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 四国联盟(四)
太阳已经西斜,冬日天空中的晚霞幻化出绚丽的色彩。罗德岛的沙滩上,一群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与四十岁的老爷爷坐在海滩上看日落。整匹丝绸缝制成的幕布围成一个半圆,将海风挡在外面住。半圆形挡风棚中间的料理台上,牛羊肉,牡蛎,海鱼正在铁板或者烤架上开始发出受热时候的细微响声。
面对色彩变幻的天空,背对成堆的美食,都认识几个字的中老年们显得多愁善感起来。东罗马人用拉丁语吟唱几句,大宋这边念诵曹丞相‘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诗句。元国和伯颜大帅的手下觉得蒙古小曲实在是没办法拿出手,就讲述他们在大草原和荒漠地带行军时看到的绚烂日落。
感叹一阵之后,厨师请众人入席。在高高挂起的汽灯照耀下,代表们风卷残云般吃起来。
作为东道主,大宋代表关注着众人的吃相。元国代表比较沉稳,东罗马的代表不太习惯这种相对轻松的吃饭局面。伯颜大帅的代表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大吃大喝,此时显得非常豪爽。吃的汁水四溢。
吃喝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众人到了会场附近的澡堂洗浴。伯颜大帅手下那位四十多岁的老爷爷彻底暖热了身体,兴冲冲起身前往技师所在,东罗马帝国那位也跟去了。
此时是西历1293年1月10日。从1月1日召开的会议一直到7日就已经结束,众人本该立刻返回。然而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没有录音没有人工AI在内的文字整理系统,每一个文字处理都需要人力完成。这帮人只能等着由东道主大宋提供。最初有人挺着急,三天爽下来,已经有人开始乐不思蜀。
“不去爽一下?”大宋代表问元国代表。
元国代表叹道:“算了,我和浑家正想再要个孩子,已经没劲头做这个。”
大宋代表听完之后心里有感触,忍不住问道:“你听说过排卵期么?”
“知道。官府教这种知识。但是浑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怀不上。”元国代表叹道。
大宋代表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元国的知识水平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更没想到元国官府的管理水平也已经到了能够普及知识的程度。心中考虑这些,大宋代表也不再多话,只是敷衍的说道:“也许你夫人只是需要多吃水果。怎么样,这次你正好带着水果销售协议回去。”
元国代表苦笑道:“我们的粮食销售协议什么时候能够签署?”
作为四方里面粮食出口最大的国家,元国很想在四国中建立起粮食销售体系。作为粮食纯受援国的意大利代表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大宋与东罗马帝国却把话题拉到对两国都有利的水果贸易商。两方都出产大量柑橘柠檬与橄榄油,在这个时代,耐储存的厚皮水果并不太愁销路。
看大宋代表没吭声,觉得自己吃亏的元国代表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现在看我们元国一直在吃亏。”
“吃亏就是占便宜。”大宋代表忍不住笑道,这是他的真心话。没有元国的粮食,四方大概没机会进行合作。所以其他三方才肯与元国进行全面合作,四方条约中规定,四方中任何一方遭到欧罗巴蛮族国家进攻,大家都必须全力相助。蛮族国家想对其他三国发动进攻,要么得翻过高山,要么得越过大海。在一望无尽大平原上的元国大概是未来交战的主力。
两人又聊了一阵,就听到外面有女人的声音。此时两人都蒸的一身大汗,从桑拿间出来,就见意大利代表正搂了个金发女子坐在澡池温暖的水中。见到两个老爷们从桑拿间出来,意大利代表向两人挥挥手,金发女子则在水里用环抱双臂,遮住了胸部。
大宋与元国代表都没有去掺和泡澡的打算,两人都找了搓澡师傅搓了灰,冲洗之后就回去住处休息。
第二天上午,四方再次汇合。瞅着蒙古和意大利代表精神萎靡的模样,大宋代表让人把厚厚一叠文件放在其他三方面前,“这是会议记录,诸位都可以看看,如果没有意见,就可以带着离开。”
文件是拉丁语和汉语各一份,意大利代表翻阅前看着没什么精神,看了片刻之后目光倒是越来越认真。翻看一番,他忍不住叹道:“没想到我当时竟然是那么想的。这不太对,我们这边没办法现在就确保硫磺输出。开采硫磺需要时间。”
大宋代表马上回应道:“让大家带这些文件回去,就是让大家找出自己能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看看自己对其他各方有什么要求。你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谁觉得没问题,谁就可以先走。”
西历1293年1月12日,会谈文件送到了杨从容手里。杨从容仔细看过之后,一条条看过,最后做了个批示‘希望所有合作最后都以货币来结算’。把这个交给部下,杨从容让人安排船只,他决定前往元国与郝仁全面谈判。
1月15日,杨从容从雅典出发,沿河前往比雷埃夫斯港。比雷埃夫斯港被群山环绕,在山外相对平坦的地区,大宋开始建设整个欧罗巴现阶段最大的肥皂厂。工地上已经有许多希腊劳工正在劳动。一些临时厂房已经完工,烟囱中开始冒出烟雾,工厂一部分生产线开始运转起来。
再向前走,就见到从港口延伸的铁路上,牛马和人力正在把大量从船上卸载下来的原材料运往工厂。从工厂出来的车辆都是空的。杨从容也不觉得奇怪。肥皂刚生产出来的时候很湿润,贸然使用会消耗的很快。需要在地窖里面用适合的温度与湿度陈放干燥几个月时间,才能起到最佳使用效果。再过两个月,在大宋本土生产肥皂就可以卖往整个欧罗巴。
也在1月15日,伯颜大帅的使者赶回罗马城。伯颜大帅并没有去前线指挥战斗,而是留在罗马处理各地事务。进入罗马城的时候,就见到有不少意大利人被绳索捆成长串,垂头丧气的被押进罗马城。在城门口,已经悬挂了不少用石灰处理过的新鲜脑袋。
到了王宫这边,谈判代表很快就得到伯颜大帅的接见。大帅询问了情况,然后拿起那份谈判记要。在拉丁语版和汉语版中,伯颜大帅选择了拉丁语版。只是翻看了几页,他就满意的放下记要,称赞道:“干得好。”
“大帅,门口那些脑袋是谁的?”谈判代表问起他很在意的问题。
大帅答道:“些那都是得知我们战败之后起来造反的贵族,杀了他们之后,又没收了他们的土地。”
“原来如此。”谈判代表面露喜色。他之前就觉得伯颜大帅对待意大利贵族太软弱,只要他们投降,就放过他们。此时铁腕肃清,大快人心。看来伯颜大帅在意大利会越来越稳定。
想到这里,谈判代表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大帅,其他三国都表示支持大帅继位西罗马帝国皇帝。”
“嗯。”伯颜应了一声。作为一名虔诚的十字教徒,伯颜阅读过大量书籍,作为旭烈兀汗王的使者出使欧罗巴的时候逐渐形成了他心中的罗马梦。然而造化弄人,他热爱的东罗马公主嫁给了汗王,伯颜则作为使者前去大都,又被识人的忽必烈留下当了忽必烈的臣下。
现在看起来,这一定是上帝的意愿。如果伯颜没有成为忽必烈的部下,他没有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帅准备何时登基?”谈判代表是伯颜的心腹,参加完四方会议之后,他再也不担心伯颜登基会遭到蒙古帝国的讨伐。当下东地中海唯一的海上霸权是四方合作者之一的大宋。主导会议的杨从容直接把最核心最尖锐的问题拿出来先谈,此时谈判代表已经完全理解这么做是多么正确。
“……元国是什么态度?”伯颜问。
听了这个问题,谈判代表甚至露出了微笑。那些尖锐提问一度让谈判代表非常不适,然而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这些矛盾迟早会爆发。就如伯颜的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当面用毫无异议的言语询问,现在谈判代表就没办法准确回答伯颜大帅的提问。
“元国表示坚决支持大帅登基。东罗马帝国与大宋也明确表示支持大帅登基。在会议最初就提出,四国的地位平等,元国现在还是蒙古下的汗国,也不会比未来的西罗马帝国地位低。”
伯颜点点头。他想被冠以‘恺撒·奥古斯都’的尊号,是因为他的罗马梦。而不是源自什么吞并世界的野心。而且伯颜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凌驾其他势力之上的资本,大宋、元国、东罗帝国可以帮助伯颜完成西罗马皇帝‘伯颜·恺撒·奥古斯都’的美梦。也有能力让伯颜成为被诛杀的蒙古帝国乱臣贼子。为了一个所谓的地位高低而送命,伯颜才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一旦大帅正式登基,东罗马帝国与元国都会派遣使者秘密前来。大宋东欧司会派遣使者前来观礼。他们都希望大帅能够理解他们的难处。”
伯颜没有对这个发表看法,他只是问道:“有没有说下一次会议何时召开?”
“谈判的时候表示,等各方都确定了会议时间与会议等级。就召开会议。”
“会议等级?”以伯颜大帅的聪明,他也对这个新的名字已经部署感到不解。
“大帅公务繁忙,其他各国总督、国主、皇帝也都不清闲。宋国谈判代表建议,以后每次会议都先确定代表等级。譬如这次元国和宋国都派遣的是负责对外事务的次官。东罗马帝国派遣的是一个等级不算特别高的大臣。咱们是派遣的特使。派遣这样级别的官员,就是做各种讨论与文书差事。若是派遣对外事务的主官,譬如元国的外交部尚书,那就是签署正式协议,或者制定正式协议。若是四方首脑会面,那就是确定未来方向,并不一定要确定具体内容。”
“……知道了。”伯颜听完之后只是应了一声,却没有评价。就在谈判代表觉得自己可以退下的时候,就听伯颜说道:“我将会让意大利各地贵族以及咱们各部的首领到罗马来,参加我的加冕仪式。同时商议未来意大利的局面。你给其他三方发文,把我加冕的事情告诉他们。我会等他们的代表。”
谈判代表一脸惊喜,过了半晌才答道:“……是。”
西历1293年1月27日,元国国主郝仁递给大宋东欧司司长杨从容一封电报,杨从容拿过来一看,忍不住露出带点讽刺的笑容,“呵呵,没想到伯颜这么着急。”
郝仁并没有任何嘲笑。从拥兵一方的重臣变成割据一方的王爷,郝仁当年也曾经迈过这惊险的一跳。回想当时那种不安、紧张、期待、恐慌、甚至是想放弃的心情,到现在还能清晰的回想起来。看了杨从容一眼,郝仁心中对这个顶多会成为大宋欧罗巴行省节度使的家伙嗤之以鼻。
但是这嘲讽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郝仁说道:“水果我们卖了,不知道这次的硝石买卖何时能签署。”
“马上就可以。我们在君士坦丁堡的硝石公司会保证供货。”
自从大宋承接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市卫生买卖之后,君士坦丁堡的小便回收就变得非常有秩序。每个礼拜日,东正教的教士都在布道前宣传不能认真处置大小便的人进不了天堂。多洗手的人进天堂的几率比不洗手的大。君士坦丁堡附近的气候也挺适合沤硝,加上大宋的努力,硝石产量已经到了能够出口的地步。
自从大宋承接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市卫生买卖之后,君士坦丁堡的小便回收就变得非常有秩序。每个礼拜日,东正教的教士都在布道前宣传不能认真处置大小便的人进不了天堂。多洗手的人进天堂的几率比不洗手的大。君士坦丁堡附近的气候也挺适合沤硝,加上大宋的努力,硝石产量已经到了能够出口的地步。
第251 四国联盟(五)
冬日的威尼斯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中,那些美丽的建筑朦胧安静,仿佛一副上等油画。城内的街道上看不到什么人,越是接近议会大厅人才越多。到了议会大厅周围,街道上挤满了人,卫兵们必须排成密集的人墙才能将威尼斯人挡在本就狭窄的街道外面。
一辆马车沿着狭窄的通道行驶至威尼斯议会门口,车门打开,一位东方男子走下车。本就激动的威尼斯民众更加激动起来,已经有人在高喊着‘蒙古屠杀者,去死吧!’
‘蒙古佬’‘侵略者’‘异教徒’‘地狱恶魔’。市民的呼声立刻汇成声浪,潮水般向这位蒙古使者涌来。使者转过身扫视着这些威尼斯人,听过几万人会战的战场上震耳欲聋的轰鸣,眼前的这一切仿佛是清风吹过。看着这些人,蒙古使者心中忍不住盘算,得屠城几天才能把他们杀光。
看到这位男子淡定沉稳站在台阶上俯视众人,群众的情绪更加激动,已经有人尝试向前拥挤。士兵们连忙挡住群众,威尼斯议会的人员则上前说道:“阁下,请进入议会。”
蒙古使者一言不发转过身,大步走进议会大厅。大厅内已经坐着477名议员,整个威尼斯共和国大议会团共有480名议员,三名在近期去世或者重病。其他能够到场的人都抵达议会,这是意大利北方联军覆灭之后,蒙古伯颜大帅正式与威尼斯共和国的外交接洽。
以前的时候议会主席需要废好大劲才能让议会大厅安静下来,更多时间是用尽吃奶的劲也做不到这点。现在每个人都支棱着耳朵听消息,反倒秩序井然。
议会主席说道:“这位是蒙古使者,请他来向众位讲述他的使命。”
在一片静寂中,蒙古使者走上发言台,先对一众议员行了个礼,然后就用意大利语大声说道:“诸位。我们伯颜奥古斯都即将在罗马城加冕西罗马帝国皇帝。威尼斯作为意大利的一部分,本就是西罗马帝国的一部分。伯颜奥古斯都允许威尼斯保留现在的制度,但是威尼斯必须回归西罗马帝国。”
议会大厅里面一片寂静,也不知道寂静了多久,突然有人放声大笑。议会里面随即响起一阵嘲讽的笑声。有些人觉得伯颜的要求太滑稽。也有人已经怒喝起来:“你这是要威胁我们么?”
面对这样的嘲笑或者怒斥,蒙古使者什么都没说,他的目光从那些坐着或者站着的议员身上扫过。此行之前,使者询问伯颜大帅,如果这帮威尼斯人不投降怎么办。伯颜大帅淡定的答道:“劝降是传统。”
听大帅提到蒙古传统,使者马上就明白了一切。蒙古每次屠城之前都会派遣人前去劝降,如果对方乖乖开城投降,蒙古会少杀一些人。如果对方实施抵抗,蒙古破城之后就会杀光全城的人。
这次议长大声喊了起来,“肃静,肃静!有谁想说什么,就报名来讲。”
立刻有议员中的强硬派首领要求发言,见到终于有人挺身而出,议员们又安静下来。强硬派的议员首领上到蒙古使者旁边的发言台,大声说道:“请问这位使者,你们那位伯颜~奥~古~斯~都~大人是个蒙古人,凭什么来做西罗马帝国的皇帝。”
奥古斯都四字被以拖长发音的方式讲出,引发议会大厅内一阵哄笑,这欢笑让威尼斯共和国议员们生出一些欢乐的情绪。在这样的情绪中,就听到蒙古使者淡定的说道:“我们陛下是意大利的征服者,罗马城的主人。陛下的正妻是东罗马帝国公主,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完全有成为西罗马帝国皇帝。连黄毛杂毛的日耳曼人都敢自称罗马,我们陛下至少还是黑头发。”
台下的议员听到蒙古使者前半截的话后只感觉到强烈的滑稽感觉,一个蒙古人凭什么这么讲。最后一句提起发色,议员们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同济们的毛色。却见金色、黄色、棕色,各种杂色。黑发只是极少数。威尼斯共和国是意大利北部国家,神圣罗马帝国比威尼斯更靠北,那边的日耳曼人血统更纯正。
带着被嘲讽的愤怒看向蒙古使者,就见使者一头漂亮的黑色头发,想怒骂的议员们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种赤裸裸的歧视让他们感觉到强烈的愤怒,然后议员们爆发了,各种怒骂如同海潮一般向使者涌来。
蒙古使者淡定的掏出一支烟,又摸出打火机点着。前一段大宋的船只到了,运来的商品里面有贝壳牌打火机油。现在抽烟就方便了许多。点着烟卷,使者就静静的面对这帮议员。不过是五百人规模的响动,真的不够看。不过大厅这种封闭空间让吵闹声变得比较容易令人烦躁,很不舒服。
在怒骂声中,蒙古使者慢慢抽着烟卷。只觉得心中的思绪越来越清明。从现在看,威尼斯人对蒙古人充满了无法化解的敌意。蒙古对这样的存在只有唯一处置方法。既然结局已经确定,使者就不愿意发怒了。
抽了两根烟,接受了威尼斯议员们十几分钟的怒骂。蒙古使者抛下烟蒂,对议会主席说道:“我要离开了,阁下。”
“什么?”在嘈杂的声音中,主席也没听清楚。
“我要离开了!”蒙古使者大声喊道。
“哦……”议会主席也不知道该怎么讲。蒙古使者的容忍程度让主席很佩服的。
进议会的大门在主席台旁边,蒙古使者就施施然从进来的门走了出去,把一众议员抛在后面。在走廊里经过,蒙古使者心中感叹。他早就听说过威尼斯共和国的议会有罗马古风,现在亲自经历之后才知道里面的这帮议员都特么是废物。如果是蒙古人遭受那么联军被彻底歼灭的局面,一定不敢对对方的使者如此无礼。小狗面对猛虎呲牙咧嘴,其结果必然是惨死。
此时门外的威尼斯共和国的人民还围在议会外面,见到蒙古使者出来,立刻尝试再次涌上来。蒙古使者懒得去看,直接进了马车。在士兵们的护卫下,马车直奔码头而去。
马车在码头停下,小艇已经在岸边等候。就在使者准备出发之前,后面赶来些男子。士兵马上就上前拦住,他们不能让蒙古使者在威尼斯城内被杀。男子上前说了几句,为首的军官怔住了,最后迟疑着让开一条路。
男子在蒙古使者面前三步距离停下脚步,用意大利语问道:“阁下,我乃是威尼斯议员丹吉洛。我想问阁下,您的使命就是前来告知伯颜阁下的劝降通告么?”
“是的。”蒙古使者应道。
“阁下准备离开么?”
“是的。”
“您为什么不等待结果,而是选择离开?”
“我觉得已经看到了结果。”
“您肯定没有来过我们威尼斯,如果您经常到议会,就会知道这才是威尼斯的常态。每个人都会在相见的时候让自己看着强大和正义,这样才能在之后的议会内部讨论中获得主导权。阁下,议员在接下来的讨论会很冷静。”
“那么就请你们讨论出来结果之后把结果送到罗马吧。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识到西罗马帝国皇帝登基。身为陛下的臣子,我不想错过这样的事情。”蒙古使者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回答,也不管那位威尼斯议员的挽留,径直上了小船。
看着岸上的那位议员和那些士兵的身影原来越远,使者忍不住对着海面啐了一口。心中骂道:等你们做什么,你们等死吧!
伯颜大帅的登基仪式在西历三月三日举行。达成盟约的四方中元国使者和大宋东欧司司长都亲自到达庆贺,东罗马帝国则派遣了大臣与东正教大牧首前来。杨从容看得出,大牧首很想亲自为伯颜大帅加冕。不管这位老先生怎么旁敲侧击,伯颜都根本不为所动。
登基当天,伯颜大帅和玛利亚公主身穿华丽的衣服,头带月桂冠,在众人簇拥下前往万神殿。前面的广场上,两万人整齐排列。观礼的位置上,重要的贵人们看着如此森严肃杀的场面,觉得真有军人范儿。
“带冠!”礼宾司高官拖着长声喊道。
伯颜大帅走到模仿中国制作的皇帝宝座前站定,新任的罗马教皇随即走了上来,身后跟着的黑皮肤少年修士捧着一个托盘,托盘的锦缎上放着一大一小两顶皇冠。一看到那个穿法袍的家伙,东罗马帝国的大牧首脸登时就黑沉下来。他是期待建立涵盖整个东西罗马的东正教,将之前天主教势力驱逐出去。没想到伯颜大帅……伯颜奥古斯都竟然不想在宗教方面放手。
罗马教皇一身华丽的法袍,走到伯颜大帅面前,从身边的修士手中接过托盘,然后双膝跪地,将托盘高高举起。伯颜帮着皇后玛利亚摘下头上的月桂冠,皇后也帮伯颜取下头上的月桂冠。伯颜从托盘上拿起皇冠,戴在自己的头上,又拿起给皇后的皇冠,戴在玛利亚头上。
接着礼宾司官员对贵宾们大声喊道:“礼成!”
