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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出云道人     邪风道骨txt下载     邪风道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有女一人 一

    洛邑之畔,是一条流淌千年的碧江,名洛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洛水之畔,又栽种了许多垂柳与桃树在河岸两旁,每逢春天到来,柳树梢头抽出嫩绿的新芽,一派桃红柳绿的景致,让许多文人墨客在此流连忘返,留下许多诗篇。

    一处高台之上,一个身着月白色布袍,戴着面纱的女郎正倚栏而立,眺望远方,身旁陪着一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

    “杜公子,此情此景,腹中可有佳作咏颂?”女郎轻声说道,音线极是温柔,就如同下方静静流淌的洛河。

    斯文男子持着折扇,在手心轻轻敲击几下,思虑半响,忽而苦笑道:“烟儿,今遭出来你已让我作诗三首,实在是江郎才尽,不敢言诗了。”

    女郎唤作白云烟,男子是杜子安,这二人与此处许多踏青的有情男女一般,共赏美景的同时,也在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

    蒙着面纱的白云烟捂嘴一笑:“才华哪这么容易用尽,换作殿试的时候怎么办?”

    听到这玉珠坠盘一般的妙音,杜子安心中火热,一把攥住女郎的玉手,微微激动地道:“就算是为了烟儿,殿试之日我也会拼尽全力,名列二甲……不,一甲!”

    白云烟轻轻地抽回手,柔声道:“奴家相信杜公子一定能够名列皇榜,只是一甲还须看机缘,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烟儿你真好,我定不会教你失望的!到时候……”说到这里,杜子安心中滚烫,发誓着道:“我就娶你过门!”

    “奴家,会等着你,望君切莫相负。”白云烟微微掀起面纱,露出一双春水似地妩媚美眸来,仿佛洛水的温柔绿波,浸润着无数的诗情画意……

    即使看过了无数遍,杜子安依旧觉得仿若初见时那般惊艳。

    颀长白皙的美颈,莹白中透着绯红的脸颊,在春风中茕茕而立的窈窕身姿,那胸前的丰隆和纤细的蛇腰足以令任何男子腹中火热,这样的美人堪称男人最大的恩物,若能拥之在怀……

    杜子安默默臆想,将眼前这女子拥入怀中,轻怜蜜爱之时,会是何等惬意、死亦无悔!寒窗苦读二十年的落寞,为人轻贱鄙视的狂躁,统统都会在这个美人的身上得到莫大慰藉!

    这时一个丫鬟从远处走来,亦是娇俏可人,来到二人身边行了一礼:“小姐,天色已经不早,是时候回去了。”

    杜子安无奈和不舍地望着对方,情不自禁地吟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白云烟屈膝微蹲,盈盈一礼,轻启朱唇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烟儿……。”

    看着佳人缓缓离开,上了牛车,杜子安又一直目送着牛车摇摇晃晃的远去,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怅然若失地离去。

    他决计没有想到,二人再见之时,心中佳人已成了他人妇。

    缓缓行驶的牛车内,白云烟取下面纱,随手放在一边,绝美的容光顿时照得车厢内都生辉几分。

    “小姐,你真的决定跟着那个书生了吗?”一旁的丫鬟突然问道。

    白云烟浅浅一笑,露出脸颊两旁的酒窝,更显得妩媚动人,“怎么,杜公子哪里不好吗?”

    丫鬟分辩道:“家里穷,又没根底,就会作几首诗而已,连赎身的钱都要小姐来出,这样的男人……。”

    “春儿,你不懂!”白云烟出声打断,美眸中露出几丝回忆:“没有钱,可以慢慢赚,没有根底,可以慢慢积累。婚姻嫁娶,最重要的还是人,倘若遇人不淑,就算有金山银海,滔天权势,也只是镜中水月罢了。”

    “春儿,如果一个男人有十万两银子的家财,但每个月只肯拿出几十文给你,另一个男人砸锅卖铁,一共也才几两银子,却愿意全部交与你,你会选谁?”

    丫鬟不假思索道:“肯定选第二个了,不过那么吝啬的人……应该没有吧?”

    “确实少有,但你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身份?有那样家底的人,谁会愿意……娶一个风尘女子为正室?”

    丫鬟的神色有些困惑:“为什么……非得正室呢?妾室不好吗?听说许多大老爷都偏爱妾室呢,正房夫人就像坐冷宫一样,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

    听到这里,白云烟轻嗤了一声:“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难道你忘记去年被礼部侍郎赎身的弄梅了吗?被他家那头河东母狮活活打死,一张草席裹着扔到江里,下场惨不堪言。还有燕红,被司马家的纨绔子弟玩腻之后赶了出来,如今流落街头,跟乞丐没什么两样,若不是姐妹们时常接济,早就饿死了,这就是妾室的地位和下场!”

    丫鬟不再作声,厢内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白云烟的眼神一直隔着纱帘悠悠地望着车外,眸光平静,眼睛一眨不眨,似在回忆着一些久远的往事,忽而失笑一声,撑着下巴悠悠地道:“再说杜公子也没那么差,长得帅,学历高,谈吐有档次,还是潜力股,等考上了进士,一个七品官是跑不掉的!”

    丫鬟皱着眉,神情困惑,撅起嘴巴嘟哝道:“小姐又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了。”

    牛车又走了片刻,在一处挂着“松间月”的幽静院落前停了下来,一个丰腴的妇人急急忙忙地从大门口奔了出来,一头钻进牛车内,一把搀扶着白云烟,就要把她往下拉。

    “哎哟我的乖女儿,怎么回来这么晚!王大人和他几十个新科门生的鸣鹿宴正等着你呢,”

    白云烟似是轻叹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问道:“哪个王大人?”

    老鸨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生怕再次逃掉,低声道:“还有哪个王大人,当然是当朝太尉,王崇阳王大人了。”

    也罢,无非是唱唱跳跳,娱人耳目,这么十多年都过来了,还忍不得这一时半会么?

    白云烟匆匆走进内室,褪下身上朴素的布袍,露出一身宛如凝脂、似雪似霜的肌肤来,随即马上被一件造型夸张的大红羽衣盖住。

    盘发,上妆,打扮齐整,铜镜中的女子渐渐变得倾国倾城,也愈发不似自己了。

    这是一次私下性质的鸣鹿宴,不以大考名次择人选,而是王崇阳以座师名义,从中挑选一些自己看好的士子,以此为经络相互结识一番,给他这一系亲近皇室的“帝党”注入新血,以便成为未来的接班人。

    “松间月”不是洛邑中最大的勾栏院,但却是最雅致、最脱俗的一家。

    这里的雅致与脱俗,不仅仅体现在房屋布局和装饰上,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姑娘大多是琴棋书画诗五艺皆通的才女,论起诗词唱和、调弦弄曲来,天底下的青楼还没有哪一家胜过此间,也因此常被朝中官员光顾。

    随着丝竹之声渐起,一队衣色一致、美貌娇俏的小娘缓缓步入堂前,不知是谁做了个暗示,案几后士子觥筹交错、热烈交谈的氛围渐渐缓了下来,分出大半注意力欣赏着眼前的美人和即将到来的舞蹈。

    此间的士子,大多数是中人之家,甚至家境贫寒者也不在少数,埋首寒窗十数年,哪里见识过这等美人扎堆的场面?舞蹈还未开始,那齐刷刷、白生生的手臂、半透明的纱裙中嫩滑滑的大腿,已经使得场下许多人眼睛发直,不停吞咽着口水。

    王崇阳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座下仍旧保持着神色清明的士子不过寥寥数人,心中有些失望。

    连这等心志都没有,日后走马上任,怎能抵挡世家大族的拉拢和示好?

    目光一个个看去,最后注意到房间角落处,端坐在案前、始终面无表情,状似神游太虚的张原,不禁又多了一份激赏。

第三十二章 有女一人 二

    美人、美乐、美食,以及美好的未来,这一切多么令人陶醉!埋首寒窗数十年,不就为了眼前这一切吗?

    然而在座的终究是读书人,常年的读书养性终究是有些效果,没有出现太过失态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充满着喜悦和富贵的丝竹之乐愈发高亢,场下的美人也舞得愈发急促,氛围被推至**。

    骤然,乐声一顿,舞姿一停,八个美人四散开来,作半蹲垂首状。

    四周的举子一怔,被这突然中止的**堵得心口有些憋气,不知这是玩什么把戏。

    “铮!”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一声弦鸣声,如石上清泉,如松间明月。

    这时,一个低垂臻首的红妆女郎从室外缓缓走进,手上抱着一把七弦琴,盈盈一步间,玉指微微拨动,又是数声如坠玉盘之音响起,仿佛在为这姗姗迟来的佳人伴奏着足音。

    这女郎行至八个美人中间,呈众星拱月势,缓缓坐了下来,将七弦琴放到膝上,素指微屈,轻弹慢捻,一串如潺潺清流的音符顿时跳了出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女郎轻启朱唇,轻吟曼歌,宛如烈火中的靡靡细雨,让众人心头的躁动渐渐得以安抚。

    在这由急转缓的悠长歌声中,一汪春水也似的妩媚眼波不经意间掠过众人,如春风化雨浸人心田……所有士子都觉得她在看自己,她在向自己诉说心头的忧愁。

    “锵啷!”

    一个年纪较大的士子手中一松,杯子掉落在地,面色失魂落魄,喃喃低语道:“真真是绝世佳人……绝代芳华!!”

    这失礼的举动,没有引来任何一个人的注目或呵斥,所有人全部直勾勾地注视着场中的女郎,仿佛看见那念念不忘、冬日春梦后便再也了无痕迹的神秘梦姑。

    色授魂与!

    看到场下再无人能够抵挡白云烟的魅力,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模样,王崇阳心中便冒出了这四个字。

    “但愿见过了这女子,兴许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倒在美色攻势下吧。”

    心中沉吟着,忽然目光一转,往着张原的座位处看去。

    咦?

    张原的神色如同古井深潭,脸上却忽然闪过一道淡金,王崇阳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再细细看去,又没有什么异状了。

    难道自己气血不畅,眼前冒了金星?

    一曲已终,犹自绕梁不绝,众人仍旧恍惚如梦,神色不一。

    “彩!”

    王崇阳轻喝一声,微微击掌而叹。

    众人如梦初醒,跟着击掌道彩,一时间大声小声不绝,有几个人甚至把手掌拍得跟闷雷似的,吼得室内轰轰作响。

    白云烟盈盈行了一礼,轻启莲步,缓缓行至屏风后,惹得许多人伸长了脖子往后窥探。

    王崇阳轻咳一声,伸出手虚按了下,场下士子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心中犹自滚烫一片。

    “白大家又号四绝仙子,歌舞诗乐,均是上上之选。如今尔等有幸一闻歌乐二艺,各自以此作诗一首,五言七绝不限,只要入了白大家的眼,便可继续留在此间,一睹诗舞之妙!”

    王崇阳呵呵笑道:“若是诗太拙,入不了四绝仙子的眼,那就无福消受了,还请自觉退席,下堂去吧。”

    众人闻言欣然,虽说科举不考诗词,但大家都是读书人,平时交游往来、诗歌应和是常有之事,应该不在话下。

    况且此等美人,乃平生之未见,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在话下,此刻听完美人弹奏一曲,更是灵感如潮,几个有捷才的士子很快有了腹稿,跃跃欲试地准备站出来了。

    这时,一个黑袍士子走进堂前,拱手道:“在下不会作诗,这就告辞!”

    正是张原。

    王崇阳一怔,心中又恼又喜。恼的是对方不给他面子,诗都还没做就要先行告退;喜的是对方从头到尾不为美色所迷,想必也是不屑作诗讨好一个伎子。

    然而他完全没料到,张原的的确确不善作诗,一个儿时凿壁偷光,又匆忙温书赶考的人,已经把全部心神用在经史上,哪里会花心思去研究诗歌?

    当然,他对此也确实没什么兴趣。

    一旁的士子听到张原的话,低声议论起来。

    “这人有些眼熟……想起来了,似乎是脚踢司马广的那位。”

    “不会作诗?那还算什么读书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这人以前有个外号叫佛秀才,是往生寺的俗家弟子呢。”

    “岂止如此,此人还是个江湖草莽,练了一身武功!”

    “那就难怪不会作诗了,我名教弟子竟然自甘堕落,去学这等末流之技,真真不配跻身于我等之列。”

    “不仅如此,此人策问试的排名在百名之外,也不知座师为何将其召来。”

    “当真如此?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坐在此间?换作是我早早退下了!”

    一个读书人自承不会作诗,屏风后的白云烟也是好奇,伸出脑袋往堂下瞟了一眼。

    一个普通的男子,这是她的第一印象。

    待听到众人的议论,便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角:

    冒犯世家,冲动!

    杂而不精,愚蠢!

    不会作诗,浑人!

    “一个落第举子,冲动愚蠢没情趣的浑人,日后最多是个混吃等死的乡绅罢了。到了公园角,也不过是个垫底的。”

    王崇阳轻咳一声,镇住周围的杂声,皱眉道:“你究竟是不会作还是不想作?”

    他对张原还有着重要安排,不想就这么让他名声坏下去,因此话里就给了余地。

    堂下一片寂静,众多或不屑、或探究、或鄙视的目光投注在张原身上,读书人固然没有杀气可言,但一支狼毫有时候比什么杀气都要来得厉害,可想而知,过了今日之后,张原绝对会成为众多圈子中的笑料,和书信上的谈资。

    然而他若无所觉,依旧浑不在意,对着座上的王崇阳作揖道:

    “诗者,言志也。”

    “或兼济天下之志,或振兴家国之志,或立功立德之志,或除恶伸冤之志。”

    说到这里,禅音不觉而发,如洪钟大吕,震人肺腑;又似天外鹤语,缥缈难测。

    “我的志,不在这浮沉宦海,不在这软红千丈;我的诗,不为靡靡之音而作,不为声色之娱而作,更不为红粉骷髅而作。”

    拱了拱手,洒然离去。

    张原没有说他的志是什么,因为大雁不与燕雀语。

    屏风后的丫鬟低声道:“小姐,他说你是红粉骷髅耶。”

    白云烟面色难看,咬牙道:“闭嘴!”

