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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宋txt下载     革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章 交换俘虏的风波(中)

    赵嘉仁下朝的时候情绪不很好。回到家中,秦玉贞一眼就看了出来。吃了顿饭之后,赵嘉仁还是心情不爽,秦玉贞就端了茶进来。

    等赵嘉仁开始品茶之时,秦玉贞问道:“三郎,难倒谁还敢惹你生气不成?”

    赵嘉仁也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能够与人分享也是承认现实的一种手段,所以他答道:“若是别人,我也未必就会生气。不过此次乃是杨太后,我实在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听完了赵嘉仁的抱怨,秦玉贞叹道:“三郎,我并非是站在杨太后那边。不过若是我的家人也被掳走,自然会生出换回家人的心思。”

    “我不怪她有这心思,我只是觉得她这么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很讨厌!”赵嘉仁也爽快的把话给挑明。

    虽然早就考虑到杨太后一定会对朝政提出她的要求,甚至事前做了一些议题准备。然而赵嘉仁没想到发生的时候居然是交换俘虏。更重要的是,赵嘉仁没想到自己内心对这件事的抵触远比他想象的更激烈。

    反思的时候,赵嘉仁发现他已经有大概十年没有因为别人的要求而改变他自己的想法。更直白的说,有十年时间,没人敢对赵嘉仁发号施令。贾似道因为棉务的事情不得不和赵嘉仁合作,当时官家宋度宗毫无治国的能力。而且这位官家还有个好处,他既然管不了就不去瞎咧咧。

    十年间,赵嘉仁呼风唤雨。十年间,赵嘉仁命令所到,简直是有些风行草偃的意思。赵太尉已经受不了被人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而且这个发号施令的杨太后还被赵嘉仁看不起。

    “可她是太后,我等总得为太后效力。”秦玉贞尝试着给赵嘉仁宽慰。

    然而听了这话,赵嘉仁眼前一亮。他笑道:“你说的有理。”

    秦玉贞与赵嘉仁成亲十几年,哪里看不出赵嘉仁的反应是有所开悟的状态,然而这种开悟并不等于于赞同秦玉贞的话。她有些讶异的问道:“难倒我说的哪里不对么?”

    赵嘉仁却不想再说的更透。方才通过他老婆的话,赵嘉仁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杨太后与他之间的关系。若是从制度上讲,赵嘉仁这些朝臣就是为杨太后服务的。即便杨太后的要求再不合理,赵嘉仁也只能通过劝说来打消杨太后的意愿。这就是朝廷里面的制度。

    然而赵嘉仁认为这种制度不对,或者说赵嘉仁认为他才是有权力发号施令的人,他才是有权力让周围的人只能服从的那个人。杨太后在他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

    原本虽然有大权独握的自觉,然而赵嘉仁并没有如此清楚的看到现实。现实就是随着战争的紧急状态缓和,杨太后就开始试图夺回权力。

    看到丈夫清晰化的表情消失,整个人都开始恢复到冷静的模样,秦玉贞就放下茶壶,起身离去。以这十几年夫妻的经验,此时的赵嘉仁即将开始整顿他的思路,开始投入工作。

    秦玉贞猜对了赵嘉仁的确开始工作,却没猜到赵嘉仁其实并没有立刻想出好办法。制度就是制度,在推翻小皇帝和杨太后之前,身为臣子的赵嘉仁必须服从制度。因为制度而让赵嘉仁不得不低头,这是赵嘉仁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自己解决不了,赵嘉仁就找到了徐远志这个老成持重的官员讨论此事。徐远志听了之后立刻答道:“太尉所讲的是不想与太后直接冲突,那就不妨将此事交给别人来办。”

    “别人来办?”赵嘉仁一时没办法理解。不过想了片刻,他倒也有了些思路。这本就不是大事,交给属下来办才是正经。而且有这属下做缓冲,赵嘉仁可以充分与命令属下与杨太后扯淡。

    想到这些,赵嘉仁问徐远志,“你可有什么人选?”

    “我觉得让丁飞来办此事吧。”徐远志给了建议。

    赵嘉仁眼睛一亮。丁飞管理的肃奸委员会还是个半公开单位。现在若是能够让丁飞主持此事,正好名正言顺的对交换的俘虏人选进行调查。加上马上就要开始对俘虏的那帮宋奸们召开公审,这的确能坐到一石数鸟。

    “徐尚书还真的是老成谋国啊!”赵嘉仁发自内心的赞道。

    “太尉。你十三岁考上进士。二十几年来你又屡立大功,朝廷从来不敢真正得罪你。所以你凡是遇到问题都是正面硬上。我觉得这不妥。”徐远志说这话的时候并非敷衍,而是语重心长的给赵嘉仁建议。

    赵嘉仁点点头,徐远志说的完全没错。赵嘉仁现在的确是遇到问题之后根本不去采取更有效的手段,完全是硬来。硬来其实是非常没有效率的选择。

    搞定了这件事,赵嘉仁立刻将丁飞找来,告诉了他新的人事安排。丁飞没有反对,他只是问道:“太尉,能不能换回来宋奸?”

    “你想杀宋奸?”赵嘉仁连忙问,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最激进的。

    丁飞重重点头,“太尉,我是觉得把宋奸换回来杀掉,应该能昭告天下,我大宋对于宋奸到底是什么看法。若是蒙古肯答应此事,又能让大宋的那些居心叵测之辈看到,蒙古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这个思路倒是真的不错。赵嘉仁原本只是觉得现在手里的俘虏太少,没办法将被抓走的百姓都换回来。现在看,其他交换的人倒是可以慢慢来,被俘的两名蒙古万户完全可以换两个宋奸。

    “那你觉得换谁比较合适?”赵嘉仁问丁飞。

    丁飞连忙答道:“我觉得能换到吕文焕自然是最好。不过吕文焕虽然罪责大,可他死守襄阳那么久,还不能这么轻易杀害。不过有些人并不那么容易……”

    两天后,丁飞就站立在朝堂之上面对杨太后讲述他的看法。杨太后一听丁飞竟然要用两名蒙古万户交换投降蒙古的宋奸,她登时就不爽了。大家都知道万户是手里最有价值的俘虏,除了背负的官家与太后之外,用这两人大概想换什么人就能换到什么人。所以杨太后立刻否决了丁飞的看法。“不可,还是要换回对国家有用的人!”

    “太后,”丁飞声音响亮,并没有丝毫对太后的畏惧,“对国家有用也不一定要是功臣或者勋贵。再说以后有的是仗可打,到时候抓到更多俘虏就可以轻松把他们给换回来。又或者我军攻破蒙古大城,就能讲被拘禁在城中的众人救回来。可当下我等要做的乃是让天下知道再战之时,绝不能有投敌之时。只要国家制度被弄清楚,自然对战胜蒙古有巨大帮助。这才是对国家真正有用!”

    丁飞表示要对官员们进行震慑,听到这话的官员们脸色并不那么好看。赵嘉仁观察着朝堂上众人的表现,心里面是一阵冷笑。而且杨太后竟然完全不看下面群臣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以后可以再抓到那么多蒙古人,换宋奸也可以后再做。”

    “太后,现在当务之急乃是做好与蒙古交战的准备。次序不能错啊。”丁飞还是极力劝说。

    赵嘉仁看得出,丁飞倒是觉得这位太后的确是居于上位之人。就在赵嘉仁心里面考量丁飞心思之际,就听杨太后不耐烦的说道:“你是干什么的?这朝堂之上还轮不到你说对错!”

    不管之前丁飞是什么反应,遭到如此对待,丁飞脸上立刻露出了愕然,接着就见丁飞低下头,那情绪除了委屈之外还有很多是愤怒。

    这就对了!赵嘉仁心想,若是他的手下会很自然的以杨太后为主,赵嘉仁可就会感到强烈的失望。

    杨太后训斥完了丁飞这个和她唱反调的,就尝试着按照杨亮节给出的主意,继续推进她的决断。如果杨太后大权在握的话,她的命令就会被朝臣们接受,并且被朝臣们执行。那时候杨家被掳走的亲戚就可以在第一批交换名单上。

    “诸位卿家,还是要让那些被掳走的人阖家团聚才是上策。”杨太后说道,她接着对刚上任没几天的礼部尚书陈庆年说道:“陈爱卿,你可否能与大元商议此事。”

    陈庆元也是进士出身,追随着杨太后到了福州。此次被安排到礼部,也算是对他的一个奖赏。毕竟能够跑那么远,也算是忠于大宋。

    陈庆元看了看太后,接着低下头,然后又扭头看了看赵嘉仁。在经过了些思想斗争之后,陈庆元抬起头来答道:“太后,臣不能奉旨。”

    杨太后一惊,她知道大宋官员们不太会轻易就完全对官家俯首帖耳,却没想到这位新任礼部尚书居然敢这么率直的反对。怀着讶异和挫折的心情,杨太后问道:“为何?”

    陈庆元答道:“太后,正如丁飞所言,此时的当务之急并非是对被掳走的人示好。此时的当务之急乃是威慑宵小,让乱臣贼子们没了侥幸不死的想法。”

    听着朝臣们开始反对杨太后,赵嘉仁本来想笑,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被杨太后在上面有发言权,已经让赵嘉仁感到了挫败。

第95章 交换俘虏的风波(下)

    “你们出去!”杨太后冷冷的对着內侍与侍女命道。

    看到太后身上从来没有的气场,內侍与侍女乖乖离开。等寝宫无人,杨太后扑倒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片刻后,被被子吸收了大部分声响的哭泣声在寝宫内响起。

    杨太后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恬静的人,她原本也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命运让她入宫,让她成了杨淑妃,让她给宋度宗生了两个孩子。而长女夭折,给了杨淑妃极为沉重的打击。现在杨淑妃在命运的安排下成为了大宋太后,她更体会到了命运是多么的恶意。

    在朝堂上,左丞相赵嘉仁毫不客气的给杨淑妃难看。甚至连赵嘉仁手下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敢公开与杨淑妃顶撞。堂堂太后居然被弄到这样地步,杨太后的心情只有委屈。

    张世杰耳力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巡查之时已经停內侍与侍女讲了杨太后心情很差,所以才格外的听到了这些动静。太后如此痛苦,张世杰心中也很是难受。原本想进去,然而张世杰又觉得不合适。他进入又能如何呢?大宋的官员素来没有曲意逢迎官家的传统,对着官家怒喝的官员数量并不稀少。单纯从朝堂上的角度,赵嘉仁的派头还不如贾似道。

    但是张世杰并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把这些当做是普通的政治斗争。赵太尉在朝堂上没有贾似道那么跋扈,那是因为赵嘉仁已经将官家与太后拥有的权力削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现在留给官家与太后的只有作为皇城一部分的寝宫,加上官家与太后的名头。

    为了太后,张世杰忍不住还是想做些什么。他想来想去,干脆就直接出宫。南宋皇城在西湖东岸边,赵太尉现在的官邸是当年宋理宗赏赐给贾似道的‘后乐园’。后乐园同样位于西湖边,在皇城城墙上就能眺望到赵太尉的宅子。

    蒙古人撤离临安的时候将能带走的马匹都给带走了,赵太尉为了解决畜力问题,大量提供毛驴,张世杰就骑上了一匹健壮的黑驴,直奔赵府而去。

    在太尉府门口没等太久,张世杰就被带进府中。张世杰曾经听说贾似道的后乐园里奇花异草、穷极奢华、占尽胜景。他也是第一次来,走在府中只见府内道路宽阔,在两边有些造型方方正正的建筑。此时太阳西斜,就见那些建筑没有飞拱,没有江南常见的部分。它们就是方方正正,简单明快。

    与其他地方的建筑不同的是,这些房屋都大量使用玻璃。从玻璃窗看进去,屋内悬挂着长长的窗帘。除了这些之外,院子里面倒是没见到什么奇花异草,只有几个大玻璃花房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张世杰听说宫里原本就有大玻璃花房,乃是宋理宗与宋度宗很喜欢去的地方。而这种花房就是赵嘉仁进贡的。正在想,就见到一个老先生穿了一身下地的农民装束,与另外一个也有些下地模样的老太太两人从花房里面出来。