杨从容与郝仁立刻鼓起掌来。两人都没啥宗教信仰,觉得这非常好。但是宗教界人士的脸上都没啥笑意。伯颜奥古斯都并没有在意宗教人士怎么看,他给自己加冕之后,就带着皇后与皇子们前往军前。伯颜大帅大声讲道:“诸位,我今日已经加冕,成为西罗马皇帝。今日君臣名分已定,望诸位效忠国事,我定然保诸位安康。”
这话都是靠那些喊话的军人将伯颜的话传到参加管理的每个方阵人员,所以伯颜说的简单明快。等伯颜说完,两万观礼的人齐声呼喊:“奥古斯都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从容看着下面的局面,他忍不住问郝仁:“你觉得这是不是罗马风格?”
郝仁扭头看着有点感动的杨从容,心里面怀疑这厮以后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在未来也想自立。不过郝仁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个怀疑给说出来,他笑道:“是哪种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伯颜大帅有这么多支持的人,而且他正式登基。别人怎么看,对他其实没什么意义。如果有,也只是对他有不良影响。”
杨从容没想到郝仁竟然这么讲,诧异的扭头看过去。但是片刻后杨从容也释然了,大宋对于伯颜是不是当了什么西罗马帝国的皇帝并不在意,郝仁则是真心想看到伯颜自立。既然原本就不在意,杨从容很快收拾了心情,这个热闹看着也挺好。
又过了七天,杨从容离开了意大利。亲自参过管罗马城的遗迹,杨从容的描述就显得十分热情起来。上一次有这种热情还是杨从容亲眼看到金字塔的时候。1290年代的金字塔与21世纪的金字塔不同,大金字塔表面不仅没有表面灰扑扑的,还因为漂亮的大理石装饰面,看着金光闪闪,十分华丽。
罗马城的那些遗址与大金字塔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杨从容只是从历史课本中学过赵官家对于古罗马与古希腊文明的描述,大宋夺取雅典之后,杨从容的确觉得雅典还算有点真材实料,却与描述的那种程度差很多。现在杨从容觉得,哪怕只有遗迹,就已经能证明罗马的确是个光辉的存在。
郝仁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与伯颜奥古斯都私下谈话的时候,心情激动。看到那么多古迹,郝仁都有点嫉妒伯颜。与罗马城相比,基辅罗斯那边就是一个大农村。
伯颜奥古斯都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不要把自己的命运压到大宋手上,他们靠不住。”
“嗯。”郝仁微微点头。如果合作对象不是杨从容而是赵官家赵嘉仁,郝仁大概会真的完全相信。赵嘉仁的一个手下,郝仁并不认为值得如此信赖。
“这些欧罗巴人的确有点能耐,正常的交战中可不要小看他们。”伯颜奥古斯都讲述着他的看法。
“多谢提醒。”郝仁点头称是。蒙古军缺乏真正的阵列训练,主要是靠骚扰和各种小战术。所以郝仁又问道:“大帅,我听闻你之后大胜,那些俘虏是怎么处置的?”
“杀了。”伯颜答道。
“杀了?”郝仁大惊。根据他所知,三万多联军被堵在营地里歼灭,最后基本没有漏网之鱼。把俘虏都给杀了,这还真的很蒙古。想是这么想,郝仁说道:“好可惜,卖去当奴隶的话又是一大笔钱。”
伯颜奥古斯都对这俏皮话根本没有回应,他继续说道:“我与欧罗巴的骑士交战过,这些骑士训练有素,比蒙古骑兵更能打。意大利这边的骑士根本没办法与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兰西相比,你遇到之时可千万要注意。”
“好。”郝仁答应下来。然后他就问起了另外一个让他好奇的事情,“大帅,你叫奥古斯都,为何你儿子叫做凯撒。”
看着四十岁时依旧求知欲旺盛的郝仁,伯颜只能简单解释一下。293年3月1日,罗马皇帝戴克里先建立了四帝共治的制度。四帝共治是一种将罗马帝国分为东西两区,每区各由一位正皇帝与副皇帝共同治理,副皇帝也同时为正皇帝指定的当然继承人。这时候只有两位正皇帝可以使用“奥古斯都”的名衔,而副皇帝在尚未继任前,只能使用“凯撒”的称号。
西罗马帝国是一个父业子承,立嫡立长的制度。所以奥古斯都就是皇帝的意思,凯撒则是太子的意思。
听了这话,郝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郝仁一脸认真,伯颜奥古斯都素来知道郝仁在汉学上的造诣。这么久以来,伯颜奥古斯都都已经将郝仁看做宋人了。伯颜问道:“郝仁,你有什么想法么?”
“大帅,汉人说胡人无百年运势。说的是以游牧抢掠为生的政权,靠的是武力,靠的是效忠于保护这种比拳头硬比刀快的制度。所以在草原上见不到少年君主,若非壮年,定然坐不到那个位置上。然而在汉人朝代中,有文官执政,所以少年君主并不少见……”
伯颜此时已经完全听了进去。他自己就是蒙古人,所以知道郝仁所说的一点没错。草原上穷的很,哥哥死了,兄弟们就分了哥哥的家产与妻妾。老子去世,儿子们就把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分了回去睡觉。少年君主在草原上根本没有存在的空间。
现在伯颜大帅已经快60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寿。他并不指望自己能和忽必烈大汗那样活八十多岁,所以就得担心自己不到十岁的儿子将会如何。听郝仁讲述着制度性的问题,听的非常认真。
“汉人的制度和我们不同,就是因为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多。为了更好的分配,他们才有自己的制度。”
第252 四国联盟(六)
台伯河码头,郝仁准备登船。看着送到码头的伯颜,郝仁说道:“大帅……奥古斯都,请回吧。”
见郝仁已经准备上船,伯颜决定说出心中的疑问,“郝经先生描述的制度极好,但是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文官没有操守,没有能耐,凭什么可靠。”
郝仁听了之后微微一笑,他也为这个问题长期困惑。本想称呼伯颜为奥古斯都,又觉得怎么都无法习惯,郝仁索性恢复习惯的称呼,“大帅,文官至少自己觉得自己在做个好人,也不能说文官天生就丧尽天良。国家里面当政的若是那些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王爷,文官就无法成为体系,更不能当家作主。历朝历代支撑娃娃皇帝的都是汉人文官体系。”
这话已经到了微言大义的地步。伯颜觉得非常有道理,却找不到支撑相关论述的论据。正困惑间,就听郝仁说道:“大帅,弄本赵嘉仁赵官家写的《社会契约论》看看吧。方才我所说全是赵官家在文明分类里面所写。当了一辈子蒙古人,看了赵官家的书之后才明白何为蒙古……”
等郝仁上船,伯颜奥古斯都向船上的元国国主挥手道别。看着越走越远的船,伯颜心中生出些惆怅,他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否再活着看到郝仁。就如伯颜之前与怯地不花将军分别,与旭烈兀汗王分别,与忽必烈大汗分别那样,分别就是永别。
西历1293年3到5月,在巴黎、在维也纳在伦敦在各个主要王国和势力的首府,西罗马帝国的使者送上了西罗马奥古斯都伯颜登基建国的消息。对条顿骑士国这种从未隶属过西罗马的日耳曼国家,这个消息只是让他们警惕乃至敌视。对于西班牙、法兰西、神圣罗马帝国以及英格兰这种前罗马行省或者部分领土曾经属于罗马的国家,他们的心情就只剩下敌视以及愤怒。
各国使者纷纷前往罗马,去质问自封罗马奥古斯都的伯颜。各国的使者也应新任教皇的提议,在条顿骑士国的首都马林堡召开会议。当威尼斯共和国使者抵达马林堡,立刻受到了极大重视。意大利北方各邦国曾经组建过联军与伯颜的军队作战,现在西罗马军已经屠了米兰公国,佛罗伦萨那边没了音讯。各国都希望知道西罗马军到底多能打。
条顿骑士团离开耶路撒冷王国之后,曾经将总部长期设在威尼斯,三年前才离开威尼斯到了马林堡。威尼斯使者避开各国的询问,与条顿骑士团接洽。骑士团大团长亲热的接见了落难的威尼斯代表,收取了一大笔费用之后,安排威尼斯代见了教皇。
教皇大人经历过巴格达之囚,听到蒙古军就感觉胸中生出一股怒意。听威尼斯代表讲道,蒙古军建立的西罗马帝国定都罗马城,并且在罗马城又扶植了一个罗马教皇之后。教皇问道:“那个投靠异教徒的教士叫什么名字?”
“是个叫尼古拉斯的佛罗伦萨人。”
“哦!那个爱说谎的尼古拉斯!”教皇愤怒的喊道。
威尼斯使者低下头,心中暗喜。如果能激发教皇的愤怒,大概能够让各国尽快派出援军前去支援威尼斯共和国。
教皇的愤怒没有能平息,他继续骂道:“那个遭天杀的尼古拉斯!”情绪十分激动。这也不能怪教皇,教皇这个职位轮换的挺快,尼古拉斯是之前十几代教皇的私生子。也是现任教皇的情敌。他们当年都曾经追求过一位男爵夫人,结果被尼古拉斯捷足先登。伯颜的军队去掳走教廷的时候,身为大主教的尼古拉斯正好去男爵夫人那里过夜,竟然躲过一劫。没有接受屈辱的巴格达之囚。没想到这个卑鄙的花花主教竟然在这个时候投奔蒙古人,还当上了伪教皇。
咒骂一阵,教皇也不管威尼斯使者,立刻叫来秘书主教,让秘书主教马上宣布开除伪教皇尼古拉斯的教籍,让这厮死后堕入地狱。
威尼斯使者静静看着教廷内部的矛盾,压抑着心中的欢喜,威尼斯使者等着教皇再次发问。能让教廷愤怒的消息,就是对威尼斯的好消息。
就在教廷准备完毕,要召开会议的时候,来了一队骑马的教士。询问他们得知,这帮人是从罗斯那边来,向教廷提供关于蒙古国的消息。得知这些,条顿骑士国的骑士就护送这些人到了马林堡。
在马林堡这边接受询问,那帮教士们与押送他们的骑士分别。教士右手食指、中指两根手指合拢,在胸前自上而下、从右向左划十字。这异端的画法让骑士们皱起眉头。天主教骑士习惯是右手自然屈曲,中指点额头、胸,表示十字中的一竖、再点击左右肩代表十字中的一横,最后双手合什。
若是再骑士扫荡的时候,这种异端是要被砍脑壳的。现在最大敌人乃是蒙古人,这帮骑士只是皱眉,并没有过分计较。
这帮东正教异端接受过审查后,报告立刻送到条顿骑士团大团长这里。大团长心中惊讶,亲自去审问这帮异端。在一间阴森的地牢中,团长见到了三个被单独关押的人,双方用拉丁语交谈起来。三名异端中那个东方面孔的家伙说道:“阁下,我是钦察汗国的使者,我代表钦察汗国的主君向你们提出合作。”
大团长盯着这个东方人,心中生出极大疑惑。身为条顿骑士团大团长,他的知识胜过普通骑士。知道蒙古帝国有直属于蒙古大汗金帐的领地,现在大汗的金帐在巴格达,金帐领地是两河流域以及天竺河以西的地盘。除此之外蒙古还有许多汗国,最著名的就是成吉思汗四个儿子建立的领地。距离条顿骑士团最近的是新建立不久的元国领地。元国领地东边就是钦察汗国的领地。
“你的主君想要什么?”大团长问。
“基辅罗斯以及基辅罗斯以西,全部归我们钦察汗国所有。基辅罗斯以东,归条顿骑士国所有。”钦察汗国的使者说道。
听了这个要求,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心中就相信了一半。条顿骑士国能有现在,就是因为曾经的波兰王国分裂,给了条顿骑士团介入的机会。在这个世界上,同室操戈才是常态。
询问完了情况,大团长让人将这帮异教徒们软禁在一个好些的住处。他回到条顿骑士团总部,询问接待各方使者的骑士,“华沙教区的主教和华沙大公还没有来?”
骑士立刻告诉大团长,“是的。我们已经派出去三波使者。回来的两波使者都表示他们已经见到了华沙教区的大主教和华沙大公,将召开会议的消息告诉给他们。”
大团长恨恨的说道:“这帮家伙看来是不肯觐见教皇了!”
‘阿嚏!’华沙大公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有点感冒。但是当下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大公急切的问:“主教,您确信教皇一定会偏袒条顿骑士团。”
“是的。”华沙教区大主教回答的斩钉截铁。看着华沙大公那患得患失的表情,大主教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条顿骑士团都有已经将剑顶在华沙大公国的咽喉上,这次前往马林堡的结果必然是被公开吞并,可这位大公竟然还心生幻想,以为教皇会主持公道。
得到如此明确的回答,大公沉吟半晌之后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主教毫不迟疑的给了建议,“和元国谈判。看看他们能否保证我们的所有地位与利益。”
这不是大公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投奔蒙古人的建议,每次有人这么讲,大公都会愤怒的斥骂那样的家伙。现在从大主教这里听到这个建议,让大公非常痛苦。投奔异教徒,意味着他的灵魂死后会坠入地狱。至少教士们是这么讲的。
大主教身为教会里面的重要人士,虽然谈不上是个无神论者,却是个对教会根本没有敬意的人。在他的人生经历中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证明,宗教是个生意,教会是个经营生意的商团。要是所谓教条真的起作用,绝大多数教士死后都会坠入地狱,根本不需要末日审判。剩下那极少数教士,属于生前就该活着坠入地狱的类型。连这帮教士都能有钱有势有女人的寿终正寝,那就说明地狱根本不存在。甚至圣经里面所说的上帝都不会存在。
在这样的世界中,现实存在的只有利益。华沙大主教很清楚,一旦条顿骑士国吞并了华沙,他就会失去华沙教区大主教的地位。甚至不用等条顿骑士团吞并华沙,教皇就有很大可能任命新的华沙教区大主教。
看着被教士洗脑内容折磨的华沙大公,大主教用庄严的声音对大公说道:“我听说在罗马城已经有了新教皇。蒙古人里面也有许多教徒。大公,在过去几十年里面,教廷一直希望蒙古人当中更多人能够成为教徒,正式成为十字教世界的一员。以蒙古人信景教的数量,只剩蒙古大汗没有公开信十字教。蒙古实际上已经是十字教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大公怀疑的看着大主教,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秘辛。
对于这种被宗教洗脑洗成傻子的家伙,大主教再次换了个角度,“大公,你觉得让你失去大公地位是上帝的旨意么?”
仿佛挨了一鞭子,大公打了个寒颤,他本能的重重摇头,语气苦涩的说道:“这绝对不是上帝的旨意。这不该是上帝的旨意。”
“所以,上帝创造了人类,然后给人类选择的权力。只要你心中有上帝,你其他的选择就是自由的。会在死后堕入地狱的,是那些不信上帝,诅咒上帝,亵渎上帝的人。只要你诚心信赖上帝,你的选择就是自由的。”大主教解释着教义,同时观察着大公的表情。看到大公先是困惑,然后是惊讶,最后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大主教继续用庄严肃穆的语气继续说道:“神!爱世人!”
大公脸上已经有了神采,他连忙说道:“是的,是的!”
大主教心中遗憾,如果不是必须让华沙大公作为自己的筹码,他才不会这么解释圣经。神爱世人,会被解释为‘因为神爱世人,所以世人必须百倍千倍的回报神’。而自由选择,则是‘在敬爱神、听教廷的话’与‘超级敬爱神、全心全意听教廷’中间,自由选择一项。
这样的手段是教廷高阶人员必备的技能之一,也是大主教不信教廷的根本原因之一。
“如果蒙古人和条顿骑士团一样呢?”或者宗教解放的大公还是担心世俗的问题。
大主教坦然说道:“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西历1293年5月2日,华沙大公国的使者抵达了基辅。郝仁原以为这帮人是来讨要被掳走的人,或者干脆就是宣战的。完全没把使者放在心上。被元国掳走的人口当然不可能还给波兰,至于战争状态。便是华沙大公国不对元国宣战,元国还准备对华沙大公以及整个波兰宣战。宣战对象甚至还会包括立陶宛以及条顿骑士国。
既然对华沙大公国毫无期待,郝仁依旧安排那些投奔元国的部落。之前郝仁与大宋东欧司司长杨从容深入详谈,请了一些大宋东欧司的成员前来元国做官。理由非常滑稽,只有大宋的人才能平等对待元国的蒙古人和汉人。
杨从容果然推荐了几个人过来。譬如正在和郝仁谈论接受工作的周圣伍,他就完全理解了郝仁的意思,甄别时候格外注意对方到底是穷人还是富人。
继承21世纪美利坚大移民局体制血脉的元国移民局局长乌花夫就很不认同周圣伍的看法,“为什么让那些只剩条破裤子的穷人大量进入元国,反倒对带了马匹牛羊的大部落那么警惕?”
