的左手掌心，有一道剑痕。”
“他在长秋悟了一年，悟出了一道剑意，取名就是“长秋”，我曾看过这道剑意刻出的痕迹，与秋白掌心那道剑痕，几乎一模一样。”
夏秋瞳孔猛地一缩，明白了夜倾城的意思：“秋白是”那个人”的转世？”
夜倾城苦涩一笑，不答反问：“你相信转世？”
夏秋眸光一沉。
他曾在三生塔中悟道，点亮自身道基，不尊过去未来，唯尊现世，自信以真我之身，傲立轮回之上，破除一切虚妄。
所以，他不信轮回转世。
“权当留一个念想。”夜倾城笑了笑，却也是不信轮回转世这种虚妄之事。
捡起地上的一片梧桐叶，她站起了身，道：“你神识衰退的情况，如果还在加重，一定要来找我。”
夏秋点头，起身相送。
看着夜倾城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摸出了一块令牌，这是流沙学宗西门野所给。
“要不是系统给的那个任务，还真是不想这么累。”
目前，流沙学宗缺少一个主力输出，还缺少一个耳聪目明的“团队大脑”，这两个位置，都很不轻松。
可如今，他偏偏要以一己之力，担起这两份重担。
一切，都只因为这是系统发放的任务。
他可以选择不接受任务，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于此相对，他也不会得到奖励超级礼包。
从夏秋绑定系统开始，他就只得到过一个超级礼包，其中安放之物，乃是道宫卷《西皇经》。
所以这次任务的奖励，对于夏秋的诱惑力，不言而喻。
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注定要从这方世界路过，但他不想在路过的时候，留下一丁点不好的回忆。
例如苍梧国的郭家老祖郭玉衡。
他眼中容不得沙子，所以他不想让这根刺在喉咙里卡得太久，所以他要尽快提升战力。
不过，他提升战力的目的，却不是要亲手格杀郭玉衡。
一个超脱境界的至尊，绝不是他的目标。
即便郭玉衡，是无数人心中神坛上的仙人。
“能动手就别说话，可有些能靠嘴皮子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脏我的手？”
夏秋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只要他想，他现在就能将郭玉衡解决。
不过此刻并非最好的时机罢了。
收拾了一下心绪，夏秋走出了小酒馆。
太白街，是一条十分繁华的街道，其中酒馆住宿都是十分舒服，便是在整个长秋城，也可以排进前十。
所以，这条街道也经常被安排用来接待外来客人。
比如大燕国其他学宗的代表团。
长秋城一共两座学宗，一座灵虚，一座万华，可是今年参赛学宗一共三十余座，所以太白街一时显得纷闹不堪。
“兴隆酒楼……”
夏秋看着青色令牌上的酒楼名称，微微皱眉。
这个名字，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太白街中的酒楼啊，因为实在太俗气了一点。
一家家酒楼看过，一直走到太白街尽头，夏秋也没找到有名为兴隆的酒馆。
“请问，你是夏先生吗？”
忽地，一道声音在夏秋身后响了起来。
夏秋转身，看到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身上衣袍染尘，袖口绣了“流沙”二字。
“我是流沙学宗的学生，奉了西门学长之命，前来接夏先生。”
年轻人笑着说道。
夏秋深深地看了年轻人一眼，眸光骤然飘起冰雪，寒蝉刀光一闪，刀尖已然抵在了年轻人的喉口。
“你的演技很好，不过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我忽略了什么事？”
声音再次于夏秋身后响起，至于夏秋刀尖所抵的那位年七个人，已经化成一滩黄沙。
第二十四章 种子
黑衣青年的声音，一如刚从太白街肆掠而过的秋风，半分沙哑，半分凉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身材颀长，一身黑衣更是有型，长发披散，更显洒脱不羁，眸子微眯，眼神略有迷离，再添三分神秘。
这种人若是放在地球，可能会成为很多少女心中的欧巴。
夏秋转身，淡漠地看着这个黑衣年轻人，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倒不是这人以化身之术骗他，而是因为这人的长相。
嘴唇太薄，就像是两片刀锋，这给人一种距离感，同时也反映了他的性格天性凉薄。
夏秋目光下移，最终在黑衣男子袖口停下。
那里有一个楼阁标志，这是万华学宗的标志，正是万华学宗的代表建筑雪龙阁。
“流沙“千颜”，祁玉？“夏秋眉头微压，眸光渐冷。
黑衣男子扁了扁嘴，笑道：“夏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流沙“千颜”，而是……万华“千颜”啊。”
夏秋挑了挑眉，点头道：“对啊，你已经背叛了流沙学宗，成了万华学宗的学生。”
原本属于流沙学宗代表团成员的祁玉，一点也不在意夏秋话语中的嘲讽，满脸轻松地说道：
“夏先生，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这能叫背叛么？良禽择木而栖，这不是世间真理？”
夏秋冷然一笑，揶揄道：“良禽择木而栖，可你是不是良禽，自己心里没点13数？”
祁玉脸上飘过一朵乌云，声音更是夹杂了刺骨寒意：“夏先生，你是不是太自负了一点。”
“自负？”夏秋大袖招摇，冷视祁玉，“我就是自负，你又如何？”
祁玉呼吸一滞。
他可是被万华学宗招揽的人，今年会代表万华学宗出战，那是何等的无上荣光，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
如今，居然被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不放在眼里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面对夏秋的强势，他本能的反应居然是畏缩，不敢与夏秋针锋相对。
“你莫要……”
祁玉恼恨不已，点指夏秋，眼中似乎都要喷出火光。
“莫要什么？”夏秋握住祁玉的手指，将其按了下去，冷笑道，“你想叫我莫要放肆，是么？”
祁玉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他在害怕，他感觉夏秋就是一个恶魔，他甚至不敢与夏秋对视。