    丫鬟又道:“小姐,那红粉骷髅是什么?”

    白云烟闭着双眸,深深呼吸几下,方才缓过这口恶气,拿着一双美眸狠狠瞪着这多嘴的丫鬟:“理他作甚?一个死宅的呓语罢了。”

    丫鬟困惑地抓抓头皮:“哦。”

第三十三章 规矩中的算计 一

    张原走出“松间月”,心头压抑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为沉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令他生出一种奇异感觉,仿佛眼前这些景象只是泥沙堆积而成,一旦大浪涌来之际,就是统统化为凿粉之时!

    大浪……大浪……大浪究竟是什么?

    “你,不开心?”一道白影不知何时从后面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张原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从何说起。

    苏含月仍不放弃,又道:“是否因为妓院的姑娘没伺候好你?或者,她不漂亮?”

    张原喉头一堵,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奇怪地瞪了这少女一眼。

    “是不是?”她还在再三追问。

    好个苏含月!向来清冷自持,不食人间烟火,缘何今日如此执着呢?

    张原顿住脚步,无语地瞪着对方,却瞧见这少女仍旧一副锲而不舍的模样,一颗渐渐圆融无暇的心也不禁泛起无力。

    “我说那些姑娘是红粉骷髅,她们便把我赶出来了。”

    这算是解释吗?

    苏含月眨了眨眼,点点头,似乎很赞同,道:“说得没错,美色,是浮云,美人,亦是骷髅。”

    这一来,你自己岂非也是浮云和骷髅?

    或许,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姿色,也从未把自己当过美人。

    张原不再说话,埋首前行,细细地整理着脑海中凌乱无序的记忆。

    不知为何,对于未来,他隐隐有些烦躁和不安,觉得自己冥冥中总在等待着什么,既是渴盼,又有些恐惧。

    一支凉凉的柔荑忽然握住了张原的右手,一股更为冰凉的真气顺着掌心缓缓注入到他体内,周身经脉中隐隐躁动的真气随之得到舒缓,令他心境平复许多。

    张原对着少女点点头,两只手同时松开。

    无关暧昧,只是看出他的不适,出手襄助而已。

    这时,苏含月似有话说,忽然从人群中钻出三个人,奔着张原快速走来。

    却是相国府的丫鬟冬菊,不知何故带着两个护院来寻他,看上去并不像要动手的样子。

    冬菊先是不屑地瞪了蒙着面纱的苏含月一眼,以为她是松间月的姑娘,暗骂一声“骚蹄子”,然后勉强挤出一副媚笑道:“四公子,老爷在家召你前去呢,说有要事相谈。”

    “噢?相国大人召我有何事?”张原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遣词却显出疏离来。

    冬菊忍着气道:“相国大人只说,‘骨肉之亲,析而不殊’,让四公子回去见上一面。”

    析者,分离之意;殊者,断绝之意。

    骨肉之亲,分而不绝,这是要与他重叙人伦的意思么?

    听到这句话,张原眼神一垂,似有所触动的样子。

    但随即,心中马上涌起一段往事来。那是他天真的孩童年代,母亲遭到司马氏毒打,卧病在床却久久不得医治,他自己又被司马氏三兄妹时常联合起来捉弄欺辱,弄得一身伤痕累累。

    但尽管如此,他心中仍埋着一份希望,一份来自父亲的希望。

    他苦苦守在他时常出入的路上,终于有一天守到了退朝归家的父亲,然后他怀着告状伸冤的心情,一五一十诉说了他们娘儿俩的困境,换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冷漠训斥和无视,随后更遭到更严厉的毒打。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对张文山彻底失望。

    想到这段往事,张原冷冷一笑,心中已是寒凉如铁,抬腿就走。

    见他不为所动,冬菊大急,便拿出后续应对方式,跟在后面疾声道:“相国说了,堂堂举人长居佛寺,这不像话,若四公子执意如此,相国只好废了你的功名,并且兵发往生寺,拆了里面所有庙宇。”

    张原脚步一顿,胸中已是少有的怒意如狂。

    功名,举人,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浮云。如果不是为了莫名的预感,觉得未来可能甚有用处,送他个一甲出身他都不会稀罕。

    但拿着佛寺来威胁,还真令他为难了。若是旁人,拆一百座庙宇、甚至杀一百个僧侣也休想拿捏他!

    但方圆对他有恩,一个自小就不知关爱为何物的人,别人的点滴恩情都令他铭记在心。

    好好好,就走上这一遭又如何,任凭你们又捏着什么鬼祟手段,我自一剑斩之!

    ……

    相国府内。

    “老爷,幸好张原没考到前百啊,若是进了殿试,拿到进士出身,我们日后就被动了。”司马夫人说道。

    “现在已经很被动了!”张文山冷冷地道:“王崇阳那老小子无孔不入,见缝就钻,张原虽然没有进入前百,却照样进了他的鸣鹿宴!”

    司马夫人一惊,怒道:“那老儿这是想做什么?给我们难看么?”

    鸣鹿宴中的士子,大多会得到王崇阳的提拔,哪怕不是进士出身,他也会想方设法会放到重要的位置上,而此人的身后更有着皇帝的首肯和背书。

    张文山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寒意:“若只是难看,损个颜面倒无所谓。你也不想想,这百多年来,有多少世家的枝干颠倒了过来?”

    司马氏一怔,细细想了想,心底就有些发寒。

    枝干枝干,枝是庶出旁系,干是嫡出主家。这百多年来,但凡有那一家高族的继承人不贤不肖,容易拿捏,皇室就会想方设法扶持一个能够掌控的庶出旁系出来,之后渐渐取而代之,使这个家族彻底沦为皇室的附庸。

    张文山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若老夫在世,自然不须担忧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若是以后……谁又说得清楚?”

    长子张轩,聪明是聪明,但关键时刻缺乏魄力和远见。

    次子张卫,勇则勇矣,带领大军征伐是个好手,却不适合站在朝堂上。

    “如今之计,只有安抚为上,待召回府来,以美色厚利诱之,你也忍耐些,让他安安份份呆在相国府罢了,若是日后表现忠勤,倒不妨给他一份差事,若还是不服……。”

    说到这里,脸色垮了下来,森然道:“那也休怪老夫大义灭亲了!”

    这时,一个仆人匆匆走进厅内。

    “老爷,四公子就在门外了。”

    “让他进来吧。”张文山淡淡地吩咐一声,随即看着自己这个庶子从门外缓缓走进。

    才几个月不见,这庶子竟大有变化。那身形气度,眼神和步伐,宛如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利剑,似乎稍稍一拨弄,就会激得神剑出鞘,血溅五步,将这天下杀得一片镐素。

    他不是去修佛了么?

    混账!怎么越修越不似人子!!

    ps:本书超凡内容会慢慢发酵,不会一下子跃升到很高,相信大家看哪种一出场就修天修地修神仙的书已经够多。另外,作为重生的主角来说,现在是有些不务正业的感觉,毕竟记忆没恢复嘛,嘿嘿。安下心,看下去吧。另外求推荐、求收藏、求书单!

第三十四章 规矩中的算计 二

    见到张原进门的那一刹那,张文山的心中不由冒出一种利刃近身的悚然感,即便府中的供奉高手隐在一旁,也没有给他带来一点慰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该死的庶子,修佛怎么修出一身煞气来?!

    张文山和声道:“当初让你修佛化戾,看来效果甚好,在外面还挣了个‘佛秀才’的称号,不错,做人就应当这样和光同尘嘛。”

    说到这里,脸色微微板起,道:“既然你已有了悔悟之心,就不要再去佛寺劳烦出家人了,从今天开始,就回来住着吧。”

    “另外,轩儿三日后大婚,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也算功成名就,到时候你母亲给你寻个宜室宜家的女子,一块操办了吧。”

    看到张原似乎要说什么,张文山摆了摆手,加强语气道:“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者,以大魏律例,女子十五不嫁,男子十七不娶,都是徙三千里的罪过,难道你希望如此?”

    这老匹夫!

    张原垂目片刻,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冷冽,嘴角噙着些许嘲讽道:“敢不从命。”

    好一个宜室宜家!实质上,无非是用枕边人来监视我,用美色来腐蚀我,待日后生儿育女,更有了捆绑和胁迫的本钱。

    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成为无数个勤勤恳恳、给嫡系张氏添砖加瓦的旁支中的一员。

    说白,就是一条狗。

    待张原退下,司马夫人冷笑一声:“还是老爷有办法,不过以老身看,这小子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文山抿了口茶,闭着双目缓缓道:“我们是有规矩的人,他是没规矩的人,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没规矩的人拉进规矩里面,让他适应规矩,习惯规矩,学会规矩……。”

    “如此,有何惧之?”

    张文山说的没错,或者说天底下所有世家,乃至上溯七个朝代,都是用这样的方法统治着天下和万民。

    规矩,是什么?

    简化其精义,无非就是一个“牧”字。

    牧羊的牧,牧牛的牧,牧守的牧。

    大崇高祖皇帝曾问道于圣人:敢问何以治天下?

    圣人曰:“君王,牧者也。君王御天下,譬如牧者御兽,当以礼为圈,以德为栅,以武为鞭,以士为犬,以利为草,如此,无往不利也。”

    往小了说,这些都是“规矩”的一种。

    皇室在这样的规矩中,世家也在这样的规矩中,乃是天下万民,统统在这样的规矩之中。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就是凡人的世界,人人皆需遵从,人人皆需侍奉。

    庶民有庶民的规矩,官员有官员的规矩;世家有世家的规矩,皇室有皇室的规矩,每一个阶层需要遵守的规矩都不一样。

    否则,人不守规矩,刀斧加身而死;一族不守规矩,群起围攻而灭;一国不守规矩,天下沸腾而亡!

    这样的例子,青史之中太多太多。

    然而……

    张原走进一处雅致的院落中,这比他以前住的环境好了太多太多,并且还有四个可人的丫鬟伺候着,莺莺软语之间,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自幼享受富贵的世家子弟。

    缓缓拔剑出鞘,一泓秋水般的剑身上映出那张不再文弱的面孔,两条似欲冲破天际的剑眉,就如同手上这柄长剑一般,誓要斩破任何束缚!

    规矩,也是可以用来砸破的。

    只要有足够力量,就可以藐视它、践踏它、摧破它!!

    区区一介女子,就想来捆缚我?

    父母犹按剑,何言子与妻!

    ……

    正厅内。

    司马夫人抚了抚怀中的金丝猴,浅浅地笑着,眼中却不见一点温度:“既然如此,冬菊!”

    “夫人有何吩咐?”冬菊连忙出列。

    “他不是在松间月参加鹿鸣宴么?那地方可是全洛邑最大的销金窟,想必是瞧得眼花缭乱,不可自拔了。”

    “你带人去一趟,告诉那里管事的,让她准备好一个姑娘,三日之后,小轿一顶,送来相国府,切记,从后门进!其他话不要多说,也不要让她知道姑娘是给谁的!”

    “警告她,不要拿歪瓜裂枣来糊弄,一定要是个姿色撩人的狐媚子,否则就送她自己的人头来!”

    “是,奴婢这就去。”

    张文山一怔,摇头失笑:“你啊,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还真没想过这一招,用青楼贱籍去污了张原的声名,绝了对方的仕途之路。而且事先保密,在完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悄然完婚,连正门都未踏进,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张原在仕途一道上断然没有前进的可能了。

    不过……如此也好,没了上进指望的人,也好拿捏一些。

    司马夫人白了他一眼,保养甚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毒辣,“无毒不丈夫,老爷是愿意毒一点,还是愿意不丈夫呢?”

    ……

    松间月内。

    “本姑娘话已说完,你可记住了?”冬菊昂着头,一脸嫌弃地望着老鸨子。

    “是是是,相国府的吩咐,奴婢必然是要遵从的。”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连声表态道。

    “很好,记住,不要出岔子,否则你知道后果!”冬菊冷冷抛下最后一句话,扬长而去。

    老鸨皱着脸,往冬菊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小贱人,拽什么拽,还不是相国府那几个公子哥的玩物,比我们又好到哪里去!”

    一个体型健壮的老头靠近过来,苦着脸道:“那咱们让哪个姑娘去呢?可都是摇钱树啊!”

    老鸨瞪了他一眼,叹道:“摇钱树又能怎么样,咱们不过抽些零头罢了,真正的老板还不是那几个世家?你还真把松间月当自个的了啊!”

    “那……?”

    老鸨想了想,道:“你先去打听打听,相国府最近有什么事,是谁要纳妾,问清楚了咱们再来商议。”

    虽然冬菊没说什么,但在她想来,索要青楼里的姑娘进府中,还要红轿红裳,从后门进入,不是纳妾还会是什么?

    那老头应了一声,身形一跃,几下就消失了,竟是个难得的好身手。

    过了半响,这老头的身影又从窗外一跃而进。

    老鸨竖着眉毛骂道:“说了多少遍,不要正门不走跳窗户!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咱们现在做的是正经营生,清清白白的勾当,不是以前跑江湖的时候了!”

    老头讪讪一笑,道:“这不是以前跳窗户拐丫头的时候落下的毛病么?”

    “行了行了,你打听到什么没有?”老鸨不耐地道。

    老头道:“打听到了,三天之后,是相府二公子与司马家的千金大婚的日子。”

    老鸨一愣:“你没听错?”

    “嗨!这么大的事,连相府都在张灯结彩开始准备了,怎么可能听错!”