第253 四国联盟(七)
道路两边是长长的木质栅栏,好几里长的栅栏长的仿佛看不到头。每隔一段距离栅栏上就有订上几块木板。木板上贴了画着猪、羊、狗等动物的大纸片,纸片上除了汉字之外,还写了相应汉字与拉丁拼音。
清晨时分,在道路尽头的大仓库大门外聚集起十好几只边境牧羊犬。有些是黑白色,有些是褐白色,有些狗狗大概属于生着生着就没墨的类型,有粉红色的鼻子和稀疏的白毛。仓库大门一开,有几只边牧灵活的奔进仓库,大声吼叫着,将里面的羊群往外撵。羊群已经在仓库模样的羊圈里面休息了一整晚,此时受到惊动,有羊带头,开始向羊圈外面跑。片刻之后,潮水般的羊群沿着道路开始奔跑起来。
郝仁骑在马上,看着那些漂亮帅气的边境牧羊犬分工合理,有些在后面撵,有些在羊群两边跟着跑,将跑出队伍的羊给赶回队伍里。羊群一路奔跑,很快跑完了几里路。在一处栅栏上的大门被打开,门口也已经等着了几只边牧。见到羊群奔来,边牧们吼叫着将羊往大门里面撵。
也就是十来分钟,几百只羊就被四五个人和十几只边牧撵进草场。傻乎乎的羊群停在厚厚的草场上,开始悠闲的啃着草。
此时的仓库里面已经空荡荡,牧场的工人打开紧闭的窗户通风,让里头难闻的味道尽快散去。带着口罩的工人进去工作,有些把羊粪收集起来,有些把稻草整理好,有些把水槽抬出去倒掉,再把水槽清洗一下。
郝仁此时已经下马,在工作人员引领下参观了让羊群晚上休息的房屋型羊圈之后,又到旁边照顾临产母羊和刚生出来的小羊羔的羊圈。这里就显得温馨许多,那些小羊们毛茸茸的,紧跟在妈妈身边,伸长脖子去吃奶,可爱极了。
除了羊之外,牧场里还有牛和马。这些动物就不需要边牧驱赶。栅栏围起来的草场上,牛群们慢悠悠的吃着青草,一个个膘肥体壮。
参观完这里,郝仁上了马向前。走了一阵,就见到一匹巨大的挽马拖着马车在牧场里面运输饲料。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靠近外面大路的养猪场。这里的猪采取大宋的模式,统统采取栏养。阉割后的小猪长到一定大小之后送进狭窄到调头都不行的猪栏里,关上木栏的门。几个月后木栏的门会再次打开,那是到把猪送进屠宰场的时候。或者把瘟猪处理的时候。
这个牧场一共有一百多户五百多人,养了三千多只羊,六百多头肉牛,三百多头奶牛,四百头耕牛。八百二十匹马,四千多头猪。郝仁询问牧民文化扫盲班办理的如何,汉语普及情况怎么样。负责人和农场农会的成员赶紧表示,教课老师已经到了,农场很认真的接受教育。
郝仁又去见了老师,询问农场的文化教育情况。作为元国的国主,郝仁根本没考虑过保留蒙古语和各种土话。愿意说蒙古话或者什么土话,大可以在家说。在元国所有公共场合与劳动场合,只允许汉语这一种语言。同样是元国军队,却要用汉语、蒙古语、马尔扎人的土话等等语言交流,郝仁已经受够了。
听了郝仁的问题,老师连忙答道:“回禀大王,蒙古牧民都学会了不少字,现在还没学会用汉语来思考。就跟大王给的课程里面讲,他们还没能学会用汉语来表达他们的想法。”
郝仁听了之后连连点头,他对老师说道:“辛苦了,好好工作。”
农场一百多户人,其中有五十几户都是最近一两年到元国的穷人。在牧场里面参观了这么一大圈,完全看不出谁是穷人谁是富人。大家都是一样的工作服,气色看上去都不错,并不存在面黄肌瘦的模样。这样的现状让郝仁十分满意。
最近每个月都有三四万移民抵达元国,若是能按照现在的速度安排移民加入生产,郝仁期待几个月后把每个月移民量提升到十万。有了人口,才有足够兵力。让两百万人口的元国维持一支十八万人的常备军极为困难,有六百万人口的元国维持十八万常备军就容易的多。
从农场负责人这里出来,郝仁见到外面聚集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牧民。警卫们都比较紧张,这么多陌生人给他们极大压力,但是郝仁并不在意。因为牧场就在基辅附近。
在草原上经过不同部落的地盘就跟过鬼门关一样。会被刁难,会被抢,会被掳走,丢了性命也不稀奇。但是在大宋有杭州这样宏伟的城市,城里面人口大概有两百万,和现在整个元国人口差不多,却极为安全。因为杭州城里的人口都被纳入到国家的大生产体系中。现在这些农场牧场也是如此,他们并不属于某个部落,也不属于某个团伙,按照从大宋学来的说法,他们是整个元国体系下的一个工作单位。某些匹夫们敢犯法,但是整个单位造反的可能性很低。要是这种单位被组织起来造反,而元国尚且没有发现的话,元国就活该覆灭。
举起手向牧场的人员打招呼,郝仁看上去非常亲民。牧民们一看如此,就围上来想更接近郝仁。此时有人喊了几声,年轻人让开了道路。就见一位老爷子分开众人走到郝仁面前,他按照蒙古礼节单膝跪地,随即按照蒙古传统唱了一段。
大意就是:郝仁王爷自幼受长生天眷顾,所以得到了长生天的能力。他能在白天看到星星,能在夜晚看到阳光。什么样的风雨都挡不住他的步伐,一路走到万里之外。以前在草原上,大家只能吃草。到了郝仁王爷的土地上,两年吃过的肉,比一辈子吃过的都多。成吉思汗曾经统一了蒙古,郝仁王爷让穷汉看到了路。蒙古人一定要跟着郝仁王爷,再也不要忍饥挨饿。
听完这段小曲,周围的蒙古人都跟着欢呼起来,那股真诚让郝仁很感动。虽然蒙古人在很多时候就是熊大人熊孩子,至少他们还知道好歹。就跟老人家唱的那样,成吉思汗给他们指过一条路,郝仁却让穷人有了摆脱饥饿的路。
很多年来,郝仁很少说蒙古话。此时他还是忍不住用蒙古话对这些牧民说道:“诸位父老兄弟姐妹,元国的规矩就是干活的人就该有饭吃。你们觉得这规矩对不对?”
中老年人不敢说话,年轻人却跟着高喊起来:“对!”“大王说得对。”
“既然如此,大家就好好干活,让大家越来越富。另外,大家一定要跟着老师好好读书认字,一定要好好读书认字。如果读书认字不够多,那就没出息。”郝仁继续说道。看得出,前半截发家致富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已经有人忍不住跟着欢呼起来。便是前半截的情绪那么激动,牧民对后半截读书认字就没什么反应。这让郝仁感觉很是遗憾。
参观完牧场,郝仁就去了牧场旁边的农场。农场五月的麦子还没到收割的时候,麦子依旧碧绿,麦芒还没有变黄。农场这边已经开始磨镰刀,准备晒麦子等工作。除此之外,大白菜等冬储蔬菜的种子也开始准备。胡萝卜人能吃,也很适合喂牲口,也是麦收之后重点种植品种。自然也需要准备。更珍贵的是从大宋引进的土豆。
在现在的元国,大宋有什么,元国就跟着学什么。农业尤其如此。土豆在大宋还没有全面普及,在元国就开始大规模普及。元国农民觉得这东西很不错。也作为第二季的作物。土豆要让土豆发芽,需要事先培育。所以汉人为主的农民大多数其实在接受培训,培训完成之后就在官府的农业技术人员指导下做各种耕种准备。
这些都是完全照抄大宋农场,就如同牧场也在抄袭大宋牧场一样。甚至连距离元国并不算遥远的边境牧羊犬消息也是从大宋得知,之后转而前去英伦三岛买来的种狗。
见到这些都执行的如来自大宋的那些报告,郝仁就感觉很安心。再过几天,麦子成熟。整个元国二百三十万人口就要收割三千万亩黑土地上的粮食。然后抓紧耕种第二季。西历十月,收获完第二季。二百三十万人就要分类储存粮食,制作青饲料,宰杀牲口。西历十二月开始下雪的时候,除了工人、军队和学生之外,元国农牧民开始进入安逸的冬季。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带着视察后的满意心情,郝仁回到基辅的王宫。外交部尚书急急忙忙赶来,向郝仁讲述了华沙大公提出和元国结盟的请求。郝仁愣住了,他第一感觉是华沙大公在玩什么花样,之前华沙大公与元国一直处于完全敌对的状态。很快,郝仁觉得这不太可能是圈套,便是圈套,也是华沙大公受不了条顿骑士团国的压力,想让元国与条顿骑士团国同归于尽的圈套。
“让华沙大公的使者来见我。”郝仁做了决定。
第254 四国联盟(八)
“你确定华沙大公并不是来请求庇护的?”郝仁非常不快的提出质疑。
“大公并不是来背弃信仰的。”使者果断答道。
使者的表情让郝仁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但是郝仁并不想去质疑。在郝仁的计划里面,华沙大公与条顿骑士团都需要在战场上被摧毁。如果真的接受了华沙大公的投降,就意味着要放过这个家伙。至少短期内需要放过华沙大公。郝仁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特别长寿。随意郝仁说道:“那你就走吧。”
送走了华沙大公的使者,外交部尚书很是不解,“大王,这厮难道是想耍弄我们么。他之前说的可不是这样。”
“无所谓。”郝仁已经开始忘记此事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关心一下那些从蒙古金帐前来的穷人更有效率。
又过了两天,蒙古使者前来。郝仁的族侄铁穆尔大汗请求郝仁能够兑现他之前和玉昔帖木儿所说的话,接受五十万蒙古移民。
郝仁先是觉得这位大侄子比较有趣,然后有点同情铁穆尔。想来国内那些穷苦的蒙古人把铁穆尔大汗给逼的够呛。不然的话铁穆尔怎么会狗急跳墙的要求郝仁兑现一个知识玉昔帖木儿单方面提出的要求呢。
所以郝仁就问使者,“难道元国现在很乱么?”
“王爷,现在也不是很乱。”使者先是否定了郝仁的话,然后说道:“现在是乱的很。”
“有那么糟糕?”郝仁已经无法理解金帐所在的两河流域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伯颜大帅在埃及的时候,每年都可以从埃及弄到粮食。现在伯颜大帅不做埃及总管,派了别人去。反倒收不上来这么多粮食。没有从埃及来粮食,加上北方的王爷们继续抢掠大汗领地,现在的日子很难过。”
“……玉昔帖木儿大人难道不在朝廷里面了么?”
“玉昔帖木儿大人已经带兵去北方和王爷们打仗。”
“啧啧!”郝仁忍不住咋舌。他实在想不到局面竟然变成这样。强大的蒙古帝国转眼就到了如此地步。但是回想赵嘉仁在《社会契约论》当中谈及文明分类,就讲过蒙古‘因为缺乏生茶能力,不管抢掠多少东西,都如同往一个破桶里装水。装的再多,也只会漏光。最后尘归尘,土归土。’
蒙古被赵嘉仁从富裕的河北平原撵走,被迫返回贫瘠的蒙古草原之时,这个国家剩下的就只有贫瘠。至于是在蒙古高原贫瘠,还是在两河流域贫瘠,都没有本质区别。
所以郝仁说道:“你让那些蒙古人从陆路来我这里吧。”
“不行,王爷。真的不行。走陆路的话,十成里面大概只有两成能到王爷这里。其他三成大概会死在路上,其他五成就当了土匪。”
什么土匪,不就是返回头去抢大汗领地呗。郝仁心中腹诽。最后他说道:“那就这样,我只去大马士革接人。可以了吧。”
使者大喜,连忙答道:“多谢王爷!”
送走了使者,郝仁心里面其实也有些惴惴。这几年,元国他们的粮食与肉类产量每年都比上一年增加50%左右,靠元国自己已经没办法自己消耗,所以开始大量出口。现在若是真的弄回来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会不会导致什么问题。至少没有这么多粮食出口,元国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
想到这里,郝仁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也许没有那么多蒙古人愿意来元国。现在这一票人运输完毕,就没有多少人肯来元国。
郝仁叫来交通部海运司的司长,询问现在元国的船只到底有多少运力。元国与大宋之间合作造船,有些船只属于元国,之前大宋不肯用他们的船运输蒙古人,那就得元国自己去拯救他们的蒙古同胞。
“要是那些人什么都不携带,只是他们自己的话,一艘四千吨的船一次可以装一千五百多人。二十天往来一次。不过大王,还有一个办法能更快的运输人口。”
“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把人先运到塞浦路斯去,在塞浦路斯进行各种防疫。那时候大宋就没办法拒绝了。”
“……好办法。”郝仁原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此时终于豁然开朗。大宋在塞浦路斯一直没有安全感,所以那地方完全能够作为一个转运站。
说干就干,郝仁立刻派人去希腊,与杨从容商议这么做的细节。
这件事刚开始,外交部尚书又来了。这次他带来的是华沙大主教的使者。郝仁回想起几天前的事情,就问道:“这个大主教和华沙大公难道不是一路的么?”
“华沙大主教的使者说的和华沙大公说的差不多,都是希望能够投降我们。但是不知道那个大公使者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就出尔反尔。”
“……让那个大主教的使者来见我。”
“要是那些人什么都不携带,只是他们自己的话,一艘四千吨的船一次可以装一千五百多人。二十天往来一次。不过大王,还有一个办法能更快的运输人口。”
“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把人先运到塞浦路斯去,在塞浦路斯进行各种防疫。那时候大宋就没办法拒绝了。”
“……好办法。”郝仁原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此时终于豁然开朗。大宋在塞浦路斯一直没有安全感,所以那地方完全能够作为一个转运站。
说干就干,郝仁立刻派人去希腊,与杨从容商议这么做的细节。
这件事刚开始,外交部尚书又来了。这次他带来的是华沙大主教的使者。郝仁回想起几天前的事情,就问道:“这个大主教和华沙大公难道不是一路的么?”
“华沙大主教的使者说的和华沙大公说的差不多,都是希望能够投降我们。但是不知道那个大公使者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就出尔反尔。”
“……让那个大主教的使者来见我。我来亲自问他。”
第255 四国联盟(九)
大马士革港口,成群结队的蒙古人被送上船。押送者手里拎着马鞭,见到不听话的蒙古人也不客气,上去就是几鞭子。打得那些穷困的蒙古人呲牙咧嘴。如此蛮横的态度并没有激发穷困蒙古人的反抗,除了坚持自己的大家子人要在一起之外,成千上万的蒙古人很快就屈从于暴力的管理乃至统治。
作为东地中海现今的唯一霸主,将这些船队运走的都是大宋的船只。和几个月前相比,船只的数量又增加了一倍。但是吨位明显没有增加一倍,因为新船基本都是一千吨左右的船。除了吨位之外,船上的水手也不再全是东方人口。不少地中海面孔也出现在船上。
看着数量如此巨大的蒙古人,船员都感觉压力很大。解决压力的办法就是赶紧扬帆出海,将蒙古人运送到目的地。元国提出的中继站是塞浦路斯,大宋东欧司司长杨从容觉得塞浦路斯并不适合当做中继站。这里人口太少,距离雅典这个新的势力中心太远。万一被蒙古人看穿手脚,不好防御。船队运送着大量蒙古人到了距离雅典更近的罗德岛。
罗德岛曾经作为大宋在地中海的绝对统治中心,大量大宋人员都在罗德岛上。有这么多蒙古人过境,那些大宋人员都撤到雅典去。只剩下很少量的人员。便是这很少量的人员,他们给雅典的报告也描述出了壮观的移民场景。
‘每天都有十几艘船卸下众多人口,总数达到了两万以上……罗德岛上的水源不多,这些蒙古人几乎要喝干所有的水……不管男女,都被逼着洗澡,供他们洗澡的海滩都被弄臭了……要是赵官家看到这么短时间里面能够移民超过三十万,他一定高兴坏了……’
大宋东欧司司长杨从容一直担心这么大规模迁移蒙古人会弄出什么问题,就强调船只消毒问题。因为缺乏人手,他不得不招收更多雅典人当水手。虽然船上并没有爆发任何瘟疫,但是新水手因为劳累或者别的原因损失了大概5%。这5%里面一半左右都是失踪。
杨从容并不知道,失踪的人有六个通过秘密交通线出现在威尼斯城议会当中。作为东地中海不久前的霸主,现在的威尼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在绝境中的威尼斯没有分崩离析,他们依旧在竭尽自己的力量寻求自救。打探大宋船只的虚实就是自救中的一项。
“诸位尊敬的议员,我们已经知道大宋的船只为何如此巨大。他们的船肋不是木质,而是铁质。”作为探子,混进大宋船队里面的水手讲述着他的见闻。
铁船肋。这个消息让威尼斯议员们都倒吸一口冷气。威尼斯有整个欧洲最好的造船业,议员们对于造船行船并不陌生。
“那些大宋的人竟然能够生产出十几米长的船肋,和最大的树做成的船肋一样大?”有议员不解的问。议员能够理解铁船肋的意义,他们不理解的是竟然有人能够加工出这么巨大的铁件。威尼斯强大的不仅有造船业,十字军东征的两百年间同样催生出威尼斯繁荣的冶铁业和金属加工业。造船需要大量的铁钉和别的金属部件。
“是的。尊贵的议员,我们虽然没能到底层的密封舱去看,但是看到的船肋就是有十几米长,比大树制作的木质船肋细,但是比大树制作的木质船肋密。所以猜测大宋船只的龙骨也是铁质。”间谍水手果断的回答着议员们的问题。
作为造船的大行家,当威尼斯人不得不接受大量使用金属部件的可能之后,他们也就明白了地中海的船只最多只能造六七百吨,但是大宋船只动辄一千吨起的原因。比坚硬,比柔韧,木料都不如铁。而且木料在吸水和干燥状态下还会变型。所以船肋使用两三个月之后就得修整,不然很可能出现错位甚至脱落。
混到大宋船上的威尼斯水手都是精通造船的家伙,看了大宋船肋的形状,还有船肋上固定的那么多巨大的螺钉,他们就大概能够推测出大宋船只的船肋并不需要经常调整。这也是为什么大宋船只一直在海上各种航行,并不经常进入船坞整备。
得知了大宋的船只特点,威尼斯议员们让辛苦的间谍水手们先下去休息。接下来讨论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上一次做出强硬表示的议员团首领声音低沉,“米兰被屠城,佛罗伦萨也已经被屠城。我们现在被包围了。蒙古人和最早的十字军一样,不留俘虏。”
听议员提到‘最早的十字军’,威尼斯议员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最早的十字军攻克耶路撒冷之后见人就杀,不管耶路撒冷城中的居民是信真神教还是信十字教,也不管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只要是活物,就会被杀掉。
现在这群具备‘最早的十字军风范’的蒙古军已经抵达威尼斯城外,开始做攻城准备。
“教皇召开了会议,难道就没有援军来么?”
“他们要的钱,我们根本付不起。”议员首领表情更显痛苦。
“怎么办?要向蒙古人降服么?”有议员问。
没人回答。蒙古人屠城的举动的确吓到了威尼斯议员,但是也坚定了威尼斯议员们不到穷途末路绝不向蒙古人降服的心情。在这样痛苦的沉默中,突然有议员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诸位,我们干脆向大宋降服吧。”
这个说法非常另类,倒是让威尼斯议员有些振奋。那位提出向大宋降服提议的议员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的脸因为提出降服而羞耻的有些泛红,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大宋能建造铁肋大船,他们肯定懂得威尼斯的重要。”
威尼斯议员们大概听明白了这位议员发言的内在逻辑,‘就是算是卖身,也要把自己卖给最强大最懂行的那个’。
议员又讨论了片刻,其中有人忍不住再次骂起那些眼中只有钱的死教士。所谓教皇召开的会议都开了几个月,硬是没有任何国家派来一兵一卒的援助。
如果听到威尼斯议员们的咒骂,正在马林堡召开会议的人肯定会觉得非常委屈。在两百年的十字军东征里,威尼斯人也许唯二真正捞到好处的势力。另一个势力是圣殿骑士团。
威尼斯人通过提供武器装备船只运输,让东征的十字军提供了巨大的利益。当手头的钱不够,东征的十字军还替威尼斯攻打东罗马帝国,抢掠东罗马帝国。几乎把东罗马帝国整到王国。威尼斯除了提供运输,还低价收购战利品。两头挣钱。
趴在十字军身上吸了两百年的血,现在让威尼斯吐出来一点,参加会议的势力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代表参加马林堡会议的势力都有自己的旗帜,在马林堡骑士团总部的大会议厅两边悬挂了十几面旗帜。与几个月前覆灭的意大利北方联军的贵族旗帜相比,这些旗帜的数量少了许多。其次就是这些旗帜上的图案也简单许多。
旗帜上图案最复杂的自然是英格兰、法兰西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几大诸侯的旗帜。便是如此,这些王国以及诸侯的旗帜也比所谓公爵、伯爵什么的药简单很多。至于三大骑士团以及德意志几个大教区的旗帜,更是简单明快,都是十字图案。
然而这些十字和王国以及大贵族的图案,就是那些贵族们复杂徽章图案的来源。这些徽章图案是意大利北方联军贵族徽章图案的祖宗,那些所谓意大利北方贵族的荣光都是从这些图案代表的势力而来。
神圣罗马帝国与意大利和巴尔干半岛接壤,他们知道翻阅山脉去进攻几百里外的意大利是多么艰难。而且情报显示,在意大利的西罗马军人数有几十万。大家就更没有和这么多敌人刚正面的心情。就算是与蒙古进行大规模战争,也得在能够发挥出实力的平原地区展开。
教皇是神圣的精神领袖,就算是当年煽动第一次十字军之战的乌尔班二世,也只是做了描述。
突厥人已在东方“上帝的国度中大肆蹂躏”,“一切等级的人”都必须“迅速起来”,“将这个邪恶的种族从我们兄弟的土地上消灭干净”,否则被“卑贱的、退化的、给魔鬼作奴隶的种族”征服了,那将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呵”!