见此，夏秋冷笑一声，将祁玉的手甩开在一边。
“祁玉，就凭你，也敢叫我莫要放肆？”
“真要说放肆，谁比得过你？身在流沙学宗，心却早已飞到了万华学宗。”
“外传流沙学宗秘典，泄露流沙学宗战术安排，挑拨队友间的关系，骗另一个队友加入万华学宗。祁玉，你说我和你比起来，谁更放肆一点？”
夏秋字字铿锵，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枚镇魂钉，深深地钉入祁玉的心魂。
“你……”
祁玉双拳紧握，体内血液沸腾了起来，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他要杀了夏秋。
“呵呵，想杀我？你想被万华学宗驱逐么？”夏秋冷眼望着祁玉。
祁玉双眼渗出血丝，夏秋的这句话，就像一盆凉水，无情地将他心头的杀意浇熄。
他的确是奉了万华学宗的命令来找夏秋，命令中也没有杀伤夏秋这一条，如果他真对夏秋出手了，那么就算违背了命令。
万华学宗虽然看中他，但也不会因为他违背原则，所以他一旦违背了学宗命令，必定要被驱逐。
一念及此，祁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怒火与杀意按下，寒声道：
“夏秋，我今天来是……”
夏秋抬手拦断了祁玉的话，笑道：“万华学宗想要我不加入流沙？”
看着夏秋的眸子，祁玉后背一凉。
他感觉他在夏秋的面前，就是一个透明人，所有的想法都被夏秋看穿。
从见到夏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好像陷入了夏秋的“绝对领域”，每一步都是被夏秋牵着鼻子走。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或者说，令他感觉到深深的畏惧。
“如果我拒绝了，你就会回到万华学宗如实禀报，再让更高修为的修士来对付我，是这样吧？”
夏秋负手而立，嘲讽一笑。
听着夏秋的话语，祁玉觉得心头堵了一块大石头，令他喘不过气。
他想离开这个地方，再不想与夏秋单独相处。
“看来我说的都没错。”夏秋笑了笑，“行了，受人敬畏的万华“千颜”，你可以回万华学宗请人了。”
夏秋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句完全与他无关的话。
对于万华学宗，这尊屹立在大燕帝国尖端的洪荒猛兽，夏秋……没有半点害怕？
祁玉心中升起一种不真实感。
这一天，被人称为“千颜”的祁玉，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万华学宗。
他只记得，那天他早早地就睡了，想要将夏秋从记忆中甩出去。但是他没能睡个好觉。他做了个噩梦。
梦中，有夏秋。
……
夏秋看着祁玉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西门野说的果然没错，这个祁玉，虽然修为、战力、天赋都很不凡，但是注定走不远，因为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这个人的心态……太差了一点啊。”
心性，是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一环，如果说天赋决定修士的上限，那么心性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下限。
就如祁玉，修为再高又如何，心态一旦崩盘，恐怕遇上一头养气境界的妖兽都会畏惧。
他刚遇到祁玉，短暂地打开了直死魔眼，给予了祁玉瞬间的压迫感，结果祁玉就乱了阵脚，完全陷入他的节奏。
“今年学宗大比，万华学宗如果真要派此人出战，必定会创下这几年来最差成绩的记录。”
夏秋心中自语。
他刚才将祁玉在流沙学宗做下背弃道义之事一一说出，自然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嘲讽祁玉。
他只有一个目的在祁玉心头埋下一枚种子，一枚畏他惧他的种子。
一旦这枚种子被种下，那今后他在遇到祁玉，大可不战而胜，因为那个时候，祁玉的心态会自然崩盘。
第二十七章 中等穷
夏秋在太白街转悠了很久，终于沿着一条羊肠小径，七拐八扭地走进了一条深巷，找到了兴隆酒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也算……酒楼？”
看着眼前的建筑，夏秋有些怀疑自己眼花。
一块漆黑的匾额，上面甚至还有蛛网与灰尘。酒馆内部，稀稀拉拉地摆了几张桌椅板凳，并且还都老旧不堪，夏秋甚至怀疑，它们根本承担不起一个人的重量。
“比我那个小酒馆还要不堪啊。”
夏秋嘴角抽了抽。一般而言，酒楼要比酒馆高上一个档次，但这家兴隆酒楼，实在是破烂得有些过分了。
走进酒楼内部，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柜台内，右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见他走进，也没有立刻迎上，而是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确定夏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数息后，眼看夏秋还没转身离开，这位中年男人方才走出柜台，笑着向夏秋拱手施礼，道：
“这位公子，请问要吃点什么，需要开一间房住宿么？”
夏秋看着这个眼眶深陷，挂了两撇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摸出了那块青色令牌。
“我找人。”
中年男人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微微一变，面容一肃，认真地对夏秋行了一礼。
“原来是夏先生，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夏秋对客套话一向直接无视：“西门野在哪儿？”
“夏先生，请跟我来。”
中年男人也不磨叽，当即转过了身，为夏秋引路。