    老鸨茫然片刻,道:“这人就那么急色,妻妾同时入洞房?”

    老头一脸猥琐地道:“世家那些人会玩得很,我们想象不来的。”

    “唉。”老鸨叹息一声,忽而愤愤地道:“世人都说我等肮脏,以老身看,跟那等人比起来,我们都算是冰清玉洁了!”

    老头嘿嘿一笑:“行了,快拿个主意吧。”

    “要不,把雪儿那丫头送过去?”

    老头皱眉道:“这不好吧,雪儿已被人梳拢过,不是处子了。”

    老鸨顿了顿,“那若琳呢?”

    “若琳……这丫头野性重,有些上不得台面啊,若是日后在相国府闹了事,我等不免受到牵连。”

    老鸨眼珠转了转,击掌道:“那就小白!”

    老头愕然道:“当家的,那可是咱们的台柱子啊。”

    “台柱子又怎么样,你是不知道这丫头,鬼心眼多得很。”老鸨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接着道:“老身混迹江湖几十年,论心眼没怕过谁,可就是玩不过这丫头。”

第三十五章 往事如烟

    “你还记得那一年,咱们把她从那个乡窝子里面偷出来之后的事吗?”

    老头回忆片刻,“我记得那会她才十一岁吧,那时咱们准备把她卖给一个老光棍的,可后来你改了主意,咱们就慢慢收了手,开起了勾栏院,规模越来越大,还花了很多银子,到处请人训练小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老鸨拍了拍手掌,道:“可你知道吗?那会儿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做上这么大生意,说真的,连门路都摸不清,你就不好奇吗?”

    那老头嘿嘿一笑:“你的脑袋一向比我转得快,我不好奇,不好奇。”

    老鸨瞪了他一眼,接着回忆道:“是小白,都是小白的主意。”

    “那一年,她听说我要把她卖给老光棍,就极力撺掇我,说能帮我挣更多的钱,百倍,甚至千倍……。”

    “本来我是不信的,这不就跟天上掉钱一样滑稽么?可那丫头伶牙利嘴,说得老婆子我还是心动了。”

    “一开始,她要了一支笔,一张白布,不知道在上面写了什么字,摆在闹市口,一天就收到了三两银子,三两啊!把她卖了也最多五百钱!”

    老头拍了拍膝盖:“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打跑好几个人,有想来抢钱的,还有想来抢那个丫头的。”

    “是了,她还说那叫什么……对,叫卖惨!”

    老鸨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从那天开始,老婆子就相信她能赚更多钱了,果不其然,这些年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都找上世家当后台了。”

    老头恨恨地道:“那些狗娘养的,平白无故就要分走咱们那么多钱,老子以前收保护费都没那么黑,真想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他们!”

    “我当时也这样想,那可是挖老身的命根子啊。可还是小白劝阻了我,说什么……说什么做生意就得有后台,损失一些钱换来保护伞,官商勾结,无往不利。”

    “当时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可这些年下来,老身就是再笨也懂了,小白这丫头,小小年纪的时候就鬼着呢。”

    “那……那你怎么还选她去相国府?留着她给咱们继续出谋划策不好吗?”老头困惑地道。

    老鸨子冷笑一声,一只肥手往桌上使劲拍了拍:“她要是肯安安份份给咱们出谋划策,老身不但不卖她,还会一直让她保留着清白过下去!”

    “可这死丫头,这么多年来,她靠着那张脸,还有咱们花银子请人教的本事,一直游走在那些当官的和读书人中间,说起她的名字,这洛邑城没谁不知道,论起声望,就是一科状元也比不上。”

    “这也罢了,可她竟然偷偷找了个快要考中进士的相好,想要脱离咱们!”

    老鸨放在桌上的肥手越抓越紧,将桌布捏成一团,细小的眼睛里射出狠毒的光来:“我这才发现,这丫头翅膀硬了。不管是来硬的还是软的,咱们都已经没办法再拦着她!”

    老头沉默片刻,嗫嚅着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些年她也替咱们赚了不少钱……。”

    “哐啷!”

    “砰!”

    老鸨闻言大怒,顿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先是茶杯被反震起来,掉在地上摔成几个碎片,接着整张桌子发出咯吱声,轰然散架。

    眼角的肌肉在抽动,脸颊两侧的肥肉鼓起一坨,老鸨的神色阴沉可怖,尖声叫道:“休想!!!”

    “她不让我如愿,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老王,你亲自去看着她,从今天开始不准外出半步!”

    “等进了世家的门,我倒要看看这鬼丫头还能蹦哒出什么花样来!”

    ……

    “怎么办……怎么办……不要慌,不能急,一定有办法的!”

    一间闺房内,懒起梳妆的白云烟正一脸焦急地来回踱步,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隐隐约约露出胸前深深的沟壑,枭娜的体态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却无人得以欣赏。

    没有重要客人的时候,她一般在床榻上蒙头大睡,不到午饭时间绝不会起床。但朦胧间,突然听到丫鬟匆忙跑来,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便惊得睡意全无,六神无主了。

    “怎么会这样,这些世家不是最要面皮的吗?妻妾同纳,还讲不讲天理人伦了?”

    仓皇失措间,白云烟这才恍惚发现,这些年来自己的小聪明并没有真正改善自己的处境,反而越陷越深,无可自拔。

    “大婚之日,还同时纳贱籍出身之妾……不对,这不对,不科学的!”嘴上喃喃自语,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别人听不懂的词语来。

    身旁的丫鬟似已习惯,犹豫着道:“要不,奴婢去找杜公子想办法吧?”

    “杜子安?对了对了,杜子安,他是今科举子,很快会是进士,上有座师下有同年帮衬着,一定有办法的。”

    白云烟飞快地念叨着,紧紧抓住丫鬟的的两只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前,一边圆瞪着大大的美眸,尽量让对方看到里面的晶莹泪花,一脸凄绝地道:“春儿,我的未来和幸福就全靠你了,一定要想办法见到杜公子啊!”

    春儿含泪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想办法跑出去的。”

    呜……小姐太可怜了!

    待春儿出门,白云烟呆呆地坐着,茫然顷刻,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摊开一卷白纸,磨好墨汁,拾起狼毫飞快地写着什么。

    纸上逐渐出现一个个人名,附带着官职、身份,然后用一条条线勾连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庞大的网状人脉图。

    白云烟紧紧皱着两条黛眉,待脑海中再也搜索不出一个结识的官员,这才落笔一个个看去……

    户部给事中?不行,官太小了。

    詹事府洗马?份量还是不够!

    大理寺寺正?也干涉不了!

    ……

    关系相对较好的官员全部看完,没一个有资格能影响到相国府,白云烟又看向一些官位较高的,却无奈地发现,这些人要么是与自己保持着客气,但实质上关系疏远;要么是觊觎着自己,甚至提过给自己赎身的……

    就如王崇阳,虽然也欣赏自己的才艺,却从来不曾私下相谈交流过,这样的疏离,浸淫欢场多年的她最能体会出来。

    三皇子?不行,不行……这人是个变态,不知道残虐了多少府中的丫鬟。

    一颗心,渐渐沉至谷底……

    初时听到这件事,白云烟只是觉得诧异惊愕,没有生出多大的情绪来,心中还抱着很大希望,认为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完全能够拯救自己。

    随着时间过去,脑海中每每过滤掉一个人,心底的惶恐和恐惧就多涨一分,以她的聪明,自然明白谁有资格插手此事,谁插不了手,所以也就没有做无用功,去哀求根本帮不了她的人。

    到了最后,白云烟终于绝望地发现,在世家大族面前,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自己苦心经营、引以为傲的人脉网,根本不能派上半点用场!

    白纸从桌上轻飘飘地滑下,就如同此刻,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好冷……

    凝如滑脂的肌肤上冒出片片鸡皮疙瘩,白云烟拢了拢半敞的衣衫,眼神茫然四顾着。

    原来这间雅致的闺房,这么多价值不菲的用具,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家、也不属于自己啊。

    好冷……

    天气明明开始转暖,燕子也出巢了,可为什么自己的双手那么冰凉?

    她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却发现那里依旧是一片寒凉。

    多年前,她发现根本没法摆脱那两个会武功的人贩,只得费尽了心思为他们挣钱,拼命证明着自己的价值,随着银钱不断涌入口袋,她也终于不再担忧被卖到某个偏僻山村的老光棍手中。

    随着时日渐逝,她在欢场中也愈发长袖善舞,屈着心意结识了许多达官贵人,以及满腹诗书的文人才子,以为就此能够奔向自由的道路……

    没料到,这命运的残酷安排,终究再次降临了!

    苦守了十年的清白,还是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么?

    相府妾室……这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

    不,不行,我不能这么认输……杜公子会想办法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窗外开始飘起了绵绵春雨,不远处飘来淡淡的丝竹之乐,充满着伤春悲秋的意味,听在耳中,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白云烟觉得浑身酥软,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无力地趴在桌上,脑中想这想那,不知不觉中昏沉沉地睡去。

    这么多年成了习惯的懒觉,实则是逃避对未来的惶恐与畏惧的唯一办法,看似聪明与交际圆融的外表下,也只是一颗靠着入睡才能安抚少许的脆弱女儿心。

    梦中恍恍惚惚,身份不停地切换着,文艺小资女青年……青楼头牌花魁……世家相府的妾室……最后,又会是什么?

    “小姐……小姐……?”

    似乎有人在轻轻摇晃着自己,白云烟睁开眼来,发现已是黑沉沉的一片。

    黯弱的灯光下,是春儿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春儿……?”

    白云烟抹了抹眼睛,打了个哈欠,正待说什么,忽然神情一滞,从慵懒中迅速回到此刻的困境中来。

    一把攥住丫鬟的手,急切地道“春儿!见到杜公子了吗?杜公子怎么说?”

    “杜公子……杜公子说……说等他殿试结束再说。”

    白云烟呆了半响,面上犹带着困惑,仿佛还没听明白这句话,嘴里喃喃念叨几句“结束再说……结束再说……。”

    蓦然,眼前一黑。

    ps:还须铺垫几章,离张原大杀特杀、踏上超凡之路的时候不远了!

第三十六章 洞房花烛夜

    钟老实乐滋滋地捂着胸口的一串铜钱,风尘仆仆地望家中赶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天可怜见,半年的服役期终于过去,日日夜夜惦记不已的老母妻儿,马上就能够重逢了!

    熟悉的街坊,熟悉的环境,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钟老实的心中也越来越激动。

    走到巷子口,他看见有个人在卖糖葫芦,想到家中的三岁的儿子,便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铜钱,想了想,又摸出一枚,一共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朝着最后的一小段距离狂奔过去。

    刚走到自家院子外,钟老实脚步一停,顿时惊呆了。

    一大群人正拿着大锤拆房子,不但是自己家,连左邻右舍也是如此,漫天的烟尘中,是无数个抢天哭地的居民。

    “娘!!大姐!!”钟老实发疯似地冲了过去,大声呼喊着老母和媳妇。

    陡然,他看见老母口吐鲜血,生死不知的倒在一边,自己的媳妇和儿子也是鼻青脸肿,守在一边正哀哀哭泣。

    “大姐!怎么回事啊,啊??娘怎么了?”

    他媳妇哭着道:“这些人莫名其妙跑来拆房子,俺们不让,就给他们打了!”

    钟老实怔了怔,看向那群正在拆得热火朝天的人,蓦然扑了过去,逮住一人大喊:“为什么拆俺们的房?为什么拆房?”

    那人不耐烦地一脚踹在他胸口,将其踢翻在地,拔出一柄刀比划着道:“少他娘嗦!相国府与司马府结亲,大婚在即,你们这些房子碍了新人的红毯,不吉利,明白吗?”

    钟老实口角溢血,依然扑过来一把拽着那人的脚,疯狂大叫道:“凭什么?凭什么拆房?凭什么打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那人冷笑一声,用刀柄重重击在钟老实太阳穴上,将其打昏在地,啐了一口:“王法?爷就代表了王法!相国府和司马府就是王法!要不是今天不能见血,怕冲了喜气,老子一刀宰了你们这些刁民!”

    随即高喝道:“拆!继续拆!谁敢阻拦,就使劲的打!”

    紧紧攥在手中的糖葫芦不知何时掉落在地,鲜红的果子上沾满了灰尘,随即被一只大脚生生踩碎。

    ……

    清水洒道,十里红妆。

    从相国府到司马府,十数里路全用红毯铺路,道上洒满花瓣,道旁的树上系着红色绸带,春风拂过,一派香风百里的景致。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无数下人走上街头,忙忙碌碌地打点着上面的的装扮,一列列甲士也奔赴过来,严严实实地把守着这条红色的喜路。

    到了午时,张轩骑着高头大马,志得意满地从司马府迎来了新娘,大红色的八抬喜轿尾随在后,无数俏丽多姿的丫鬟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侧,还有铠甲埕亮的骑士护佑在两侧,世家的威风与富贵彰显无疑。

    相国府内,此时也是一派宾客盈门,来客的马车足足排了近十里路,将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繁琐的仪式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待到天色渐暗之际,一乘小红轿才摇摇晃晃地送到了相国府后门,一个新娘打扮的女子在一众下人的遮掩下,匆匆步入府中。

    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一个宾客。

    待下人将这女子送进一所僻静的院落,便匆匆退出,如避不吉。

    房屋内外,除了两张喜字,以及两个红色灯笼,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迎娶正妻的场面。

    张原依旧一身黑衣黑裳,静静地站在院落中,与周围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没有人提过给他更换喜服,他更不在意穿不穿喜服。

    倒是屋中的白云烟,一身凤冠霞帔,雍容华美,精致的妆容绝美无伦,宛如一只火凤,静静地等待着新生。对她的装扮,不知就里的老鸨未敢敷衍,以最高的规格仔细打点了一番才敢送来。

    一直到走进了相府后门,迎接的下人这才把归宿的对象告知于她,本来做好了当妾准备的白云烟这才愕然得知,自己竟是嫁给相府四公子为正妻。

    “老天爷,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要让我陷入三流言情中的剧本啊!小女子我真的不适合宅斗宫斗啊!”