    见到张世杰这身官服,两人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倒是领着张世杰的警卫人员向两人打招呼,张世杰才听知道他们竟然是赵太尉的父母。对这两人,张世杰也不敢有丝毫不敬。并非是他们是赵太尉的父母,大宋的文化里面并不提倡尊称,因为大宋认为个人的尊卑得看他自己的努力。所以官家就是官家,太尉就是太尉。官员顶多在不得不表示谦逊的时候才自称‘下官’。‘你’‘我’才是大宋常见的称呼。‘大人’‘小人’连没文化的大宋人都不会讲。

    张世杰不敢小看赵知拙的原因是因为赵知拙乃是正牌进士,赵知拙不仅自己是进士,他的儿子赵嘉仁也考上了进士,更是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福建路考上的进士。在出身上,是进士家门给赵嘉仁加分。所以张世杰赶紧给赵知拙见礼。赵知拙当年好歹是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致仕,也算是货真价实的大官。

    赵知拙夫妇很自然的回礼,尽显大户们的从容。张世杰跟着警卫员快步进后面的时候隐约听到两人正在讨论开春之后是不是种点薄荷与苜蓿。听到两人竟然要自己搞种植,张世杰就忍不住对两人立刻有了说不出的好感。这无关别的,只是中国人对于种植就有本能的感情。

    很快,张世杰就被领进赵嘉仁的会客厅。在大宋时代,没有预制板,没有混凝土,所以张世杰对于客厅内平坦的屋顶以及光滑的水泥地面非常讶异。赵嘉仁自己倒是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客厅是为了招待客人而用的,所以没有铺木地板。让客人套上鞋套,那是很不礼貌的选择。而让他们随便踩踏木地板,赵嘉仁又觉得心里面很不爽。

    “太尉,我此次来拜访倒是想说说太后的事情。”张世杰开门见山。

    赵嘉仁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别的对应。杨太后必然会成为很多人反对赵嘉仁的理由,赵嘉仁倒是想听听张世杰是个什么态度。

    “太尉,你不觉得对太后逼迫过甚么?”张世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觉得什么叫做逼迫?”赵嘉仁反问。

    张世杰立刻就把现在宫内的穷困,还有太后的痛苦讲述了一番。赵嘉仁最初还算认真的听,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噗哧就笑了一声。

    张世杰好歹也是要脸的人,被人这么蔑视,他也实在是讲不下去。“太尉,你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直接说出来。”他有些恼怒的说道。

    见张世杰这么认真,赵嘉仁答道:“张统领,太后衣食不愁,御林军还有三百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太尉……,你觉得太后就只用衣食不愁,有御林军护卫?”张世杰情绪有些激动的问道。即便他早就知道赵嘉仁对于杨太后没有任何好感,可没想到赵嘉仁居然是这么一个看法。

    “张统领,我并不是埋怨官家与太后。不过大宋若是他们执政,就会灭亡。”赵嘉仁坦率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张世杰这次没有立刻反驳。赵嘉仁说的是实话,在张世杰等人护送小官家和杨太后逃走之时,他们是绝望的。然后张世杰听赵嘉仁继续说道:“张统领,我想问你件事。在护送官家和杨太后南下之时,你与那些同行之人可否真的想听杨太后与官家的命令。”

    沉默了好一阵,张世杰才勉强答道:“……此一时,彼一时。”

    赵嘉仁露出了微笑。新中国的工科生们都不怎么讨厌历史,赵嘉仁也差不多。即便是不讨厌历史的赵嘉仁也是回到大宋之后才知道有杨太后这么一个存在。在南宋覆灭的历史中,对于小官家的记载也不过是寥寥几笔。他们虽然是官家,却只是那些成年人的附属而已。当读到陆秀夫背着小官家投水自尽的时候,不管是作者或者读者,都被陆秀夫的刚烈所感动。至于小官家那时候是被吓得哇哇大哭,或者已经完全不知所措,赵嘉仁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那个小娃娃仅仅是个代表大宋皇室的符号而已。

    张世杰的反应证明了赵嘉仁的想法,有些传言貌似并非空穴来风,在张世杰眼中的小官家也只是个符。从心理学角度上,人类对于符号其实没啥感情,张世杰这位御林军统领眼中真正存在的必然是某个人。而这个人么,大概就是杨太后了。

    “张兄。我做的事情并不是针对太后。这点还请你弄清楚。”赵嘉仁按照自己看出的问题讲道,“若是太后能够领着大宋打败蒙古,夺回我中华旧地。我当然就会唯太后马首是瞻。但是太后既然做不到,我就只能奋力为中华而战。每个人都对是非有看法,我想问张兄,你可否觉得我到现在所做的对大宋不好么?”

    张世杰好歹也是要脸的人,他知道是赵嘉仁拯救了大宋。但是让他说赵嘉仁做的全对,他也不肯。所以张世杰答道:“太尉,太后只是想要回家人。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对。”

    “太后的不对就在于太后觉得她想怎么办,大家就得按照她想的去做。”赵嘉仁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挑明。他原本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他确定了自己的主导权在哪里。一味无视杨太后的存在并不是实事求是的做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杨太后明白她的附庸身份。

    如果这位太后的智商可以理解到这个事实,并且事实上做了赵嘉仁的臣子。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张世杰咬了咬嘴唇。经过赵嘉仁的提醒,张世杰回想起了当时他南下之时的心情,那时候的张世杰心里面想的只是要杨太后别添乱,让大家能够尽快赶到当时还算安定的福州。当时的杨太后表现出的那种镇定与从容……

    更直白的说,杨太后当时把孩子带的还算好,没有让他们哇哇大哭的影响大人们的心情。张世杰对此很满意。现在,赵嘉仁表明的是同样的要求。然而张世杰发现杨太后貌似并不满足于此,而张世杰也觉得杨太后挺委屈的。

    “请张统领回去告诉太后,我对她并无恶意,不过我认为干好朝政比讨好太后重要百倍!”赵嘉仁用这话给此次会面画了个句号。

第96章 鄱阳湖剿匪(一)

    “我们要用戈尔滕与蒋清志两人换夏贵与范文虎。”面对蒙古驻大宋公使乌里不花赤,丁飞从容的说道。

    乌里不花赤看着对面这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官员,心里面倒是颇为欣赏的。他见过大宋的左丞相赵嘉仁,这位大宋左丞相给乌里不花赤的感觉就如看到了蒙古大汗忽必烈。他们两人身上都有强烈的意志力,还有长期身居高位而有的那种压迫感。虽然丁飞肯定杀过人,还杀过为数不少的人,丁飞这样的充满朝气与锐气的年轻人就没那种上位者令人汗毛直竖的阴冷感觉。

    不管怎么欣赏,乌里不花赤还是按照他之前听到的内容说道:“你们不换贵人么?”

    丁飞摇头答道:“也不急在这一时。”选出这两个人,肃奸委员会内部也经过不少讨论。对于大宋伤害最大的叛将中,刘整已经被抓住杀掉了。吕文焕虽然很可恶,但是他的确也曾经尽力,所以难免会有人觉得他挺可怜。除此之外,最需要干掉的就剩下夏贵与范文虎两个。

    乌里不花赤觉得蒙古现在还是具有优势的一方,见丁飞这么认真,就忍不住调侃道:“我只能给大都送去消息,至于大都愿意不愿意,那得等。”

    “可以慢慢等。”丁飞毫不迟疑的答道。他原本也认为这件事不会那么快,而且他也认为此时大宋抓到的蒙古俘虏太少。若是抓到足够多的俘虏,就该轮到蒙古急急忙忙的拿名单过来。

    乌里不花赤没想到丁飞如此能沉住气,他讶异的问道:“丁兄弟,难倒赵太尉对此事一点都不着急么?他就不催你?”

    “急要是有用,赵太尉和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着急,一定要好好的急给你看。”丁飞爽快的笑道。赵嘉仁和丁飞谈起此事的时候说过,等到大宋先解决了内在的初步问题,就可以专心对外了。那时候只要能够在战场上杀掉六十万蒙古军,蒙古大概就可以崩溃了。至少蒙古已经无力维持在北方汉地的统治。

    现在蒙古统治的地盘上大概有3000万人口。其中男性大概有1500万,15岁到50岁的男性比例大概占四成。也就是600万。能被拉到战场上的男性都是这600万成年男性中比较强壮的,也是蒙古统治者们能够动员起来的。干掉这些人,蒙古靠拉丁弄来的兵力战斗力很弱。

    丁飞也是费了好大气力才勉强对赵太尉所讲的内容有了个概念,然后他就觉得豁然开朗。动员不起来的人口对于国家政权没多大意义,大宋有8000万人口,蒙古南征之时只是前前后后打垮了30万宋军,就逼得临安朝廷投降。

    “哈哈!”乌里不花赤被丁飞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很喜欢丁飞,就是因为丁飞与蒙古人一样率直。那些南宋的官员们作风很让人讨厌,不管是办事或者不办事,他们都在藏着掖着。与他们相比,丁飞的坦率如同一池清水,安全能够看到底。很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

    丁飞也跟着笑了几声。在最初反攻的时候,赵太尉真正能够控制的人口不过200万,能够动员起来的军队不过10万。然而就靠了这200万人和10万军队,就打跑了强大的蒙古军,几年内眼瞅就可以收复南宋旧地。

    当丁飞能够想通这些,看似强大的大元在丁飞眼中立刻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存在。对这样完全可以击败的政权,丁飞并无畏惧。原来的丁飞笑不出来,现在的丁飞发现自己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以前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感觉。

    于是大宋官员丁飞与大元公使乌里不花赤在笑完之后喝了杯茶,吃了点心,便散了。丁飞回家的路上考虑的就是很快开始的大审判。此次西征抓获了很多宋奸,这帮人要进行审判。大家在审判的方式上有分歧。有一部分认为先把这些人都给送到临安来审判,一部分认为这帮人在地方造了不少孽,应该在地方上公审。

    丁飞觉得两种各有好处,所以很想从中找出最有好处的办法。只是他不管怎么想,都能从中看到不那么合适的部分。然后丁飞突然看到放学的学生,就想起了那个弃学当兵的刘宠小兄弟。他已经从军几个月,想来应该完成最初的军事训练。按照这一批军人的划分,刘宠现在应该到了江西,也许开始投入战斗了呢。

    与丁飞想的差不多,刘宠此时正背着步枪与同一个连队的战友们坐在船上。看着从来绷着脸的连长杨铁心,刘宠也不敢说话。杨铁心知道部下的评价,然而他实在是笑不出来,更不觉得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值得去欢笑的。

    几年前,牛家村遭遇蒙古人袭击,杨铁心等人虽然奋战,还是寡不敌众。危难之时,郭啸天用身体护住杨铁心,最后把受伤不重的杨铁心推进江里。眼瞅义兄被蒙古兵杀害,杨铁心觉得五内俱焚,可他也没了气力。就在他差点被淹死的时候,宋军船厂的船队救了他。杨铁心只能跟着大部队先撤。

    等宋军反攻夺回牛家村的时候,这里已经被蒙古军烧成了一片白地。杨铁心万念俱灰,就投奔了军队。他擅长的就是杨家枪,报仇心切,他除了自己作战勇猛之外,还干脆把家传的枪术技巧给讲了出来。因为如此,他最也因此在几年里面就从普通的士兵成为了连长。而且杨铁心已经被告知,他会在年中的时候到军校去上学。上一次他上了学之后就从班长成为了排长,这次据说是要成为参谋或者副营长。

    然而部队装备了新式步枪之后,竟然把长枪给取消了。这让杨铁心感觉很不习惯,脸就绷得更紧了。

    每一艘大船上都运输了一个连的部队。部队接到了命令中,明教的那些人已经正式告知,他们不接受大宋朝廷的招安。听闻这帮勇敢反抗蒙古的义士就这么沦落为叛贼,杨铁心感觉很失望。从个人角度来看,杨铁心倒是希望那些人能够识相的投降。

    此时,前面的船上打出了旗语。内容很非常简单,‘准备战斗’。

    “小心,准备战斗!”杨铁心立刻命道。战士们就被排在船舷两侧,准备迎接随时可以出现的敌人。

    在这种时候,杨铁心倒是觉得能够理解为何部队要取消长枪兵,战斗都是以远程接战开始的。一支军队里面远程兵的数量一般不会超过三成。除了远程兵缺乏近战能力之外,制作远程武器也非常费事。