教皇呼吁与会者“登上圣墓的征途”,并许愿说:“凡动身前往的人,假如在旅途中——陆上和海上——或在反异教徒的战争中丧失了性命,他们的罪愆即将在那一顷间获得赦免”。
为了驱使农民和城市贫民参加十字军,教皇告诉教徒们,东方的土地“遍地流乳与蜜”,耶路撒冷是另一个“充满欢娱快乐的天堂”,“这边所有的不过是忧愁和贫困,那边有的却是欢乐和丰足”。他同时宣布:参加十字军的人,死后直接升天堂,不必在炼狱中受熬炼;无力偿付债务的农民和城市贫民可免付欠债利息,出征超过一年的可免纳赋税。
之后的十字军东征就由被煽动起来的‘十字教各等级兄弟’执行,教廷就隐藏在这些人的身影后面。如果是教廷亲自指挥的话,它就失去了自己的超然地位。
此次也是相同。教廷做出对蒙古实施圣战的宣告之后,就隐身幕后。由世俗世界的权力者们实施和推动圣战。马林堡乃是条顿骑士团的首都,条顿骑士团的世俗化要求很简单,大团长说道:“诸位,波兰必须成为条顿骑士团的属国。看看波兰那些贵族的模样,他们是想投靠蒙古人。这就是把灵魂直接交给地狱里的魔鬼。”
与会各势力都知道条顿骑士团吞并波兰的野心,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们大概会率直的表示反对。现在各个势力就没人愿意替波兰说话。因为波兰很多势力既不肯让联军通过他们的领地,也不肯自己组织军队进攻蒙古。这就表明这帮波兰佬对十字教世界的忠诚有很大问题,面对圣战,波兰佬们希望置身事外。
在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发言之后,神圣罗马帝国的新皇帝阿尔布雷希特一世的使者说道:“还是由各个势力划分出自己在波兰的占领区,让大家先去占领这些地区,统合这些地区的力量与蒙古人作战。”
这个建议一出,英格兰与法兰西的代表都纷纷点头。各国联军迟早就要和蒙古人交战,这件事反倒不显得那么急迫。怎么处理波兰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大事。由各国瓜分了波兰,比条顿骑士团国一家吃下波兰要好得多。
条顿骑士团国听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代表的发言后,心中十分愤怒。没等大团长发话,就听瑞典国王说道:“我觉得也可以用这个办法应对立陶宛。”
不仅波兰没有来参加会议,立陶宛王国只是派了一个代表前来参加会议。会议开始没多久,条顿骑士团国就表示,立陶宛要接受条顿骑士团国的领导,不能让立陶宛王国单独作战。立陶宛王国没想到来就遭到条顿骑士团国的打压,看其他国家并没有支持立陶宛王国的意思,立陶宛王国代表愤然离去,离去大声向与会各国表示,立陶宛绝不会屈服条顿骑士团国。
北方的瑞典知道自己没办法染指波兰,如果能够从立陶宛身上咬下一大块肉,那也是极好的。
会议开始没多久,条顿骑士团国就表示,立陶宛要接受条顿骑士团国的领导,不能让立陶宛王国单独作战。立陶宛王国没想到来就遭到条顿骑士团国的打压,看其他国家并没有支持立陶宛王国的意思,立陶宛王国代表愤然离去,离去大声向与会各国表示,立陶宛绝不会屈服条顿骑士团国。
北方的瑞典知道自己没办法染指波兰,如果能够从立陶宛身上咬下一大块肉,那也是极好的。
第256 四国联盟(十)
“威尼斯共和国想托庇在大宋之下?”杨从容用嘲讽的语气问威尼斯使者。
“是的,大人。我们期待得到大宋的庇护。”威尼斯使者用意大利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用汉语。然而威尼斯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会为了你们提供的那点好处去和蒙……和西罗马翻脸?”
“托庇于大宋就不会被蒙古屠杀。”
杨从容万万没想到威尼斯奸商们在这种时候如此坦率真诚,差点被逗得嗤笑出声。作为外交人员,杨从容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率直。蒙古人想屠灭威尼斯的心情应该很真实。
想了片刻,杨从容问道:“如果我们帮助你们与蒙古人说项,威尼斯成为西罗马的一个行省,西罗马不屠杀威尼斯。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蒙古现在会让我们付出很大一笔钱,蒙古在以后会持续对威尼斯收税。这不该是威尼斯的命运。”
威尼斯的理由让杨从容都有些动容,他稳定一下情绪之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和蒙古谈这些?”
“我们和蒙古作战,战败之后就会被屠杀。就我们所知,米兰公国与佛罗伦萨与蒙古打仗,都是为了能够让蒙古看看他们抵抗的意志,方便谈出一个对他们比较有利的局面。他们战败之后,蒙古人就把两地给屠了。大宋就不会这么野蛮。”
杨从容没有立刻回答,他让威尼斯使者先下去。等那位威尼斯奸商离开之后,杨从容询问一起参加会议的同事,“你们听明白怎么回事了么?”
几位也有点迷,交谈几句也始终抓不到重点,也搞不清楚威尼斯人到底想要什么。正迷惑间,旁边年轻书记员忍不住说道:“我想说一句,行么?”
“说来听听。”杨从容笑道。
“那些威尼斯人觉得钱比命重要。”
“瞎说什么。”觉得风头被抢的副司长忍不住说道。其他干部也觉得这观点很是奇怪,和命一比,钱真的不算啥。
杨从容点了根烟,停了一阵之后,他一拍桌子说道:“没错,就是这样。”
“杨司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副司长讶异的问道。
杨从容答道:“蒙古人也许会放过威尼斯,却不会放过威尼斯的钱。威尼斯必须得给蒙古上税。那些威尼斯共和国的上层想保住他们的钱。他们觉得没了钱,死都可以。”
与会的人听了杨从容的描述的威尼斯人的心态,都没人说话。大宋这边的人也许可以明白杨从容所讲的话,却没办法理解威尼斯人的心态。蒙古貌似对谁都搞屠杀,大宋也看惯了蒙古的做派。所以大宋占据优势之后毫不迟疑的砍杀蒙古人,在北方好些年动辄斩首十万。与以前不同的是,在赵官家崛起之后,大宋就再没有人敢提‘投降’二字。
大宋不投降,是知道投降没用,要战斗到底。威尼斯人不肯投降,是觉得投降无所谓,但是不能失去钱财。
在沉默的时候,书记员忍不住又开口了,“我们不妨可以问问威尼斯人,我们收他们五成的税,看看他们是不是答应。”
“哈!”杨从容终于笑出声来。
两个小时之后,看着威尼斯使者们愤然离去的身影,杨从容满意的靠坐在椅子上。既然威尼斯人觉得金钱至上,那就让他们抱着自己的钱去死吧。且不说杨从容一开始就没有要破坏四方协议,吃下威尼斯的打算。就算是有,明白了威尼斯人的秉性,杨从容也没了这样的冲动。
“记录,我们给杭州发电报。”杨从容说道。
宋历333年5月初6,赵嘉仁看到了电报之后问外交部长,“外交部有什么想法?”
“官家,地中海的领地该怎么算?”外交部长卢柏风问。
“我是不太喜欢在那些岛上的人。”赵嘉仁笑道。说完之后赵嘉仁又担心外交部给东欧司的家伙们下令屠戮当地人,便说道:“这么些土地大概能算是一个行省吧。”
“每个大岛能算是一个县。”卢柏风果断的答道。他与外交部的人商量许久,外交部有人鬼迷心窍,觉得一个大岛可以算成一个郡。这种明显能够引发争论的说法被卢柏风果断镇压下去。
“告诉杨从容,等他完成计划之后才会考虑建立行省的事情。”赵嘉仁给了卢柏风一个答案。看着卢柏风脚下有风的离开,赵嘉仁觉得卢柏风也应该高兴。当年陈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可是在诛杀了单于之后。卢柏风他们的确有很大功劳。想到陈汤,赵嘉仁忍不住叹口气。
放下陈汤的联想,赵嘉仁拿起北方的报告。宋军在北方的进展远超想象,从东北到西北几万里的漫长战线上,二十万宋军每年收割几十万胡虏的脑袋。单从平均数来看,这个比例有点低。在这个没有什么杀良冒功可能的时代,也许该稍微催促一下。
但是想归想,赵嘉仁最后还是没有逼迫军队上交脑袋。不管具体理由何在,他就是没办法下达这样的命令。
看完军事问题,赵嘉仁拿起新送上来秦淮河水利工程报告。这个工程用了九年才完工,让赵嘉仁早没了兴奋的感觉。不过本就该用这么久,也不必对此做出什么评价。报告书放在桌子上,赵嘉仁没有前去翻看,而是用手指轻轻敲着封面。
最近两年,大宋终于出现了赵嘉仁梦寐以求的移民潮。三十年前,赵嘉仁曾经引领着人多地少十分穷困的福建人民到他新开辟的土地上去。那时候赵嘉仁以为移民是非常轻松的事情。除了福建移民那一拨之外,赵嘉仁在过去三十年中始终期待着大宋向北的移民潮,直到大宋开始对旧制度宣战,并且取得阶段性胜利的现在,才终于出现了移民潮。
前年和去年,一共有三百万人返回他们的‘中原故乡’或者‘河北故乡’。新来了三百万人之后,黄淮平原与河北平原的农牧产量大增。连黄淮与河北平原上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也因为有了人手而种满胡杨树。比较早期种植的胡杨树也有了人力前去采集胡杨碱。节省了从大西北到中原的几千里距离之后,胡杨碱价格也低了许多。
叹口气,赵嘉仁没有看报告,就把报告放回到位置上。他决定等着自己的儿子赵谦从江宁回来之后再说。
赵谦此时已经到了江宁。离开江宁两年多,赵谦也变了一些。首先他不再是个心无挂念的单身狗,他老婆正怀着第三胎。赵谦现在觉得终于能理解自己的老婆到底好在哪里,持家过日子是个非常严肃认真的事情,把那些小东西给管起来,让他们健康正常的成长,绝非容易事。在这件事上,赵谦给自己的老婆打满分。
上次到江宁,赵谦是在长江边的码头下船。这次他乘坐的客船逆流而上,很快就到了一道两百米长的拦河坝下面。两百米长的拦河坝看上去极为气势,此时正在梅雨季节,河水漫过拦河坝,仿佛瀑布一样浇落两三米,甚至发出某种轰鸣的声音,十分气势。
邮轮直奔拦河坝旁边的船闸。船闸是巨大的长方池子,前后两头都有钢质船闸。船只从下游方向驶入,停稳。后方原本提起的巨大钢质船闸就缓缓下降,封住出口。前方的入水口打开,大量河水涌入封闭的船闸内,让水位提升到与上游水位相同的高度。消除了河水不同高度带来的水压之后,上游钢质闸门在钢缆的牵引下缓缓升起。
船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这看似巨大,又十分精巧的操作。连当年的建设者之一的赵谦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虽然使用的原理非常简单,但是能够让一千多吨船只通过的船闸,的确让人非常震撼。
经过这道船闸,船只行驶的水面高度陡然提升了三米。然后船只继续逆流儿上,在江宁城城内的码头靠岸。下了码头,走出站台,就是宽阔的马路。立刻就有人人力车前来拉客,赵谦他们马上就看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牌子。众人上了马车,行驶在江宁城中。
和三年前相比,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繁华。除了航运更方便之外,还有城内的铁路也是。赵谦他们在一个路口看到了沿着铁路前来的轨道车辆,然后赵谦也看傻了眼。他忍不住惊愕的问前来接待的人员,“那就是挽马么?”
“是。很大吧?”接待人员笑着答道。
一般来说,巨大的牲口都非常容易让人瞩目。挽马无疑是最能让人瞩目的那种。从分类上,马匹分为热血马和冷血马还有所谓温血马。冷血马安静沉稳,体型比较庞大,运动能力较弱。一般用来进行劳作,很少用来骑乘。挽马就是所谓冷血马中的一种。
赵谦他们干脆从马车上下来,近距离看着挽马,第一见到这种动物的人都不得不感叹起来。
第257 土地根本(一)
仰视挽马硕大的脑袋,赵谦说道:“真大!”
江宁城铁路上的挽马用的是从英格兰进口的,被叫做夏尔马。这种马匹的成年肩高1.83-1.95米,自然站立头顶高度2.4-2.6米,成年体重900公斤左右。在21世纪,肩高最高吉尼斯记录的一匹叫“雷达”的马保持的为2.02米。体重最大记录是一匹叫“杜克”的夏尔马保持的1.219吨。(一些网上杜撰高3米66重1,8吨的夏尔马,纯属子虚乌有!)
两匹这样的马拖动着两辆车顺着铁轨行动,真的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那可是运人的车,车上面坐着好多人呢。
与赵谦一起同来的同伴问前来接待的江宁这边的人员,“为什么只有江宁有,杭州就见不到。”
“可能是杭州比江宁热吧。这种马并不喜欢很热的天气,天一热,就不愿意动弹。”
“谁还喜欢热天到处跑么?”有人笑道。就算是江南人也不喜欢湿热的天气。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一年四季貌似都只适合睡觉。
此时马匹拉着车辆经过了路口,拦在路口的横杆抬起,众人过了路口直奔水利局而去。水利局的干部热情的接待了这些上头来的视察人员,见到还有印象的赵谦技术员,干部更是热情,“当年竟然不知道是太子。”
赵谦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应对,他淡定的回到:“可别乱说,官家还没有立太子。”
大宋时代还没到奴化的黑暗时代,所以赵谦总算和大家能在一起说说话。而且水利局的家伙们知道赵谦也不是个吃干饭的,也不敢胡说八道。他们把赵谦等人请进去,就开始介绍这次秦淮河流域治理工程。
整个秦淮河流域是主流干流兼顾通航与水利灌溉的体系。有许多相当规模的水利枢纽,可以对水位进行很充分的调整。赵谦在这里干了一年时间,对整个规划很熟悉。听了介绍之后就询问江宁地主的情况。
“现在江宁还以宗族形势聚集的大地主只剩下一家姓卢的。其他的都已经分家。分家之后,大量地主经营不善,就把地卖给官府。当下江宁土地私有的不到20%,大部分都是国有土地。我们觉得地主们坚持不了太久。”
赵谦在参与工程的时候也和同事讨论过水利工程的效果,那时候众人都担心水利工程上去,地主们反倒能撑的更久。听了地主要完蛋的说法,赵谦问道:“为何这么有信心?”
“粮价最近又降了。”水利局的家伙告诉赵谦。
“啊?”赵谦有点发呆。
“这几年没人敢抛荒,长工价格暴增。土地都给种上,粮食产量增加。有钱人进城,穷人去中原参加那边的大农场。吃粮的人变少,粮食价格也低了。按照地主种地的手段,大部分地主种地能种成穷人。”水利局的家伙回答的很自豪,能够参加到这样的工程中,他们觉得有荣焉。
“这……是你们总结出来的?”赵谦对眼前的几块料的技术能力很有信心,但是对他们的政治水平没啥信心。
“呵呵。这是农村调查的卢组长开总结会的时候讲的。”水利局的家伙说了实话。
赵谦点点头,卢柏风因为他老爹闹了那么一出,被免去外交部长职务。但是赵嘉仁并没有把卢柏风打进另册,而是让卢柏风参加了农业调查组。现在卢柏风通过自己的努力洗刷了耻辱,重新做回外交部部长。如果是卢柏风总结出来的,那种可信度就提高了。
“卢组长说了,归根结底,还是农场肯投钱。国家的水利技术都可以快速被农场接受。虽然看着投入大,真的平摊到每一亩土地上,反倒不多。这就跟赵官家当年修木兰陂一样。当年修建的时候工程巨大。修完之后七万亩水田旱涝保收,亩产三石。三十年下来,六百万石产出。什么成本都摊薄到可以忽略。”
大宋三十年前比较大点的工程建设就是木兰陂北洋,加上这又是赵官家赵嘉仁的功绩,当然会被反复拿来说。赵谦也就不在意这个案例。因为类似的案例非常多,譬如赵嘉仁当年花费巨大建立起来的灯塔体系,在当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是几十年后,光是因为灯塔而避免沉没的船只、货物、人员,加上因为灯塔而提速的航运,灯塔的成本也低到可以无视的地步。所以赵谦没有参加这种忆苦思甜的讨论,他问了一个眼前的问题,“地主们……现在都穷成这样了么?”
“阿嚏!”段天德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又觉得这么不干净。就从抽纸盒里抽了张纸擦去手背上沾的那点,再擦了嘴唇,擤了鼻涕。然后觉得整个人都很清爽。
“继续说。”老迈的段天德对账房先生说道。
账房先生把最近的财务情况给段天德做了汇报。啤酒铺子从一家变了三家,段天德也买了蒸汽大船,开始跑航运。整体而言,段天德手里除了宅子之外,只剩下五百多贯钱。刚够段天德家的孩子们今年上学,家里人今年吃饭。
等汇报完,段天德答道:“知道了。”
“东家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账房先生问道。
段天德没有说话,他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把他家里最后的一百亩地给卖掉。现在一亩地已经卖不到40贯,民间土地价格两年多就从40贯滑落到35贯一亩。按照这个趋势,滑落到30贯一亩也指日可待。
之所以留着这一百亩地,段天德觉得这是个念想。当了一辈子地主,手里没地真的是难受。但是仔细盘算一番,段天德命道:“把那一百亩地卖掉。”
账房先生一愣,他试探着问:“东家,咱们家只剩了一百亩地。”
“都已经卖到只剩一百亩了,留着那一百亩又有什么用,卖了。”段天德果断的说道。
当下卖土地很容易,到国土局申请卖地,先看土地证,再查土地表。之后土地人员前去地方上丈量。随着大宋再全国范围内实施了丈量,栽种下测量标志之后,全国范围内的土地丈量与造册就有了基础。
段天德这块土地一经确定位置,马上就成了江宁国土局十分重视的工作。这块土地卡在一大片国有土地中间,被买回来之后,一大片土地就连成大块。所以国土局派人连夜出发去确定。三天内就办完了买卖手续。
接下来《江宁晚报》上就刊登相关文章,一个新的连片大农场出现,这个变化能够提升效率,增加农产品产量。利国利民。
再过一天,卢员外就派了人给段天外送来一封书信,在信里面将段员外狠狠的嘲讽了一番。说他是斯文丧尽,让祖宗蒙羞。段天德看完之后心中感慨,卢员外家都快饿的揭不开锅了,居然还有力气关心别人。买报纸也是要花钱滴。
然后段天德对以前的段家生出些怀念,他干脆让人请来最近进城的段家地主询问段家分家之后的局面。问出的结果让段天德很是讶异,段家其他人卖地速度也不慢。自己种地太辛苦了,很多段家人觉得自己可以耕种,结果发现他们自己连一垄笔直的地都开不出来。而且他们的身体也没办法习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使用耕牛,那需要先花费许多气力去饲养耕牛。
不少分家后出现的段家地主发现,耕牛这玩意‘居然会生病’,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耕牛其实脾气还不小,会各种反抗。一亩地只能卖40贯钱,如果一年在土地上根本赚不到几个钱,那留着土地干什么。许多地主与段天德一样,把地一卖,要么进城,要么在卖地之前和大农场商议一下,在大农场混个差事干着。
“然后你们就进城了?”段天德讶异的问。他以为那些段家人都不会改变,没想到大家的反应都这么快,甚至比段天德还快。
“大伯,我们也不是不想继续种地。只是种地真的太累了,靠人种地,干几年我们就得死。”后进份子发自内心的感叹着。
说完这些之后,大家又聊了一阵别的。然后后进份子说道:“大伯,听说太子来了江宁。有人讲,官家之所以这么折腾江宁,是因为想迁都到江宁。”
“官家的事,咱们不要瞎讲。”段天德果断的说道。
赵谦视察完秦淮河流域之后,很快就返回了杭州,向老爹汇报视察结果。
“我仔细看了,江宁的农场都是用的耕牛,灌溉用的是新式燃气机提灌。不过地方上说燃气机容易坏。蒸汽机比燃气机好用。”
赵嘉仁很不以为然,“切。他们怎么不讲效率呢。这种机械设备都需要时间来解决。”
赵谦只是知道内燃机,却没想到老爹对内燃机这么青睐。否则也不会如此蔑视那些反对的人,所以赵谦就询问起内燃机的事情。赵嘉仁说道:“这个可以以后讲。我现在要说的还是土改的事情。你看了卢柏风的报告,还有亲自去地方上看了,感觉有什么问题么?”
“我看很好啊。”赵谦答道。
赵嘉仁叹道:“你这么想,我很遗憾。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出问题。”
“爹是不是多虑了,现在大家都在听朝廷的安排,也都得了好处。”
赵嘉仁当即表示反对,“大郎,你觉得我在做别人的主。实际上,我觉得我没有。我只是面对事情,作出决定。”
“……可是爹下令之后,就有人服从。”
“当年临安总投降的时候,太皇太后谢道清下令官员们要来上朝,要为朝廷尽力,没有任何人服从。”
“谢道清怎么能和爹相比。”赵谦不快的说道,他觉得自家老爹简直在胡搅蛮缠。
“你可以去问你娘,你到三岁之前,怎么给你说不许哭,你都不会听。你自己也有儿子了,你肯定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或者你回去试试看,他要是哭起来,你说不许哭,看看你儿子听不听。但是,你如果能够让他感到舒服,他自己就不哭了。你给他说,哭一个给我看,他同样不听。”
“……这个逻辑何在?”