兴隆酒楼并不兴隆，这点从其破落样子就可看出，不过让夏秋感到意外的是，这家酒楼居然还有一处占地极广的院落，专门用来安置客人住宿。
要知道，院落住宿这种配置，可不是一般酒楼能够拥有，因为长秋的地皮价格可不便宜，一处好的院落，往往需要耗费数十万金币，更别提还要对院落进行布局装饰。
中年男人似乎看出了夏秋眼中的惊奇，一边引路一边解释道：
“夏先生，兴隆酒楼以前其实真的很兴隆，那时候也算长秋前十的酒楼吧，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院落。”
夏秋点了点头，他在中年男人眼中看到一抹感伤，便是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兴隆酒楼，本来是流沙学宗斥资建立，不过后来流沙学宗没落，也没人再去打理酒楼，自然也就从此破败，以至于如今门可罗雀。
“不过，一个学宗的参赛代表团，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也还有够稀奇。”
夏秋看着荒草丛生、亭阁颓圮的院落，感觉有些奇怪。
正当时，一间房屋的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一位年轻人，不高，微胖，偏黑，正是有“流沙刀子”之称的西门野。
“夏先生，你这么早就来了。”西门野远远的便行了一礼。
夏秋点头示意，目光越过西门野，看到了那光线的昏暗的房间。
房间之中，有两双眼睛……
西门野看到夏秋的眼神，眼皮跳了两跳，扭头望向房内，骂道：
“躲在房间里干嘛，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
这边西门野话音刚落，那边儿房内便纷纷传来“哦”声。
紧接着，两条身影闪了出来。
“这……”
夏秋嘴角抽了抽，他刚还觉得西门野那句“丑媳妇见公婆”的比喻不恰当，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有点这意思。
倒不是因为这两人都是长得很丑的女子。
恰相反，这是两位年轻男子，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稍微有些腼腆，有些邻家大男孩的味道。
不过，这两人身上的粗布衣服，以及乱糟糟的头发，还有沾满泥浆的鞋子，还是违和感满满。
夏秋重新将目光落在西门野身上，他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学宗的代表团，住在这么破烂的酒楼也便罢了，还可以说是因为念旧情，那么参赛成员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让夏先生见笑了。”西门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因为要来长秋找韩金，还要接见夏先生，所以学宗给我派了一辆马车送我来长秋城。”
“这两个人……一路从流沙走着来长秋，其间又没带换洗衣裳，这不才刚到嘛，所以就……”
闻言，夏秋脑门冒黑线。
据他所知，流沙距离长秋城，最起码有三万里吧？这么长的一段路，居然会走着来？即便这俩人有着化神修为，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
再者说，多派一两辆马车，对于一座学宗而言，难道会很困难？
“夏先生，勤俭节约，这不是传统美德嘛，咳咳……”西门野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流沙学宗，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
夏秋有点搞不懂，最多几千上万金币的事儿，一个学宗不该承受不起吧？
“那啥……不能说很穷，就中等穷吧。”西门野笑道。
夏秋咽了下口水，实在是没话说了。
他有一种感觉，这仨人……或者说流沙学宗，根本就是在卖惨。
至于目的……
“你该不会想让我出钱给你们换住宿地吧？”
夏秋看着满脸尴尬的西门野。
“没……哪能啊……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当然，如果夏先生你有这种想法，我们也不会拒绝。”
西门野与其他两位清秀男子都是嘿嘿一笑。
夏秋直撮牙花花。这仨人，还真是雁过拔毛啊，主意都打到他头上来了。
好半晌，另外两位年轻人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这是柯宇，乃是我们流沙最强的盾。”
西门野指了指身形瘦削，笑容腼腆的男子。
夏秋再次承认，流沙却是是一个给人惊喜的学宗。作为团队的“盾牌”，居然是一个如此清秀的男子。
“这是小零，我们团队的“大脑”之一。”西门野再指了指一位身材微胖的清秀男子。
夏秋点头，他更关心的一点，还是流沙学宗的真实经济状况。
“流沙学宗，好歹也曾是大燕第一学宗，不可能会惨到这种地步吧？”
闻言，西门野长叹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 天地铜炉
西门野一声叹息，眼中尽是心酸无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夏先生，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们这么做，其实是在卖惨。”
“至于卖惨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上面的人看到，流沙学宗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虽然还不到连几千金币都拿不出来，但也相差无几了。一个学宗，没有稳定的法器、灵药供应，这还能算学宗？”
柯宇和小零眼中都烧起怒火。
“流沙学宗式微，所以资源供应削减，这自然无可厚非，但是一年就给两三万金币，连一个上等学府都不如，这又如何说得过去？”
“两三万金币？”
夏秋一惊，若是如此，那么某些人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一点。对普通人而言，两三万金币自然是巨款，可是对一个学宗而言，这点钱一个月就差不多用完了。