    新式步枪的有效射程可以轻松达到100步。在100步(150米)的距离上,步枪子弹都具有威力。而那帮视力不好的人,看100步外都是个问题。即便是目力很好的人,想射出能达到100步外的箭支同样非常困难。

    所以同样是一万人,宋军可以组织一万人的密集射击。对面顶多有三千人可以对射,仅仅是这点上就已经分出了胜负。至于近战么……,杨铁心已经与军中其他精擅近战的军官讨论一套更加有效使用步枪进行刺刀战的刺杀套路。步枪加上刺刀也有四五尺,在杨铁心手里,这种长度的短枪同样具备很强的杀伤力。

    ‘呜……呜……’湖面上隐约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杨铁心觉得这声音有些像是螺号,但是又不太一样。

    “应该是牛角号,看来叛贼们是真的要和我们接战。”连指导员对杨铁心说道。

    杨铁心对指导员很佩服。现在每个连队都给派了个指导员,指导员出身都是读书人,而且他们除了自己读书之外,还要组织军队里面的军人读书。除了读书,指导员同样精擅各种军事技能。譬如,杨铁心经过指导员一讲,这才想起如此的声音的确很像是之前听过的牛角号的声音。

    没太久,湖面远处出现了一些船只的影子。然后前面就隐隐传来了炮击的声音。指导员就把部队的人员召集了一下,他对大家说道:“诸位,太尉有令。对面的这些人虽然现在当了叛贼,然而那些下头的小兵们懂得什么?他们只是觉得受不了压迫,就跟着明教的首领起来造反。所以我们这次就尽量不以歼灭为目的。他们毕竟还是我们大宋的百姓。”

    “指导员,我们总不能任他们杀吧?”有人问道。

    指导员是学社成员,这个基本的耐心自然是有的。而且战士们的问题也没有超出范围,他讲道:“我们的战斗力比他们强,所以我要大家不要在确定完全胜利的情况下还是大杀特杀。我么你对蒙古人的时候应该这么做,因为我们和蒙古人就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关系。要么他们死,要么我们死。可是对于百姓,哪怕是犯错的百姓,我们也不能这么无情的杀光。那不是对大宋百姓的态度。”

    “就是说,我们还是先努力打胜仗喽?”提问者尝试确定自己的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

    指导员不高兴的说道:“我们为何要故意打败仗!”

    这下船上就响起了一片笑声。

第97章 鄱阳湖剿匪(二)

    “收好武器,卡好刺刀。准备上岸!”班长们一遍遍的喊着,同时挨个查看战士们的装备。

    刘宠早就完成了这些步骤,他靠在船舷上,扭头看向船队方才经过的湖面。在湖面上漂浮着不少明教派来迎战宋军的船只残骸,之前看着很不少,现在都成了连战利品都算不上的破烂木头。

    “这就是战争么?”刘宠忍不住将想象里头的战斗与方才经历的战斗做了个对比,最后确定两者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刘宠,马上就上岸啦!别看湖上。”班长的声音在刘宠耳边响起。

    “……是!”刘宠应道。被人这么突然打断思路,刘宠感觉很不习惯。扭回头看向前方,刘宠发现战友们更是用有点嘲讽的目光看过来。在部队里面,刘宠经常被班长和这么呵斥,弄得他感觉班长是不是故意要针对他。

    船队在距离湖岸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小船往来。部队按照训练下船,按照中线平衡的坐稳。即便是有过训练,实战的时候情况也并不好。有不少船只如同训练的那样,要么有战士不慎落水,或者干脆连小船都倾覆。

    混乱中,刘宠所在的小船行进的还算稳当。然而一艘小船没敢运十人,只运了五人。加上划船的人员,船只抵达岸边,刘宠等人上岸之后并没有意味着这场登陆已经完成。他们还要根据各种高举的牌子,通过读出上面的标志找到划分给自己部队的集结地。

    “刘宠,是这里么?”副班长看着周围仿佛没头苍蝇般乱窜的战友们,怀疑的问道。

    “副班长,这写的是12306吧。”刘宠指着牌子上的数字问道。

    副班长仔细辨认着牌子上的阿拉伯数字,又拿出口袋里的纸条。两相对照,感觉是一模一样。这些副班长才点点头,“应该是。”

    刘宠不想说什么,更准确的说,他其实不敢说什么。在家的时候被老爹数落,刘宠觉得挺委屈。然而真的到了军队里面,刘宠发现自己如果显摆自己的知识,就会被大家厌恶,被班长副班长批评。如果他仅仅简单的回应大家的问题,大家就不会这么反感。所以刘宠至少觉得老爹所说的‘惜言如金’是正确的。

    越来越多的部队上岸,越来越多的呼喊声,报数声在前后左右想起。就在刘宠觉得这种嘈杂会把他弄晕的时候,却见到有部队竟然列队开拔了。这下刘宠感到颇为讶异,他没想到居然有部队已经集结完毕。这样的混乱让刘宠认为根本集结不起来全部人员。

    不管刘宠怎么想,随着部队成建制离开集结地,集结地马上就显得有些空旷。后续上岸的部队也不用光看着人群发懵。随着部队接二连三的出发,空地上剩余的作战单位更少。再上来的人员甚至不用看数字标志,光看脸就能找到熟悉的队伍。

    此时,班长终于一脸不满的带着班里头的战友抵达了集结地,其中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明显是掉进了水里。此时春寒料峭,班长让他们赶紧把背包里面的军大衣拿出来披上,同时非常不爽的说道:“一会儿到了宿营地,就找火堆把衣服烤干。唉……”

    看着两人落汤鸡的模样,刘宠心里面觉得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他在参加训练的时候也掉进过水里,那时候还是冬天,被冰凉的湖水泡个透湿,冷还是小事,随着棉衣吸水,刘宠感觉自己完全动弹不了。有了那时候的经历,现在船只转移采取背包里面装棉衣等物,上船的人穿很简单的衣服。不管是人或者背包落水,尽量避免全部弄湿的情况。

    连长杨铁心已经来看了几次,班长领着人员抵达,刘宠所在的连队也集结完毕。最后一次报数完毕,杨铁心带领部队向下一个集结地出发。

    第二天下午,在南昌的杜可用杜天王接到了消息,宋军已经在鄱阳湖登陆。这消息让杜天王眉头紧皱,他知道宋军一定会进攻南昌,所以也准备了迎敌的计策。然而杜天王认为宋军会沿着水路逆流上,抵达南昌附近之后再登陆,这么走的话比较省时省力。

    按照探马禀报的登陆点,宋军还要走百十里路才能抵达南昌。当宋军自顾自的做出舍近求远的选择,杜天王感觉心里面有些发慌。

    杜天王这么反应,明教其他首脑人物也很是不解。光是整理思路就花掉了不少时间,整理完思路之后,明教众人得出的结论是先把派出去在水路上埋伏的人撤回来,同时派遣探马再去探寻。

    当天晚上,明教首脑们讨论到深夜才散会睡下。宋军士兵刘宠则在距离南昌六十里路之外的营地中沉沉睡去。登陆实在是麻烦,把牲口给卸下来就更加麻烦。然而不用牲口也不行,部队里面的炮车没办法靠人力拉动,得用毛驴来拉车。宋军的毛驴都很健壮,所以它们块头更大,运输起来更费力。

    第二天一早,部队已经整顿完毕。吃了早饭,带好行军装备,部队就开始向目的地南昌城出发。整个行军倒是没什么好提的,部队按照固定的步点行军。艰苦的行军重有军乐队经常演奏一些欢快的行军小曲,当注意力放在听曲上的时候,连疲惫都仿佛暂时被驱逐。

    用了八个小时,部队就完成了六十里路。在下午清楚的看到南昌城的时候,刘宠自己都觉得非常讶异。据说造反的明教势力很大,人数很多。没想到宋军就这么两天时间就抵达南昌城下,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攻南昌。

    杜可用杜教主完全没想到宋军就这么突然抵达南昌城下,从上午开始就有探马前来禀报,说宋军已经向南昌出发。到了中午时分,一大早就派出去的探马气喘吁吁的跑来禀报,说宋军距离南昌城不过二十几里路了。

    到了下午,杜教主已经不用探马,他在南昌城的望楼上居高临下看去,就能看到不太远处的宋军旗号。看着那些整齐行动的宋军,杜教主觉得非常讶异。他心中最大的感受就是‘不该如此’。那毕竟是百十里的距离,普通人走完怎么也得两天,数以万计的宋军没理由这么快就到达。

    扭头看向跟在身边眺望的明教首脑,杜教主在他们脸上看到的也是不解。这下,杜教主心中立刻生出一股无名火。这群没用的家伙都觉得宋军得三四天才能抵达南昌,这才让杜天王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要是早知道宋军行动如此迅猛,他们一定可以有更好的应对。

    然而杜教主知道责备大家完全没用,他命道:“赶紧让城外的兄弟们赶回来!”

    此次明教起义有三万人,为了迎战宋军,杜可用把他们安排在赣江通往鄱阳湖的水道两边。宋军来的如此迅猛,那些部队很多还都在赣江两边,城内兵力不过万余。眼瞅城外宋军怎么也得有万余人马,杜可用觉得需要让这些人赶紧回来。

    命令刚下,就听到城下响起了尖锐的号声。杜天王等人转头一看,就见宋军完全没有扎营的意思,他们直奔南昌城而来。

    宋代的南昌城区面积达14~16平方公里,设16个城门,是历史上南昌古城最大时期。这么大的城池在防御的时候有个问题,就是需要非常多的兵力。宋军并没有展开围攻,他们按照之前的准备,对城东的三座城门发动了进攻。尽管此时太阳已经西斜,罗孝悌罗师长依旧果断下达进攻命令。

    刘宠跟着部队到城下,列队。城头上的明教人等虽然也开始出现,在刘宠看来,他们与其说是战斗部队,不如说是一群看热闹的农民。宋军只是一通炮,就打得他们躲在城墙上不敢露头。

    爆破部队在部队掩护下,冲到了城门外,准备用炸药炸开城门。就在刘宠等着听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却眼睁睁的看到宋军爆破组推开了城门。原来那看着紧闭的城门居然没有上门栓。

    这场面虽然让部队一时愕然,可大家毕竟是来打仗的,哪怕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部队还是做出了反应。杨铁心带着部队就向前冲。刘宠跟着战友们快速奔跑,他们冲进城门,穿过门洞,然后冲突了城内。

    上城的甬道就在城门旁边,杨铁心带领部队顺着甬道冲上城墙。此时城上的明教人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他们愕然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对于宋军怎么突然就进入城内非常讶异。

    “杀!”杨铁心并没有给这些明教人等继续思考的机会,随着大喝,杨铁心举枪就射。

    大宋共和四年二月初三,杜可用教主经历了他人生中非常可怕的一天。在这一天里面,有关宋军的所有消息都超出他的想象之外。而南昌城城门竟然没从里面上门栓的事情格外超出他的意料。

    与宋军的战斗从下午打到了深夜,杜教主就痛苦的发现,他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走,要么就面临被宋军夺取所有城门的局面。杜教主很不想走,他搜刮到的所有钱财都在当了王府的衙门里头。因为宋军进攻速度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杜天王没有下达提早搬运东西的准备。

    最后,杜教主终于决定在这个纷乱时间先优先考虑自己。他下令部队从尚且在他们手中的三个城门中突围,杜教主自己更是一马当先杀出城去。回头看着黑夜中的南昌城,杜教主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曾经攻克南昌的事情简直是一场梦。也许他此时只是在鄱阳湖畔的家里大梦未醒。

第98章 鄱阳湖剿匪(三)

    鸽子清晨带着收复南昌的消息出发,赵太尉当天下午就看到了消息。收复南昌的战斗如此顺利,赵太尉并没有特别奇怪。

    当年奥斯曼土耳其攻破君士坦丁堡,据说也是有个小门没关,让奥斯曼大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然而归根结底,还是东罗马人已经到了油枯灯灭的时候。就如明教的造反本来就不可能成功一样。造反的三万明教若是都在城内,他们会因为缺粮而被饿死。如果他们不守城,南昌就会被很轻松的攻破。

    所以赵太尉的思路就转到了江西当地的土改问题上。江西多山,平原地区集中在鄱阳湖周边。若能够趁机一举解决土地问题,江西局面就可以大定。到底应该让谁来负责此事,赵太尉第一个念头就是让江西本地的文天祥来办。然而赵嘉仁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么做都不合适。

    就在赵太尉考虑此事之时,侍从进来禀报,“太尉,熊裳求见。”

    赵嘉仁一愣,他和熊裳并不熟,更没有公务安排。所以赵嘉仁问道:“他来何事?”