    寂静的空气中,她仍能听到远远地飘来喜气洋洋地丝竹之声,那才是相国府二公子的大婚么?为什么四公子这边的待遇如此冷清?

    她略略有些委屈,但更多是好奇。

    “嘎吱”一声,一个人影推门而进,白云烟抬眼望去,心中震了一震!

    是他!怎么是他!

    是她?竟然是她?

    张原皱了皱眉,心中恍然:这是要用青楼贱籍出身的正妻来污他的声名,断他的仕途。

    “阴微手段,可笑!”

    白云烟顶着沉重的凤冠缓缓起身,盈盈一拜:“妾,拜见相公。”

    姿态柔顺,含羞带喜,端庄典雅,无可挑剔。

    无论自己如何不喜,他终究是自己一生的良人了,还是小心着讨好些才是。那些话本中女主的傲娇,信了才真是脑残,自己可千万学不得。

    在这个地方,让自己夫君的不痛快,那就是翻倍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尽管心有不甘,但却必须承认,在未来的人生中,他就是自己的天,自己的主宰。

    白云烟保持着半蹲之礼,一动不动,静静地等了半响,也不见对方出声,而头顶的凤冠愈发沉重,脖子酸胀不说,胸中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是了,是了,好歹是相府公子,娶了一介青楼女子为正妻,怎可能不恼怒生气?!完了完了,这是要拿我撒气么?

    一念及此,尽管胸中委屈如潮,她仍旧微微抬头,拿眼睇着张原,面上娇娇怯怯地道:“相公,头上……头上的凤冠真的好重。”

    说罢,两弯烟眉似蹙非蹙,一双美眸泪光点点,娇喘微微,一派不堪承受之状。

    张原微微一晒,淡声道:“自己摘下来吧。”

    女人果然善于作伪,青楼女子更加青出于蓝,只是任你如何作态,存心真伪,又怎瞒得过我?

    听他如此说话,白云烟心中又是一沉:他怎么对我这么不待见,莫非今天的妆化得太浓,反而坏了颜色?

    委委屈屈地取下凤冠,白云烟侧着脸不敢看他,手指头在衣衫下摆不停地打着圈,似是不胜娇羞地道:“相公……天色不早,喝了交杯酒,该是……安寝的时候了。”

    “还……还望夫君怜惜。”说完,脸红过耳,一颗心似欲扑出胸膛,这次倒是真的紧张了。

    来此之前,她早有了伏低做小、曲意邀宠的心理准备,至于献上自己这清白的身子,不也是情理中事么?既然无力改变,索性不如做到最好,这样的心态也是她能够在欢场中长袖善舞、声名鹊起的原因,而不仅仅靠着姿色。

    面上虽是柔媚婉转,一派任君采撷的模样,心中却不胜悲哀。

    白云烟轻阖双目,然而想象中的虎扑狼吞、狂风骤雨没有到来,反而听到一句冰冷的话语,刺得她汗毛竖立:“再说一次,皮肉色相,在我眼中不过红粉骷髅。”

    “古人云: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命之斧。”

    “你独自去睡吧,莫要再来搅扰我。”

    哈?白云烟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开始还以为此人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可细眼望去,此人神色清明,目光如剑,哪里带了半分**?

    浸淫欢场多年,她早熟悉了各种形形色色的男子望向她的目光,无论是**还是倾慕。

    可是,她绝无见过这样的眼神,仿佛视她如草芥、如粪土、如蝼蚁般!

    这样冰冷的目光,这样决绝的意味,没有半点凡人的特性在里面,就像……就像寺庙中那些神像的眼睛!

    疯子!疯子!!

    竟然说她是伐命之斧?!

    在这一瞬间,她还真以为自己不知不觉的变成了骷髅,忍不住转过脸往铜镜上一瞧,自己仍旧是丽色无双呀!

    白云烟缓了缓,忽然眼珠子一转:噫!我动什么气,这人不愿意碰我,这岂不是正好?

    当下试探着道:“那……那妾身想睡了,你可以出去吗?”

    张原的目光有些奇怪,面无表情地道:“莫非你想雀占鸠巢?该出去的是你,去外面那张小榻睡吧。”

    “……哦。”

    白云烟已经无力忿懑,仿佛什么话都不能让她再心生惊讶,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走了出去。

    只是心中却不像脸上那么平静,虽然她常年身处污泥之中,却依旧是一朵白莲,得到的待遇和评价都是极好的,十年来,她习以为常的追捧和讨好建立起来的信心,一朝化为乌有。

    “万恶的封建社会,呜呜呜……。”

    这一夜,在喧嚣与平静中过去。

第三十七章 休与不休 一

    清晨,一脸憔悴的白云烟在噩梦中昏昏沉沉地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难以忍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睡的小榻,是专为夜间伺候主人的丫鬟所准备,为了防止丫鬟睡得太死,听不到主人的召唤,因此小榻设计得又硬又窄,总之不会让人太舒服。

    而早已养得身娇肉贵的白云烟,哪里睡过这样的床?

    懒懒的打了几个哈欠,环顾四周,入目处皆是陌生的环境,她这才恍然醒觉,原来自己已经嫁做人妇了!

    看了看自己身躯上皱成一团的大红霞帔,不知为何,她心里悲从中来。

    但想到保留了清白之身,心中又有些庆幸……不管怎么说,事情没有变得更糟,说不定还有改变的希望!

    恹恹地走到门口,只见那人挚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慢吞吞的比划着什么动作。

    “比公园老人舞得太极还不如!”她看了两眼就失去兴趣,心中直叹: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这就是自己的丈夫么?

    正待转身走开,回榻上补一补瞌睡,突然,一道夺目的亮光晃得她眼前一花!

    “锵!”

    一声兵器交接之声传来。

    随即,白云烟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面纱少女从墙外一跃而出,在空中徐徐落下。

    “啊?好帅!这是有侠女路见不平,来拯救失足的我吗?”白云烟眸中亮起希望,向对方挥了挥手,正要喊一声“这里,这里!”

    谁知道,那少女落在地上后,竟然向那个男人走去,并交谈起来,这令她脸上一僵,险些没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张原望着来人,放开手中的无柄短剑,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莫名其妙袭来一剑,总不会是考较他的剑术。

    苏含月先是没说话,拿着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打量了他几眼,平静地道:“城里传遍了,我才知道,你娶了青楼的姑娘。”

    “嗯?这么迫不及待的替我宣扬?”张原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不用当回事,无非是一些闲人的阴微算盘罢了,算不得正经的婚娶。”

    苏含月认真地看了看他清亮的眼神,似乎稍稍犹豫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不知道她在强调什么,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旁的白云烟听得二人对话,却一下子炸毛了!朦朦胧胧的睡意一下惊到九天云外!!

    什么叫算不得正经婚娶啊混蛋???

    她突然想到,自己经过了昨夜的花轿抬送,就等于走过了这么一道仪式,也经过了洞房花烛夜!在外界看来,她白云烟,已经是有夫之妇!!无论她清白与否,是否完璧,这些都不重要了!

    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洞房一夜后会有男人不碰她!

    本来也无所谓,像昨晚那样,大家各过各的也好,自己不用违心去侍奉一个并不感冒的男子。

    可是他竟然说,这算不得正经的婚娶??那置她于何地??也就是说,随时可以将她扫地出门?

    如果再被赶出夫家,她唯一的下场,就是重新被抓回松间月,并且不再是卖艺不卖身的首席艺伎,而是“一双手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婊子啊!!

    以那个老鸨的性子,但凡有钱送上,恐怕就是贩夫走卒也能睡她一夜!!

    看到张原与那女子言谈甚欢的样子,霎时间,她心中升起莫大的危机感!她决定为婚姻和地位而战!!

    战!!我要战!!

    白云烟这才想到,自己不是妾室,不是妾室,不是妾室!而是正室夫人好不好??

    妾室有什么权力?什么都没有!不管夫君做什么都只能干受着,还要奉承着!

    而正室有什么权力?

    吃醋,打小三!!

    一念及此,白云烟美眸中透出凶狠,浑然忘记了对面是会武功的侠女,咬着牙齿,鼻息咻咻地扑了过去……

    “狐媚子!不准勾引我夫君!!”

    落下去的巴掌没如想象中那般落到狐媚子的脸上,反而陷进一双铁拳中。

    张原皱着眉:“你干什么?”

    好哇,这就袒护起来了!

    白云烟暗暗惊怒,面上却一派凄绝,眼中的柔媚似能化去钢筋铁骨,楚楚可怜地道:“夫君。”

    仿佛杜鹃啼血,声声动人。

    她满以为能收获对方的怜惜,却看到张原眉间掠过一丝深深地厌恶,冷漠的语气让她心中直冒寒气:“装腔作势,走开!”

    张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个称谓,一见到这女子惺惺作态的模样,心中一股恶气止也止不住,直往外涌!

    接着,不知道怎么的,白云烟整个身子往后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堂前的石梯上,神色不可置信。

    他竟然……打她?

    虽然身子不疼,心底最后一丝残留的尊严却轰然破碎!

    另一边,张原皱着眉看向苏含月,心中微微有些奇怪,但他只能察觉真伪,却不能明白人心中的复杂念头。

    特别是女人。

    从白云烟扑过来,伸手、巴掌扇来,苏含月一直不曾回头看上一眼,连眼珠子都没动过半分,仿佛不曾察觉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张原。

    一直到白云烟的巴掌快要扇到她脸上,只差了那么半个指头的距离,她却仍旧没有半点躲避或抵挡的意思,张原这才出手拦下。

    而苏含月晨星般的眸子中,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满意的情绪,真是不知所谓!

    张原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一声怒吼从院外传来。

    “张原!张原!!”

    是王崇阳的声音?他怎么到了此间?

    苏含月朝他点了点头,身子轻飘飘地跃过院墙,消失在另一面。

    而小院门口,王崇阳一脸暴怒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地张文山,以及张轩等一屋子人。

    王崇阳走近前来,看了看坐在台阶上,一脸没回过神来的白云烟,对着张原一脸痛心疾首地道:“你怎么如此不知自爱,竟然娶了个青楼贱籍!!”

    “若你想成婚,老夫替你保媒,多少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不是任你挑选?怎么偏偏选了这个女子?你这是自甘堕落,自甘堕落啊!!”

    他对张原期许甚深,就算没有世家出身的身份,就算对方没能进入殿试,他也决定慢慢培养,日后安排重任。

    却未料到,此子当面对白云烟不屑一顾,才没几天就娶了过门,还是正室,岂非是心口不一?但他下意识认为张原并非那种出尔反尔的虚伪之人,里面说不定有着内情,因此急匆匆地赶来阻拦此事。

    “老夫命令你,你马上休了她!!”

    左一个贱籍,右一个堕落,一旁的白云烟听得脸色愈发苍白,待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心尖一颤,情知到了决定命运的最后关头,但她已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张原完全无视了她的美色,甚至动手将她推倒在地。

    罢了,一死而已!自己是决计不能回到松间月了。

    心中存了死志,整个人反倒轻松起来,绿水般多情的眸中满含着决绝,不屑地望着这些人的表演。

第三十八章 休与不休 二

    张原心中感怀这老者对自己的爱护,拱手一揖,正待说什么,一旁的张文山连连冷笑道:“太尉大人,你干涉本官的家务事,还想拆人婚姻,也是你的份内之事吗?”

    王崇阳傲然睨视于他,道:“张原是本官的门生子弟,当然是份内之事!”

    张文山呵斥道:“荒谬!岂有座师无故插手门下婚配之例?明媒正娶之妻,又未犯下七出之条,岂容你说休就休?”

    王崇阳丝毫不怯,毫不留情地驳回道:“明媒正娶?敢问是谁做的媒?婚前可有六礼?……一个也无,也敢说正娶??”

    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种种繁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婚姻大事,种种流程必须严格地一一走过,别说达官贵族,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会错过某一项,最多简化一些而已。

    “这……。”张文山一时语塞,身旁的司马夫人却接着话头道:“小儿贪其美色,催促速速成婚,我们长辈能有什么办法?也只好省却大半功夫,如今木已成舟,我堂堂相国府,却做不出毁人终身的事来!”

    王崇阳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毁人终身?尔等真是厚颜无耻!把一个青楼贱籍嫁给大有前途的士子,莫非不是毁人终身?”

    说完不再理会那边,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张原道:“老夫今日便为你做一回主,你可一言而决,休,还是不休?”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张原,张文山这一边看到白云烟的美貌后,亦为之惊艳不已,特别是司马夫人,心中不断痛骂那松间月的老鸨,怎就将这般出色的美人便宜张原了?

    一旁的张轩不知为何,有些失魂落魄,脸色难看得很,待走进院子,看到白云烟后,一双通红的眼睛便直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而站在他身旁的司马冰时不时瞥他一眼,神色有些不屑。

    但除了王崇阳外,在场之人根本不信,张原这毛头小子会选择休妻,这等人间绝色,不是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拒绝的!