“呵呵，就是这两三万金币，还是靠柯宇和小零卖惨挣来的，去年上头本来只想拨一万金币。”
西门野无奈地笑着。
他是“流沙刀子”，擅长刺客之道，血性不必多说，可是面对高高在上的帝国高层，他一个化神境界的学生，终究是无能为力。
“因为万华学宗？”夏秋第一想法，就是万华学宗在使绊子。
“算是吧，”西门野摇头一笑，“最主要还是因为右丞相。”
夏秋眉头一蹙，又是这位右丞相？
“我们流沙的校长，是天地铜炉炼就的一柄残兵。”
说这话时，西门野眉眼间透出一股自豪，腼腆的柯宇和小零也是一样。
“天地铜炉啊……”夏秋心神一晃。
三十年前，“那个人”屹立山巅，悟道众生，最后说了一句话
天地乱世，犹如铜炉，世间众生，谁不在其中苦苦挣扎？
之后，他进入长秋，为大燕开疆拓土，声震八方，众多追随者慕名而来。
他便选了一座山，将其命名为天地铜炉，算是开宗立派。
那个时候，天地铜炉不说是世界第一宗门，也绝对差不多了，繁盛到了一个极点。
只可惜，三十年前的那场战役过后，天地铜炉被清洗一空，只有像夜倾城等少数人，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幸存，他们也常以铜炉残兵自居。
这些铜炉残兵，分散大燕各处，生活波澜不惊，说是人间蒸发也差不多。不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人牢牢监视，但凡有一点多余动作，立马会遭到震慑。
这个人，便是当今大燕右丞相，孔玄炽。
“这位右丞相，果真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好官啊。”夏秋轻嗤一声。
西门野苦笑一声，随后话锋一转，道：“夏先生，今日你来，主要是让你见一见柯宇和小零，另外与你讨论一下战术安排。”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想让你挑一些流沙的功法秘典。”
夏秋自然清楚流沙学宗的意思。
他既然代表流沙出战，若是一点流沙的招牌术法都不会，那未免招人非议。
“夏先生，请与我来。”
西门野见夏秋没有拒绝，手臂一展，推开了一扇极难发现的石门，露出了门后的一条漆黑秘道。
秘道尽头，乃是一间石室。
石室中有一排排书架，摆放了上百册术法卷轴。
这些不是流沙的全部藏书，不过尽是其中精华，每一卷上记录的术法，威力都大得惊人。
将夏秋带入石室，西门野安静退出，只留夏秋一人。
……
“西门，这位夏先生到底什么来头啊，值得这么重视？”房间中，柯宇终于吐露心中疑惑。
小零也是不解地点头，问道：“西门，那个石室可是我们流沙的秘境，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万一流沙遭到灭门，还有流沙星火可以借这些功法崛起。”
“这样一处重地，校长为何会允许他一个外人进入？”
“小零！”西门野低喝一声，“夏先生现在就是我流沙的一份子，如何算外人。”
被西门野这么一喝，小零也知道说错了话，低着脑袋，不再说话。
见状，西门野幽幽一叹，眸光柔和下来：“夏先生，是一个很强的人。”
闻言，小零和柯宇都是一怔。
他们清楚西门野的脾气，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老实，但杀气人来从不眨眼，眼睛也是快长到头顶了，除了灵虚徐胭脂和万华唐折风，从来没有服过谁。
可是今天，西门野却说夏秋很强。
这算是……对夏秋服气么？
“你们到长秋太晚，所以不知道夏先生的很多事，如果你们知道了，也就不会有方才的问题了。”
西门野对着两位外表腼腆的大男孩微微一笑。
那个夏秋，可是让韩金坦言不如的人，可是辰望体会到死亡味道的人，可是一人独杀十位化神五品高手的人啊。
他进行过简单分析，夏秋若是再成长一些，绝不会比唐折风和徐胭脂差，甚至会更强。
……
密室中，夏秋站在书架前，一卷一卷地看过。
每一卷，他都很认真地看，并非走马观花。倒不是说他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掌握不了一半的术法全都学会。而是万卷书万里路，看的东西多了，才能触类旁通，达到敌人一出手，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破敌之法的地步。
以他的天赋，虽然不能将所有术法都学会，但是勉强记住，并且加以分析，还是尚有余力。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系统。
“滴，术法“沙之傀儡”分析完毕，优缺点、破解之法、优化后的术法，都已经一一列出，请宿主抽空查看。”
系统的声音响个不停。
夏秋的手指终于在一卷蓝色卷轴停下。
这个卷轴上记录了一个术法，名为“黄沙一气”。
修士对敌，若是修为战力相同，若想分出胜负，便要看各人的精气神，或者是说看他们的“气”。
心中若有一口“气”贯穿始终，那么所施术法自然浑圆如意道法天成，对敌胜算也就更高。
若是心中“气”不能连贯，对敌之时就容易被抓住空挡，从而被一直压制。
第二十九章 怒火
修士，为何受人尊崇，很大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高阶修士的超凡力量，可以一己之力对抗若干军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超脱境界的修士，被人称为至尊，奉为神坛上的仙人，一剑或可破甲数千。
三十年前，“那个人”一剑破甲九千九，纵观古今万年，无一人可达此等地步，当时震惊四方人世。
那个时候，人们真正意识到，一人一剑杀一城一国，真的不是玩笑。
也是从那时起，人们更加意识到“气”的重要性。
从某方面来说，“那个人”之所以比其余至尊更强，就是因为他的一口“气”，要比其他至尊绵长得多，犹如滔滔江河，即便破甲九千九，也没有达到衰竭的地步。
“那个人的功法独一无二，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很可能是他自创。”
“功法之中，使得气息绵延不绝的那一部分……正是脱胎于这卷黄沙一气。”
夏秋的目光从手中的卷轴上收回，落在了系统的面板上。
“滴，术法“黄沙一气”分析完毕，优缺点、破解之法、优化后的术法，都已经一一列出，请宿主抽空查看。”
夏秋心念一动，调出了优化之后的“黄沙一气”。