    “熊裳说,他来谈制科之事。”侍从答道。

    虽然皱了眉头,赵嘉仁最后还是让熊裳进来。一见面,熊裳立刻说道:“太尉,难倒你真的要年年开制科么?”

    “对。”赵嘉仁回答的非常干脆。高考已经是新中国人民生活中的一部分,赵嘉仁认为科举存在无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没有高考的话,新式学校的存在意义就大打折扣,没有高考的话哪里有那么多政府公务员的来源。

    熊裳见赵嘉仁态度坚定,他情绪饱满的问道:“若是太尉如此做,那置科举于何处?”

    哦!赵嘉仁对熊裳的评价立刻因为这句话而提高了一点。高考当然有非常多的建设性作用,高考同样有摧毁的作用。想淘汰科举的办法不是禁止科举,而是让人民自己放弃科举。高考是个系统,获得相应的学历证明之后,可以考公务员,可以进国营企业,可以当教师。有这么多吃财政饭的机会,

    科举三年一次,每次进士就是那么百十号人。除非特别有信心的人,或者是特别偏执之辈,正常人都会选择制科考试而不是科举考试。谋生对绝大多数人来讲并不轻松。

    赵嘉仁并不想激化矛盾,更不想挑起对立。他笑道:“制科考试主要是取吏,和科举本就不是一回事。”

    见赵嘉仁如此推诿,熊裳更怒。他说道:“太尉,科举是万里挑一。哪怕制科是百里挑一,按照太尉的劣币驱逐良币之说,十年不到,科举就没人会去考啦。”

    噗哧,赵嘉仁忍不住被‘劣币驱逐良币’给逗乐了。必须得说,熊裳对于这个理论的应用还挺准确。说明进士们的确是当时智力以及水平比较高的一部分人。

    “太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进士?”熊裳的声音里面怒气更重。

    赵嘉仁眼睛一亮,他发现熊裳点出了他以前有感觉却没能抓住要害的思维盲区。赵嘉仁自己虽然是进士,但是进士只是他试图谋求权力的手段。赵嘉仁对于进士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敬意。如熊裳所讲,赵嘉仁的确看不起进士。

    见到赵嘉仁的表情,熊裳稳定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太尉。临安投降之时,进士们的确没奋战到底。太尉能大展拳脚靠的也不是进士,而是那些地方上的人员。所以太尉对进士心有不满,我觉得不稀奇。可太尉此时已经掌权,便当心怀天下,有容人之量。若是只记得进士不中用的地方,那太尉不妨就直接废了进士科,这还显得太尉心怀坦荡。”

    进士们在要求别人的时候很能说会道,熊裳的话让赵嘉仁觉得‘这很大宋’。他笑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在左丞相的位置上,当然要心怀坦荡。不过诸位进士公们又该如何呢?蒙古尚在,灭国危机还没过去,难倒进士公们就要反攻倒算不成?”

    听了赵嘉仁的大实话,熊裳慨然说道:“太尉若是担心这些,我有一计可让太尉安心。”

    “哦?”赵嘉仁应了一句。

    “太尉可下令,若是那些被罢官的进士想重新起复,就先考上制科。”熊裳大声说出了他的想法。

    听到这话,赵嘉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喘匀了气,赵嘉仁心中也挺有波动。大宋进士们为了能够跟上形势,他们的反应还真的不得了呢。熊裳的图谋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反攻倒算,希望朝堂上能够再次充斥那些进士。

    赵嘉仁现在能大权在握,靠的不仅是他手里的财力与军力。只靠这个的话,赵嘉仁就是一个五代的大军头而已。大唐时代开始,各种弑君杀兄,甚至是杀父夺位,在五代就变成了‘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现在赵太尉能够有如此权势,是因为他淘汰掉了大宋的大部分进士官员。而且淘汰他们的理由也非常冠冕堂皇。大宋养士三百年,到了关键时刻这帮士人们并没有誓死效忠。既然士人靠不住,那么身为赵家人同时挽救大宋赵嘉仁自然就应该掌握大权。

    如果事情按照熊裳的建议发展,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对大票‘不坚定份子’的一次赦免。也许赵嘉仁可以得到某种程度的‘赞许’,但是与掌握权力相比,赵嘉仁觉得这种赞许大大有害。

    既然熊裳如此率直,赵嘉仁也觉得应该有对等的尊重,他答道:“那些人不可能再次为官。”

    熊裳见赵嘉仁如此坚定,他脸色惨淡的告辞。看着熊裳的背影,赵嘉仁本来想心有所感,然而他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熊裳是某种代表人物的话,他对于制科考试的看法与赵嘉仁的安排之间貌似有很大的差别。对这个时代而言,赵嘉仁觉得也许熊裳的看法更有普遍性。

    忍住把熊裳叫回来的冲动,赵嘉仁低下头看向桌上的公文。再次看着江西战局的飞鸽传书,赵嘉仁觉得江西土改的人选需要更加认真才行。旧时代的反攻倒算可比赵嘉仁想的要更早。

第99章 鄱阳湖剿匪(四)

    《大宋日报》上有关收复南昌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南昌收复之后,意味着蒙古攻克襄阳后失陷全部州府都重归大宋。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宣传的事情。

    大宋的报纸都是公开发行,蒙古大使乌里不花赤的桌面上也有一摞报纸,居于首位的就是政事堂的机关报《大宋日报》。看了收复南昌的消息,蒙古大使脸上的表情与大宋爱国者的表情全然不同。

    反复读了几遍,蒙古大使放下报纸。大宋收复所有失地,意味着他们可以对外做些什么。大元就是例子,自从撤回南征的部队之后,大元就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西征。如果不是为了西征,蒙古大汗忽必烈根本没有理由与宋国签署和平条约。

    心里面不安了一阵,大使决定赶紧把剩余新闻看完,接着就去拜访大宋工部官员。看看能否把炮车的事情给搞定。攻克临安之后,蒙古抄出一些一斤炮的制作资料。加上掳走的南宋工匠,大元仿造宋国的火炮初见成效,匠人已经可以比较熟练的浇筑一斤生铁炮。

    然而宋国炮车完全是赵嘉仁那边才能生产,模仿的尝试屡次失败。根据见过宋国火炮的蒙古军们绘制出来的炮车车身看上去颇为纤细。仿制的时候用木头造,怎么都做不到那么小的尺寸。用铁铸可以减小尺寸,然而生铁太脆,颠簸之后很容易断裂。熟铁的韧性比生铁好,然而熟铁的价钱让这帮人完全放弃使用熟铁的打算。

    《大宋日报》的内容主要就那么几类,除了收复江西之外,其他的都是与朝政有关的内容。和对外扩张有关的大概还有一直存在的在南海建设种植园的内容。最新的是宋国宣布从西牛贺洲获得了棕榈。原本从扶桑洲获得的棕榈榨取的棕榈油只适合做皮具护理油,从西牛贺洲获得的棕榈榨取的棕榈油适合使用。

    每次看到这些内容,乌里不花赤就觉得深深怀疑大宋到底是个什么国家。到了大宋之后,乌里不花赤第一次见到了世界地图。他也第一次知道所谓的方丈洲是一个遥远的大陆,只有大宋的强大船队才能抵达那里。有这样水上能力的大宋在军事上的表现让他觉得搭配不上。

    看到报纸上没有什么新内容,乌里不花赤就换上汉服,前往大宋工部。因为来过几次,工部的人员到也没有讶异。接待乌里不花赤的是一位工部官员,这位官员没等乌里不花赤开口,就直接说道:“大使,我等准备搬家。关于炮车的事情咱们得过一段再谈。”

    “过一段可不行。”乌里不花赤连忙说道。最近大汗又派来使者,希望能够尽快弄好此事。据来的使者私下将,蒙古在这方面的尝试遇到了巨大失败,只有沉重的大木车才能承担的了火炮的后坐力。然而那种大木车毫无机动性可言,宋军的火炮能够跟着军队一起走,这等机动性才是蒙古军所需要的。

    哪怕乌里不花赤的语气强硬,工部官员依旧不为所动,他带着官僚特有的那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行不行那也得看我们。现在工部要大搬家,很多工作都得先停下。”

    “难倒你们什么都不干?”乌里不花赤弄不清楚大宋制度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这次搬家要搬很多资料与公文,这些公文得先存档封存。等搬完家之后再给放开。折腾下来少说也得几个月。”工部官员答道。

    对于大宋为何要这么做,蒙古大使乌里不花赤无法理解。他能理解的是大宋现在不要和他谈判,他语气强硬的说道:“这不行!”

    工部官员面对这样的威胁会以恼怒的瞪视,“大使,行不行是我们说了算。你这么不懂规矩,以后别来找我们啦。”说完,工部官员起身就离开,把乌里不花赤丢在会客室里面。

    郁闷的做在会客室里,乌里不花赤心里面感叹宋国现在的强硬态度。在赵嘉仁执政前,宋国哪里敢这么对蒙古使者说话,更不用说把蒙古使者给撂在一边。于是大使起身离开工部衙门前往礼部。工部可以这么搞,然而礼部却不能。炮车如此难造,乌里不花赤能想象宋国不愿意销售的想法,想说服宋国还得从礼部开始。

    到了礼部,乌里不花赤率直的对礼部尚书陈庆年,“若是宋国肯卖炮车,很多事情都可以谈。”

    “我们要换些宋奸。”礼部尚书率直的提出了要求。其实此次工部的说法本来就是两边商量好的,收复了南昌意味着大宋国内已经恢复了基本稳定。此时需要的就是对之前的那些事情进行一次清算。此时留在宋国而被抓的基本都是没见识的小虾米,像是吕文焕、范文虎、夏贵等著名的南宋官员都已经逃去了蒙古那边。若是搞成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那就让叛国者心怀侥幸。只有把他们弄回来杀掉,才能真正震慑那些叛国者。

    “名单给我。”乌里不花赤有些破罐破摔的答道。他知道之前赵嘉仁还向蒙古出售过一批火炮,那时候大宋狠狠换了一批牛犊。现在大宋市面上供应的牛肉大概能证明那些牛犊们繁衍的颇为不错呢。有这样的前例,炮车大概也是能换的,只要让赵嘉仁满意。

    给了名单之后,礼部尚书就前往赵嘉仁那边禀报此事。到了办公室门口,就见到隆兴府(南昌)知州李庭芝从办公室里面出来。大家都知道这位知州因为南昌没有收复,所以就暂时留在临安吃闲饭。现在应该是能够前往地方上赴任了。不过看着李庭芝的表情,礼部尚书陈庆年又觉得事情大概没有那么简单。

    进去之后,见到赵嘉仁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模样。陈庆年赶紧把最新的进度告诉了赵嘉仁。问完了之后陈庆年忍不住想再确定一下,“太尉,卖给蒙古炮车真的没事么?”