    张原本就无可无不可,休也好,不休也罢,根本不会让他的心境生出半点波动!但看到王崇阳如此费力的回护于他,心下不免有些感怀,不忍拒绝对方好意,正要开口同意休妻,忽然左耳一动,一阵细密的传音钻入耳中。

    那是苏含月的声音,只说了三个字:不要休。

    张原皱了皱眉,不知对方何出此言,但他也不会就这么听了对方的话,待回头望了一眼白云烟,只见这女子俏脸煞白,眼中隐隐有着死志。

    沉吟顷刻,张原对着这女子淡淡地道:“我知你并非心甘情愿结此婚事,如此,你自己来决定是走是留。”

    白云烟只待张原说出一个“休”字,便要一头撞死在石梯上,让这些人知道,一介弱女子也有血溅五步的勇气。

    可听得张原这话,怔了一怔,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强烈的哭意涌了上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让她自己做过选择和决定了……

    生生忍住鼻腔内的酸涩,想也不想,眼巴巴地望着张原,飞快地摇了摇头,涩声道:“不走。”

    我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蝼蚁尚且偷生,不到绝路,她还不想这么快结束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张原皱眉道:“你确定?你知道我并不把你当作妻子。”

    周围人一怔:这是什么话?

    司马冰饶有兴趣地盯着张原,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张原的话语,白云烟眼眶再次一红,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含着泪再次点了点头。

    张原暗叹一声,转过来长身一揖道:“座师,对不住!”

    王崇阳满脸失望地望着他,摇了摇头,一语不发,拂袖而去。

    张文山哈哈一笑,觉得这才是理所当然,有些可惜地望了白云烟一眼,跟在后面离去。

    张轩也狠狠盯了一眼那张足以让人升起火气的脸蛋,但他却永远升不起火气了。

    司马冰则有些不屑地剜了白云烟一眼,似在比较谁的容色更出挑,但随即想到自己何等出身,跟一个伎子比什么比。

    转眼间,一大群人消失得干干净净。

    白云烟呆坐半响,忽然想起什么,拉着裙子往厅内小步跑去,没过多久,又端着一杯热茶小步跑来,小心翼翼地递了上来。

    “夫……夫君,请喝茶。”

    由于跑得急了些,滚水溅了出来,手指上迅速鼓起几个水泡。

    听到这称谓,张原心中再次隐隐泛恶,待看到对方白葱似的手指烫出的水泡,也不好再冷言冷语。

    将茶杯接过,然后一把攥住对方那双滑如凝脂的素手。

    白云烟一惊,他……他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么?

    张原的手从对方的水泡上轻轻抹过,细微的震荡间,水泡已经不药而愈,烫伤的位置变得嫩白如初。

    白云烟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惊又喜:他还有这等本事?这不是和尚才会的么?他……这是关心我么?

    见张原将自己的手放下,恢复了方才疏离的模样,她心中又隐隐有些失落。

    无关感情,只是希望多得到一点这样的抚慰。

    但现在,这已是奢望了么?

    张原的眼中重新布满冷漠,面无表情地道:“虽然不知你得到过什么吩咐,但既然你不愿走,我也不会迫你。只是要切记一点,不要让我找到杀你的理由。”

    白云烟方才在一旁听了许久,大致也明白张原与相国府是个什么情况了,这时听到他的警告,不禁替自己分辩道:“你要相信我,根本没有任何人跟我说什么,直到昨天……昨天进了相国府,我才知道要嫁的人是你。”

    “真的……我不会对夫君你不利,绝对绝对不会!”

    张原瞧了一眼,知道对方所言无虚,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稍霁:“你不用叫我夫君,我修的是至真至诚之道,最耐不得这等口不应心的话,而且我也不会有男女之情,你也不用讨好于我。若哪一日你想离开,只消说一声就是,届时我会把你送到安全地方。”

    “是。”白云烟低低的应了一声,于她而言,这天底下哪里还有安全地方。但她还是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他说的话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但她明白了一点: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心如铁石!是自己这么多年欢场的阅历中,唯一一个真正不被她姿容所迷惑的男子。若是一天得不到他的心,她的安全就一天得不到保障。

    若是得到了,应该是一份很纯粹的感情吧,这不就是自己一直追寻的么……

第三十九章 揉搓

    天还未亮,策问试中排名前百的举子便齐聚于皇城门外,等待着人生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场大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宁无我自然也在其中,他穿了一件再正统不过的士子儒衫,针脚细密,做工精良,身上已是满满的官绅气派,再瞧不出半点江湖人的味道。

    在他恭谨肃然的面容下,却隐藏着一颗志得意满的心。能够参与殿试,最差也是个三甲出身的进士啊!虽说现在世家当道,但寒门士子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出头之路,他有这个信心!

    进士!进士!误入草莽二十年,任凭武功修得再高,麾下势力渐渐膨胀,二十年的江湖风雨,也始终不曾熄灭他心中的向往!

    唱名东门,金殿传胪,这才是真正的鱼跃龙门,无上荣耀!与这相比,武功、教派,又算得什么?不过末流之技,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罢了。

    这时,一名太监带着几个侍卫远远走来,在场的士子以为正戏到来,纷纷抖擞精神,准备进入那深深的皇城内部。

    未料到那太监走到宁无我身旁,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中黄绢,尖声道:“今科举人宁无我接旨。”

    宁无我心中一震,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顾不得多想什么,连忙趴伏在地。

    “敕曰:经查实,举人宁无我,交游匪类,多行不法,今剥去举人功名,戴罪听用!”

    宁无我眼前一黑,若不是修为精湛,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还不接旨?”太监厉声道。

    “臣……罪民……接旨!”杀人如麻的拳头,颤抖着接过那卷轻飘飘的黄绢。

    天晕地旋间,恍恍惚惚的宁无我没听到周围举子的议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城的,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对外界的任何感官。

    一声春雷炸响,绵绵细雨坠落下来,丝丝冰凉打在他脸上,这才回过些许神来。

    宁无我神情茫然,抬头朝周围望了一眼,只觉得心中所有意气被全部抽空,连支撑身子都是困难。

    随意找了家酒肆,菜未上,酒已空了一坛。

    “呲啦!”

    又是一声春雷炸响,轰隆滚动,宁无我心中忽然雪亮一片!

    “戴罪听用……听谁的用??哈哈哈,除了二皇子,还有谁??”

    一瞬间,那日在总部之中,二皇子说过的话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信不信孤叫你一夜之间,重回白身?”

    “杀人放火才是你的本份!少去白日做梦,妄想什么科举大考!”

    “……好好好,你这举人也不必做了!”

    当时还以为只是气头上的狠话,自己也表示遵命行事,调集人手准备围攻问天观,还打算将月儿拱手送上的,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啊?

    凭什么……

    凭什么要剥夺老子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

    “砰!!!”

    饭桌从窗外飞出,轰然坠落在街道上,四散的碎片不知砸中了多少人,引起一片叫骂一声。

    “客官你……。”掌柜与小二跑过来,刚想呵斥,待看到宁无我赤红的双眼,心中一寒,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拿笔来!”宁无我的声音沙哑低沉,江湖大豪、武道宗师的气势,多年来杀人如麻的煞气,让整个酒肆的空气几乎凝滞到极点。

    小二抖抖嗖嗖递上一支笔,宁无我劈手夺过,也不用墨汁,随手在菜油中胡乱搅了搅,走到一面雪白的墙上,运笔如飞地写了起来。

    雷声在天际边隆隆滚动,划过云层的闪电将他眼睛映得一片亮煞!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曾名落皇榜,哪堪暴腮龙门。

    他年若得黄金甲,血染洛水江口!”

    黄金甲,代指皇帝,也可代指一军之首,宁无我写出这反诗,已是决意举起反旗,做不了大魏的官,便要当大魏的王反王!

    正待跳出酒楼,回头召集群雄,将这王京搅得天翻地覆,却忽闻一个声音道:“宁无我接旨!”

    宁无我愕然回头,只见一个文人持着一卷手书走进酒肆。

    “元亲王令:宁无我出身草莽,虽行不法,心在社稷,亦有微功,今封为王府兵曹参军,以资忠枕。”

    “宁兄,恭喜了!这可是正六品的官职啊!”那文人拱手笑道。

    宁无我认得此人,也是王府中的一名属官。只是,这又是为什么……

    “宁兄?宁兄?”

    “嗯?”宁无我茫然地望着这人。

    “还不接旨谢恩?”文人浅浅笑着,似是衷心替他高兴。

    宁无我犹豫半响,心中念头此起彼伏,最终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来:“臣,接旨。”

    罢了,虽说王府的属官比不上朝廷正经录用的官员,但好歹也是六品,就算考中进士也不一定能升到这个品级……

    文人点点头,似不出意料,勉励道:“你我今后同府为官了,还望宁兄多多照应啊,呵呵。”

    宁无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待那文人离去,宁无我走到墙上反诗前,喉中“嗬嗬”两声,听不出是笑……还是笑……

    随即运功于指,重新将那面白墙抹得白白生生、干干净净。

    这时,楼下几个儿童相互追逐着跑过,口中还唱着:“一个萝卜一根棒,少了哪个都不行;一个萝卜一根棒,走遍天下都不急。”

    另一处酒楼之上,张原居高临下,将这一幕看得真切,连墙上反诗也瞧得清清楚楚,连猜带蒙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来由,不由暗叹一声:权力搓揉之下,有几个人是那颗锤不扁,煮不熟,炒不爆,蒸不烂的铜豌豆呢?

    佛用世间百害非难于己,张原也用眼前这一幕拷问自己的本心,我是不是那颗铜豌豆?

    不是嘴上的答案,而是本心在回应:我是!

    圣僧之不朽,在心神不朽;圣僧之不坏,在命性不坏。

    命与性,心与神,只有真正承受了重重考验,并在考验中明澈无垢,才能扎下成就圣僧的根基。

    回过头来正色道:“你还没说,为何让我将她留下?”

    对坐的苏含月依旧那副装扮,听到张原的话,面纱外面的双眸眨了眨,似用这个举动来回应他。

    “说!”张原的声音中带了些怒意。

    白衣少女眸中的星光黯了黯,清冷地声音道:“我要找人来代替我,她很合适。”

    望着张原疑惑的目光,苏含月接着道:“她,适合学我的剑术。”

    听到这里,张原目光垂了垂,虽然感觉对方说的是真话,但也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这种授艺衣钵之事,他没兴趣去多想,因此也就听之任之了。

    “还有……还有代替我来保护你啊。”苏含月心中默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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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爱撕衣

    “呲!”

    司马冰身上的鹅黄色衣裙被撕下一大半,露出里面细腻的肌肤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准跑!过来!”张轩红着眼睛,神情愤怒中隐隐带着癫狂,不停地追逐着对方。

    “疯子!你这个疯子!”司马冰骇得绕桌而奔,也不在乎自己春光乍露了。

    见对方行动灵活,怎么也逮不住,张轩更是气得五内欲焚,怒喝道:“贱人!跑什么跑?侍候夫君乃天经地义,你敢拒绝?”

    司马冰娇喘吁吁,时不时随手抓起什么物事朝对方扔去,大叫道:“你这个无能,自己不行怪得了谁?你再……你再乱来,小心我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

    二人新婚洞房之时,张轩愕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行了!

    为了娶司马家这个小娘,赢得更多支持,他不惜放下身段,处处迎合此女,还特地清心寡欲了几个月,没有去混迹青楼,可苦苦忍耐这么久,自己竟然不举了?

    新婚当夜在郁闷中度过,第二日开始疯狂进补,什么鹿鞭虎鞭来了一大堆,又用了虎狼药,居然还是不行!

    听到司马冰这话,张轩脚步一顿,神情更是癫狂,破口大骂道:“放屁!认识你之前,老子无女不欢,夜夜**!肯定是你,肯定是你这个贱人的秽气冲了老子的身子!”

    司马冰气得发抖,指着他道:“你这无能的伪君子,当姑奶奶稀罕嫁你不成?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终生不嫁,也比和你们张家联姻的强!废物!你还不如去死!”

    说完,摔门而去。

    张轩气得眼前直发黑,但也不敢过分逼迫对方,只得屋内乱砸一通,稍泄怒气后忽然想到什么,大叫道:“冬菊!滚进来!”

    冬菊从门外走进,抖抖嗖嗖地道:“二公子……啊!不要啊!”

    这丫鬟刚一进来,张轩就跟一头饿虎似的扑了上去,粗暴地撕扯着她身上的服饰。

    “不行啊二公子,放过奴婢吧,奴婢是三公子的人啊。”冬菊一边无力地抗拒,一边惊呼道。

    当日张原说她元阴已失,众人还以为被那死去的护院头子夺走红丸,但实际上,此女早早就爬上了三公子张卫的床榻。

    张轩癫狂一笑:“不知好歹的贱婢,就是三弟在此也不会有意见,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说着,一把扯下此女的最后防线,露出赤条条、光溜溜的诱人翘臀来,但这一幕足以让男人性起的画面,依旧让他的某个部位毫无反应。

    “该死!!该死!!”张轩发疯似地往地上的躯体踢打过去,屋中顿时不断响起冬菊的惨叫声来。

    冬菊不敢恨张轩,却将一腔怒意转移到另一个恨之已久的人头上,连声道:“二公子!奴婢知道是谁害的你了,一定是四公子搞的鬼啊!”

    她没有想到,自己吃痛之下随口转移祸水的话,竟一语中的。

    张轩一愣,脑海中如电光闪过,一下子回忆起往生寺那一幕来。

    由于当时并无什么痛感,过后更是浑若无事,他也就不曾放在心上,以为张原不敢真的动手伤他,却没想到……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好好好!!”张轩脑子一热,往张原所在的院子冲了几步,这时冷风拂过,令他忽然回忆起张原可怕的身手来。

    等等……等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要想个完全的办法才好,既能逮住那贱种,还有他那个青楼贱籍出身的女人……

    本公子要当着他的面活活玩死!!!!!

    司马冰羞怒交加的走在后花园中,心中恨不得将张轩碎尸万段,连自己肩膀上,被撕坏衣衫的地方露出一大片春光都忘记了。一路上遇见的丫鬟见她正大发雷霆,也不敢过问。

    不知道走了多远,视线中忽然被几道雪亮的光线晃过,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晴空万里,无风无云,哪里来的闪电?