优化过后，这卷术法得到了大幅度加强，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
“那个人”也是优化了“黄沙一气”，将其融入自创功法，效果自然不必多说。
现在经过系统优化的“黄沙一气”，比起“那个人”优化的版本，会是如何？
……
庭院森森，小零不时往幽暗的房间张望，每望一次，眼中的疑惑就浓上一分。
“夏先生进入密室那么久了，还没选好术法么？”
柯宇摸了摸鼻子，道：“夏先生该不会是想把那些术法全都学会吧？”
话音一落，西门野就甩了个白眼，道：“你现在也算一位高手了，怎能说出这种话？这么短的时间，莫说是将那些术法学会，就是全部认真看一遍，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柯宇讪讪一笑，却是认了西门野的话：“不过夏先生的确待得有点久啦。”
西门野倒是对这个问题没怎么在意：“夏先生愿意多学一些我们流沙的术法，这可是一件好事。”
小零和柯宇不置可否。
夏秋掌握越多流沙术法，就越能证明他和流沙的关系，也就越能让其他人无话可说。
轰隆隆
石门被推动的声音响起。
夏秋的身影出现在光影变幻的门口。
“夏先生。”
听西门野陈述了夏秋的事迹后，小零和柯宇打从心底里佩服夏秋，行礼也是真诚许多。
倒是西门野，久久没有动作，这让两位腼腆大男孩很是奇怪。
“西门，西门？”小零拉了拉西门野的衣角。
“哦，”西门野如梦方醒，对着夏秋行了一礼，“夏先生，你出来了。”
夏秋平淡地点了点头，与三人说了几句之后，也没有多待下去的理由，转身走了。
眼见着夏秋彻底消失，小零和柯宇方才松了一口气，望向西门野：
“西门，你刚才是怎么了？”
“没……”西门野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什么。
小零和柯宇都是满眼奇怪。
许久，西门野低声问了一句：“你们觉得，那么短的时间，是不是真的能学会石室中的所有术法？”
小零和柯宇先是不明所以，随后化作两座泥塑木雕。
西门野嘴角有苦涩笑意。
他在见到走出石室的夏秋那一刹，就感觉夏秋像是变了一个人，眸光比之以前，更加深邃难以望穿，像是突然提升了一个大层次。
唯一的解释，就是夏秋将石室中的全部术法，都给学会了。
“这个差距……未免太大了一点啊，简直让人绝望。”
西门野摇头轻叹。
他原本还将夏秋当做目标呢，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超越夏秋，然后再超越唐折风和徐胭脂。
但是从刚才那一眼之后，他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可笑。
如果说徐胭脂和唐折风，还是两座拦阻于前路的险峰，那么夏秋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座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的高山。
只能遥望，不可触及，更别提超越。
……
秋天的长秋，通常是阴雨连绵，今天却是特例，天空挂了一轮很烈的大日。
走在阳光下，夏秋的步子也比往日轻快。
远远望去，杏花街似乎也没有那么差，而且还多出几分朴实的趣味。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夏秋不自觉地想起这句诗。
忽地，街口撞出一道娇小人影，却是一个少女，捧了一个花篮，篮中正是杏花。
这幅场景，似乎和夏秋念出的诗句很相衬。
唯有一点不同，卖花少女的脸上，不是开心与安适，而是写满了惊恐。
杏花街出事了？
夏秋眉头一皱，这条街道在长秋很不起眼，里头也没住什么人物。
非要出事，只可能是因为他了。
出事的地点，也只可能是他的小酒馆。
夏秋双手背负，眉头一皱，脚尖一点，身形便掠过百米，飞入了杏花街内。
街口，卖花少女只感到一阵风从脸旁吹过……
两百多米的杏花街，经过一天日照，泥泞早已不再，不过却添了几分血腥。
街道尽头，小酒馆外，有两三人血如泉涌，受伤很重。
秋白衣衫破烂，后背有一条伤口，深可见骨。
至于小酒馆，一半已经坍塌，内部不时飘出江小白的酒香，想来是所有酒坛都被打破。
“老……老板……”
秋白远远望见夏秋，心头憋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整个人软倒。
夏秋眉头再皱紧两分，飞掠而起，抱住了秋白，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夏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另外受伤的几人，眼含血泪。他们都是寻常百姓，因为平时喜欢喝江小白，所以看到有人砸酒馆，便想着挺身而出，谁知不但没能阻止砸酒之人，还牵连了本不想出手的秋白，令得秋白为救他们，不得不与那人交手。
“他离开多久了？”
夏秋问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所以那些人只能看见夏秋笼罩在阴影中的脸部轮廓。
第三十章 平静
“大概……十息之前吧？”
受伤那几人不确定地说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们不是修士，对于时间的估计并不准确。
夏秋点了点头。
眸光掠过秋白身上的伤痕，以及小酒馆遭毁的痕迹，这个人应该在化神五品以上。
这个境界，神识不可能在十息之前捕捉到他的位置，所以应该是有人在望风，见到他之后，赶紧给这个人放信号。
“追不上了。”
夏秋抬了抬头，看着受伤的那几人，略带歉意地说道。
“这样啊……”那几人明显有些失落。
夏秋抱歉一笑，抱着秋白，蹲下了身子，一一为他们疗伤。
半个时辰，他才穿过半坍塌的酒馆，进入了房间。
秋白已经醒了过来，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夏秋阻止了。
“我先为你疗伤，”夏秋笑了笑，“要是你有闪失，你师傅得把我活剥了。”
秋白一怔。
不是因为夏秋的话语，而是因为夏秋的表情。
夏秋在笑？
酒馆被摧毁，他和杏花街的居民受伤，看到这一切的夏秋，居然在笑！？
“老板……”秋白有些担心。
“我都说了，你别说话，万一出了闪失，我可担不起责任。”