    “不知道你所指的没事具体是什么?”赵嘉仁反问。

    “就是说,蒙古得到了炮车之后完全不会对我们有影响。”陈庆年连忙解释道,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够准确,他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蒙古的那些炮车我们能够很轻松的对付。”

    “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赵嘉仁答道,“蒙古人又不傻,炮车若是华而不实,他们怎么会这么着急的要用。就如蒙古人费了那么大的气力,不也照样坚持要仿造我们的火炮。火炮和炮车本来就是一体的,有了炮车之后的火炮就能发挥出很强的战斗力。”

    听了这样的解释,陈庆年神色严肃起来了,他问道:“那太尉为何还要给他们。”

    赵嘉仁也严肃的答道:“因为我相信进步。”

    “进步?”陈庆年是听过这个词的,但是大宋对这个词的用法与之后不太一样,所以他也是费了点心思才把这个词与‘上进’联系在一起。

    赵嘉仁点点头,“进步!要是我们固步自封,只想着以现有的东西包打天下,卖炮车给蒙古就得不偿失。若是我们不断进步,不断造出更先进的武器,靠我们的力量扩大与蒙古之间的优势。蒙古有炮车也没任何用。”

    这道理非常容易理解,然而陈庆年也干过基层,他苦笑道:“想这样不断进步可是不容易。”

    每次听到这些话,赵嘉仁心中都对进士们会生出好感来。虽然他们经常满嘴胡咧咧,然而真的在这种根本性问题上,他们其实是有该有的基本素质的。是的,进步哪里那么容易,每一个进步都要有巨大的付出。在科学体系出现之前,进步更是要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而且即便科学进步了,思想上的进步更加困难。

    陈庆年并非是学社成员,赵嘉仁就懒得对他讲述这些东西,他只是平静的说道:“我身为太尉,就要带着大家一起进步。那些炮车现在也不会用在我们大宋这边,而且炮车也是有使用年限,三年之后这些炮车的寿命也差不多到头。我们那时候自然不会再卖给蒙古。”

    “他们难道不是仿造么?”陈庆年继续问。

    赵嘉仁本想解释一下铸铁车轮与生铁和熟铁的不同。但是陈庆年也不是学社成员,赵嘉仁觉得没必要让他理解这么深刻的科学知识。所以赵嘉仁讲道:“咱们的铁自有秘方,蒙古人无论如何都学不走的。”

    一听到秘方,陈庆年就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在这个时代,秘方就跟神灵一样是很具有说服力的解释。神仙本就是一种对世界的解释,变成坑蒙拐骗的工具还真不是最初创造这些概念的本意。

    打发走了礼部尚书陈庆年,赵嘉仁开始考虑把李庭芝送去南昌做知州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方才他和李庭芝谈了一番,李庭芝竟然表达了他鹰派的立场,对于江西的起义者要严厉镇压。

    赵嘉仁并不反对打击明教的那些首脑,但是他坚决反对镇压那些肯老老实实回家种地的起义者。所以之前与李庭芝的谈话弄得很不开心。加上情报显示,李庭芝本人与杨太后走的很近。这就更让赵嘉仁厌恶了。

    吏部要是能进化到组织部的水平就好了。赵嘉仁心头冒出一个幻想。

第100章 鄱阳湖剿匪(五)

    春季的夜空很晴朗,却没有冬天那种清冷的感觉。仿佛是感受到了春季的萌动,天空也显得生气勃勃。

    当然,这是在南昌城城头值守的刘宠个人的感受。要是有专家来讲的话,他们的看法就不会这么直觉和浪漫。从物理角度来看,变化的不是天空,而是地球大气。人类受到气候影响,对周围世界的感知也会有微妙的不同。

    此时已经是攻克南昌后的第三天,南昌城内的明教教徒已经押出城去。当然了,他们白天的时候也是要在南昌城内劳动的。这帮人驻扎的时间里面除了搞些破坏之外,还把南昌城弄得脏兮兮的。所以部队押着他们处理这些问题。

    也许是大环境有所改善,刘宠的心情很不错。他此时只等着换班的时间赶紧到,就可以回去睡觉了。此时就听到下面传来询问口令的对话,没多久,指导员就上了城头。他与其他人聊了几句,接着就把刘宠叫到一边问道:“刘宠,你觉得你能不能和俘虏讲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刘宠有些懵。指导员是负责给大家讲道理的,怎么突然就问起刘宠能否给人讲道理了呢。刘宠虽然知道此时自己应该拒绝,但是心中跃跃欲试的感觉难以遏制。

    指导员解释道:“就是告诉那些明教的人,他们对抗大宋官军是错的。要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这……这直接喊话不就行了么?”刘宠不解的问道。这等事只用一想就能知道,那帮俘虏们担心被宋军大肆杀戮,此时一个个都老实的不得了。释放他们之前若是给他们稍微讲两句,让这帮人说什么他们就会说什么。所以刘宠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放他们之前组织一下,让他们喊些口号,喊了就放走,不喊不让走。”

    听了刘宠的看法,指导员笑了,“呵呵。你们班长没说错。刘宠你就是点子多。”

    刘宠没想到班长还会在上司面前说自己的好话,他忍不住怔了片刻。以班长平日里经常批评刘宠的做法,这人不说刘宠的坏话就让刘宠感到意外呢。

    “明天你就到我这里报道。”指导员说道。

    刘宠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突然被指导员给点名,也觉得指导员说不定有些小题大做。回到岗位上,战友连忙问刘宠到底怎么回事。刘宠答道:“让我去帮着解决俘虏的事情。”

    一听这个,大家就忍不住说起俘虏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是经常要唱的,里面就有专门的内容,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这个要求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讲觉得有些不解。既然都打赢了,为何还要对俘虏这么好。不杀他们的头已经是部队非常仁义呢。

    刘宠随口说道:“咱们是太尉的人,太尉说过,咱们是大宋百姓的子弟兵。这些大宋百姓都是咱们的兄弟姐妹,所以不能打骂搜身。”

    “咱们把他们当兄弟,他们可没把咱们当兄弟。”其他的战友们很不认同的说道。

    刘宠其实是比较认同这种敌我分明的态度的。但是他觉得既然赵太尉要这么讲,而且要求大家这么做,必然有赵太尉的想法。如果比聪明能干,赵太尉一定胜过刘宠等人许多。连赵太尉都这么讲,至少就没有对抗的理由。

    第二天醒来,刘宠就先到班长那边讲述了指导员要调动他的事情。班长听了之后先是愣了愣,接着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是昨天指导员和我讲的。”刘宠解释道。

    班长听了之后脸色变了变,刘宠虽然不确定班长是怎么想的,却能看得出班长心中的情绪并非是正面的。这下刘宠心立面有些后悔,他在部队里面的最大感受就是得和周围的战友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的基础之一就是得和大家分享很多。如果只是自己一味的想往上爬,很容易的就会被人嫉妒。刘宠的老爹刘景文早就给刘宠讲述过这样的道理,那时候刘宠还觉得那是官场上的事情。现在刘宠终于确定,这不仅是官场,只要是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问题。人类很容易就会产生嫉妒。

    刘宠虽然不能确定班长的心思,但是他还是直接对着人类最容易产生的角度去讲,“班长,我只是给你说说这回事。你若是不想让我去,我就留在咱们班里。”

    果然,听了这话,班长脸色就变得好看了些。他说道:“指导员没有对我说过这件事,你还是先留在班里。等我问过指导员之后再说。”

    部队在此次攻下南昌的战斗中损伤很小,不过现在的宋军不会认为整场战斗是从刀对刀枪对枪的接战开始算。现在认为整场战斗是从部队开始出动时候开始的。以这样的计算方法,部队已经最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持续行动了四天。特别是夜战,更是在白天行军一天之后展开的。部队基本是战斗了整整一个白天黑夜。

    基于这样的状况,部队就需要修整才能保持战斗力。所以大家并没有特别沉重的工作。刘宠白天还休息的不错。中午吃了午饭之后他还睡了个舒服的午觉。等到睡醒,刘宠摸出书包里面的课本。这不是学校的课本,却和学校的课本基本一样。就刘宠会议的内容来看,这些课本也就是换了个封皮的区别。

    肃奸委员会的干部丁飞曾经对刘宠说过,部队里面也是要进行文化学习的。而且部队考试加分,刘宠若是能够在部队里面跟着部队的文化班上课,等到他退伍之后拿到小学毕业文凭,加上军队里面优秀表现的评定,丁飞就可以把刘宠招收到肃奸委员会里面去。

    刘宠对这个约定还是挺珍视的。他个人并不喜欢当文官,比较和他爹那种文官,刘宠其实喜欢看着很是威风的军人。以前的时候,军队还有个‘贼配军’的恶名。现在赵太尉的军队就没了诸多问题,不刺字,还有诸多社会特权。譬如很多地方,包括商店粮铺,都有军人通道。别的人需要排队,军人就可以直接去办事。

    加上军人退役之后给安排工作,很多工作都是以前小吏的工作。这种变化让刘宠对从军的选择更加喜欢。为了完成与丁飞的约定,刘宠就拿起书本看起来。

第101章 鄱阳湖剿匪(六)

    “四班长,刘宠在不在?”住处外面传来指导员的声音。

    刘宠赶紧放下书本,同时觉得心里面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些课本内容并不容易,部队此次是又是执行战斗任务,并没有带老师同行。自学的刘宠看了几页就被数学给难住了。抓耳挠腮的看了许久,指导员出现就解决了刘宠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可以问心无愧的放下课本啦。

    “指导员。刘宠在。”班长说道。

    “我要调他去连队里办事,把叫来。”指导员说道。

    听到这里,刘宠心里面倒是有些波动,看来指导员前来要人并非是开玩笑。就在刘宠开始考虑自己能不能把事情办好之时,就听班长答道:“……指导员,我们连队里面也忙。你能不能找别人?”

    指导员答道:“让刘宠做的事情也是为了打仗。若是那些被俘的明教教众能安心回家,老实在家待着。那就能省下咱们多少气力。”

    刘宠听了这话,心中猛然觉得豁亮起来,原来他的任务就是让那些俘虏安心。回想那些被抓的俘虏们,他们看着都相当不安。

    “指导员,他们不安,咱们部队就安心么?有这功夫,还是让部队安心才好。”班长有些气哼哼的回答。

    指导员答道:“在江西,这些人是当地的主家,咱们是外来的客人。若是主家不安心,咱们这些客人能安心么?更何况咱们是打进来的。换成你家,你想想看。”

    刘宠觉得非常完全能理解,他家在蒙古打进来的时候吓得逃回老家躲着。因为这个原因,刘宠他爹刘景文还丢了官。所以再谈起蒙古人,刘景文的态度非常强硬‘就得和那些侵略者战斗到底’。

    老爹的爱国热情理由何在,刘宠也不想深究。不过那种不安和恐惧,刘宠完全感同身受。听着指导员的耐心解释,刘宠心中很是佩服。若是刘宠的老爹面对这些问题,大概是眉毛一树,喝道‘哪里那么多废话’!

    最后班长完全理解了指导员的想法,其实他不理解也阻挡不了指导员的命令。班长将刘宠叫来,让他跟着指导员去了。路上,指导员问刘宠,“你觉得兄弟两人在同一个部队合适么?”

    “啊?”刘宠一愣,他没想到指导员竟然提出这个问题。合适不合适刘宠也不清楚,不过他依照自己读过的书里面的内容答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应该是合适的吧。”

    指导员没有对刘宠的问题做任何回答,他继续问道:“你能感觉到你们班长其实不想让你到我这边来吧。”

    刘宠点点头,他的确隐隐感觉到班长的抵触。军队里面讲究的是服从命令,指导员在指挥员里面也是比较高阶级的人员,轮不到一个班长这么讲话。然后刘宠就听指导员突然感慨起来,“当时我听赵太尉讲,部队里面不能让亲属在同一支部队里面,当时的想法和你一样。现在才知道太尉所讲的没错。”

    听闻此事居然与赵太尉联系起来,特别是听指导员竟然听过赵太尉的训话,刘猛忍不住求证道:“是赵太尉么?”