    又往四周观望了一圈,发现那道时不时晃过眼睛的亮光从一处小院中射出,两扇紧闭的院门,犹自挡不住这道光线从门缝间向外迸射。

    这是……那个庶子住的地方?

    因为几个月前在往生寺中遭逢的难堪,让她对张原并无好感,但此刻好奇心却上来了,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趴着门缝偷偷往里看去。

    只见那个黑衣黑裳的庶子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忽快忽慢的挥动着,静时如老者拄杖而行,动时如飞猿跃涧,剑光如清光泼面,又如九天雷霆。

    她被此刻的张原迷住了,先是看剑法,看了剑法又看向张原的眼神,鼻梁,和紧紧抿住的嘴唇,每个平凡的部位组合起来,竟然让他整个人充满着一股异样的吸引和魅力。

    隔着一扇院门,她真真切切的闻到了张原身上的气息,清爽、还有着微微的香气,不是任何一种香粉的味道,这股味道、这个人影,竟然令她有些心动起来。

    这才是真男人吧?

    张原早察觉门外有人窥视,但感觉对方并无恶意,也就任她看了,谁知外面的人竟然推门而进,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

    司马冰?

    张原眼神微阖,心中有些怪异的熟悉和莫名的厌恶感。眼神一动,发现对方裸露在外的香肩来,心中更是莫名其妙。

    “你教我练剑好不好?”司马冰立马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侧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春光乍露,暗暗咬牙之下,心中又将张轩恨上一层,但随即强装着无事,用手挡在肩膀部位,连忙转移话题道。

    “不好。”张原淡淡地答道。

    “为什么不好?”

    此刻再次被拒绝,司马冰没有了当时那种羞愤,反而有些好奇,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魅力,根本没有男人能够拒绝自己,而眼前这个庶子的反应却太有趣了。

    不待张原答话,司马冰绕到他身后,伸出手冷不防地拍了拍他后背的尘土,像一个贤惠的妻子。

    张原愣了愣,隐隐觉得这一幕更熟悉,又感觉到司马冰靠近耳边,轻轻道:“我是你嫂子哦,连嫂子……都不愿意教吗?”

    正当张原心中说不出的怪异时,一个人影从房内走出:“张大哥,来喝口……。”

    白云烟端着一杯热茶,刚走出来就看见一个衣衫破碎的女子正伏在张原背上,神态说不出的亲昵,待看到那女子的脸,更是惊呆了。

    “你们……你们……!”

    司马冰吃了一惊,骤然回头,冷冷瞥了她一眼,心中竟然隐隐生出几分嫉恨,既为容貌,也为这个男人。

    同时,脑袋里些许冲动被白云烟惊散,轻哼一声掉头就走。

    而一旁的白云烟满脸惊呆,心中直呼:贵圈果然够乱,新入门的大嫂和新婚的弟弟……

    还有啊!!说什么至真至诚之道,说什么没有男女之情,原来是爱撕衣!爱撕衣!!

    瞧着这女子的眼色就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原脸色一黑,屈指一弹,一股凝聚的气流往白云烟额头上撞去。

    “哎哟!”

    白云烟一声痛呼,捂着额头,妩媚的美眸中顿时浮现出一层水雾……

    这人又仗着武功来欺负她!!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终于惊愕地发现,原来她嫁的人真的是一个武林高手诶!

    不过,竟然有这个漏洞,说明不是无懈可击……

    白云烟心中的警钟再次敲响,或是生怕再次被赶出门去,或是不想这个男人被别人抢走……我虽然不爱他,但名份已定,不可改变,还是抓紧为妙!

    有这样一个高手在身边,她还怕什么会武功的人贩子!!这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令她再次改变了主意!

    而且,除了这些条件以外,似乎他也没那么讨厌……

    当下脸色一变,眼中未消褪的泪花反倒像是动情后的春水,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原的眼神道:“相公,你要是喜欢……喜欢撕衣服,也可以撕妾身的哦。”

    说完,大眼一闭,微微仰起脸蛋,白皙而细腻的皮肤,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几分透明,高挺的琼鼻和微微嘟起的柔嫩嘴唇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整个一副任君处置的诱人模样。

    未料到,眼前的男子又说出一番足以令她寒透骨髓的话来。

    张原脸色有些青红不定,这样的失态对他而言极为少有,他看着眼前这个又在故意卖弄风情的女子,心中翻滚着说不出的怒意,一字一句地道:“你若喜欢,回勾栏院去,多少人抢着来撕你衣服!不要来坏我的修行!!”

    连日来停滞不前的《大威天龙经》,已经让他开始心神不定,加上这女子有意无意间散发出的吸引,更令他隐隐生出不妙之感。

    这种对心境失去掌控的情况,在他身上还是头一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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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前奏 一

    他明明对眼前女子并无好感,明明胸中并无男女之情,他向往的是渺渺不可测的九霄之外,向往的是不朽不灭的“天道”!

    为什么,心会乱?

    他不是凡人,凡人的心会自己骗自己,有意假作无意,有情假作无情,而他不会!澄澈圆融的佛心能照见真我本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念出一字就是“经”,不会有半点虚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云烟泪流满面,无声之哭谓之泣,她此刻就在无声的哭泣。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响,她方才收了眼泪,低声道:“为什么……这样对我?”

    “是,妾出身青楼,可这不是我自愿的,妾身从来都不想呆在那里!”

    “你是在嫌弃我吗?可是,妾身仍旧是清白之躯,没有被任何男子玷污……对了,这手被人牵过,这样,你用剑砍了它吧。”

    白云烟凄凄一笑,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来。

    张原深深呼吸数次,压下心头的烦恶,神色清清淡淡地道:“你扯得太远了,不要胡思乱想。”

    “还有,我告诉过你的,我们只是名为夫妻,谈不上什么嫌弃不嫌弃,我有我的修行,你走不进来,也不会明白。”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失落的白云烟不知道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

    “你说我走不进你的修行,那我偏走进去看看。若是走不进你的心,我就先走进你的身!”

    “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意志!”

    世事如庭前之花,从来不以个人意志而盛开或坠落。白云烟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她没有料到的是,接下来一连串的天翻地覆,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和目标。

    两日后,南征大军凯旋而归,相府三公子张卫亦随军而回。

    这天,相国府前,一个身着铠甲,犹自带着征尘气息的高大将领勒马门前,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

    “父亲?娘?孩儿回来了!”

    早已守在正厅的司马夫人露出欣喜的微笑,朝一旁心神不属的张轩嗔道:“你兄弟回来,也不去迎接一下。”

    张轩勉强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迎接什么。”

    张卫跨进大厅,哈哈笑道:“二哥,听说你娶了嫂子,怎么不出来让小弟瞧瞧呢?”

    一想到司马冰,张轩眉间闪过一丝憎恨,嘴上只说着回娘家去了。

    张卫也不在意,在丫鬟的伺候下脱下一身铠甲,露出里面的皮衣来。

    司马夫人捂着鼻子,拿手绢挥了挥,连忙吩咐道:“哎哟,这么腥臊的味儿!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带三少爷回房洗洗。”

    冬菊热情地应了一声,领着张卫下去。

    “嘿嘿嘿,死丫头,想不想本大爷?”张卫跟在后面,邪邪一笑。

    冬菊一脸羞喜,低声道:“爷,奴婢当然想你了。”

    张卫伸出手去,往冬菊摇曳生姿的臀儿上用力捏了一把:“骚丫头,屁股又长肥了,一会让爷好好乐呵乐呵。”

    冬菊一声痛呼,倒是真的吃痛了,前些天被张轩打伤的地方还未恢复过来。

    木桶内早已备好热水,在冬菊的伺候下,张卫脱去衣衫,钻进热水里面,顿时舒畅地呻吟了一声。

    看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张卫大手一挥:“冬菊留下伺候就行了,你们退下。”

    “是。”另外两个丫鬟闻言退下,房内只剩下二人,无言的暧昧顿时油然而生。

    “嘿嘿,还等什么,快快脱了衣服,进来伺候着!”

    冬菊犹豫半响,依言褪去衣衫,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身躯来。

    张卫吃了一惊,大怒道:“这是谁干的?”

    冬菊目中恨意一闪,眼泪说来就来,哭哭啼啼地道:“都是四公子,四公子趁爷不在,肆意欺辱奴婢!”

    张卫勇则勇矣,却是个冲动性子,闻言气得往桶沿重重一拍,不假思索地骂道:“那个贱种庶子?真是好胆!!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冬菊作为府丫鬟,她深深明白这里面的规矩是什么,那就是疏不间亲!就算对张卫告知真相也没有任何用处,最多赏些银子安抚她罢了。

    而若是趁此机会,将张卫的恨意转向张原头上,那她几个月前遭受到的羞辱,就能统统还报回来!!

    一念及此,冬菊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与得意,连忙附耳过去,低声道:“爷,那贱种娶了个新妇,是松间月的头牌,长得那可是倾国倾城……。”

    而在相府的另一个角落,白云烟从一个神色诡秘的下人手中拿到一张纸条,拆开一看,一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洛水旧盟,淑女忘乎?金榜题名,犹未晚也。”后面落款杜子安,并写着一个地址,不见不散。

    白云烟看罢纸条,心中掠过一丝恶心,三两下撕碎扔到了池塘里。

    欢场多年,她早就炼出一身见字而识人的功夫,自然明白杜子安话里隐藏的意思,这让她恶心而泛呕。

    当时托信求救,一心指望着他,却换来一句“殿试结束再说,”好罢,现在你夸耀自己金榜题名,却说什么犹未晚也,这是存了什么心?以为我青楼出身,就会背着与你私通?或是设法让我被休,让你熊掌与鱼兼得?

    “杜子安,你这个贱人,把我白云烟当什么了?!”

    初时,白云烟对着杜子安确实有着好感,谁叫她爱诗,他又很会作诗呢?但更多的因素,是认为对方品行过关,条件及格,能够托付终身,能够拯救自己于水火。

    至于爱情,对于一个颠沛流离,日日担惊受怕,长成后又常年累月周旋于各色男子的欢场女子而言,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两个字了。

    何况,以她的来历……她又怎可能真的爱上一个只会之乎者也的古董?

    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快调转心思,想方设法的去讨好张原了。

    这个世道的残酷,已经早早让她明白,自己是没有资格讲条件的,因此,如果不是特别侵犯了她的原则,她是允许自己稍稍微、稍稍微无下限一点,这也是她和一般女子不同的缘故。

    就像张原,既然在名义上已经成为他的正妻,她就可以允许自己低一下头,俯下身子,去迎合他,讨好他,只为了这段关系能走上正轨,能令自己苦尽甘来,有着圆满的后半生。

    正在怔怔发呆间,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是他么?

    白云烟神色欢喜,掉头一看,身后却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不禁吃了一惊。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往四周迅速瞄了一眼,发现一个丫鬟也无,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冷冷地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见她转过脸来,张卫骤然瞪大眼睛,射出无比灼热的火焰来,甚至刚刚释放过的身子,仿佛被点燃了火油,浓烈地**腾地一下再次升了起来……

    那庶出的贱种,怎配拥有如此美人!!!

第四十二章 前奏 二

    一个美女遇到歹人试图非礼,怎么办?

    喊救命?求放过?

    不,白云烟作为一个姿色出众,时常被人觊觎惦记的对象,自然有着不同的应对方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当她看到张卫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欲壑,再看到四周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心中就知道情况不妙。

    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男人,在她还未成为名冠京华的花魁前,就已经遭遇过无数次了。

    不待张卫说话,白云烟的心中已经飞快转过弯来,盈盈一礼,道:“阁下是问天观的道士么?妾身左等右等,终于把您等来了。”

    张卫吞了口唾沫,两只眼睛不停地梭巡着对方娇躯上的凹凸之处,闻言下意识地道:“美人,你等道士干嘛?”

    白云烟微微蹙眉,不胜忧愁地道:“说来也是羞人,还请道长不要说出去。妾身原本是勾栏院中人,不幸染了花柳,身子上长了许多狼疮恶斑,还请……啊,你不是道长么?”

    她佯作刚刚醒悟过来的样子,连连跺足道:“你这人,把女儿家的私密骗去了,真是可恶!不行,我要把这病传给你,这样你才会替人家保守秘密!”

    说着,就要伸手去解对方的腰带。

    张卫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神色有些尴尬,连连道:“呃……不会不会,当我没来过,当我没来过。”

    所谓花柳,就是寻花问柳中生出的病灶,概指许多这方面的疾病。虽说往往道观佛寺能够治疗其中的大部分,但身体生出狼疮恶斑的情况,就代表着已经不是一般的花柳病了,这种病往往只能被控制住,而不能痊愈。

    张卫满是可惜地望了这美人一眼,掉头就走。他年华正盛,家世富贵,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此女之美虽说平生未见,但也不值得自残身体去满足一次。

    白云烟的嘴角刚刚噙上一丝微笑,忽见对方又转过身来,眼神闪烁地道:“小娘子,你把衣衫脱了让我瞧瞧,本公子给你找个好道士!”

    她脸上一僵,随即从容道:“公子又不懂治疗疾疫,看了又有什么用处?”

    张卫嘿嘿一笑,走近前来,伸出手就要去撕扯她的衣衫。

    白云烟终于露出些许惊慌之色,心念电转之下,决定改用拖字诀,往后退了两步,浅笑道:“虽然妾身在勾栏中有过不少恩客,但如今已有夫家,这光天化日的总是不好,公子若是有意,不如等妾身治好了恶疮,再找个幽静的地方成就好事。”

    “哈哈哈!不用那么麻烦,本公子就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好好欣赏一下美人娇躯上的狼疮恶斑!”