夏秋敲了一下秋白的额头，微笑出声。
秋白只好不再吭声，只是眼中的忧虑，却是再没散去。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请进。”夏秋平静开口。
秋白眼中的担忧更浓。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夏秋说出“请”这个字眼。
吱呀~
房门被推开，夜倾城走了进来。
“秋白没事儿，你放心，休养几天就好了。”夏秋看着脸色很不好的夜倾城，略带歉意地说道。
夜倾城摇了摇头。
见此，夏秋的眸光终于沉了几分。
“出什么事儿了？”
既然夜倾城来此，不是为了秋白，那只可能是其他棘手事情。
“韩金被囚禁了。”
夜倾城的声音很冷，比深冬的雪花更冷。
“原因呢？”
夏秋根本不用问是谁抓的韩金，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原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夜倾城冷笑。
夏秋“哦”了一声。
“灵虚学宗状况也这么不好？”他想了想又问道。
“韩金不想代表灵虚出战，我也不会为难他，可在他被囚禁之前，灵虚选好的那位制符师，死了。”
夜倾城眸子里的寒雪，被一把怒火烧了个干净。
夏秋默然。
如此一来，灵虚学宗也陷入了和流沙学宗一样的尴尬境地学宗大比之时，无人可用。
至于目的？
不是针对灵虚学宗，依旧是针对流沙学宗。
暗中做这些动作的人，无非是让夏秋做一个选择，到底是帮流沙，还是去帮灵虚？
“这位右丞相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夏秋眯了眯眼睛。
夜倾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过笑容有些冷：“灵虚不缺制符师，大不了跌出学宗前十。”
夏秋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桌前，为夜倾城倒了一杯茶。
“喝杯茶，歇歇火。”
夜倾城柳眉微皱，抬眼望着夏秋：“你怎么不太对劲，神识又出问题了？”
“不对劲？”夏秋惊讶，“有吗，没有吧，你多虑了。”
夜倾城望向秋白，秋白担忧地点了点头。
以夏秋的脾气，遇上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生气。
可是生气的夏秋，绝不是这种状态。
只可能是一种情况……
夏秋动了真怒，超越以往任何一次的愤怒。
“你对付不了那人。”夜倾城认真地说道。
“孔玄炽？”夏秋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只想看一看，是谁砸了我的酒馆，是谁伤了我手下的伙计。”
夜倾城皱眉，低声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说的就是他，你对付不了这个人。”
“为什么？”夏秋目露疑惑。
“化神巅峰。”夜倾城说道。
夏秋端茶杯的手停了一下。
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这甚至不能以鸿沟来形容，这是天堑，任何人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妄图跨越天堑者，无一生还。
“谢了。”夏秋还是将杯中的茶水送进了口中。
夜倾城眉头微压：“我会想办法帮你。”
这种事情，都是暗地里的博弈，不可能摆上台面，所以她能动用的能量也十分有限。
“我只需要他的肖像画，仅此而已。”夏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你想死？”夜倾城怒叱。
“我不想死，”夏秋一脸认真，“我只想看看，是谁砸了我的酒馆，是谁……”
“夏秋，你够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让你送死。”
夜倾城眼中怒火幽幽闪烁。
她知道夏秋迟早会知道韩金的事儿，也知道以夏秋的脾气，肯定会干出格的事儿。
所以她才会来这里，劝夏秋不要轻举妄动。
“我说了，我不想死，所以我不会死。”夏秋脸上的认真之色愈发浓墨重彩。
“你……”夜倾城的指间凝起冰霜。
“你应该知道，你封不住我。”夏秋弹了弹手指，眸子中亮起一圈冰蓝色。
修为步入炼虚巅峰，他虽然依旧只能维持一分钟直死魔眼，但是次数，却是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三次，虽然每用一次，就会有一个时辰的冷却时间。
这也是他的本钱。
他能够和夜倾城平辈论交的本钱。
“他不会给你用这双眸子杀死他的机会。”夜倾城说话有些无力。
“未来的事儿，谁说的准呢？”夏秋咧嘴一笑。
夜倾城心头提起一口气，最后又无力地泄了出去，有些无法应对夏秋的坚持。
“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力量，是真的不需要。”夏秋直视夜倾城，“加上刚才说的那遍，这一句话我一共说了三遍，所以我不想看到你的人。”
夜倾城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连她的心思都被看破了。
“喝茶吧，都快凉了，我不想再去泡一壶新茶了，再将心中这口气吐出来之前。”
夏秋将那杯倒了七分满的茶往夜倾城面前推了推。
随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一杯，没有倒七分满，甚至不能说倒了十分满，因为茶壶中的所有，都被他倒进了茶杯。
哪怕茶水溢出杯子，洒了一桌。
第三十一章 温水青蛙
三十年前，大燕国举行变法，革除旧贵族，新帝姬西风登基，一手将大燕推向鼎盛，成为大燕历史上的第一明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姬西风手下的人员变动很剧烈，今日的宠臣，明日就可能成为刑场亡魂。
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一直伴在其左右，并且地位没有丝毫动摇，最后更是走到一人之下的峰顶。
这个人，名为孔玄炽。