    “当然是赵太尉!”指导员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答道。等回答之后,他才用锐利的目光看了刘宠一眼,吓得刘宠吐了吐舌头。

    指导员倒也没有就此说什么,他解释道:“你们班长的兄弟在这次战斗里面被明教的给杀了。所以他才恨成这般模样。你回去之后可不要对他说这些事情。”

    刘宠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反思着指导员的说法,刘宠觉得这帮年长者就是了不起。他甚至觉得这些人比他爹还厉害些,他爹刘景文可说不出‘主人与客人’的比方。

    指导员并没有直接让他们去给俘虏讲话,而是让挑选出来的几名军人先上前讲话。刘宠自己一直是听别人讲话的那个人,现在他要给别人讲话,又被一众人等讲话,他心里面自然是非常紧张。努力想张口说话,他发现自己脸热的仿佛要烧起来、心脏跳动的极快,嘴张开之后居然发不出声音。

    看着这个表现,指导员叹口气,他让刘宠下来,换了别的战士上去。结果也一样,大家都脸红脖子粗的张口结舌。就算是说出了点什么,也是含义不清,语焉不详。

    指导员轻轻叹口气,“同志们,我们在接受太尉训练的时候也这样,你们不要觉得有啥不好意思。当年太尉让我们当中朗诵写好的诗文。你们谁会背诗,先背几段出来。”

    这帮人左看又看,最后刘宠硬着头皮站出来背了一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等他背完,指导员说道:“哦,再来一段。”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刘宠听话的有背诵了一段。

    指导员扭头看其他人员,“该你们了。”

    “……俺们没学过背诗。”其他战士不好意思的答道。

    “那就拿着课本念一段吧。”指导员命道。

    头两天,这帮人都是在做脱敏训练。就是让他们无视别人的眼光,只是把自己该说的话给说出来。即便他们是被选出来的人员,两天时间之后他们依旧当众说话的时候面红耳赤。

    等初步弄完,指导员给了他们一份写好的说辞,让他们开始朗读。读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讲。前面的讲的乱七八糟,刘宠还觉得有点好笑。等到他上去讲的时候,他讲了个开头,就开始觉得脸红心跳,那些觉得很清楚的内容全然成了混沌。

    可看着下面的目光,刘宠也不想表现的与他嘲讽的一样,于是他就按照自己在混沌中能够组织起来的言语硬着说道:“大家伙以为朝廷是生了你们的气么?你们这就是不明白朝廷的心意。你们若是最初就想造反,那有的是机会造反。可你们没有造反。等你们起兵之时,打的是蒙古人。朝廷的敌人也是蒙古人。所以朝廷和大伙都是在一起的。之后朝廷和大家伙打起来,是因为明教的那些首脑逼着大家伙和朝廷敌对。而不是朝廷和大家伙有什么恩怨。现在那些明教首脑已经跑了,大家伙不用怕,朝廷不会害你们性命。只是你们打蒙古的功劳和敌对朝廷的罪过功过相抵,朝廷给你发些口粮,你们就回家去吧。我替大家觉得不值,若是你们和朝廷在一起,打蒙古的功劳是一定要赏的。不过大家若是能把明教首脑的消息告诉朝廷,朝廷也一定会赏赐大家。教主的消息,赏铜钱……”

    刘宠最初还觉得自己瞎咧咧的时候有些过了脑子,后来的时候看到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还有那种听进去的表情,刘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瞎咧咧什么。反正就是在高度紧张下,晕头转向的讲。最后他太过于紧张,完全讲不下去,这才停下。头晕目眩中,刘宠却见到指导员竟然开始鼓掌,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战友们也开始鼓掌。这让刘宠理解不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呢。

    再过一天,刘宠就开始给这帮俘虏们开始讲述起朝廷的政策。虽然还是紧张,刘宠好歹坚持住了。被俘的明教教众听了这番以‘功过相抵’为核心的说辞,反响明显很好。在他们听完了讲述,拿到让他们回家时候路上吃的粮食,虽然还是紧张,然而面对宋军的反应中敌对情绪大减。

    宋朝流行火葬,明教教众更是如此。亲人在战斗中战死的俘虏归乡前,宋军就帮他们焚化了尸体,让他们带着亲人的骨灰返回故乡。那些受伤的,宋军军医们就尽力治疗,轻伤的已经被取出铅子,包扎伤口后休养。他们的亲属也担心朝廷变卦,就同乡的数人或者十数人留下一个同乡的照顾,其他人先赶回家中。

    这么一番行动过了七八天,总算是初步完成。而有些受伤者的伤口就出现化脓的问题,而刘宠作为一个被俘虏新任的官军,就不得不看到了蛆虫疗法。虽然心里面是极度的不安,可刘宠也本能的知道他若是露出恐慌的神色,那些被治疗的俘虏就更加恐慌。他只能看着细小的蛆虫在化脓的伤口里面饱餐一顿,变成白花花的好大一团。

    好在大宋习武之风盛行,大家知道这种伤口很容易就要了人命。经过这番治疗,死亡率竟然降到了5%以下。被治疗的明教教众们都忍不住偷偷询问刘宠,官军是不是学到了什么法术。

    刘宠索性就告诉这帮教众,官军一直有很多法术,只是因为不愿意多杀伤,所以没有施展出来。令刘宠有些讶异的是,这帮明教教众听了这话之后居然完全不信。这让刘宠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从事会道门的天份。

    到了二月十二,这份宣达工作已经完事。被俘虏的明教教众里面身体尚好的此时已经返回故乡,一年之计在于春,官军还有粮食可吃。明教的这帮人就得靠自己种地生活。若是不能播种耕耘,他们今年就只能饿肚子了。

第102章 鄱阳湖剿匪(七)

    大宋共和四年二月十四,刘宠所在的部队奉命从南昌出发前往都昌县。从南昌逃走的杜天王乃是都昌县人士,都昌县在九江那边。有说法他在逃出南昌之后顺水路逃回老家,宋军部队就返回九江,准备寻找杜天王的踪迹,并且俘获这位明教天王。

    出发前,刘宠与大批新兵也因为功绩从最基层的列兵成为上等兵。赵太尉是个很懒的人,他实在是没兴趣搞什么古制,也没兴趣把宋军现有的一套官制拿过来用。因为宋军官制的名字非常非常非常的复杂。六七十种四个字的名称,而且名称和实际职权之间也没有任何望文生义的联系。

    赵嘉仁在上小学前通过玩军旗就已经差不多知道军队那些作战单位的名称,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大小。这足以证明近现代军队的军制简单明到普通人完全可以轻松理解的程度。

    身为上等兵的刘宠自然不知道全军总司令赵太尉的心路历程。和大家一起换上新的肩章,刘宠只觉得有些扬眉吐气。据说三年服役期结束,即便没有考上军校,表现优秀的军人也能获得少尉阶级。而丁飞对刘宠的要求也是他服役期满获得少尉军阶,就可以到肃奸委员会去工作。从上等兵到少尉之间还有下士、中士、上士三阶。刘宠觉得自己一年升一阶,三年也能完成目标。

    部队乘船出发就没有只带了两斤炮。宋军的野战炮由火炮与炮架组成,这种野战炮装在炮架上,由两个人就能拖曳行军,一头性格比较温顺的小毛驴也能轻松的拖着走。毛驴绰号倔驴,性子很是让人无语。个头越大越是倔强,或者说同样的倔强,个头越小越容易制服。

    宋军的炮车与蒙古人想的不同,这种炮车其实主要是木质的。之所以蒙古军觉得宋军炮车看着是铁铸的,是因为车轮的辐条是铁质的,轴承是铁质的,轮圈外面箍了铁环。另外很多连接件也是铁质。以蒙古的视角来看,这炮车已经可以说是铁制。

    就在宋军追击部队的轻便炮车装上军船之际,有关宋军收复江西的消息也经过紧张的传递抵达大都。忽必烈是懒得对这个消息做评价,以蒙古大汗的个性,他更不会给宋国发去份恭贺的信件。让大汗有反应的是与这个消息同来的另一个消息,宋国要求用俘获的万户来换宋国降臣夏贵与范文虎。

    忽必烈大汗哼了一声,用非常不屑的语气说道:“哼!这个赵嘉仁倒是很敢说话。”

    阿里海牙元帅忍不住问道:“大汗,若是可以换回来咱们的人,还能换到炮车,这有何不可?”

    这话刚说完,郝经就忍不住说道:“若是如此,岂不是让那些降臣们人人自危么!”

    听了这话,阿里海牙元帅没有接茬。不过从他的表情上看,元帅对于宋国降臣的感受并不在意的样子。不仅是阿里海牙,不少蒙古贵人的表情一样。在他们看来,这帮软骨头的性命比蒙古万户差的远。

    大汗忽必烈不想就这个问题发表说法。在他的心里,南征时候的宋国降臣也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不过为了赎回俘虏,还不至于非得动用到这些人的生命。另外被俘虏的蒙古军只有很少数是蒙古人,南征的蒙古军大部分都是北方汉人。这才是蒙古大汗并不着急赎回俘虏的真正原因,若这帮人是蒙古军,忽必烈大汗早就答应宋国提出的要求啦。

    把这个话题暂时搁置,忽必烈问负责组建府兵的孛儿只斤·郝仁,“府兵数目可否已经圈定?”

    郝仁连忙答道:“大汗,按照名册已经圈定。不过组建府兵,这些人家就不再纳税。却不知阿合马丞相是不是答应。”

    说完之后,郝仁的目光就落在阿合马身上。一提到阿合马,大部分朝臣都有不怎么友好的表现。忽必烈就装作没看到这些人的表情,他知道阿合马得罪了许多人,而阿合马也是因为忽必烈才树敌众多。且不说别的,光是给各级官员定下固定的俸禄,禁止他们按照以前的制度在各个管辖地区肆意搜刮。执行这个政策的阿合马就几乎得罪完了大元上下的官员。

    为了不让问题发酵,忽必烈直接询问阿合马,“这三万府兵家不纳税,可否做到?”

    阿合马听了之后一脸的痛苦。他无奈的答道:“大汗,有关府兵之事我也与郝仁谈过。他这制度学的是唐朝。府兵乃是富户子弟从军,从军之时此人不再承担租庸调。而那时候的军中其实很少出兵。而郝仁所用其实是募兵,府兵要远征。若是几年出征,便几年不用纳税。他们都乃是富户,若是他们不纳税,朝廷税收必然大减。”

    听了这话,郝仁心中忍不住怒火中烧。这阿合马就是如此可恶,很多之前能办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就变得不能办了。郝仁其实已经与阿合马说过,这次的府兵其实就是为期两三年的远征军。

    大汗现在需要更多的军队参与战争,就如木兰辞里面所讲,‘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按照府兵制度,这些府兵们需要自行置办服、被、资、物、弓箭、鞍辔、器仗。能置办的起这些的定然不是穷汉人,若是不给那帮有钱人们相应的好处,他们当然没理由热情的投身军队。

    所以郝仁出言驳斥道:“府兵可不是每家出一个府兵就作罢。府兵乃是每一家都要承担一个府兵的名额。若是上一个府兵员额在外作战战死,那家人就得再出一个府兵。既然如此,当然不能能让那些户主觉得无利可图。”

    阿合马听了之后都有些懒得反驳。他现在很怀疑郝仁就是要通过短期的坑蒙拐骗来弄到军队。蒙古军南下之时主要使用步兵,所以还能搞征兵。征集到的部队送去南方作战,只需要普通武器。现在对蒙古汗国作战,需要的就是能够骑马的部队。于是大汗和郝仁就开始动歪脑筋,把主意打到了能够买得起马匹的富户身上。阿合马现在就相信,若是按照此时的局面发展下去,这个谎言必然戳穿。

    郝仁见到阿合马没说话,他继续说道:“既然之前府兵能行,现在也应该可以。”

    面对郝仁步步紧逼,阿合马还是不吭声,他就准备这么硬扛下去。此时忽必烈终于开口了,“我们在河南大量放牧,那边的马匹应该不少。将马匹运到燕地来,府兵们购买马匹可以便宜许多。”

    阿合马可以无视孛儿只斤·郝仁,却不能无视孛儿只斤·忽必烈。既然大汗下令,阿合马不得不答道:“大汗,我以为府兵还是用在燕地就好。”

    “无需多言!”忽必烈说道。

    阿合马只能低头表示顺从。看到这个大奸臣的抵抗遭到了可耻的失败,不少官员都露出了解气的笑容。这些笑容都被忽必烈看在眼里,他心中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

    大元实施封建制度,所有官员都是封建主。他们只对大汗承担义务,他们治下的百姓们则是官员们搜刮的对象。阿合马的行动就符合了忽必烈的汉化政策,大元朝廷掌握了税收。现在朝廷直接收的钱粮,就是从原本这帮封建主嘴里掏食。所以这帮人的愤恨很容易理解,而忽必烈也不会允许这帮人弄倒阿合马。

    郝仁下朝之后就前往工厂,他不仅要负责府兵的事情,还得准备战争。作为水军出身的蒙古千户,孛儿只斤·郝仁对于装备的重要性很清楚。临安朝廷的禁军们装备不错,面对同样装备很好的蒙古军时,就能实施一些正面作战。而赵嘉仁麾下的宋军装备极佳,蒙古军的装备完全比不上。所以蒙古军对上之时就被打得很惨。

    为了弥补这个差距,蒙古就必须迎头赶上。刚到大都这边的工匠营入口,后面就有人叫住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元帅张弘范。张弘范倒也爽快,他见面就问:“千户,却不知此次府兵到底准备征集多少人?”