    白云烟暗暗叫苦,也不待他说完话,转身就逃。

    张卫连连怪笑,证实了心中猜测,更是愈发得意。他身形高大,又是经过了沙场熬练,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追上了白云烟,一把扯住对方袖子,用力一撕,光溜溜的玉臂和香肩就露了出来,胸前也泄露了稍许春光。

    白云烟心中凄苦,万念俱灰,心道这么多年的苦苦坚持,终究还是要化为无用功么?

    不,不能够认输!

    她咬着牙,趁得张卫不备,拼尽全力狠狠一头撞在他鼻子上,趁对方捂着鼻子、涕泪横流之际,提着裙子转身跳上台阶,飞快地往屋内奔去,重重将门关上,正准备插上门栓,突然一股大力冲撞过来,将她重重掀翻在地。

    张卫脸色狞恶,嗡声嗡气地邪笑道:“贱人,你把爷惹火了,赶紧给爷灭喽!不然,今天谁都救不了你!”

    黑影重重地扑了下来,躺在地上的白云烟睁大凤眸,死死地瞪着对方,打算就是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

    忽然,已经扑下一半,离她身子仅剩一尺来高的张卫,身形忽然滞空不动了。

    白云烟往前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矗在门口,虽然逆着光,一时看不清面目,但她瞬间热泪盈眶!!

    面临不测,仍旧未掉一滴眼泪的她,待看到此人,只觉得眼中一涩,连忙捂住了嘴巴,鼻腔中长长的“呜”了一声,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小猫。

    张卫身子腾空,挣扎两下也未挣脱,又看不到后面的人,只觉得抓住自己后领的手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牢不可破!

    “是谁!!是谁??找死吗??”张卫连声咆哮,面上青筋鼓起,显得狰狞可怖,而他身体的下方,近在咫尺的白云烟却不再畏惧,反而趁势在他鼻尖又捣上了一拳!

    屋檐阴影之下,张原漠然地瞥视着手下不断挣扎的身体,道:“我来给你灭火吧。”

    轰!!

    忽然平地卷起狂风,那是骤然间往后急速飞出的张卫带出的气流倒卷!

    远远传来墙壁垮塌之声,以及嘶声裂肺的惨叫。

    白云烟抹了抹眼泪,再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与欢欣,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猛地一把搂住张原的腰,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贴在了胸膛上。

    感受到胸前的温软,张原的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微微发劲震开对方,皱眉道:“说过多少次,不要来坏我的修行!”

    白云烟气结,口不择言地道:“什么鬼修行,修佛吗?修道吗?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你还修什么修!”

    张原心头一跳,隐隐有所触动,待看到这女子露在空气中的香肩雪肤,隐隐沟壑,胸中竟然隐隐有些燥热。

    “敞胸露腹,招蜂引蝶,成何体统?快去换件衣服!”张原训斥了一声,准备往外走去。

    而白云烟的眼色何等厉害,一颗玲珑心又何等乖觉,见他如此神色和作态,顿时福至心灵,不仅不避开,反而再度将张原一把揽住,胸前的丰隆软肉紧紧贴在他后背,脑海中飞速地滤过若干信息。

    “妾虽然不知,你修的是佛,还是道,但不管是修佛还是修道,都离不了一个‘真’!回避不是真,遗忘不是真!”

    说着,白云烟在张原后背上蹭了蹭眼角滑下的泪珠,又道:“或许夫君认为自己已经很真,已经够真,但那样的真是残缺的,是不全的!”

    “你有过爱的人吗?你有为此痛苦过吗?有过执着吗?”

    “心中爱过,才会了无牵挂;有过痛苦,方知终生皆苦;有过执着,才能放下执着!”

    白云烟不再说话,也找不到更多话来说,静静地拥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有了难得的宁静。

    这时候,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一大群人正涌了过来。

    张原这才转身,注视面前的女子顷刻,白云烟心中直呼:天呐,他看我了,他第一次拿正眼看我!

    此刻,她脑海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春光中,一抹樱唇如花,等待着赏花人低头一顾。

    未料到等了半响,也不见对方动静,反而奇怪地道:“你想睡觉?”

    白云烟捂着眼睛,心中哀叹一声:“女孩子闭上眼睛,就是要你亲她啦!”

    这时,院外的人纷纷涌进,敌意扑面而来。

    仿佛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张原的身影已经朝着那群人迎了上去。

    “爱……痛苦……执着……我有过!”

    张原不曾想到,接下来一幕幕血色的开端,不仅将承平了百年的大魏王京搅得天翻地覆,也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第四十三章 决裂

    “张原!你怎敢伤了我儿?以弟殴兄,以庶犯嫡,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众人拥簇下,司马夫人气势汹汹,满脸憎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相国府中,十来个供奉高手与众多护院将小院塞得满满的,有两人的修为甚至几与无相子媲美,所有人按剑以待,气机遥遥锁定了张原。

    张原不言不语,缓缓向众人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机就高涨一分,对面的供奉,武道修为越是精深之人,就愈发觉得对面逼近而来的不似人,而是一把剑。

    一把气冲斗牛的剑。

    许多功力稍浅的耐不住这股无形的气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张原!大魏律例,你犯了大不敬、逆人伦、不友不悌之罪,还不束手就擒,争取从宽发落?”张轩高声叫道。

    蓦然,张原停下脚步,竟让许多供奉心中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以弟殴兄,是为不友不悌;以庶犯嫡,是为干逆人伦;以民犯官,是为以下犯上。

    这罪名若是判决下来,斩首示众是板上钉钉的下场。

    张原一个个看去,只见众人目光中满是敌意,如视寇仇,特别是最中心那一群人,简直恨不得立刻将他置于死地,当下心中一横,淡淡说道:“张轩,你少说了一个罪名。”

    张轩不由脱口道:“什么罪名?”

    张原面上冰寒一笑,煞气一闪而过:“弑亲。”

    张轩心中一突,来不及去思考话里的意味,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仿佛如被天敌虎视,生出极大的不安全感来。

    司马夫人感到面皮一紧,血流涌上,涨红着脸骂道:“小畜生,你敢大逆不道?!”

    众供奉齐齐踏前一步……

    “锵!”

    张原拇指轻弹,利剑从鞘中滑出少许,龙吟之声铮铮不绝。

    司马氏又惊又怒,抖抖嗖嗖地指着张原:“你……你还想反抗?”

    张原须发突张,锐目一寒,沉声大喝道:“老虔婆!!你尽可用贱命一试,我剑利是不利??”

    “他……他竟敢如此辱骂老身??”司马夫人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心中惊怒交集,只恨不得没有早杀此子,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后面的白云烟捂着嘴,眼中再度盈满泪花,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导火索,还以为张原为了她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错有错福,没想到我也能否极泰来,遇到这样的丈夫。此刻就算是与他死在这些人的刀下,我也是无怨无悔!”

    飘零了多年的女儿心,终于真真正正向一个男人靠拢了。

    正对峙间,一个下人从外面跑来。

    “夫人,大皇子派了人来,要四公子立刻前往松间月赴宴。”

    大皇子?这庶子何时结识了大皇子?

    众人惊疑不定,望向这个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贱庶子。

    司马夫人回过气来,神色狂怒地道:“大皇子算什么?今天谁也带不走这个贱种!!”

    这时张轩附耳过去,低声嘀咕了几句。

    司马氏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眼中杀机森寒:“好好好,且让你多活一时半会!!我们走!”

    张轩说的是,杀江湖人,不能用江湖的刀。只有调集好精锐甲士,强弓大戟一围,才能万无一失。

    这也是朝廷对付武道高手的惯用伎俩。

    而张原也不想此刻动手,除了身后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大威天龙经》已经念到了最后一个章节!

    他有着预感,若能读完此经,即使不能马上成就圣僧位份,也能大大增强实力!届时,无论面临任何恶劣的态势,他也有信心一搏!

    回头看了一眼,白云烟立刻知情识趣,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跟了过来,紧紧攥着他的手臂,随着张原离开了这虎狼之窝。

    ……

    问天观。

    宁无我带了几个亲信手下,其中就有苏含月,悄然潜进了观中。

    他这番多了个心眼,并未完全按照二皇子的吩咐,带领大批人马尽歼此间的道人。

    问天观与往生寺一样,分院遍布天下,与官员和世家纠缠甚深,若是全灭此间道人,那无异于获罪于天,招来泼天大罪!

    你把治病的都杀光了,那谁来替人治疗疾疫?不仅世家官员,连平民百姓都会将他恨之入骨!

    到时,群情汹汹之下,就是二皇子也护不了他。

    他苦苦思索一番,决定将此行折衷,只取清元子一人。就算二皇子有些不满意,也不会太过开罪于他,同时还避免犯下不赦之罪,一举两得。

    几名亲信扮作求医之人打着掩护,他与苏含月则一路潜行至道观之主的居所外。

    “在下请见清元法师。”宁无我在屋外朗声道。

    没料到,这边他刚一说完,屋子的另一面就出现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渐行渐远。

    怎么我一来对方就跑?宁无我又惊又愕,来不及多想,连忙合身追去,前面的人影似乎学过一点轻功,奔行速度远比常人来得快,但与他相比又是小儿科了。

    一处树林中,宁无我奔行如飞,几下就追上了前面的人影,厉声喝道:“清元法师!得罪了!”

    说完,呼地一拳朝对方后心砸去。

    出乎意料的是,前面的老者反而停下脚步,骤然转身,一双如鹰如狼的目光投注过来,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刮起,朝宁无我当头扑来。

    阴魂出壳!!

    清元子早在屋中就用了这法子,瞧出二人来者不善,因为在阴魂的视线中,能够看到许多常人不能见到的东西,故而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道人常年遭受迫害,岂能没有防范心理?

    但此刻眼见逃脱无路,又是在遮蔽了阳光的密林中,他索性飞出阴魂,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纵然敌人是武道高手,气血如龙,比较克制阴魂,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搏之力。

    宁无我发力狂奔之力,只觉惨惨阴风扑面,心中一惊,已经来不及躲避,索性运足功力,全力击去。

    两相对撞之下,一个惨叫之声,一个怪嘶之音同时响起,竟是两败俱伤。

    宁无我只觉得脑中骤然一炸,痛不可忍,当下抱着头在地上翻滚不休。

    而那道阴风倒卷而回,入了清元子的身体,在地上狠狠抽搐了两下,咬着牙爬起来又跑,跌跌撞撞间还掏出一个瓶子倒入嘴中。

    “哈哈哈,法师好手段!好果决!某家实在佩服得很,给我追!”宁无我暂时无力追击,却打发了性子,对着尾随而至的苏含月喝道。

    白衣飘飘的苏含月如同一只林中幽灵,起落间毫无声息,若不是那双璨若星辰的眸子,简直就像一只女鬼。

    然而她却站在宁无我身边不动了,静静地看着对方。

    宁无我心中一沉,知道情况不妙,叹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么?”

    苏含月开口道:“我想试试,能不能够杀了你,这样就不用被你拿去送人。”

    宁无我默然片刻,道:“就为这个么?”

    苏含月点点头,不再犹豫,阴暗的密林中忽然寒光一闪,锋锐无匹的剑气向地上的宁无我陡然射去。

    宁无我头皮一炸,勉力躲过这道寒光,却依旧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随即竖起指头,飞速地往自己身上戳了几下……

    神道逆血**!

第四十四章 血溅勾栏院 一

    松间月内,此刻正鼓瑟吹笙,热闹非凡,今科的三甲进士与部分举子齐聚于此,庆贺着人生中无上荣耀的一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宴席,从室内一直摆到室外,中间是一条长达百米的红色地毯,一直贯穿了三重院落,数十名舞裙轻薄的娇俏小娘赤着双足、在上面翩翩起舞,两边是一排排身着大红色进士衣冠的士人,按着殿试的名次从上至下的坐着,各人的面上均是志得意满之色,摇头晃脑地欣赏着眼前的盛景。

    大厅内,最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着明黄服饰的年轻人,虽然贵气隐隐,一看就是皇室子弟,但其人面色苍白,眼圈发青,有些酒色过度之相。

    每一科的进士,都可能是未来皇室一系的重要支柱,成为大魏天子对抗世家的有力棋子,因此深受重视,即使在宫廷中举办了琼林宴,但那更多是公式化的过程,这私下的宴席才是真正联络感情,显出皇家礼贤下士的作风来。

    主持这次宴会的,是三皇子魏平一,其人性好渔色,却挑剔异常。下方翩翩起舞的小娘,已属百里挑一的美人,令众多新晋进士看得目不暇接,但在他看来,却平平无奇,甚至看得打起了哈欠。

    这时,一个温文儒雅,同样身着大红进士服的青年走到他身边,附耳低声道:“张原已经出门,他那娘子也跟着来了。”

    魏平一眼中露出些许兴趣之色,道:“那女子真如你所言?莫不是你夸大其词罢?”

    说话的人正是杜子安,闻言立刻保证道:“绝不敢欺瞒殿下,小臣敢说,此女姿色,可谓只应天上见,人间不得闻!”

    魏平一摩挲了下手中的玉扳指,笑道:“果真如此,孤可以保你个留京任职。”

    杜子安大喜,拜道:“谢殿下!”

    心中却连连冷笑:好个贱人,让我堂堂进士在门外等你这么许久时间,当自己嫁入相国府了不起?不过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之妇罢了,给脸不要脸!

    正发着狠,突然看到正门外,缓缓走进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枭娜身影来,杜子安心中又是一热,连忙迎了上去。

    张原二人走到松间月的门前,白云烟忽然停住了脚步。

    望着上方的牌匾,周遭熟悉的景致,再听到里面喧嚣的乐曲,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早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距离她被一顶红轿送入相国府,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并没有多长时间,猛然间重回这里后,她发现心中竟然生出了无比强烈的厌恶与畏惧的情绪!

    这道大门,她不想再跨!