他辅佐姬西风，将大燕治理得欣欣向荣，被人们称为“半圣”。
但是，稍微看过些风光的人，心中都很清楚，能相伴帝王三十年而无事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圣人。
作为一个右丞相，很多时候，想要办成一些事情，都需要特殊手段。
不过这些手段大都见不了光。
所以牧野一直没能平步青云。
他就像孔玄炽背后的一个影子，一团阴影，游走在蒙蒙夜色之间，舔舐鲜血，并以此为食。
不过，他也没什么不满意，因为修炼这种杀人功法的修士，大多被人们视作异类。
异类的下场，只会有一个，逃亡，最后死去。
如果想要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只可能成为某位大人物的影子和刀子，去做一些阴沟里的肮脏事情。
因此，牧野尝尝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因为他是孔玄炽的影子，换句话说，他也算一个万人之上的人物。
尽管他时常被人叫做阴暗的地老鼠。
这种称呼对很多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修炼杀生功法的人，基本都不会在意。他尤为如此。
他甚至为此想出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至少他自认为很有哲理。
经得起多大的赞美，就要承受得起多大的诋毁。
同伴都对他这句话大加赞赏，这让他更是得意。
这一天，天气似乎很不错，清晨的阳光带着蓬勃的朝气，像是能让人年轻个十几岁。
牧野对这种天气很喜欢，阳光能让他忘掉他身上背负的阴暗与罪孽。
尽管他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他从床上坐起，丫鬟为他穿衣，擦脸，然后抬来一面人高的铜镜。
铜镜质量很好，完美地将他面容照映出来。
四十多岁的年纪，常年游走于黑暗，所以肤色是不太健康的惨白，不过这也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大约就是三十岁的样子。
除去肤色，他的五官都很不错，至少很多人给他的评价，都不会离开俊秀这个词语，其中大部分还是女子。
挺拔的身姿，也让一旁的丫鬟看得神驰目眩，春心荡漾。
牧野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微微皱眉。
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过度的放纵，可能会让他身子空虚，接着就是殒命的下场。
显然，那个丫鬟也知道这一点，红着脸埋下了头。
“先生，我现在去买早点吗？”
牧野摇了摇头，今天阳光很暖，他决定自己去那家早点店，算是晒晒太阳。
……
半米阳光，旌旗上的四个字有些秀气。
这家早点店，生意还是很好，每天清晨都是人满为患，想要买上一笼包子或者一罐豆浆，往往要等一刻钟。
牧野看着长长的队伍，微微一笑，安静地站到了队伍的末尾。
年纪越大，他越想过一个简单点的生活。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摆脱影子的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一刻钟过去，牧野终于接近了柜台。
“牧先生，你要什么？”
传入耳中的男音让牧野有些愣神。
这个时候，他才将目光聚集在柜台处，一个十余岁的少年，眉清目秀，笑容很阳光。
不过，他却是皱了皱眉。
他以往来这儿，柜台内站的那个人，都是一个脸上长了几颗雀斑的女子。那个女子，一直不会问他要吃什么，因为她都记得。
“一笼青松包子，一碗荷叶粥。”
牧野眉头微舒，缓缓将心头郁气吐出，转身走向一张桌子。
不多时，有小二将包子和荷叶粥端上。
“原来的那个女子去哪儿了？”牧野问道。
倒不是说他对那个女子有着什么情愫，只是他这几年来，已经习惯了那个女子的存在。
习惯一直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某日不复存在，会像蝴蝶翅膀扇起的微风，卷起一场可怕的风暴。
现在牧野心中就有一场小风暴。
“牧先生是说李姑娘么？”小二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李姑娘辞职啦，说是不想重复这种单调生活。”
牧野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光，点了点头，低声喃喃：“是这样。”
“牧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小二试探问道。
牧野点头，夹起了一个青松包子放进嘴里。
总感觉今天的包子，少了些味道。
再喝荷叶粥，好像太咸了一点！？
总之，牧野离开“半米阳光”的时候，心情没来的时候那么好。
就像天上的太阳，都遮上了一层乌云。
……
半米阳光对面，有一家酒楼，酒楼的三层靠街那间屋子，窗户被支了起来。
阳光洒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是很舒服，年轻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夏先生……”
年轻人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青丝如瀑，眉眼温柔，一看便是出自江南水乡，温婉气十足。
唯一的不足，便是她脸上长了几颗雀斑。
“唔，你可以走了。”夏秋微微一笑，将一个钱袋递到了女子手中。
女子接过钱袋，不安地看了一眼夏秋，犹豫了几息，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颤着手将钱袋打了开来。
金币的光芒让她快要昏倒。
一千金币，她在“半米阳光”打工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如今只要离开长秋城回到家乡，就可以白得这么多钱，她没理由拒绝。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钱人可能不在乎钱，可也没听过有这么不在乎钱的。