“这个逻辑就是。我们的确想做别人的主。我们也想做自己的主。我们不想让别人做我们的主。等到成长到一定水平,就发现我们不能去做别人的主。我们要努力做自己的主。我们在很多时候必须让别人做我们的主。”
这些道理赵谦早就听过,如果赵嘉仁没有举孩子哭的例子,赵谦觉得老爹还是老一套。现在他明白自己连自己娃的主都做不了,对有些事情的看法自然动摇起来。最后赵谦问道:“爹。那你能不能直接给我讲,你觉得现在朝廷的农场安排问题在哪里。”
“大农场的生产模式没有问题,但是在生产模式下,规模太大,利润太低,没办法调动起生产积极性。生产需要自发性和自主性,强迫采取最新技术是必须的,但是因地制宜的整出来合适的生产模式就得靠劳动者们的主观能动性。”
听了赵嘉仁的话,赵谦呆住了。这个方向是他没想过的,可是仔细一想,赵谦又懵了。他有些难以明白他爹到底啥意思。
“爹,你能不能说的更明白一点。”赵谦问。
“我甚至有时候能让自己和广大劳苦大众站在一起。急他们所急,想他们所想。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能接受他们的所有的东西。虽然我未必喜欢他们的想法,但是我不会认为他们不该这么想,也不觉得他们这么想错了。”赵嘉仁来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话。
“我甚至有时候能让自己和广大劳苦大众站在一起。急他们所急,想他们所想。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能接受他们的所有的东西。虽然我未必喜欢他们的想法,但是我不会认为他们不该这么想,也不觉得他们这么想错了。”赵嘉仁来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话。
第258 土地根本(二)
每次去见文天祥文尚书,赵谦都觉得心理压力稍微有点大。这位大宋吏部尚书身高快190,光是往那里一站,身高接近185的赵谦就得仰视才行。但是工作所致,心理压力大,该见的也要去见。
两人坐下,赵谦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对文天祥没有之前的那种抵触。他忍不住仔细打量一下文天祥,想看看是不是这位吏部尚书发生什么变化。仔细看,文天祥也没什么变化。今年是大宋333年,很好记的一个年份。按照去年颁布的“现代汉语使用条例”,致仕这种古称已经改成了望文生义的退休。大宋部级官员的退休年龄60岁,文尚书今年57岁。除了头发稍微有些花白,文天祥看上去并没有衰老的模样。
“赵谦。这次请你过来是做你的审核。”文天祥开门见山。
“嗯。”赵谦应了一声。这段时间出门的时候被人太子太子的称呼习惯了,猛的按照基本制度被叫本名,心里面有点不舒服。
“后天开始就准备内容,你好好准备一下。”文天祥还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在吏部接受了审核前的告知,赵谦直接回家去了。一回到家,他就忍不住和妻子说道:“我要是去了宁波,你要不要跟着去?”
赵谦的老婆听了这个问题,不解的看了看赵谦,然后问道:“你不想我去?”
如此的问题让赵谦有点应付不来。他觉得自己老婆和自己的老娘越来越像,从小的时候老爹赵嘉仁就是个难应付的家伙,但是老爹只是让赵谦感觉到一种难应对的压力,那是一种宏观的压力。老娘则是让赵谦感觉到现实,那如同能触痛赵谦每一个想法的细针。
“我没有那个意思!”赵谦不得不表白一下。
“你要是没有那个意思,就让我自己做选择。”赵谦的老婆回答的干脆利落。
“……”赵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的老婆在某些方面和老爹赵嘉仁很像。但是被爹妈久经考验之后,赵谦很快缓过劲来,他换了个说法:“我在接受审核,这几天可能回不来。”
“我带着孩子们先回我娘那里。”
“要是通过了,我就要去宁波。”
“等你通过了再说。”
经过这番无趣的唯物主义对话,赵谦觉得心情有点低落。去了书房,他开始为审核做准备。基本的个人资料需要好些表格,看着那些留出来的空白处,赵谦拿着笔打起草稿。写着写着,他就开始不自信起来。
赵谦以前做过的最高级别的工作是专管农业的副县长,做水利工程的时候,虽然要组织大量的人前去劳动,却不牵扯行政职务,而是单纯的一个生产岗位。现在突然要去宁波府,虽然不是立刻当宁波知府,却也是从分管水利工作开始,干一段时间就有可能接宁波知府。最初的兴奋劲头过去,现在就开始有些不安。
宁波以前叫做庆元府,赵谦的爷爷当过庆元当过知州,也算是某种故地。赵谦当上知府的年龄虽然比老爹赵嘉仁要晚,但是用老爹这样十三岁考上进士的家伙当标准本就不正常。相比较,爷爷倒是一个可比对象。比他爷爷更早成为知府,赵谦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大展拳脚。
心情紧张,赵谦心中对老婆的反应有些不爽。难道就不能和赵谦一起稍微激动一下么?
放下写出来的东西,赵谦出去看看。就见老婆已经把孩子们给安顿下来,赵谦给老婆倒了杯水。他老婆没有喝水,只是淡定的看着赵谦,那目光大概含义就是‘有话就说’。
赵谦只能说道:“你好像对我要当知府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我很在乎。”赵谦的老婆答道:“别人当知府,都是用尽一切力气。我只知道怎么面对那种。其实不知道怎么应对你这种。”
赵谦听了之后心中的气馁难以形容。他老婆说出了赵谦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实,按照赵谦所想,他自己也是个极为上进的家伙。今天的一切都是赵谦每天辛苦工作的来的。但是按照赵谦老婆所说,赵谦能得到的东西却是赵谦并没有想到的途径。因为赵谦身为赵嘉仁的长子,莫说一个知府,就算是皇帝的宝座,也只是等着赵嘉仁去世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送到赵谦手里。
这话太过于真实,所以赵谦只觉得心中非常抵触。从小到大,赵谦接受的教育所讲的都是人要靠自己的努力去进步。
站起身,赵谦回书房去了。坐在书桌前,赵谦只觉得心情莫名的烦躁。那些本来看着就非常繁杂的表格看上去更加令人厌恶起来。直到深夜,赵谦不得不去睡觉的时候,大部分表壳内容还空着。
第二天睡醒之后,赵谦还是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昨天的破事还压在心头,让他提不起任何精神头。在桌前坐下,赵谦只觉得一切看着都很灰暗,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这么无趣。竟然只是一种早就被定好的道路。
中午无精打采的吃了饭,赵谦又坐了一阵。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心情,就直接跑去找自己的老爹赵嘉仁。一路上赵谦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干脆就拒绝此事。见到老爹之后,赵谦就率直的说出自己想拒绝当宁波知府的想法。
赵嘉仁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不知道赵谦这是要闹哪样。他停了片刻之后问道:“你不想当宁波知府,你想做什么?”
赵谦蔫蔫的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只想做些更能开拓的事情。做些让我自己努力创造的事情。”
“你想创造什么?”赵嘉仁问。
“……我想去河南,搞那边的大农业。反正我学的就是水利建设,应该可以做。”
赵嘉仁沉默了一阵,他儿子的表现很好,但是这表现给赵嘉仁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赵嘉仁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赵谦很自然的说出了类似小孩子的话。
“大郎,这件事你得给我说清楚。”赵嘉仁可不是那种儿子说几句‘我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就会放弃的人。赵谦是大宋未来的继承人,赵嘉仁可不想自己的儿子最后变成个废物。那不仅关乎大宋的命运,更会让赵嘉仁感觉到羞耻。
赵谦觉得心里面堵的很,迟疑一阵,还是向老爹讲述了自己的心情。特别是自己突然意识到的东西。
赵嘉仁静静的听。虽然中间他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却还是强行忍住,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直到赵谦全部说完,赵嘉仁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户面前站了片刻。然后他就点了根烟,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开始踱步。
这么多年来,赵嘉仁一直觉得自己可以解决问题。但是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在当心理医生的时候,赵嘉仁也见过一些二代们,他们感觉自己很痛苦。因为他们感到这个世界对他们很不友善。这种二代都有个特点,就是自己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辛苦,但是却无法接受失败。
对于这些二代,他们的长辈也有差不多的看法。那些创立家业的家伙们完全宽容这些孩子会失败,但是他们绝不能接受,或者说无法理解,这些孩子们为什么会被失败这么轻易的击倒。
就如赵谦现在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应该是靠能力上进,然后发现他的努力其实意义不大。不管他努力或者不努力,都要被推上至尊的宝座。这种感觉对于一个不断努力的年轻人也是一种折磨。
赵谦偷偷走到赵嘉仁身边,低声说道:“爹,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才不会因为你追求上进而生气。”赵嘉仁笑道。在此时,赵嘉仁发现自己最想的还是让儿子能够从这样的低沉中重新振作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还出来走,以你的决断,从来不会拖这么久。”赵谦没办法理解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回事。
赵嘉仁叹口气。他和赵谦一起在院子里的花架下坐下,然后就先谈了谈赵嘉仁所知道的二代的问题。
“赵谦,任何人都觉得已经拥有的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个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讲,就是人类的这个大脑根本没办法把所见过的一切都牢牢记在脑子里,遇到事情之后再一个个调出来分析。人类的只能让自己习惯一个环境,在这个习惯的环境里面才能熟练,才能最大程度解决各种问题。”
赵谦的心情此时接受不了这个,只能闷闷的点点头。赵嘉仁看赵谦这模样,也不再多说,而是叫过来赵谦的警卫员,对警卫员命令道:“我给你个任务,监督着赵谦去老老实实的健身运动。要让他运动通透。至少能够连续运动三天再说。”
等警卫员簇拥着赵谦离开,赵嘉仁就把吏部尚书文天祥叫来,一见面,赵嘉仁就说道:“瑞宋,我以前提出的每年要给休假的事情,准备制定,看看今年能不能执行。”
“官家怎么想起这个来?”文天祥有些不解。
“北方的威胁已经基本解除。就算是有不知死的游牧部落前来,大概连阴山或者河西走廊都无法突破。既然局面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也该让大家能够放松下来。”
文天祥没有反对。这些年官员们的抱怨可不少,按照赵嘉仁所讲的,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之间有一道鸿沟。以前的官员们可不用每天都要来工作,那时候的事情不多,官员每年能有一半时间用在工作上,那就是无比勤政的官员了。
“另外,赵谦去庆元府的事情先停下来。我有别的安排。”赵嘉仁说道。
“为何?”文天祥问道。吏部为这件事已经花了不少力气准备,赵谦那点事情其实根本不算啥。如果只是赵谦去混个宁波的知府,根本啥都不算。一群老官僚怎么可能对付不下来。真的想让赵谦能够做出些事情来,那就得好好的搭配班子才行。
“没什么。我就是要停下来。”赵嘉仁拿出了封建君主那种‘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的态度。
文天祥并没有反对。他可以反对官家做出的决定,但是他没办法逼着官家去做决定。
等这个事情结束,赵嘉仁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能够了解到儿子最新的心里动向,赵嘉仁非常的开心。然后一个令赵嘉仁会相对紧张起来的家伙,肃反委员会的主席刘宠前来求见。
两人坐下,刘宠立刻说道:“官家,宁波府的和尚们闹出了事端。”
“和尚们要造反了?”赵嘉仁笑道。他其实知道这不可能,除非和尚转而推行白莲教或者弥勒宗之类的武斗派路数,否则没什么造反的说服力。更何况现在和尚造反的时候也没有足够的人力了。现在全国都出现回归中原,回到河北的移民潮。穷人走了,富人中很少有人会跑去造反。
刘宠知道赵嘉仁是在开玩笑,他也没有在意,直接回答:“和尚们没造反,倒是有些真神教和十字教的有点这个意思。”
“嗯嗯。”赵嘉仁点头。真神教和十字教的家伙们本就有这方面的倾向。因为在国家的人民身份和教徒身份之间,闪米特三邪教都会优先选择教徒身份。这是他们的教义所决定的。其实任何宗教都是如此,甚至连道教也有这个调调。
“想造反的还有些明教余孽。”刘宠跟了一句。
刘宠知道赵嘉仁是在开玩笑,他也没有在意,直接回答:“和尚们没造反,倒是有些真神教和十字教的有点这个意思。”
“嗯嗯。”赵嘉仁点头。真神教和十字教的家伙们本就有这方面的倾向。因为在国家的人民身份和教徒身份之间,闪米特三邪教都会优先选择教徒身份。这是他们的教义所决定的。其实任何宗教都是如此,甚至连道教也有这个调调。
“想造反的还有些明教余孽。”刘宠跟了一句。
第259 土地根本(三)
夏日的傍晚,警卫员们已经点起了除虫菊蚊香。闻着熟悉的味道,赵嘉仁正准备去看会儿书,就听老婆秦玉贞说道:“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赵嘉仁没吭声,只是从窗户向外看出去。自从领兵夺回杭州之后,赵嘉仁这些年一直在西湖边的后乐园居住。这里曾经很热闹,赵嘉仁的父母,赵嘉仁夫妻二人,加上赵嘉仁的三个娃住在一起。后乐园里面的那些小楼到了晚上都亮着灯。现在连赵嘉仁自己住的楼里面都没什么灯火。
沉默了一阵,赵嘉仁问道:“我想问你件事,在宁波出了点事情,我想让大郎去长长见识。不过看大郎自己的意思,他想去河南搞开拓。你觉得怎么做才是大郎心甘情愿的。”
“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何必问我。”秦皇后随口答道。
这一句话就让赵嘉仁无言以对。不等赵嘉仁转换心情,就听秦玉贞叹道:“我听说只要大郎一忙,他浑家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住。”
“……咱们若是要大郎的孩子跟着咱们住,那是想见个小东西散心。”赵嘉仁这时候就更多的呈现出心理医生的一面。
“那也不能不让他来。”秦玉贞不爽的说道。
孩子到底跟着父母还是跟着爷爷奶奶,这一直是个话题。这里面有各种说法,各种论断。赵嘉仁知道没办法说服别人,他只想坚持自己。第二天他就把赵谦给叫来了,经过一天的运动锻炼,赵谦看着还是精神不振,却摆脱了那股子钻牛角尖的劲头。
“你是想去河南管农业?”赵嘉仁问。
“河南也行,辽东也行。”
“那就先去河南吧。”赵嘉仁说道。
“是。”
“把剩下的两天练完,就去完成手续。”
“……是。”
安排完赵谦的事情,赵嘉仁觉得自己心里面总算放下一件事。就如秦玉贞所讲,到底是强迫赵谦去见识世界,还是让赵谦有自己的选择,赵嘉仁自己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他还是愿意让赵谦能够走他自己期待的道路。
安排完赵谦,赵嘉仁对宁波和尚的事情没了兴趣。失去了给大皇子赵谦观察的价值之后,和尚们的事情就变得简单无聊。这件事就交给司法部长丁飞去管。三天后,赵逊带着孩子回到老爹这边。吃完了晚饭,看着自己老娘带着孩子去院子里溜达,赵逊对赵嘉仁说道:“爹,我要去趟宁波,可能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去宁波?”赵嘉仁觉得好像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
“是的,去宁波。听说那边出了些事情,法务部很重视。”
“……去吧。”赵嘉仁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他只是不太明白这丁飞是出于什么想法,才选择赵逊作为人选。难道是想让在法务部工作的赵逊长长见识么。
不管长辈们怎么想,他们都守口如瓶。在检察院工作的赵逊接到了命令,前去宁波处理工作。赵逊出发前还想从老爹这里讨点口风,得到的只是老爹一句‘去吧’。听闻赵逊要出差,赵逊的老婆也没说啥,只是简单的给赵逊整理行装。最后交代一句‘记得换衣服’。
从杭州到宁波之间最好的交通方式自然是浙东运河。赵逊乘船出发,就见河道两边正在整理着什么,不少民房已经开始拆除。
“这是在做什么?”赵逊问旁边的人。
“好像是要拓宽运河。浙东运河运量低,若是能提升到通航一千吨的船只,从杭州到宁波就舒服了。大船一天就到。”
“那为何现在拆房子?”
“现在拆,就可以现在建房。冬天不好修房子。”
赵逊在杭州住了这么久,见到杭州这地方一年四季都在修房子。思忖好一阵才勉强认同冬天不好修房子的看法。然后就听同行的同事说道:“自从秦淮河治理完成之后,现在各地都提出修建运河的计划。”
听到秦淮河,赵逊就想起自己大哥赵谦。虽然赵谦不是秦淮河工程的总设计师,却参加了秦淮河工程。和赵谦这种单纯的官僚相比,大型工程明显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说着说着,就有人提出自己的看法了,“现在哪里都在修运河,恢复了通济渠之后,有人就想重修永济渠。不过我看了外交部卢柏风卢部长写的报告,他觉得沿海各大城市更有发展。在海边只用修建灯塔就好,不用修建航道。”
“海边那么穷,还没办法种地。我觉得不行。”
“现在的松江府富甲天下,宁波府也很不错。”
“松江府靠官家种植棉花,宁波府土地肥沃,河流湖泊众多,鱼米之乡。”
“宁波的确不差,没有工业照样不行。上次去山东枣庄办案,原本一个小小的村落,现在是冶铁中心,人口很多,并不比松江差。”
争论也挺有趣,赵逊听着各个不同的地名,也心中向往。和大哥赵谦相比,赵逊的人生就显得非常平淡。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后工作。甚至连老爹赵嘉仁都感觉遗憾,觉得应该让赵逊也去当几年兵锻炼一下。
从军之后,赵谦到过很多地方,对于远行根本没有拒绝。更不用说赵逊那真真正正纵横万里的老爹赵嘉仁。所以赵逊对于前往宁波也有了些期待。
这一路上换了好几次船,浙东运河在很多地方比较窄,只能通航人力小船。最初看到那些形态各异的桥梁,赵逊一行人还挺感动。但是见多之后,这帮家伙们就开始感觉事情不对劲。人力船速度太慢。
“要是坐蒸汽船,现在这时间咱们都从杭州进了长江。”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起来。
从杭州向北走,也有运河。这条运河已经疏通的很宽,完全能够跑一千吨的蒸汽船。蒸汽船开动之后真的是迅若奔马,两边的风景变化的极快,根本没有走了好久,就不见什么变动的问题。
浙东运河大概有500里,一行人花了三天时间才抵达目的地。从船上下来,这帮人表示,坚决支持拓宽浙东运河,让谁也受不了在河上晃三天。
不管这帮人如何的反应,他们还是先被安排到了东钱湖住,并没有让他们直接开进宁波府。东钱湖风景非常不错,一种人看了之后都忍不住赞叹这里风光不亚于西湖。连在西湖边居住许久的赵逊都有同感。大家坐船都快烦死了,一众人就在湖边溜达。看到一块大石碑,就上去看。却见到上面记载的是东钱湖历史。
东钱湖早在晋的时候就有记载。西晋著名学者陆云,(士龙)在《答车茂安书》中称,鄮县“西有大湖,北有名山,南有林泽,东临巨海“。当时鄮县县治在鄮山,湖在县治之西。可见晋朝时东钱湖已称为大湖了。
东钱湖古时候称“钱湖“,以其上承钱埭之水而得名;又称“万金湖“以其利溥而言,唐代时称“西湖”,当时县治在鄮山,湖在县治之西故名;宋代时称“东湖”,因宋代时县治在三江口,湖居其东故名。
诏天宝年间,陆南金出任鄮县令,于天宝三年(公元744年)相度地势开而广之,将湖西北部几个山间缺口,筑堤连接,形成了人工湖泊,据李墩《修东钱湖议》记载,当时共废田121213亩(《甬上水利志》称,废田21213),筑八塘四堰,蓄水三河半,灌七乡十余万倾之田,废去湖田的赋税分摊给受益田亩,每亩加米0.376。
看到东钱湖曾经叫过西湖,又见东钱湖和西湖一样也是一个人半工湖,一众来自杭州的家伙们都是啧啧称奇。
不过接下来就是歌功颂德的部分。东钱湖一直以来都是葑草为患。南宋乾道五年(公元1169年)因东钱湖葑草为患,淤塞达二万余亩,蓄水锐减,民不敷用、守臣张津向朝迁首议清葑之策,赵伯圭踵其后,得到朝廷允准,遣知县杨鞭某详细丈量,除葑浚湖需用钱165888贯,米27678石,因工程耗费巨大,无法筹措面未能实施。
南宋淳熙四年(公元1177年),知县姚柘复清开湖。当时皇子魏王越恺,镇守明州,人转清于朝,出内帑金5万,义仓米1万石,并按受益田亩出人役、工具,又差拨水军搬运葑积、遣长史莫济、司马陈延年往来监督施工,历时半年,闯葑21213亩。可异当时所除茭葑多数未搬出湖外,水位上升后又回填湖中,功亏一篑。
然而天降圣人赵嘉仁赵官家,赵官家推行蚯蚓饲养之后,葑草可以作为蚯蚓的食物,蚯蚓吃了葑草沤肥之后,又生产出蚯蚓土,葑草再不是问题。不仅东钱湖受益,整个宁波各地的湖泊都是如此。人民群众在利益的驱动下,几乎捞光了所有葑草。
赵逊的同行们看完之后忍不住感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赵逊却没有考虑这点。身为‘天降圣人赵嘉仁’的儿子,他知道老爹的确很厉害。赵逊的注意力忍不住放在‘当时皇子魏王越恺,镇守明州’这段上。
现在皇子们也各种劳动,十分辛苦,赵逊总觉得心里面有些触动。
看了风景,赵逊他们就休息下来。第二天,又有一些人到了东钱湖这边,最后宁波府的检察院院长亲自来给这帮集结起来的检察官们训话。“这次出了不少案子,需要各位努力合作,一定要把这些案子给办好。”
这没头没尾的话讲完,大家都不明白是什么案子。不解的时候就听到院长问:“你们有人有宗教信仰么?”