    “先征集一万。”郝仁马上答道。他的目标是征集三万府兵。此时北方汉地的人口大概有一千万多些,在蒙古这边能直接管理到的大概有六七百万。三万户富户提供三万府兵应该能办到。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张弘范这样的大家族,至少得出二十个府兵。

    这数字让张弘范脸色难看不少。郝仁笑道:“张元帅,连二十万军都能出,一万人何足道哉。”

    “一万兵倒是不难。难的是一万富户。”张弘范也说的率直。

    听有人抱怨,郝仁也忍不住说道:“张元帅,你莫要觉得我便只是要人当兵。这些府兵要装备火枪、火炮。光是这些就需要一大笔钱。这些钱可都是朝廷承担呢!”

    说到这里,郝仁突然就有些不解,为何赵嘉仁就那么有钱,轻松武装起了十几万装备火枪火炮的军队。当然,要是赵嘉仁听到这话,他一定会感到自己被过度高看。那十几万军队的装备根本没有达到全部火枪火炮化。

    这不,因为装备优先给了前去江西作战的部队,其他部队已经为了火枪的分配闹起来。听着这帮人无聊的互相指责,赵太尉很希望在江西的战争能够快点结束。然而赵太尉也知道这等事只能到了结束时才知道。

    最新消息显示,宋军正在鄱阳湖剿灭明教。大规模的战斗结束,小规模的战斗难度并没有降低。

第103章 鄱阳湖剿匪(八)

    船只驶入鄱阳湖,李庭芝眺望这片第一次真正进入的水域,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他是湖北人,坐船顺流而下前往临安的时候经过九江口,那时候听人讲起,进入九江之后就是鄱阳湖。

    年轻时候千里远行为做官,做了官之后才知道远行的辛苦。大宋的官员分两种,京官与流官。看着鄱阳湖的浩渺烟波,李知州心中感叹水面虽好,却不如西湖的秀丽。

    正在眺望湖面,李庭芝就见到远处有船只正在快速行动。李知州倒也没有在意,湖面上有船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十几分钟之后,李知州再也忍不住,问随从,“那些船是不是在追逐?”

    随从答道:“禀告知州,的确如此。”

    李庭芝虽然是文官,却也是打过仗的,他倒也没有害怕,只是问道:“却是谁的船队?”

    随从拿出行李中的单筒望远镜,拉开后仔细看了,这才告诉李庭芝,“知州,应该军船在追民船。”

    听了这个,李庭芝要过望远镜,调整好适合自己的焦距,他仔细看去,就见湖面上前面的小船拼死逃脱。后面军船上的二十个桨位上船桨从容划水,就如一只老鹰般接近猎物。军船的桅杆上宋军的新式赤色军旗飘动,应该是官军无误。

    让随从把价格不菲的望远镜收好,李庭芝说道:“不用管他们。我们继续行船赶路。”

    随从很是讶异,他没想到李知州竟然对此毫无反应。这就是随从弄错了,李庭芝这番话的原因是他对此很有反应。李庭芝从枢密院副使这个京官成为了隆兴府(南昌)知州,表面上是被枢密院的蒙古间谍连累,李知州自己认为赵太尉这是要对枢密院进行大清洗。若是真要追究责任,枢密院枢密使赵嘉仁赵太尉难倒就不该引咎辞职么?

    事实上赵太尉不仅没有辞职,他还把自己的亲信都安插在枢密院中。清洗枢密院之前,赵太尉在枢密院里头一言九鼎。清洗之后的枢密院就是赵太尉开的,李庭芝已经懒得再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没用。

    再向前走,有军船靠近询问。李庭芝的随从高喊船上是李知州,结果那帮人还是要看官文。看完官文,军船调头就走。随从忍不住对着军船的背影骂道:“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李庭芝只是摇摇头。这就是赵太尉的军队,如此嚣张,如此傲慢。而且即便是告状也没用,李庭芝也知道现在军船本就有稽查的权力。更何况此时江西还没太平呢,官军只是夺回南昌,明教的教主依旧逍遥法外。

    天色逐渐晚了,李庭芝的船就得靠岸。随从忍不住说道:“这里竟然连个灯塔都没有。”

    李知州听了心中一动。灯塔是最近十几年里面水路上最重要的变化,寻求根源,还是赵太尉先弄出来的。晚上的时候天地间一片黑暗,有了灯塔之后海上的船只就不用靠近海岸,只用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灯塔亮光就能够判断自己的位置。

    不仅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赵太尉执政之后在长江需要引航的地方也修建灯塔。就如现在的鄱阳湖,若是有灯塔,晚上的时候船只就不用停靠岸边,只需要因应灯塔指引前进就好。顶多在船只前后都挂上玻璃风灯防止黑暗中相撞。

    想到这里,李知州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兴建灯塔,而且现在赵太尉把兴建了水利部,灯塔就是水利部的职权。各个地方兴建灯塔,可以向水利部打报告。由水利部出钱来做。若是水利部不给钱,李知州觉得自己可以找鄱阳湖一带的富户来做,要求富户们出钱本来也是大宋的传统。

    晚上在停泊点修整的船只还不少,到了半夜,李庭芝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迷迷瞪瞪之间,就听到船上的水手喝道:“什么人爬船!”

    接着李庭芝就被人用力晃动,随从急切的喊道:“知州,知州。醒醒!”

    被硬拽起来,李庭芝先是糊涂。直到铁钟铛铛的被敲响,他才不得不清醒过来。这才想起之前船老大说过,他们晚上会在容易从外面爬船的地方系上铃铛,防止歹人袭击。没想到这铃铛还真的起作用了。

    此时船上已经点起了火把,船老大和船工们拿着武器,李庭芝的随从们也抽出刀来护住李庭芝。外面其他船听到动静,也逐渐有了反应。折腾了好一阵之后才算是镇定下来。护卫前来禀报,歹人跳水逃脱。最后也没抓到什么人。之后众人轮班休息,天色微明,船只就继续出发。

    白天又遇到了官船巡查,这次护卫出示公文之时就不爽的怒道:“你们若是在这里耍威风,还不如晚上好好缉盗。”

    军船上的人就问出了何事,护卫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讲了。刘宠就在船上,他见排长认真的听对面的护卫讲述有水贼的事情,就趁机抬头看向对面的船里。仔细分辨,就见官船里面的果然是李庭芝。刘景文认识李庭芝,刘宠也跟着父亲见过这位被盛赞的官员。现在居然如此重逢,刘宠心中虽然感慨,却不敢上去说话。

    等船只分开,排长就召集了排里面的干部开会。此时刘宠已经是排里的文化委员,虽然不是干部,却是学社成员。也有参加会议的资格。听了众人怀疑水贼就是明教首脑的说法,刘宠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觉得水贼未必就是明教首脑。他们现在虽然惊魂未定,却好歹会有躲藏的地方。咱们在湖上搜索这么紧,明教首脑一定不会不知道。他们此时再出来打劫,很容易就被我们遇上。”

    “万一他们是真的找不到吃的呢?”副排长有些没好气的问。军船虽然行动的很快,但是大家都要划船。每日里这么行动,大家最初的那些热情已经消耗殆尽。

    刘宠知道所有人都是这么感受,包括他自己也是。眼见大家有把怨气发泄到他身上,刘宠连忙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到停泊点的村里问问。”

    排长翻了翻眼睛,他本想呵斥,却又实在是没办法对文化委员发火。好歹刘宠这娃是有文化的,于是便很不爽的说道:“这鄱阳湖周围明教的人甚多。我们虽然剿灭了南昌城内的那些人,可明教起来造反的不少人是在赣江两边。得知我们攻克南昌,他们才散去。现在到地方上,却也不知道会如何呢!”

    “不然就让刘委员带人到地方上查问吧。”副班长跟着没好气的说道。话音一落,大家哈哈大笑。

    刘宠心里面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自然很是不忿。不过仔细想想,这些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如指导员所讲,这鄱阳湖一带是本地人的家,他们这些宋军虽然代表了官府,在鄱阳湖却是外来的‘客人’。一个师的兵力能够对南昌城发动进攻,却没办法弹压控制整个鄱阳湖地区。

    既然如此,刘宠索性有些发泄的说道:“那我们就不如直接给上面汇报,说我们直接改成水上警察部队就好。以现在的局面,在湖上也就是维持局面,却没办法剿匪。”

    “你若是写,我就交上去。”排长早就不想在湖上这么耗着,立刻应道。

    “好。我就写!”刘宠也是一口气憋着,当时就说道。

    四天后,这份文件就作为汇总文件的一部分,送到了营长这里。营长读完了这份‘说明文’之后,又去看了最后的签名。然后他抬头问营参谋,“咱们部队里面有个叫刘宠的干部么?”

    “刘宠是谁?”营参谋反问道。新军制下所有指挥员数量固定,职务明确。营参谋叫不出全营所有人的名字,但是全营所有指挥员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

    营长把这份‘说明文’递给营参谋。参谋拿过来看了一遍,再看了签名,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份说明对当下局面分析的很透彻,特别是勇敢的指出靠着一万人,以及刚与鄱阳湖地区的百姓发生的军事斗争,就如大风吹过地面,能够卷走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尘土微屑,却对地面毫无影响。至于地下的树根虫豸,田鼠兔子,更是毫无用处。部队想解决问题,就得反客为主和地方上联络。当然,以现在部队的数量和鄱阳湖的广阔,到此为止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有谁知道六连有个叫刘宠的干部么?”营参谋对其他干部问道。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负责文化的干部说道:“有个新任的教员叫刘宠。不过那个刘宠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

    营长一听呵呵就笑出声来,“呵呵!这帮人行啊。他们自己不想再搜索明教的首脑,还不敢讲,便让个十来岁的娃说出来。挺有算计的!”

    营参谋长听了之后觉得深以为然。其实部队里面不想继续在湖面上这么瞎逛的绝非一个两个。其实连营参谋长也觉得这么整不是个办法。可不这么整又能如何呢?明教首脑还没抓住,现在就收兵么?

    最后营参谋长说道:“要么这样吧,我们把这份东西放到士兵投书里,给师部送上去。”

第104章 头如雨(一)

    如果一个看法是正确的,就很容易得到认同。新军在鄱阳湖明显感受到了很大压力,所以通过‘士兵投书’的方式,基层的意见就传达到了在鄱阳湖的师部里面。

    师部里面的师长对此很是不满,不过此时此时军队里面可不是光师长一个人说了算。学社的成员在军队中出现,本身就起到了一定的影响。学社代表对于士兵投书并不反感,因为这封投书说的是大实话。至于师长的担心,学社代表也在给枢密院的信中替师长说话。

    枢密使赵太尉对于大实话从来不会生气。如果一个人能够正确的看待自己,至少不会成为一个愚者。一个军人能够懂得面对无法完成的工作的时候选择撤退,大概是不会成为一名愚将。部队在江西已经收复了被明教占领的城市,这已经算是完成任务。

    所以赵太尉最初下令,让鄱阳湖的部队先到九江口集结,准备等待下一步的行动。依照赵嘉仁的想法,他其实是想和蒙古人在贵州与云南掰掰手腕的。蒙古毕竟控制着云南,虽然不太担心蒙古从云南出兵,但是赵嘉仁还是忍不住想动手。

    当然,赵嘉仁又觉得现在也许不是动手的时候。远征云南消耗可不小,有这兵力的话还不如直接夺回襄阳呢。

    飞鸽传书之后几天,正规的公文也送到了临安。赵嘉仁就看到了包括士兵投书在内的学社观点。学社这帮人依照赵太尉讲过的军民鱼水的理论,提出要在江西与民间联系剿灭明教的看法。赵嘉仁就觉得这帮人想的太多。于是赵太尉就写了一篇文章,发在了《大宋日报》上。

    原来的时候,赵嘉仁还觉得知识扩散对大宋不是好事。因为以新中国的历史,那真的是在很短的时间里面从全世界学习了太多东西。然而赵太尉在实践中发现,知识扩散未必如他所想的那样。譬如就宋国在蒙古收集的情报中看,蒙古人对于大宋的新知识根本没兴趣。别说是蒙古人,就连大宋的本国人对于全新的知识同样没啥兴趣。不得不学习知识的是学校的那些希望通过考试来获得地位的人们。至于地球是不是圆的,太阳是绕大地转,还是大地绕太阳转,这么几千年不知道的情况下,大家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么。