    这里昼夜不息的乐声,她不想再听!

    这里所有人的面孔,她不想再见!

    她恨不得远远离开这个地方,永远永远!

    “怎么了?”张原皱眉,回头看向这个一直紧拽着他不放的女子。

    白云烟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进去,妾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并非虚言,那道大门像一个狰狞的虎口,令她生出一种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感觉。

    张原亦懒得参加什么宴会,但魏定一对他不错,虽是存了招揽之心,但多少也有些情份在,不好这么随意置之不理。

    当下说道:“我自进去招呼一声,你不想去就在此等我,很快回来。”

    他心中也有着一种紧迫感,无论是远忧还是近患,都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因此打算进去向魏定一告辞一声,就远离王京是非之地,专注修行《大威天龙经》。

    听得张原的体贴,白云烟心中一暖,但突然看到他开始远离自己,再看看周围小厮、路人望向她的目光,似乎都带着不怀好意,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朝着那道令她安心的背影快步追去。

    有他在,怕什么!

    张原步入院中,杜子安连忙迎了上来,飞快地瞥了一眼白云烟,见对方一眼都不瞧他,心中怨愤更甚,面上仍微笑着作揖道:“兄台可是张原?早听得阁下娶得佳妇,令我等羡慕不已啊。”

    “定亲王何在?”张原懒与对方寒暄,朝四周密密麻麻的面孔打量一圈,发现并无魏定一。

    杜子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随即装出一副诧异地表情道:“兄台可是听错了?定亲王不曾出席此间,乃是平亲王召见于你。”

    对方存心为何,张原不知,但不怀好意却彰显无疑了,仍面不改色地说道:“既是如此,还请带路。”

    这时,忽然从旁边走来一个妖娆女子,一举一动莫不烟视媚行,挠人心窝,娇滴滴地说道:“哎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回来省亲了,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啊。”

    白云烟认得这女子,也是松间月的花魁之一,只不过向来屈居于她之下,一直不甚服气,二人关系也不好,当下冷冷地道:“妾随夫君前来,这里也无亲可省。”

    妖娆女子轻笑一声道“这位就是妹妹的好夫君么?只是不知腹中文才如何,可配得上妹妹?”

    说着转过身来,拿着一双狐眼对张原上下打量着道:“奴家这妹妹的诗才是极厉害的,许多男子也比不上呢,就是不知道郎君如何?可否让奴等开一开眼界?”

    这时两边案上的举子红着眼睛,纷纷击掌鼓噪,喊着让张原作诗。

    白云烟瞪着这女子道:“莫文君,你要为难我夫君?”

    莫文君一脸惊讶地道:“好妹妹,这怎么算得上为难?不如这样,这里有三重院落,每进一重就得作诗一首,这该不是什么难事罢?”

    那日当着王崇阳的面,张原自承不善作诗一事早已流传开来,人人尽知,这莫文君明着为难张原,白云烟却知道这女人在变着法儿连带他们两人一块羞辱。

    又让他受我的牵累了白云烟偷偷瞄了一眼张原,心中愧疚。

    蓦然,她神情一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狠狠一巴掌扇在莫文君脸上,这几日她修行苏含月传下的心法,力气渐长,这一巴掌竟然将对方生生扇倒在地。

    在莫文君捂着脸,惊怒错愕的目光中,白云烟一脸不屑地娇喝道:“王太尉尚不能让我家夫君作诗,你又算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与颜面在此作非分之求?”

    “夫君,我们走!”

    说完,又回过头来,低眉顺眼地挽着张原手往里走去。

    杜子安又妒又恨,又听到一旁的举人叹道:“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亦甘愿!”心中愈发怨毒,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拄杖落手是一个典故,说是古代有个读书人的妻子非常善妒,但凡他外出交游应酬,只要有**陪伴,回到家便会受到手杖打手心的惩罚。但用到这里,却是羡慕对方对外是河东狮,对内则是雌伏小猫了。

    但是,这样知情识趣、还懂得为自己男人化解尴尬的美人,本来属于他!属于他啊!!

    杜子安望着白云烟那袅娜娉婷的背影,弧线优美的腰臀,暗暗吞下一口唾沫,暗暗想道:“三皇子是个没长性的人,待他玩够了,我再把你要来,好好炮制你!”

第四十五章 血溅勾栏院 二

    在白云烟的耳光落下去那一瞬,张原的目光是有些古怪的,至少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子来帮他出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二人从侧廊穿过两重院落,一进入正厅,张原就感到浓重的敌意扑面而来,索性长身而立,拱手随意地道:“不知殿下召见,有何要事?”

    “无礼!大胆!还不速速跪拜?”后面的太监阴声喝道。

    张原道:“草民乃方外之人,不对凡人跪拜,还请殿下恕罪。”

    魏平一的目光早被张原身后女子那曼妙起伏的身姿吸引住,对二人的话恍若未闻,轻咳一声,温言道:“这位小娘子,请抬头一见。”

    白云烟暗道不妙,无奈之下还是依言抬起头来。

    魏平一目光一滞,呼吸平白急促了几分,苍白的脸上忽然多出几分血红,颤声道:“走……走近前来一些。”

    白云烟心中长叹一声,皇族不比一般世家,今日之劫看样子是避不过了,暗道不如今日撞死于此,免得自己这幅脸蛋徒惹祸害,牵连了夫君。

    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张原横手拦住,心中顿时又甜又苦。

    “如若殿下无事,草民先行告退。”张原道。

    魏平一勃然大怒,一旁的杜子安微笑着,似打着圆场道:“张兄且慢!今日群贤毕至,共贺龙门之喜,却少了一样东西,令此间失色不少,殿下也为此揪然不乐啊。”

    张原面无表情地道:“噢?那少了什么东西?”

    杜子安的目光看向白云烟,眼中异光闪烁:“当然是张兄的夫人,号称诗舞歌乐四绝的白大家。张兄虽然有幸抱得美人归,却令这松间月失色不少,连带这鸣鹿大宴也索然无味了啊。”

    “所以,还请白大家一展四绝才艺,让我等一饱眼福,让殿下一逞所愿才是。”

    让一个已为人妇的正妻,在这风月之地、众目睽睽之下吟歌弄舞,这是自古未闻之事,即便白云烟曾经屈身于此,也不会有人提出这样近乎羞辱的要求。

    而杜子安,就是要羞辱她、折辱她,同时狠狠的打击张原!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

    白云烟对着杜子安怒目而视,心道自己还是看走了眼,没料到此人如此阴狠恶毒,但若是献上歌舞就能安然脱身,她也愿意这么做,只是怕他不高兴,于是拿眼望向张原,想看他是什么意思。

    张原却不看她,脸色沉静若水:“此女之舞,我一人独赏;此女之歌,入我一人之耳;此女之诗乐,为我一人独鸣。除此外,不为第三者闻之!”

    他这番近乎横蛮的话说出来,听得白云烟忧心之余,又恨不得立刻投怀送抱。

    夫君,你要不要这么耿直!上面坐着的毕竟是皇子,后面代表着庞然大物般的朝廷和世家啊……

    但他这番话却无从指摘,无论是法理还是情理都怪罪不得,若是正室夫人都能随意为人取乐,那大魏律例也会成为笑柄。

    满堂寂静无声之际,松间月的老鸨跳了出来,脸上横肉显得蛮横无比,一把攥住白云烟的手腕,尖声道:“骚蹄子,你私自夜奔相国府,还敢出现在这里?”

    又对张原厉声道:“张公子,那一夜嫁与你的另有其人,却被这个天杀的偷偷换了过来,老身待会就把真正的夫人交给你,只是云烟却必须留下了!”

    老鸨自从得知,娶白云烟之人乃相国府的庶出四公子之后,早就后悔不迭,如今逮住机会找个借口索要回来,再献给三皇子,那就是大功一件,什么赏赐都少不了!

    魏平一赞赏地点了点头,板着脸斥喝道:“既是如此,张原你不得阻拦,否则孤不但拿下你功名,还要重重治你!!”

    杜子安已经绷不住虚假的微笑,虎视眈眈地道:“既然还是伎子一个,那还不快快献上歌舞,取悦我等?”

    同在正厅之中的一甲进士和少许文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一幕,能够折辱这昔日高高在上的花魁行首,四绝仙子,亦令方才成为人上人的他们感到一种快慰。

    “舞!舞!舞……。”厅内所有人纷纷敲击着桌案,齐声喝道,在一束束充满恶意、狰狞、**的目光中,白云烟的脸色愈发苍白,娇躯摇摇欲坠。

    忽然,张原开口,压下众多杂声:“云烟,作诗一首。”

    四周一静,众人权当张原屈服,神色更是得意非常。

    知道他性子的白云烟全然不当他妥协,又惊又喜地望了对方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昵的称呼她啊……

    “夫君,以何为题?”

    张原想也不想,淡淡地道:“七杀!”

    白云烟眸中一凛,深深地凝望了自己的男人一眼……

    祥和富贵的丝竹之乐中,少女环视着一个个身着大红官袍,志得意满的新晋官员,感受着一双双充满**裸**的目光,朱唇轻启,清声冷吟: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蠡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锵!!

    在众人犹自品味诗中之意时,忽闻剑作龙吟,剑光大作,余音未绝之际,一蓬鲜血陡然洒出,连同一支胖乎乎的断臂横飞出去,掉落在魏平一的桌案前,溅了他一脸的血!

    好个张原!

    老鸨呆呆地看着自己齐根而断的胳膊,犹自没能醒悟这是怎么回事,待得剧痛钻心,方才扯着嗓子发出泼天般的痛嚎!

    “啊!!!!!!!!!!杀人啦!!!!!!!”

    暴起一剑削断这老鸨抓捏白云烟的手臂,张原又一个窝心脚踹在对方胸口,将偌大一个肥胖**踢得飞起,砸倒一片案几和几个进士,引来一片惊呼。

    一身荒废已久的武功,哪能发挥出半点?老鸨在地上挣扎几下,五脏尽碎而死。

    “张原,你你你你放肆!!”杜子安一脸震惊,犹自未能从这场面中反省到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还下意识地摆出训斥的脸嘴。

    张原看也不看,反手一剑掼入他的嘴中,在对方“嗬嗬”作声,面露不可置信中用劲一催,剑锋剧烈震荡,杜子安双目暴凸,脸上青筋如蛇,接着整个头颅轰然爆裂,炸成无数碎片,两颗充满恐惧、血淋淋的眼珠子飞了出去,在桌上弹了几下,一颗飞入酒杯,一颗掉进一盘菜里。

    这时,魏平一身后的护卫高手反应过来,将他包在中心团团围住,拔刀挚剑,警惕地望着他。

    张原也不去理会那边,对着纷纷朝厅外涌去的进士追了过去,管你什么一甲二甲,一剑一个状元,一剑一个榜眼探花,如屠猪狗般统统搠穿心肺而死!!

    这时,院外的进士终于发觉不对,有人起身往外逃跑,张原也不去理会,有人试图冲进来救驾立功,被他随手刺死。

    松间月的护卫终于赶来,在一个老头的带领下狠狠扑了过来。

    “大伙齐上,将这对男女乱刀劈死!!”老头愤恨大喝。

    来人气息凶煞,出手狠戾,一看就是亡命江湖的凶徒大盗,此刻一涌而至,乱刀齐下,只听得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兵器交接之声,伴随着火花四溅,怒吼与惨叫,一蓬蓬血雾不断炸开,给四周甜香的空气增加一股股腥味。

    张原一连格弊五人,却仍有十来个凶徒团团围了上来,这些是松间月四处掳掠女子,逼良为娼的凶悍打手,上下勾连,官娼相护之下,一边名列全国通缉榜,一面仍旧在法网外逍遥自在。

    张原神色冰冷,一把拽开白云烟,一剑平平刺出,这看似无形无色的一剑,实则快到了极点,在半个呼吸时间内一连攻出三十来次,包含了挥、劈、切、削、刺、斩、绞……一只只手掌落地,一根根胳膊飞出,一个个首级冲天而起……

    以正临邪,谓之诛,是为无相诛魂!

    老头心头滴血,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才从江湖上网罗来的好手,此刻却飞速地死在张原手下,当下恨得目呲欲裂,觑得一个机会,大吼一声,一拳直捣他的侧腰!

    砰!!!!!

    一声沉闷的音爆,无形地冲击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四周的残肢碎骸和桌案菜肴腾飞而起……

    得到无相子毕生修为的功力岂是说笑?张原以拳对拳,直接砸得这老头的拳头碎成了骨头渣子,手腕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血呲呲的骨头棒子,连周围的血肉都撕下了一大片,紫色的血管和白色的骨髓吊在上面,凄惨无比。

    不仅如此,狂暴汹涌的内气冲入这老头的身体内,将他体内搅得一片狼藉不堪,直直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鼓着双眼仰天栽倒。

    至此,室内横尸数十,血流飘碟,视线中再无一个活人!

    再看向主位,只见魏平一和一众护卫早不知去向,显然是见势不妙早早溜了。

    身上溅了不少鲜血的白云烟捂着嘴,眼神中惊恐无比,她万万没想到张原会以这样惨烈的杀戮来面对这件事情,关键是……虽说早知道他武功高强,却未料到高到这般地步,连自己视为噩梦的老鸨与老头也是一脚一拳,轻而易举地格毙……

    望着他走出庭外的背影,白云烟眸中的畏惧渐渐淡去,她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坚定地跟上前去,再度紧紧地攥着对方。

    杀戮的火焰,刚刚开始燃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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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风道骨介绍:
穹顶碎,万界归位。一个痴迷于武道的世家子,重生于合界之前小小凡人,如何在天地骤变的前夜,挣出一条活路来?那燃烧着光与火的神之马车,又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一世,我要踏四极,握乾坤!邪风道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邪风道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邪风道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