没人说话。众人只是面面相觑。然后院长又问了一遍,“你们谁有宗教信仰么?”
一位兄台忍不住答道:“现在谁有宗教信仰,立刻就从官员里面开除。院长你这么问,是要我们怎么回答。”
立刻有人哄笑起来,这说法实在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院长却没笑,他严肃的说道:“我知道没人敢说自己信什么宗教,不过此次的事情却牵扯到不少宗教的事情。所以你们中若是有人觉得自己对什么鬼神有想念,就早点说。”
那位兄台听了之后,大声说道:“这时候谁退出,不就是承认自己要被开除么。我没有宗教信仰,我不要被开除。”
众人听了之后哄堂大笑,赵逊也笑了几声,然后大声说道:“我不信教。”
院长被这么抢白,却也没有发作。他说道:“那就换个说法,凡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举手。”
哗的一下,众人都举起手来。看了这帮人都做了表态,院长让他们放下手,然后说道:“那我就希望诸位能够用行动证明你们的态度。接下来就给你们介绍情况。”
介绍情况花了一上午,原本众人还都有笑容,后来脸色凝重,再无笑意。院长只是稍微说了点,大多数介绍都是好几个人轮流讲述。最后这帮家伙被告知,他们每个人都会分配到各个不同的案件中。
这没头没尾的话讲完,大家都不明白是什么案子。不解的时候就听到院长问:“你们有人有宗教信仰么?”
没人说话。众人只是面面相觑。然后院长又问了一遍,“你们谁有宗教信仰么?”
一位兄台忍不住答道:“现在谁有宗教信仰,立刻就从官员里面开除。院长你这么问,是要我们怎么回答。”
立刻有人哄笑起来,这说法实在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院长却没笑,他严肃的说道:“我知道没人敢说自己信什么宗教,不过此次的事情却牵扯到不少宗教的事情。所以你们中若是有人觉得自己对什么鬼神有想念,就早点说。”
那位兄台听了之后,大声说道:“这时候谁退出,不就是承认自己要被开除么。我没有宗教信仰,我不要被开除。”
众人听了之后哄堂大笑,赵逊也笑了几声,然后大声说道:“我不信教。”
院长被这么抢白,却也没有发作。他说道:“那就换个说法,凡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举手。”
第260 土地根本(四)
休息室里面有热饮料,也提供热水,让检察官们自己冲泡自带的饮料。赵逊接受老爹的建议,并没有喝碱性的茶。赵嘉仁建议赵逊等到四十岁之后再提高喝茶量。赵逊要了一杯果汁,然后就看到旁边的三十多岁的中年检察官往紫砂杯里面倾倒着热水,水中有枸杞翻滚。
对这么养生的做法,赵逊很是佩服,就和旁边这位打了个招呼。两人说了几句,准备离开吧台。只是转头看去,就见从审问室出来的检察官们三三两两围在不同的小桌旁边,赵逊和这位中年检察官坐在吧台旁边聊了起来。
赵子然啜饮一口枸杞红枣水,看着赵逊制服的肩章说道:“你在学校的成绩不错么。”
大宋检察官分为四级,由下向上分别是检察官、高级检察官、大宋检察长。这三级检察官数量逐级减少,到了最上一级,就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大宋总检察长。赵逊和赵子然都是检察官,不过两人的年龄却有十岁的差距。
“年级第三。”赵逊笑道。
“哦。很不错么。”赵子然应道。
赵逊也干笑一下,年级第一是她老婆,提起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心理压力。所以赵逊把话题换到眼前的差事上,“你觉得和尚们为什么这么凶残,打瞎一只眼,这是要警告别的和尚?”
“也许只是情绪激动,失手打成这样。”赵子然语气比较淡定。
“失手打成这样?”赵逊眉头皱了起来,至少他没见过他老爹会失手,周围的人也没失手到如此凶狠结果。赵家人会杀人,却不会对人实施酷刑。
“打人的和尚心中也会害怕,杀人要偿命。”
“若是如此,不就该偷偷把告密的和尚杀掉,装进麻袋后沉尸。”
听赵逊对这样的行动说的这么流畅,赵子然忍不住苦笑一声,“我也起诉过一些杀人犯,我发现他们每次都会说,他们杀人是被逼的。哪里有你那种理论上杀人的套路。”
赵逊第一次听人这么分析,立刻就有了兴趣,他连忙问道:“区别在哪里?”
“你没当过兵吧?”
赵逊连连摇头,“没有当过兵。”
“你说的那是要除掉人,和尚们是因为愤怒而打人,两边不一样。”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打人的和尚乱了方寸?”
聊了一阵,就有人叫大家一起去听接下来的案情介绍。赵逊把果汁一饮而尽,跟着众人进了大会议室。大会议室里面继续讲述案情,负责此事的高级检察官讲述道:“这次前来报案的和尚举报的打人的和尚已经逃走,上头让我们撒网在各个寺庙里面审问。有问题的和尚名单已经有了,诸位来这里的主要工作就是这个。”
“一共有多少要审问的和尚?”有人问。
“有问题的大和尚至少有一百三十多人,宁波这地方和尚不少,可以被审问的低级和尚大概有一万。”
赵逊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下半边脸,他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为什么要集结这么多检察官。如果真的把上万低等和尚一个一个审问过来,在场的这百十号检察官得忙活一个月。就赵逊的经验,审问那当做主要目标的一百多关键和尚也不容易。一天两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负隅顽抗的家伙开口。
“和尚们到底有什么不法?”又有下面的检察官问。
负责召开会议的高级检察官大声应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不法,就得看诸位能够审问出什么。所以我们在之前就问过诸位,你们中有没有人信神佛。如果你们有人信,现在就立刻退出。”
赵逊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信神佛如此重要,但是他闭嘴不言。从现在看,上头是要对宁波的和尚们痛下杀手呢。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这帮人就被带去宁波,开始对宁波的和尚们调查审问。
宁波虽然不是当年‘南朝四百八十寺’的局面,也有好几座非常有名的寺庙。官府大规模行动之前这些寺庙还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幸免,等军队围住寺庙,把和尚带出去问话。方丈、住持等大头目都懵了。
作为地头蛇,和尚们也立刻去找人询问。从宁波检察院那边得到的消息,此次派来搜查的都是外地借调过来的检察官和部队,本地人反倒没有用。得知这个消息,各个寺庙的方丈住持都忍不住骂起来,“这帮家伙平日子吃我们喝我们,到了此时反倒不管用。”
骂归骂,和尚们却也无可奈何。到了晚上,在宁波的一处住宅里,几个带着帽子的家伙聚集起来。现在新风气是留短发,和尚们只要两个月不刮头发,就有类似军人的短发。摘下帽子,几个短发家伙就开始互相交流情报。
“你们庙里被带走了多少人?”
“被带走了四十七人。你们呢?”
“二十二人。”
“听说是你们庙里的智空打瞎了人,才把事情闹出来的。那个智空现在可在?”
“已经安排他去避避风头。这厮毕竟是上上一任方丈的儿子,本来是想让他管农田,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靠不住。”
“你们把他抓回来交给官府不就好了。”
“就他那性子,落到官府手里,只怕就敢攀咬别人。”
……
各个寺庙交流完消息,这边就散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长发和尚化妆后到了当地地主家里。见面之后,和尚说道:“阿弥陀佛,查施主,此次的事情看着紧急,今年的供奉等此事过去再说。”
“晓得!晓得!”查自庸连连点头。他信奉佛教,见到朝廷逼迫和尚们的土地纳税,就‘买下’天童禅寺手里一部分土地,实际上这些土地上的收成还是归天童禅寺所有,只是经营者由和尚变成查自庸。交税也由查自庸承担。
和尚们到处联络,得到消息的方丈们心情也轻松了一点。虽然不知道上头到底准备怎么追查,至少大家不至于被弄到措手不及。
和尚们轻松,检察官们就不轻松。至少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查出什么来,至少不是能够给和尚定罪的事情。那些低端和尚们承担的都是苦差事,吃得饭少,干的活多。也许是注意力都被这些事情占据,和尚们并不知道上头的高端和尚都在做什么。只是知道高端和尚们都挺忙。
连着审问几天,赵逊只觉得脑子都懵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赵逊卖了酒,让食堂炒几个荤菜。正好看到赵子然,赵逊就邀赵子然过来一起吃。赵子然过来之后,从包里掏出一瓶酒放在桌上。看得出,大家都想喝两杯,放松一下。
先上来的是油炸花生,花生早就炒好,铲一盘过来就行。两人也不用别的菜,就着花生就喝了起来。赵逊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嚼后咽下,喝了口酒,就感叹道:“我本来以为和尚们都花天酒地,现在看大多数和尚过的很不怎么样。便是种地,也不会这么惨。”
赵子然点点头,“是。我也以为什么妖道妖僧,各种都是坑蒙拐骗,会很有钱。”
又吃了一口油炸花生,赵逊叹道:“这就跟咱们大宋一样,能被朝廷派出去的都不是一般人。能被各个家族派出去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就得靠这些人。”
赵子然眼睛一亮,“你说得对,咱们是不是找错人了。那些留在寺庙里的和尚知道什么,得找那些游方的和尚。”
赵逊一愣,思索片刻才想明白赵子然在说什么。这下赵逊心中翻腾,这些道理都是他从老爹那里或者从比较早给老爹当秘书的赵若水那里听来的。然而听了这个道理,却没能够善加利用,赵逊心中很是沮丧。
赵子然找到了新的思路,心中欢喜,按照新思路说道:“再问和尚的时候,我们就加一个问题,谁是庙里的游方僧。”
“好。”赵逊虽然沮丧,也只能这么继续下去。
第二天开始,赵逊就开始增加问题。到了晚上,他按照约定和赵子然再次碰头,两人把白天审问时候得到的消息拿出来比对,几个名字重叠起来。赵逊叹道:“你觉得上头所说的一百三十几号人里面,有没有这些人?”
赵子然摇摇头,“不知道。咱们也许该请上头问问才好。”
赵逊本来不想费这个事。不过是一些和尚的消息,赵逊随便一个电报,别说得到和尚的消息,就算是赵逊要把和尚们下狱,只怕也能做到。但是转念一想,赵逊还是觉得自己不要这么张狂,不过是几个和尚而已,犯不上让‘皇子赵逊’出面,检察官赵逊就应该能解决这件事。
想到这里,赵逊就问赵子然:“咱们怎么请上头?”
“我去吧。”赵子然把事情揽在自己这边。
再过一天,两人又碰头。赵子然一脸的遗憾,坐下之后就告诉赵逊,上头听了赵子然的建议之后毫无兴趣,只是让赵子然好好审问。
“上头到底怎么想的?”赵逊有些不明白。
“他们是怕咱们泄漏名单?”赵子然给了个答案。
赵逊也有些怒了,他不爽的说道:“不给名单,咱们怎么抓重点。一群刨地的和尚知道个屁。”
赵子然也觉得这里面有些猫腻,这次动静这么大,肯定是要弄出点啥。但是这么搞,等于是让大家瞎折腾。谁知道里面都有啥重点,也许大家干的事情都是白费气力。
找不到重点,赵逊觉得很是不爽,晚上躺在床上感觉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一阵,赵谦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游方僧且不说,这些低端和尚日子这么苦,他们肯定也想出去化缘之类,以捞点好处。这些私自出去的家伙总是比不出去走动的和尚们知道的多些。
想到这里,赵逊就盘算起明天该怎么审问,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到了第二天,赵逊再次换了思路,再询问一番,除了游方僧,果然找出几个比较不安分的低端和尚。询问中却看得出,同为低端和尚,乖乖受苦的低端和尚很乐意出卖那些不老实的低端和尚,反倒不敢得罪高端和尚。
赵逊本想立刻把已知的不安分低端和尚叫来审问,却想起头几天的经历,最后还是决定先走完流程之后再另外把那些家伙叫出来审问。
原本计划里面是每个检察官审问三个和尚,按照除法计算,一百检察官审问一万和尚需要一个月。现实中审问速度明显比较快,一天大概能审问五到六个和尚。十几天就完成了审问。
赵逊已经积累了好厚的一份单子,接下来却不是让赵逊再询问,反倒是上头把赵逊等检察官叫去,一个一个询问他们此次办案的经过。赵逊看着有问询人员,有记录人员,这心里面还有些惴惴。
全部回答完问题,赵逊又讲了自己的思路,上头的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评论,只是记录、询问,把赵逊的办案思路给记下来。
等出来之后赵逊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对,难道此次目的并不是单纯的要审问和尚,其实也是现在选拔有能力的检察官不成?
再等下来,也没有人给他们有关检察官选拔的答案,只有一众互不认识的检察官们按照拆分原则两人一组分成了五十几组人。让检察官们根据之前的判断做深入调查。赵逊觉得自己也许猜对了方向,就找了赵子然做搭档。
两人把手里的名单交叉比对之后,找出了二十几个不老实的低端和尚。把他们专门给提审出来。赵子然建议道:“咱们在审问间里面的墙上挂几条锁链。”为了增加威慑力,
“这么吓唬人合适么?”
“既然是不老实的和尚,那就见过点事情。没有这些铁链恐吓,他们只怕更不老实。”
“咱们并不主张刑讯逼供。”
“咱们知道不主张,但是和尚不知道。”
“咱们知道不主张,但是和尚不知道。”
第261 土地根本(五)
“官家,二皇子审问和尚的法子很不错,抓到了要点。”
“且不说赵逊的身份,若他是肃奸委员会的人,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对他。”
“他会被列入重点培训对象。”
“……肃奸委员会的制度已经这么完备了么?”
“这是当年官家下令建立的制度。”
……
君臣之间的对谈非常坦率,刘宠并不害怕赵嘉仁高兴或者不高兴,肃奸委员会本就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部门。
赵嘉仁本来也不是要和刘宠开联欢会,他问道:“宗教管理委员会的人选,你那边有人选没有。”
“我们这边的人都觉得宗教是商业骗子,派人去的话都只想着要铲除骗子们。不过……官家,我们肃奸委员会里面有些人喜欢佛经和道德经,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他们的确不是宗教徒。”
赵嘉仁微微一笑,在21世纪的时候,他认识许多对于宗教典籍非常熟悉,有很深刻理解的人。这帮家伙大多是喜欢思辨的些唯物主义者,对他们来说,阅读宗教典籍和读唐诗宋词一样。带着这种‘怀旧’的性情,赵嘉仁笑道:“宗教典籍是一种文化。喜欢文化、宗教信仰、宗教活动本就不是一码事。他们分别是思想活动、精神逃避、商业活动。”
刘宠听了‘宗教典籍是一种文化’,心中十分喜欢。他爹刘景文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官家就是官家,他们的能力并非文化人,赵嘉仁是个例外。刘宠觉得他爹说的非常对。但是刘宠并不想拍马屁,他继续此时的话题,“官家,未来宗教管理委员会的人员会从这些检察官里面选出来。以后这个部门归司法部管?”
“不归司法部,难道还归文化部?”赵嘉仁反问。
在大美利生活了一些年,赵嘉仁发现大美利坚很多制度非常合理。譬如大移民局归司法部而不是议会或者国务院管理,因为大美利坚认为移民是个法律问题,而不是感情或者道德问题。有珠玉在前,赵嘉仁也觉得宗教管理是个法律问题而不是感情活着道德问题。
赵逊并不知道自家老爹的看法,他正在履行自己的职务,从不安分的低端和尚那里获得消息。既然不安分,就不肯说实话,一定的强迫手段也是必须的。皮鞭烙铁辣椒水老虎凳并不合适,大宋是文明国家,审问就使用了绳艺。猴子摘桃,仙人指路,金鸡独立,一飞冲天。和尚们的身体被绳子捆起来,进行各种伸展,让肌肉骨骼长时间承受痛苦酸麻等感受。有些和尚最初还因为麻痒而咯咯哈哈嘿嘿的笑,随着时间的持续,他们开始哀嚎,哭泣,求饶。不管这些家伙们如何鬼哭狼嚎,负责人都不管不顾,只等着时间到了之后再说。
净空大和尚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念经,这么多年下来,念诵经文根本不用脑子,自然而然的就能念诵出来。嘴上念着经文,大和尚心里想念的是他的相好。相好是大和尚从青楼里买来的,之后净空在宁波购置了一处宅子,把相好的养在里面。若是按照以前,每隔五六天,他就要和相好的见面。那温香玉软,简直胜过极乐世界。但是现在外面风声紧,净空大和尚都半个多月没见过相好的。心中着实憋着一团火。
等念完了经文,就有小沙弥跑来禀报,“大师,被抓走的定念师兄回来了。”
“叫他过来。”净空大和尚命道。
没多久,就见定念和尚迈着奇怪的步伐走进来。净空皱着眉头问道:“官府给你上刑了?”
“……是。”定念哭丧着脸说道。
“那你说了什么没有?”净空大和尚语气严厉的问。他已经从被放回来的和尚那里知道,官府询问的就是大和尚们有没有各种恶行,明显不怀好意。
“我什么都没说。”定念连忙答道。
净空大和尚也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你休息两日,明天就到武夷山的禅寺给我送个信。”
“这……”定念一副不想去的模样。
“你不想去么?”定念大和尚冷冷的问。
“去,去。”定念连忙答道。
等定念下去,净空觉得早就该把定念这样干办许多事情的家伙送去外面。留在宁波就是个是非之地。
安排了定念的事情,净空大和尚就前去见了方丈。方丈和净空大和尚在蒲团上坐下,便叹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官家为何不念些香火情。”
天童禅寺一直觉得自己和赵嘉仁赵官家有很深的渊源。除了当年赵官家修建灯塔的时候,天童禅寺也帮着赵官家募款之外。赵官家的岳母可是偷偷带了女儿听赵官家与当时天童禅寺的方丈打机锋。若是一般人物,有这样的关系,总得给天童禅寺几分颜面。然而这位赵官家却根本没有如此。
净空大和尚说道:“方丈。我等不若就将此事讲给那些香客听,让大家知道官家凉薄。”
“……我也想过如此。只是怕香客们不敢到处去讲。”方丈说完之后又是叹气。
净空大和尚心中也是无奈。若是普通的官家,定然不肯名声受损。偏偏赵官家乃是马背上的皇帝,那篇‘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三十年前读这个偈子的人大多觉得在鄂州一战杀了一万多蒙古人的赵嘉仁有点轻狂,三十年后的现在,赵官家每年斩杀几十万夷狄,已经没人敢评价这个偈子。
最后净空大和尚说道:“方丈,官家也许只是想收回土地。我在想,我们其实可以和官府商量,我们也派人租了农场的土地去种。干脆就建立一个天童农场。”
方丈呆了呆,他没想到净空居然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只是想了片刻,方丈立刻就否定了这个建议,“我等一心向佛,断然不能如此。”
不管净空大和尚怎么劝说,方丈都不答应,只能悻悻的离开。一想起求佛之心,净空大和尚心中就有气。他能混到大和尚的位置上,当然有求佛之心。但是净空大和尚觉得有求佛之心并不等于真的要严守清规戒律,真正能够坐化圆寂的和尚能有几人。前辈禅宗的和尚们说的有道理,什么叫做修行,就是吃饭、干活、睡觉。兴办一个天童农场,让低端和尚们在里面劳动修行有什么不好。
想来想去,净空大和尚心中突然有了想法,他连忙派人去请几位代持土地的香客之一的查自庸。查自庸趁着夜色进了天童禅寺的侧门,见到了净空大和尚,他连忙问道:“方丈可否安好?”