“有些事，你不需要了解。”夏秋眯着眼睛，笑容温暖。
只是那一丝缝隙中闪过的寒光，还是让女子浑身发软。她终于是不敢再开口，拎着钱袋下楼了。
留下夏秋一个人，低声呢喃。
第三十二章 波斯猫
秋天的长秋，即便高天太阳猛烈，阳光炽盛，也不会让人热得受不了，只会有温暖之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夏秋晒着烈阳，离开了“半米阳光”所在的街道。
在他脚步跨出这条街的那一刹，一张画卷燃成灰烬，飘扬四处。
那是夜倾城给他的牧野的肖像画。
通过系统，他可以很轻松地了解牧野的住处，习惯，爱好。
所以，他才会调走“半米阳光”那个女子，只为了破坏牧野的习惯，让他感到不适。
同时，他又没有选择直接毁掉“半米阳光”，这种手法太暴力。
有一句话是“温水煮青蛙”，等到所有习惯被破坏引起的不适，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那么灾难爆发那一刻，就算是拥有化神巅峰修为的牧野，也难以遏制。
“你喜欢阴影，我就想办法让你站在猛烈阳光下。”
夏秋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他不是不想直接横击牧野，只是这样会招来很大的祸事。
牧野为什么只是毁掉小酒馆，只是将秋白打成重伤，只是将韩金给囚禁。
力量不够？
这是个笑话。涅境修士乃是一方宗师，整个长秋能有多少？不过十指之数。
这些宗师，潜心修炼，向来很少露出行踪。
在这样的条件下，一位化神巅峰修士，便是极致战力，只要不触犯到那位“半圣”的利益，有什么做不到？
唯一的原因，便是“半圣”想逼夏秋出手，一旦夏秋出手，什么罪名还扣不下来？
夏秋一死，不只是流沙学宗，就是灵虚也会受到牵累。
如此渔翁之利，那位“半圣”怎不乐意见到？
那个时候，夜倾城也无话可说，因为这不是他孔玄炽想杀夏秋，而是夏秋触犯了法律，主动往枪口上撞。
所以，牧野才会不杀夏秋，而只是让夏秋动怒。
不过牧野忽略了一件事。
或者“半圣”忽略了一件事。
那个时候，夏秋遭受魅惑之术，心神皆已失陷，最后还是泥潭脱身，这足以表明夏秋在坚守心神方面的力量。
所以，夏秋没有直接去杀牧野。
而是要让牧野主动来杀他。
到时候，谁给谁扣帽子，显而易见。
“在阴影中游荡了几十年，很辛苦吧。”
如此想着，夏秋已经走进了一条气味有些刺鼻的街道。
这是一处菜市，距离牧野的府宅不远，平时牧野的丫鬟，都会来这里买菜买肉。
“这位公子，要买些什么？”
肉摊里边，一位屠夫拿着尖刀，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朴实。
“雪牛肉，所有。”夏秋口吻淡漠。
屠夫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的笑容更盛，这可是一桩大生意。
不过，转眼之后，他脸色又垮了下来。
“这位公子，雪牛肉已经被人预定了一分，所以……”
那可是街头那家大宅子预定的肉，他虽然不清楚宅子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但也清楚绝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我加钱。”
夏秋笑了笑，不过话语很坚定，或者说很强硬，带着一分不容抗拒。
“这个……”屠夫有些动摇。
所有雪牛肉，一共要一百金币，如果加钱，那可以卖到一百五到两百金币。
能够一次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其财力应该不弱于街头那间大宅的主人。
如此说来……
屠夫心里打着计较，手中屠刀往砧板上一剁，满脸豪气：
“公子要买，某家怎能不卖，这里一共有五十斤雪牛肉，公子你请拿好。”
夏秋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同时将装了一百五十枚金币的钱袋扔在肉摊上。
屠夫掂了掂钱袋，没能卖到最高价钱，这让他有些失落。
“你脚下那一斤雪牛肉，是想留着自己吃么？”
正当时，冰冷的声音像是雪水，令他从头凉到脚，握住尖刀的手，霎时没了力气。
“是……是啊。”屠夫硬着头皮，笑容有些勉强。
夏秋面无表情，眸子深邃得恍如星海：“拿起来，吃了吧。”
“啊……啊！？”
屠夫表情很夸张，就在这儿吃？生吃？
“我说我要全部雪牛肉，结果你偷留了一斤，应该是很喜欢吃雪牛肉了。”
“所以，吃吧。”
夏秋平静地说出一个个字节。
屠夫欲哭无泪。
从夏秋身上透露出的气压来看，这是一个修士，他没有反抗的力量。
算算时间，街头那家府宅买肉的人，应该还要一刻钟才会来。
一刻钟，足够他死几百次。
“这么犹豫，是不喜欢吃雪牛肉？”夏秋平静地问道。
“不……不是，喜欢吃呢，这……这就吃。”
屠夫将脚边装雪牛肉的袋子提起，颤颤巍巍地提起尖刀，一刀刀将雪牛肉切片，然后塞进嘴里。
血液从他嘴角淌出。
很腥的味道，让他差点呕出。
“明天，我会再来取雪牛肉，希望明早你不会再喜欢吃雪牛肉。”
夏秋提着肉口袋，一步步离去。
直到夏秋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屠夫终于痛苦地弯下了腰，呕吐到浑身痉挛。
……
雪牛是牦牛的变种，肉质鲜嫩，味道仅次于妖兽蛮牛，一向是小富人家最爱的食物。
不过牧府买雪牛肉，从来不是给人吃。
牧野身为化神巅峰修士，需要高能量食物，所以每一餐的食物，都是妖兽。
雪牛肉这种东西，只是一种小动物的盘中餐。
那是一直波斯猫。
夏秋并不清楚在阳光下抱着尾巴睡觉的猫咪的具体品种，只觉得和波斯猫有些相似。
一阵风吹过，波斯猫睁开了眼睛，眸中却是两圈幽蓝，如同两颗蓝宝石。
很漂亮。
夏秋也不得不承认，这只波斯猫，比起他在天凉养的那只龙猫，还要漂亮一些，像是一个贵妇。
“喵呜~”
波斯猫的鼻子拱了拱，在吹过的微风之中，嗅到了一丝让它痴迷的味道。
雪牛肉。
它最爱的食物，每天都会吃上小半斤。
长眼望了望，香味的来源不是在庭院之中，而是来自那面高墙外面。
主人们都不在，贸然出去，可能会很危险。
但是……
“喵呜~”
阳光下，一只皮毛漂亮的猫跳上了强。
美味，实在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