净空大和尚合十答道:“方丈安好。阿弥陀佛,多谢查施主挂念。贫僧此次请施主前来,要说的是想请施主出面,响应朝廷号召,兴办农场……”
查自庸听着净空大和尚的话,越听越是讶异。等大和尚讲完经营思路,查自庸连忙说道:“此事只怕得方丈答应才行。”
“查施主,你觉得我这谋划可有问题?”
“……这,听起来没什么。只是动用僧人种地,是不是有碍观瞻。”
“不妨,可让僧人留发修行。”
“……方丈会答应么?”
“方丈定然不会答应,但是天童禅寺本就不是方丈的私产,而是修行之人的庙产。不这么做的话,施主觉得天童禅寺以后可有出路。”
查自庸不吭声了。就算是和尚一天只吃半斤米,天童禅寺里面三四千和尚,一天也得两千斤米。一年得七十万斤米。加上别的许多支出,光靠香火钱,非常难以维持。若是有个农场,便可以自给自足。但是和尚办农场,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最后查自庸含含糊糊给了个答案,离开了天童禅寺。
第二天下午,赵逊就得到了从天童禅寺发来的消息。看到查自庸的名字,赵逊立刻想起看到的资料,那些和尚庙为了自己不交土地税,就把土地卖给一些香客。查自庸就是其中之一,一共买了大概五千亩地。光是这个土地面积,就算是大地主了。而且这位查自庸颇有经营的能耐,这些土地经营的还算不错。
所以赵逊立刻就前去找了负责人,问道:“我们可否对查自庸这样的家伙收重税?”
此次的负责人想了想才问道:“你们想断了天童禅寺的收入?”
赵逊答道:“没了收入,这帮人才会真的乱起来。再说天童禅寺这么转移财产,本来就该整顿才行。”
“此次是要你们查出那些和尚们如何不法,而不是让你们想办法把和尚们一步步逼死。要是上面是这样的打算,哪里还用这么劳师动众。几个税务官就能整的帮和尚嘎嘎的。”
从负责人那边离开,赵逊找了赵子然喝酒。自然就说起现在的工作。赵逊觉得完全无法理解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摆明了要收拾和尚,却又遮遮掩掩的。直接让庙里破产不好么。
赵子然也觉得很是不解,不过赵子然却劝赵逊,“上面既然这么讲,想来有其道理。”
赵逊并不认同,他说道:“上面总得把他们想干什么说清楚吧,让我们这么瞎干,心里面总是不舒服。”
赵子然笑道:“哈哈。赵兄弟,你这脾气比我这宗室的还大。”
赵逊听了这话,心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原本没想到赵子然居然是赵氏宗亲,就如赵逊也不会讲他是赵官家的二儿子一样。所以一个宗室可以觉得平民比宗室还嚣张,皇室的赵逊自然觉得他有权这么想。而且赵逊也不觉得自己嚣张,他只是想知道上头到底想怎么解决问题。让他跟蒙着眼睛的驴一样走,赵逊非常不开心。
“赵兄弟。”赵子然继续说道:“你且不用着急,上面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该说的时候就会说出来。若是不想说,他们就不会说。你生气的话,只会让上头觉得你不可靠。”
赵逊也知道赵子然说的有道理。不过即便知道如此,赵逊也很不高兴。他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被人操纵的感觉,特别是做无用功的感觉。
带着这样不开心的感情继续办案。赵逊很快就审完那帮不安分的低端和尚,接着就是新的案情总结。等到讯问人员把赵逊叫进去询问,赵逊十分流利的把自己审查的结果给讲了出来。
“和尚们就跟封建领主的组织方式一样,采取的是效忠和保护的模式。那些低端和尚向高端和尚效忠,然后混口饭吃。虽然和尚本身有选择不当和尚的机会,但是当了和尚之后,就不怎么愿意退出……”
赵逊不得不承认,他本以为和尚是山大王,其实仔细看来,并非如此。如果没有官府的允许,寺庙根本没办法生存,只要官府稍微用点力,就有几十种上百种手段让寺庙鸡犬不宁,僧不聊生。
这是赵逊最近有点认识的问题,也是他很不以为然的问题。上头如果不是要解决和尚,那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追查和尚们的不法事件。
听了赵逊一些带情绪的发言,负责询问的人不的不提请赵逊,“赵逊同志,现在要的是你对和尚行为的判定。不是让你对这次行动发表意见。”
也许是抱怨了一番,赵逊答道:“和尚们完全是商业行动,就是骗钱,积攒钱财,然后把钱财营运生利息。每个大和尚都有自己的群体。”
这是赵逊最近有点认识的问题,也是他很不以为然的问题。上头如果不是要解决和尚,那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追查和尚们的不法事件。
听了赵逊一些带情绪的发言,负责询问的人不的不提请赵逊,“赵逊同志,现在要的是你对和尚行为的判定。不是让你对这次行动发表意见。”
也许是抱怨了一番,赵逊答道:“和尚们完全是商业行动,就是骗钱,积攒钱财,然后把钱财营运生利息。每个大和尚都有自己的群体。”
第262 土地根本(六)
一百多名检察官聚集在一起,大家自然而然的谈论起自己的办案经历。有些人发现和尚其实根本没有诚心礼佛,对此很是不爽。有些人发现大多数和尚们并非男盗女娼,对此非常讶异。还有些检察官属于猎奇向,对于没遇到传说中的妖僧感到遗憾。
赵逊沉默的听着大家的评价,和尚们也是正常人的事情同样让赵逊觉得讶异,但是了解到这些之后的赵逊就开始不爽起上头并没有告诉大家到底要怎么处置和尚。如果只是把大伙给叫来花费这么一番功夫,那可就太不把检察官当回事。
正在想事情,就见负责人快步走了进来。一众检察官们连忙做好,看着负责人站到了讲台上。
“诸位同志,大家辛苦了。今天开会,我要向大家说明为何要这么劳师动众。”负责人开门见山的说道。
听了这话,包括赵逊在内的检察官们都端正的坐好,以至于下面传来一阵桌椅的响动,
“这次官家交代,要在法务部下建立一个宗教管理委员会。管理宗教自然得了解宗教,诸位的工作就是了解宗教活动。另外,还有彻底剥离寺院的田产。不管是什么宗教都不允许和土地国有的政策对抗。”
赵逊明白废了这么大力气到底是为啥,所以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若是如此,何不早点向大家说明。但是转念一想,赵逊就有点明白过来。法务部下的宗教管理委员会中的重要干部一定会从现在这批人里面选拔,那些位置一定是升迁。若是早点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争抢。身为政法学院的学生,赵逊监国许多激烈竞争。有实权的位置太少了。
谈完了基本情况,负责人告诉一众检察官。按照规定,大家此次集体行动会记入档案。如果有人想到新成立的宗教管理委员会工作,就可以开始提出申请。
散会之后,众人的情绪不仅没有平静,反倒更激动起来。赵逊并没有卷入到对官位的渴望中去,他对自己的人生憧憬是他那位‘神农再世’的大伯赵嘉信。成为一位有卓越造诣的专家,校长,又是一位皇族。那是无人可比的清贵生活。
离开会场,赵逊走着走着就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有查自庸的案子。想到那厮勾结和尚对抗朝廷,赵逊就觉得不能放过他。
“赵逊,等等我。”身后传来赵子然的喊声。
赵逊放慢步伐,赵子然很快就追了上来。走在赵逊身边,赵子然笑道:“看来你是不想在宗教管理委员会当差主事。”
“没兴趣和信鬼神的人在一起。”赵逊淡然答道。
“我有兴趣管理这帮家伙。”赵子然坦率的说道。
赵逊扭头看了看赵子然,他有点难以理解赵子然的心态。和一群嘴上神神叨叨的骗子在一起都什么好期待的。然后赵逊就问道:“为了这么个官,犯得上这么委屈自己?”
“我都三十多岁,就算是这次混上高级检察官,也不过是在一个中级检察院做事。我干够那种别人分派给我的差事,我也想做点能够给别人分配差事的位置。”
听了赵子然的解释,赵逊没有说话。他非常能够理解这样坦率的欲望,谁都想能够发号施令。
“我想让你帮我一下。我觉得只要把查自庸手里的那些寺庙的土地给解决,我就能选上。”
对赵子然的要求,赵逊立刻应道:“你就算不办,我觉得真心想和你争的人也不多。”
“我知道你讨厌和尚道士,可喜欢权的人多的很。”
“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地位,得看点天意。”
“赵逊,你帮还是不帮?能把那些秃驴的地给弄平,你难道不开心么?”
赵逊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赵子然,然后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念了一句李太白的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赵子然眨巴着眼睛看着赵逊,片刻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求你相助。”
查自庸坐在土地局大厅里面,等着办农场申请手续。没等工作人员接待,就见几名穿着制服的男人围上来问道:“你是查自庸么?”
“……是。”
“跟我们走一趟。”
几分钟后,捆的结结实实的查自庸就被装进一辆马车带走了。
阴暗的通道两边有些房间,里面一些和尚被捆的结结实实,鬼哭狼嚎。看到受刑的和尚,查自庸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对,他当然知道自己与和尚们的关系。
被带进走廊尽头的屋子里,查自庸被松了绑,推到桌前坐下。对面的人查自庸并不认识,而负责审问查自庸的赵逊与赵子然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赵逊先开口了,“查自庸,我希望你能够把你手里的土地卖给官府。”
“什么?”查自庸呆住了。
“我们知道那些土地都是和尚的。我们不想为难你,所以就告诉你,根据合同法,私下订立的土地所有权转让是违法的。土地既然在你名下,你想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情。那帮和尚就算是拿着拟签订的任何东西去告你,都没办法让法院立案。”
查自庸懵了,这番话的大意他明白了。这帮人就是让查自庸把土地卖给官府,官府保证查自庸能够黑吃黑。既然明白了这些,查自庸只觉得官府的人所说的简直是大笑话。若是这么干了,查自庸以后还要不要在宁波府混了。提起查自庸,大家都会说他是个侵吞佛祖财产的人。坏了名头,以后就只会被人戳脊梁骨。
赵子然换了个角度问:“你是不想干,还是不敢干?”
查自庸连忙陪着笑说道:“两位官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看着这个负隅顽抗的家伙,赵谦让人带了两名和尚进来。经过几次绳艺调教,和尚完全呈现瘫软状态,是真的被拖上来的。查自庸一看和尚的脸,就知道事情不对头。这两个和尚都帮方丈带过有关土地的话。
肉体折磨让和尚们的精神也差不多崩溃,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反抗,直接指认查自庸与方丈勾结,试图欺骗官府。等和尚又被拖走,赵逊对低头不语的查自庸说道:“查员外,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懂法,不管你懂不懂,我都给你讲述一下合同法与土地法。任何与土地所有权有关的合同,都必须由官府认证。官府可不管你们背后有什么猫腻,官府只管官府认定的土地所有人是谁。那些土地是你的,卖土地的钱都归你所有。”
赵子然跟着劝道:“你包庇和尚,欺骗官府,已经是犯了大罪。不过我们给你一个机会,你把土地卖给官府,这件事就两清了。至于你拿着钱留在宁波,或者是离开宁波到其他地方,我们通通不管。”
听到这里,查自庸已经有些两股战战,额头冒汗。他哀求道:“几位官人,你们为何要和我过不去?”
“我告诉你,我们没有和你过不去。我只是和那些贼秃们过不去。”赵逊对查自庸说道。说完他转头对行刑官说道:“把这个人带下去挂几个小时。”
十分钟之后,查自庸就在走廊两边与和尚们一样接受了绳艺调教,查自庸被绑了个灵猴献桃的姿势。最初查自庸下定决心一定不喊不叫,保持一个虔诚佛教徒的尊严。十分钟之后,查自庸就开始叫唤起来,然后就没有停下来。
又过了几个小时,查自庸被马车送回家。查自庸被搀扶进家的时候,抬眼就看到自家花园里面秋千上的粗大麻绳,他心中恐惧,忍不住就惊叫起来,“把那个绳子解下来拿走,解下来拿走!”
几分钟后,查家人围在查自庸身边,听着他讲述了自己被官府抓走刑囚虐待的事情。众人得知自家竟然被官府盯上了,连忙开始找人。查家在宁波也颇有人脉,也有些子弟在宁波做官。听闻族里有人被整,哪里能够置之不理。立刻有人就前去追查此事。
赵逊和赵子然这两个罪魁祸首很快就被查出来,几名宁波本地官员很快就前来拜访。见到了赵子然之后,官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听说赵检察官还是宗室,你这么做事是不是太给官家脸上抹黑。”
赵子然哈哈一笑,“几位,别拿这个吓我。看看官家的圣旨,赵氏宗亲没特权了,赵氏宗亲也被解放了。我们以后都是凭本事吃饭,我做检察官也是上学、考试、毕业,分配工作。这和赵官家毫无关系。我看你们也都姓查,若是真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在意宗族,查自庸敢公开对抗土地国有制度,你们就是背后给他撑腰的人。”
“你胡说什么!”几个查姓本家官员气急败坏的喊道。
赵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好戏,心中觉得这就是他为什么想学他大伯的理由。官场的破事太多,杭州这个天子脚下的城市好歹还有规矩。到了地方上,各路地头蛇们就嚣张起来。同样是和尚,杭州周围的寺院早早就解决了土地问题,现在包括和尚庙的土地都归国家所有。然而距离杭州不过五百里远,宁波就有人敢给和尚当保护伞。
就在赵逊心中盘算局面的时候,这帮宁波官员已经争辩不过赵子然。和检察官争辩可不是容易事,赵子然的口才其实并不特别出色,但是赵子然抓住土地国有制度,就足以让官员们抵挡不住。
抵挡不住的官员们却也不肯乖乖认输,便对赵子然恶狠狠的威胁几句。大有要赵子然‘路上小心点’的意思。
赵逊忍不住咋舌。这特么哪里是官员,明显是地痞流氓么。看了赵逊如此大大咧咧的表现,原本没来得及针对赵逊的官员转了矛头对明显高高在上的赵逊,一个年轻官员指着赵逊说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宗室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给我小心着。”
这话让赵逊想起中学时候‘放学后在厕所等我’的威胁,因为意气相争而打架,赵逊还被老爹给揍过。回想起过去,赵逊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检察官么?”
看到赵逊根本不怕,那个年轻官员眼睛蹬得溜圆,大声喝道:“威胁你又怎么了?”
说完,还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赵逊盘算着自己要是动手把这厮给揍了,会不会算是破坏秩序。毕竟对方没有动手,而是在耍泼皮。这就不好给定罪。
然后就见赵子然站起身,对查家的人说道:“你们也回去劝劝查自庸,不要再负隅顽抗,老老实实把和尚的地给卖了,卖到的钱都归他所有。”
那个泼皮干部见赵子然竟然根本不在意收拾了查家人,上前当胸就给了赵子然一掌,打得赵子然一个踉跄。赵逊这下觉得时机到了,一个箭步上前,赵逊上去就给了那个查家的家伙来了个窝心脚。
打架的事情过去了五天,处理结果下来了。赵逊和赵子然都被记过处分,那几个查家的官员统统停职处分。和赵逊想的一样,虽然记过处分,上头却没有停止赵逊两人的差事。这就让赵逊充满了信心。查自庸的事情绝不能这么善罢甘休。
既然已经先招呼过了查自庸,也得让查自庸歇一阵子。于是赵逊就让人将查自庸的老婆和儿子带来。这娘俩经过通道的时候,和尚们都已经审完,所以通道里面黑沉沉静悄悄,有种很阴森的感觉。
在走廊尽头的屋子里,赵逊请两人坐下,接着就告诉两人,“按照规定,你们可以在拿到授权的情况下出售土地。我听说查夫人因为和尚的土地不高兴了好一阵子了。把这些滴卖给官府,你们拿到的钱就能弥补你们的不开心。”
“真的么?”查自庸的儿子眼睛有些发亮。
赵逊没有去看这个插话的青年,他继续问查夫人,“这些土地就是你们手边的钱,卖了地,钱都是你们的。不卖,你们还得养着这些地。何去何从,查夫人应该能明白。”
第263 土地根本(七)
查自庸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的痛楚。前来检视的大夫们觉得查自庸身上伤的不重,很直连破皮都没有。却不知道官府手段毒辣,查自庸感到疼痛的地方也不是被捆绑的地方,官府把查自庸给整出了内伤。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查自庸也感受到了精神上的痛苦。他的儿子坐在床边,一个劲的劝说查自庸私吞了寺庙的土地。从这兔崽子的言谈中听出,他觉得爹娘礼佛的钱是剥夺了本该留给他的钱。
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下,查自庸终于软绵绵的喝道:“住嘴!”如果身体没有问题的话,查自庸的怒喝一定又亮又脆。然后查自庸用尽力气说道:“……做人得有担当,若是走在街上不能心中坦荡,便是有数不尽钱又有何用。”
查自庸爹儿子见老爹发怒了,也不敢说太多。只是心中腹诽,正是因为没有数不尽的钱,所以才不能走在街上心中坦荡。然后查少爷就把目光投向他老娘那边,老太太还是向着儿子,见丈夫发怒,她开口劝道:“官人,就凭咱们家,大概守不住那些土地了。你不如把地交还给天童禅寺,也落得清静。”
一听老娘这么讲,查自庸的儿子登时露出焦急的神色。若是真的把土地还了,查家还怎么发财。
听了老婆的建议,查自庸心中烦躁,他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不用多话。我自有想法。”
查家正在为那些土地较劲,制造出这些压力的检察官们则在吃晚饭。赵子然端着酒杯对赵逊说道:“也亏得你这么有耐心。”
赵逊端起酒杯和赵子然碰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就是这个脾气。”
这话就是敷衍了,赵逊知道自己的脾气。他并不太喜欢这样充满斗争和算计的日子,大伯赵嘉信过的日子才是赵逊羡慕的清贵人生。只要身在官场,就感觉到里面的魑魅魍魉。哪怕是土地国有这样从立意到实践都极好的事情,也需要许多一点都不光鲜的手段。赵逊现在是捏着鼻子坚决执行。
赵子然把酒喝光,然后叹道:“若是能强制用土地国有的手段就好了,我等就不用这么麻烦。”
赵逊也曾经问过老爹这个问题,现在听别人这么讲,赵逊叹道:“这等事情却也没办法,若是朝廷强行收地,现在大宋早已经杀的血流成河。”
赵子然当然不知道600多年后的‘新中国’是如何采用激烈的手段完成了土地国有制,却也能明白赵官家若是莽撞的强行收地,且不说那些地主,便是普通小百姓也得起来反抗。贾似道搞公田改革,也得制定‘非官员家族的民众们拥有两百亩地’的规定。
听赵逊说的有道理,赵子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没有多说什么。
赵逊的老爹赵嘉仁此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对肃奸委员会的主席刘宠说道:“你担心和尚们若是没了来源,就会祸害社会。我觉得你小看了百姓。百姓们才不会对落水狗客气。”
“官家觉得不会有冲突?”
“社会每时每刻都有冲突,所谓朗朗乾坤可不是所谓什么矛盾都不发生的世界。这得多狂妄或者多无能,才会期待什么都不发生。”
刘宠觉得赵嘉仁没明白他的意思,就继续解释道:“官家,我是觉得现在大宋得有十几万和尚,若是可能的话,还是应该对他们善加利用。”
赵嘉仁忍不住笑道:“哈哈,发配和尚到边疆么?”
“有何不可。”刘宠当即表示。他曾经奋战在祖国的河北,知道边疆是如何的需要人口。“和尚们不事生产,完全靠坑蒙拐骗为生,让他们填充边疆人口,不劳动就饿死。对大宋劳动者也是一种尊敬。”
“这个以后再谈。”赵嘉仁立刻终止了讨论。最近北方边境出了大事,他不想提及。
刘宠走后,理藩部长罗义仁前来。见到赵嘉仁之后就说道:“官家,可否挑选宁波等地懂佛法的和尚去天竺恢复佛教。”
同样是发配和尚到边疆,罗义仁的建议明显就靠谱的多。佛教在唐代玄奘前去取经的时候已经衰落,反倒如落日那样放射出炫丽的光影。紧随这样的炫丽的就是黑暗降临,西元九到十世纪,随着真神教入侵天竺,已经完全腐朽的印度佛教顷刻就在屠杀下崩解了。到了十九世纪,印度佛教已经在印度大地上消失了,连印度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块土地上还有这么辉煌的经历。研究印度历史必须从残缺的中国僧人留下的书籍中寻找记载。
罗义仁继续说道:“官家,从僧伽罗那边回来的理藩部人员写了报告,我送了一份给官家,不知官家可否看了。”
“没有看。”赵嘉仁爽快的答道。
这话完全没有打击到罗义仁,罗义仁干脆的做了简单介绍,“僧伽罗人也有信婆罗门的,但是还是以佛教为主。不过那边的佛教却是密宗。不知官家可否知道这次名词。”
“知道。”赵嘉仁回答的干脆。在21世纪,这些名词一点都不生僻。
“婆罗门是严格的等级制度,佛教则讲众生平等。所以我们理藩部就决定打击婆罗门,推行佛教。众生平等,那些僧伽罗人才能平等的给大宋当种植园工人。”
“……”赵嘉仁欲言又止。他其实想说,也许婆罗门那种等级森严,严守分际求来生转世到更高级别才是合格的奴隶。不过听罗义仁把僧伽罗人定义为工人,赵嘉仁就决定继续听下去。
“而且佛教还有个好处,信佛教的僧伽罗土兵组成的军队在讨伐天竺南部的时候,很鄙视天竺南部的婆罗门。这种鄙视倒是让僧伽罗土兵很能打仗。”罗义仁说到这里有点小激动。
赵嘉仁点点头。在21世纪,僧伽罗人在得到了充分的中式装备之后,剿灭了泰米尔猛虎组织,把叛军司令围住干掉。能在欧美的压力下取得这样的战果,足以证明僧伽罗人绝不是只懂得念经的软蛋。对于僧伽罗土兵痛宰天竺渣渣,赵嘉仁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我们需要真正懂佛法的和尚去帮助僧伽罗组建真正的大乘佛教。那小乘佛教太邪乎了,坚决不能用。”罗义仁最后说出自己的请求。
确定罗义仁表达完了他的想法,赵嘉仁问道:“罗部长,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正在被我们打击的那些和尚是懂佛法?”
“难道甄选不出来懂佛法的么?”罗义仁讶异的问。他从赵嘉仁的遣词造句中感觉到一些东西。
赵嘉仁解释道:“那帮人是把和尚当做一种谋生职业。佛法是一种信仰,从来不是一种职业。”
罗义仁听了之后连连点头,他果断答道:“官家,我会自己去找懂佛法的和尚。”
“你也不用去找了,我准备开一场大宋和尚与道士的会议,商讨大宋佛教与道门的事情。你到时候正好可以从里面遴选。”
“官家不是正在收拾和尚么?此时开会,合适么?”
“就是我在收拾和尚,此时开会才合适。和尚们未来的命运是什么,是生存还是毁灭,正好通过这次会议来弄清楚。道士也是一样。”
“景教和真神教呢?”罗义仁忍不住问。
“他们必须得毁灭。这个不用讨论。”
赵嘉仁并没有开玩笑,他下令司法部选择上百号可靠的检察官去收拾宁波的和尚,就是为了这次会议做准备。宁波各大寺院的方丈住持接到了让他们带领寺中高僧参加大宋僧道会议的命令之后,有些大和尚心中恐慌,生怕大宋官家把他们聚集起来一网打尽,也有些心中欢喜,觉得终于能够直面赵官家,有机会靠他们的口才去说服赵官家。
不管这帮人怎么想,他们都开始紧张的准备前去杭州的行程。此时,赵嘉仁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北方。直到接到卫生部的通报,所以在北方疫区的部队全部撤回,并且封锁了疫区到大宋这边的通道,赵嘉仁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身为医生,赵嘉仁知道鼠疫的厉害。医学界一直希望能够制作出鼠疫疫苗,也的确制作出了疫苗。但是这种疫苗的有效期很短,一般认为大概半年就会失效。赵嘉仁一个临床医生兼心理医生,根本没有能力胜过专业的免疫学专家。
既然没有鼠疫疫苗,大宋军队也只能撤退。在总结报告中,军队的描述十分悲伤。大宋军队可以耀武扬威的在阴山以北对敌人大加杀戮,但是面对鼠疫,也只能丢下数千个坟茔,抛下经营近十年的营地,全部撤回到阴山以南。
赵嘉仁并没有责怪军队的意思,他只能和农业部畜牧局和林业局的专家商议此事。虽然这帮人是专家,但是赵嘉仁发现实在是没办法指望专家解释发生了什么。最后赵嘉仁心一横,就开始了自己的论述。这个论述也不是完全瞎想,也有一些基础。
在21世纪的时候,在CCTV7耕战频道,赵嘉仁看过一期节目,里面讲的就是蒙古怎么对付沙鼠。沙鼠食量大,繁殖快。能把草连根吃掉。所以草地被整的成片灭绝。当时吃沙鼠的草原狼已经灭绝,最后当地人培养了狐狸吃老鼠,最后貌似有不小成效。而鼠疫就是通过老鼠来携带,由老鼠和人类之间的吸血虫子来传播。
赵嘉仁的解释很简单。鼠疫病菌一直在偏远的鼠疫存在区存在,那些鸟不生蛋的地方,人类本来是不去的。然而大宋在草原上进行了大规模的战斗,倒是人口变少,尸体变多。失去了牲口群驱赶的沙漠老鼠们开始肆无忌惮的繁殖,老鼠在流动的过程中带来了鼠疫。尸体培育出来的吸血虫则负责感染人类。
听了这些解释,那些专家们一个个说不出话来。他们的确没想到事情竟然还能如此。最后有人开口说道:“官家,所谓大战之后有大瘟疫。难道都是这个原因么?”
“是的。突然多出那么多尸体,哪里有那么多食肉和食腐动物去清理。秃鹰们可是时时刻刻寻找地上将死的目标,诸位多久没见到过秃鹰了。”赵嘉仁说道。一提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想起一张著名的照片,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蹲在地上,不远处一只秃鹰正在等待这个孩子到底死亡,然后就去美美的吃上一顿大餐。
“这么讲的话,岂不是鼠疫只会越来越大?”又有专家问。
赵嘉仁摇摇头,“这个倒不会。因为自然有其平衡。草原老鼠因为繁殖的快,它们率先大规模增长,导致了鼠疫流行。但是我们把老鼠看成庄稼,看成果实的话,丰收带来的是收割。收割庄稼和果实的是人类,丰年很容易让人类的孩子死亡率降低。收割老鼠的就是草原上的狼和小型食肉动物。”
“狼吃老鼠?”大宋专家们惊讶起来。
林业专家说道:“除了狼,还有黄鼠狼之类的动物吧。”此时他们到现在为止学到的东西终于被接续起来。
“官家,你觉得等狼吃起老鼠,又得几年才行?”
“大概得三年吧。也就是说,三年后,阴山以北的鼠疫大概就结束了。”赵嘉仁给了时间限制。
刚把这个会议开完,罗义仁送来一份报告,看了头两段,赵嘉仁就乐了。
‘……从佛教本身说,寺院已成为大封建主,僧侣腐化堕落,拥有土地财宝无数,戒律松懈,寺庙要求超出了民众的承受能力,所以被印度人民抛弃。在大乘佛教流行之后,他们开始向寺庙捐赠财物来换取功德。僧人不用每天出门化缘了。曾经刻苦修行的僧人开始贪图安逸,从各方面向社会习俗妥协。使佛教的声誉受到很大影响,民众对寺院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佛教获得民众支持,主要在于具有较为平等的社会观,没有繁杂的祭祀仪式。佛教的平等意识曾经对低种姓者产生过巨大的吸引力。商人和低种姓者通过信仰佛教来逃避婆罗门的压迫。而印度教兴起之后革除了婆罗门教繁琐的祭祀仪式,虔诚派、性力派等呼吁种姓平等、男女平等的宣传又博得了民心,佛教的优势便被剥夺……’
第264 土地根本(八)
和尚、道士。红袍,黄袍,青袍,黑袍,白袍。形形色色的家伙们接受了搜身之后,鱼贯进入会场。赵子然看着这帮家伙坐下,就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
该说什么,早就有计划。赵子然走到台子上对和尚道士们打了招呼,“诸位大和尚,诸位道长,本官名叫赵子然,是宗教管理委员会的副委员长。欢迎大家来到会场。”
这帮和尚道士至少也是个主持和观主,赵子然站在台上看下去,就见这帮人还算神定气闲,并没有露出恐慌的表情。然后赵子然说道:“诸位,宗教管理委员会想问问你们,你们主持的道观或者寺庙可否有什么神迹,可否有什么灵验。”
赵逊并没参加到里面,他已经受够了与和尚道士们纠缠。回到杭州的家,见到分离两个月的老婆孩子,赵逊完全沉浸在家庭温馨的享受里。然后他老婆在饭桌上讲了一个消息,不少人散播着迁都的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
这不是赵逊第一次听到此类说法,最多说法是官家想迁都江宁。除了江宁之外,重回汴梁是另外一个选择。所以赵逊问他老婆,“你带孩子去后乐园的时候就没敢问问我爹?”
“我觉得问了也没用。”赵逊的老婆回答的很干脆,就在赵逊准备一笑了之的时候,赵逊的老婆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单位已经接到了评估的工作。”
“要开始正式评估了么?”赵逊眼睛一亮。如果没有出现蒸汽车船的话,杭州的确是个很好的地方。水路交通枢纽,富裕之地。但是,有了蒸汽车船之后,杭州的地位就遭到了严重挑战。
从宁波回来,赵逊发现朝廷想夺回宁波的土地,除了土地国有政策之外,宁波是真的缺乏土地。宁波拥有非常好的港口,当地建设起通往港口的道路和铁路,增加了许多针对海运的商铺与工厂,也涌入了许多人口。港口道路工厂住宅不可能是空中楼阁,建设和完善这些都需要土地。官府使用国有土地的难度远低于征收私人土地。
一面麻利的照顾孩子,赵逊的老婆麻利的说道:“嗯。江宁有水路,汴梁居于中原的中心。当下大宋将四方蛮族几乎杀到绝种,定都中原就显出优势。”
夫妻两人通了气,这件事就暂且不再提。赵逊准备去见自己老爹时候,就将各种问题在心里面整理一番。然后他忍不住在马车里连连点头。最初的时候赵逊厌恶拷问和尚的工作,觉得上头根本不予说明,令人十分厌恶。之后得知要从检察官里面挑选出未来宗教管理委员会官员,赵逊觉得能够理解上头的想法。只是他根本没兴趣与和尚道士打交道,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即便如此,赵逊还是不明白朝廷为何针对寺庙的土地。寺庙上层超过一半的和尚过着‘酒肉穿肠过,财神心中留’的日子,朝廷有千种手段收拾那帮和尚。直到从老婆这里得到新的消息,赵逊觉得自己开始理解为什么要把大宋全国著名寺院道观的和尚道士集结起来开会,却坚持要将寺院土地收归国有。
到了后乐园,赵嘉仁不在。赵逊也不着急,他把自己从宁波带回来的特产给了老娘。秦玉贞就很高兴,东西是不是贵重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有这份心意。母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得知儿子也想看看赵嘉仁是不是在家,秦玉贞说道:“你今天是不用等你爹了,他说过了,晚饭都不用给他准备。”
听到这个,赵逊就起身告辞。当他老爹赵嘉仁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他极少会提前回来。看着儿子的背影,秦玉贞心中有些遗憾。赵逊有些继承了赵嘉仁刚毅果断,做事不拖泥带水的特点。但是也仅此而已。二十岁嫁给赵嘉仁,转眼就过去了三十多年。身为皇后的秦玉贞不得不承认,她的两个儿子很出色,却远没有达到他们老爹赵嘉仁同年龄的水平。想到这些,秦玉贞就回想起已经去世的婆婆陈太后。在教育儿子上,秦玉贞不得不有挫败感。
赵嘉仁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此时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他也只能苦笑。因为赵嘉仁其实并没有从陈太后那里接受太多知识与认知,他受到的教育和这个时代毫无关系。
没有心灵感应以及远程读心术的赵嘉仁此时正在看着一个贼秃表演在火上行走的把戏,好长一溜燃烧的煤块上,和尚一步一个脚印的迈过,看着完全不惧火焰。不用赵嘉仁说话,已经有宗教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喊道:“那个和尚,把你脚上石棉底的鞋脱下来。”
和尚听到自己的把戏被戳穿,连忙从煤堆上跳下来,跪地叩头求饶。这边上来了公安,把这贼秃摁住,捆起来带到表演法术的会场另外一边。朝廷的人在会场上占据了面南背北的位置。会场东边是道士,西边是和尚,表示两方的来源。
看到贼秃们把戏被戳穿,大大丢了丑。道士们惨白的脸稍微好了一些些,却也只是一些些而已。之前的时候,宗教管理委员会的官员要求僧道们主动表演神通,道士们登时就懵了。
道门的真正祖师爷并不是老子李聃,而是东汉末年出的大量道教组织,著名的有太平道、五斗米道,这些都是造反组织。祖天师张道陵正式创立教团组织,之后道门终于出现了。
道门只是给自己找了老子李聃当名义上的祖师爷,实际上承袭战国以来的神仙方术。整个道家典籍中,除了一本《道德经》之外,其他典籍讲的是所谓神仙传承、炼丹化气、画符驱鬼之流。
从道理上,道士们应该有神通,至少他们承认神通存在。等火堆点起,道士们真傻了眼。这边的官员表示,可以给道士们充足时间做准备。最终的审核在这里摆着,不管是画符也好,念咒也罢。道士们要接受火堆的考验。
眼瞅着道士们吃瘪,和尚们非常高兴。他们没能高兴太久,宗教管理委员会的官员就要求和尚们接受同样的试炼。不管是念经或者拜佛,火堆总是要走一遭。
在汉人的文化里面,杀人不过头点地。让和尚道士们公开承认他们自己的法术神通都是瞎扯淡,那是要挖他们根。眼瞅道士们不行,和尚们中间有贼秃心存侥幸,就用石棉底的鞋想蒙混过关。却没想到立刻被戳破。
道士们虽然心中欢喜,却见到宗教管理委员会官员的目光转到他们身上,这下道士们立刻就觉得不自在起来。终于有个家伙忍不住,高声喊道:“我虽然不懂御火之术,我却懂得如何引来落雷。”
这话一出,曾经在军队干过的官员都忍不住冷笑。阴山以北雷击很多,大宋一直用避雷针的方法保护营地人员安全。
赵子然冷笑道:“不用等雷雨天引下来雷电。抬发电机来,给这位道士过电。”
半个小时之后,道士与和尚们看着蓝色的电火花在两个电极中间不断闪动,劈啪作响。
“这……这不是雷电。这是障眼法!”有道士忍不住喊起来。
参加过对和尚们的许多拷问之后,赵子然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心如铁石,他冷酷的命道:“来人,给这位大师过电!”
几分钟之后,大师在电椅上抽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焦和人体便溺的臭味。在电流的冲击下,道士裤子全湿了。
看到这里,赵嘉仁起身离开。既然大家已经如此果断,就不用赵嘉仁再监督他们。看到赵嘉仁赵官家离开,有些官员也想离开。但他们并不是赵嘉仁,他们来这里的任务就是亲眼监督。便是再不喜欢,也不能擅离职守。
看到那个不断抽搐的道士被抬下去,有几个官员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们没想到这个世界能如此残酷。
赵嘉仁懒得再去管太细,道教与佛教若是肯承认他们只是个文化,铲除妖道妖僧之后就能继续存留下去。十字教与真神教连这个机会都没有,赵嘉仁并不认为大宋该给它们存在的空间。
回到办公室,赵嘉仁把外交部长卢柏风和理藩部长罗义仁叫来,“大宋准备启动天竺洋和欧罗巴计划,你们两个部门任务很重。”
“官家,我们听说北边的事情。局面会不会恶化?”卢柏风问道。
赵嘉仁摇摇头。鼠疫每次大流行都是在短期内造成大量死亡,所以赵嘉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是赵嘉仁觉得老鼠想靠它们自己去突破阴山山脉,也不容易。而且鼠疫只是对人类有很大的危害,很多食肉动物其实对鼠疫免疫。
见到赵嘉仁摇头,外交部与理藩部这两个一体两面的部门主官也不再问,罗义仁率先说道:“官家,我们理藩部没问题。去年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解决了私兵,今年再扫扫尾,就可以派兵讨伐天竺南部。”
卢柏风差点因为自己的老爹而毁了前程,此时好不容易官复原职,卢柏风更不肯落在别人后面,他也马上答道:“国防与外交乃是官家专权所在,外交部一定能完成官家的安排。”
赵嘉仁听了之后点点头,面前的两个家伙都是大宋的年轻干部,也是他认可的人才,“如果是以前的大宋,我们还能等着局面开始变化。现在大宋已经不需要等待别人变化,我们想要什么,直接去拿下就好。”
“官家想要什么,臣一定会为官家取来!”罗义仁立刻大声说道。
卢柏风扭头看了罗义仁一样,心中很是感慨。卢柏风是进士转而从头学那些制科课程,已经算是极好学极谦虚的人。然而这样的卢柏风面对拍起马屁毫不迟疑的罗义仁,心中也觉得很不舒服。别是卢柏风对于罗义仁非常认同,这就让他更加不舒服。
赵嘉仁并没有对此感觉不爽,这样的对话不过是21世纪职场很常见的反应。卢柏风这种完全可以看成是年纪轻轻就在公司得到高位,拿到极高的薪水。这时候若没有这种心气,那就说明作为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赵嘉仁看错了人。他说道:“未来几年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取埃及运河。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夺取埃及也不是不可以。运河是我们的,埃及顶多是当个殖民地。”
“官家坚决不想开疆拓土么?”卢柏风问。
“赚取好处的办法其实很多,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有效营运当地资本。如果做不到,那就是榨取那些地方的劳动力。咱们并没有入侵倭国,可这几年下来,光是金银与珍珠,我们从倭国拿到了多少好处。”
这个案例举的让卢柏风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大宋与倭国大做生意。让倭国本地生产的金银铜,大量流向大宋。平静的濑户内海沿岸,许多木排养殖了大量珍珠贝。倭国人民养殖珍珠贝,最后让大宋珍珠市场上的珍珠量暴增,价格暴跌。可即便如此,整个市场额度每年都在暴增。
像是卢柏风这种钢铁直男,都知道送买一对濑户内海粉色珍珠当礼物,有很大可能得到老婆的欢心。以前的话,卢柏风大概买不起珍珠。
理藩部一直在执行这样的理念,罗义仁就不在乎方才那句话,他问道:“官家。要等到什么局面,我们才要进攻埃及。”
“我觉得现在不必,等到我们在天竺洋能够调动十万军队,或者蒙古衰落的时候再说。”赵嘉仁给了答案。
当然,有些事情并不能说。赵嘉仁这次之所以这么坚定,是因为鼠疫的事情反倒让部队可以返回国内修整。有这么多军队,赵嘉仁就可以实施更加激进的政策,而不担心没办法弹压反扑。见识过依闹治国的河蟹时代之后,赵官家觉得他一点都不赞同那种做法。
“异端必须被消除。”赵嘉仁讲出了和真神教与十字教差不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