    有了这种非常现实的认知,赵太尉就毫不担心蒙古人学习的在《大宋日报》上发表了文章。他甚至不担心明教教众看到。封建会道门和TG一起存在了几十年,也没见他们从TG那边学走一丝一毫去。

    文章里面讲述了军民鱼水情,除了一支受到人民子弟兵政治教育的军队,同时还得有基层组织的社会结构。两者缺一不可。至于明教这种组织,它本身就基于社会基层,那些明教的首脑经常承担了一部分社会功能。哪怕是装神弄鬼,也在某种程度上满足着人民群众的某些低级趣味。

    赵嘉仁写到“不要把低级趣味当成错误或者低俗,正因为低级,才容易产生。正因为趣味,才喜闻乐见。在这种时候,政府如何提供能够给大家娱乐的产品,决不能搞什么阳春白雪的事情。现在城市里面流行的广场舞,最适合当做伴奏曲的到底是高山流水,还是最炫民族风和小苹果。人民群众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洋洋洒洒的文章写完,赵嘉仁就给发上去了。报纸送到了刑部,下级官员们看到这篇之后对广场舞很是认同。中国人民自古就能歌善舞,阳春白雪或者下里巴人,都是歌舞形势。在赵太尉起家之时,群众性歌舞与贵族歌舞都得到很不错的发展。因为军队的需要,赵太尉就开发出来了军乐队。

    炫的民族风和小苹果能够从福州泉州为起点,旋风般传播开,就是因为军乐队就为群众娱乐活动提供了很不错的基础,乐队的出现让音乐进入百姓家的速度大大提升。

    现在春暖花开,低级官员们觉得广场舞可以继续了。其实就算是大冬天,广场舞也没能销声匿迹。真正影响了广场舞的不是气候,而是宵禁。

    下级官员们关心着基本娱乐,刑部上级官员们就没这个心思。倒不是他们不爱跳广场舞,譬如刑部尚书司马考在福州的时候就很喜爱这种活动,他自己也跳的不错呢。让刑部上级官员感到紧张的是那帮宋奸终于送到了临安。

    原本刑部有分歧,最后刑部认为先把这帮人带到临安来审理。等到审理完他们的案子,再送到地方上去给地方上交代。这帮宋奸们可是依托了蒙古人的势力作威作福呢。地方上百姓对这帮人恨之入骨。就如江西的明教起义,能够攻克南昌,并非是明教那帮人自己拥有不得了的攻城能力,而好似城内受不了宋奸压榨的富户们帮着打开了城门。

    刑部尚书司马考对着面容严肃的同事们,他表情冷峻的说道:“我准备告知其他各个部门,同时提出告示。在未来的几个月里面,我们刑部统统不接待亲友拜访。你们觉得如何?”

    刑部的官员们脸色迟疑不定。他们之前就遇到不少前来说情的。最初的时候赵太尉那是喊得杀气腾腾,宋奸绝不放过,他们的家属也得株连。然而之后的局面并没有向着血腥报复发展,赵太尉现在的说法就是‘依法审判宋奸’。

    当然官面上的理由是看到范文虎与范天顺的例子,所以觉得应该对有罪的处罚。那些说不出来的理由更简单,赵氏皇帝自己都投降了。若是依照叛国罪诛灭九族的话,赵嘉仁自己就在株连范围之内。

    即便不谈赵氏,赵太尉的一个陈姓表舅,是赵太尉母亲的堂兄,他也因为贪生怕死,在蒙古人攻到湖北的时候投敌了。株连九族的话,赵太尉也难以幸免。

    不仅是赵太尉,刑部尚书司马考也有亲族投敌。整个大宋的进士家族之间互相联姻,此次蒙古南征导致的临安总投降。让整个大宋的统治阶级中三成投降,剩下七成中有六成当了不坚定份子。坚持不投降的人中间,很多也不是他们如何的坚定,而是赵太尉当时在岭南有绝大的力量,蒙古还没能攻打岭南。

    司马考并没有想为那些人求情的打算,在处于危险之中的阶段,司马考心中也沸腾着杀宋奸的激情。见到刘整等人被吊死,见到宋军杀的蒙古军尸横遍地,司马考心中是极为欢喜的。随着宋军开始恢复强势地位,司马考发现自己对杀戮的激情也迅速下降。杀死敌人和杀死弱者不是一回事。

    所以司马考现在很认同赵太尉到都没制定株连规矩的冷静,也开始对赵太尉提出的信司法理念的有了兴趣。当然,此时司马尚书要做的就是制订一个能够交代过去的办法。

    看着下属不反对,司马考说道:“那就如此吧。我现在就命人写公文。”

    很快,刑部的公文在整个临安都都知道了刑部要有大动作。大家不敢找刑部说话,自然就跑去找赵太尉说项。事关宋奸,所有人当然是可以放声大骂的。到了事关自家亲戚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得出来说几句好话,至少看看能否让亲戚免于死罪。

    连司马考都知道不见客,赵太尉当然也知道。而且赵嘉仁突然觉得自家爹妈其实很有趣,他们从过年开始就搬到了赵嘉仁的后乐园来住。当时老两口的目的不是为了躲人,而是他们偏心,想把他们的房子留给赵嘉仁的二哥赵嘉礼。没想到现在居然歪打正着,两人在赵嘉仁府里,外人也不敢来骚扰他们。

    即便如此,赵太尉也不能放松。他又在政事堂机关报《大宋日报》上写了篇文章,讲述了宋奸的危害,以及对宋奸绝不放过的理由。但是赵嘉仁同样笔锋一转,对法律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立场讲了一番。虽然没兴趣的人大概不明白,可那些有兴趣的人就应该能够明白,赵太尉会秉承只惩处犯罪者的法理基础,不对那帮亲属们动手。

    除了弄完这边之外,赵嘉仁还对肃奸委员会下令,对于官员加强盯梢。担心自己被株连是一码事,试图营救宋奸是另外一码事。看着丁飞离开,赵嘉仁就把徐远志给找去了。

    “徐尚书,我想建立律师制度。”赵嘉仁开门见山的说道,同时把律师二字写给徐远志看。

    “律师?”徐远志完全无法理解是怎么一回事。

    赵嘉仁就把律师的工作范畴讲述了一下。徐远志听完之后就问,“这是司马考他们刑部的事情,太尉为何要与我谈此事?”

    “我本想严惩那些为宋奸求情的官员。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他们求情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别人家的亲戚当了宋奸,我们当然要喊打喊杀,死的不是我们自家人么。若是自家人要出事,还能欢欢喜喜的喊打喊杀,这不符合常理。若是有了律师的话,让他们知道在法律的范畴内是怎么回事。大家应该会好些吧。”赵嘉仁解释道。

    “太尉这是要立信么?”户部尚书徐远志问。

第105章 头如雨(二)

    礼部尚书陈庆年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自从临安总投降之后,他体会到人生原来可以充满了新鲜。绝望、逃亡、茫然,如果不提这些情绪与感受的负面性,陈庆年尚书无疑感受到以前从未能感受到的新世界。现在,陈尚书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有充分的勇气去面对蒙古大使。对他这样的文官而言,如此勇气绝非常态。

    面对自己敢去面对的东西之时,文官不太会有平和的心态,他们往往用一种居高临下审视的态度去观察,去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当然,这是得在这些人还没有衰老到失去好奇心的情况下。

    “……大宋现在要杀的都是我们大元的官员,应该把这些人送还给我们大元!”大元大使乌里不花赤面对大宋礼部尚书陈庆年大声说道。最近从大都送来的命令中就包括绝不将宋国降将交给宋国的命令,理由是他们已经是大元的人,宋国没理由处决他们。大元的人还包括宋国西征时候俘虏的人员。

    陈庆年陈尚书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依然还有恐惧,‘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的确讲述出了文官们的心态。然而陈尚书此时终于可以初步摆脱这种恐惧,因为赵太尉让他们这些官员在鄂州战役的时候前去‘劳军’。亲眼见到鄂州城内被宋军杀的尸横遍地的蒙古军,见到那些如同惶恐羔羊般在走向战俘营的蒙古军,陈尚书发现他内心中有些东西被极大改变了。

    乌里不花赤大使要说的话并不长,在对方根本不为所动的时候,要挟带来的快感也会被极大削弱。看着宋国礼部尚书陈永年那种文官的软弱与傲慢的表情,乌里不花赤大使很想扑上去用拳头让对面的这家伙知道谁才是强者。然而乌里不花赤并没有敢动手。他不害怕陈庆年,但是他害怕礼部的护卫,一旦乌里不花赤先动手,那就肯定会被礼部护卫十倍百倍的殴打与折磨。大元大使觉得汉人有句话说的不错,好汉不吃眼前亏。

    等大元使者讲完了大元的看法,大宋礼部尚书问道:“除了此事之外,大使还有别的事情么?”

    “你们何时会给我们回复?”乌里不花赤问。

    陈庆年本想立刻告诉大元大使说,大宋绝不会理会大元的要求。不过陈尚书又觉得这未免太平淡无奇,他就问道:“若是我们要继续杀,你们除了表示不满之外,还准备干啥?”

    这个问题算是问住了乌里不花赤,他来此之前也思索了到底怎么才能威胁宋国。大都来的消息里面明确表示,不允许对宋国进行军事威胁,大汗忽必烈并不准备再此时与宋国再次开战。如果不能进行军事威胁的话,乌里不花赤也就不太能想得出还有啥办法可用。

    身为大元使者,乌里不花赤完全不相信大元和宋国有什么可以值得珍惜的友谊。汴梁条约大概就是双方善意的极限,而这个极限则是一纸为期三年的停战条约。哪怕只是三年的和平,大元那边都很担心宋国会不会真的履行。

    乌里不花赤说道:“你们不能言而无信。我听闻你们宋国讲理学,讲廉耻。言而无信,那是无耻。”

    “啊……”陈庆年呆住了,必须得说,乌里不花赤的话真的还很有些冲击力呢。至少让读书人陈庆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仁义礼智信,言而有信是最基本的道义所在。所以言而无信乃是无耻并没有说错。可陈庆年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

    开动起脑筋,陈庆年还是被纷乱的想法所困扰。在不知所措的反应下,陈庆年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昂扬。在他的人生中很少有种全新的感受,很少有这种挑战到他基本理念的同时,让他又想真正斗争到底的感受。

    “我们大蒙古素来讲究诚信,对长生天发誓之后就要做到……”既然不能动用武力,乌里不花赤依旧得向宋国表明大元的态度。当年金国与宋国议和之后,宋国要对秦桧鞭尸。剥夺了秦桧的王爵,谥号从‘忠献’改为‘谬丑’。那时候主战派当权,经过战争之后主降的史弥远杀了韩侂胄等主战的人员,积极奉行降金乞和政策,而金国的明确要求就是恢复秦桧的申王爵位及忠献谥号。

    即便乌里不花赤不知道这个历史,等那帮汉臣向乌里不花赤讲述了这段历史之后,他也对金国的举动深以为然。这不是秦桧个人的身后名望,而是不能让宋国得寸进尺。蒙古很擅长得寸进尺,所以他们可不愿意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听着乌里不花赤讲述着蒙古如何守信言,陈庆年突然眼睛一亮,他开口说道:“等等,我有话想说!”

    乌里不花赤立刻停下来。这不是因为他很想听陈庆年说什么,而是让他搜肠刮肚的讲述蒙古的道德水平,对乌里不花赤也真的是个折磨。

    “现在大宋与大元之间要维持的是《汴梁协议》对吧?”陈庆年经过方才的一番思索,终于理出了思路。说出这话之后,他心里面更加清亮起来。赵太尉之前对官员们进行的当下局面分析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思路。

    虽然不知道陈庆年到底想说啥,乌里不花赤却从对面这个宋国文官身上感觉到一种让他感觉不舒服的气场。所以他迟疑之后才答道:“……是!”

    “大元会因为我们处决宋奸而撕毁《汴梁协议》么?”陈庆年继续追问。

    “这……”乌里不花赤发现他所担心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宋国官员直奔底线而去。如果是以前,蒙古总是利用底线去威胁别人,然而现在宋国官员已经开始用底线来威胁蒙古啦。

    看着大元大使吃瘪的表情,陈庆年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起来。那是欢欣带来的心跳加速,而大宋礼部尚书陈庆年就这么欢喜的说道:“如果你们要因为我们处决宋奸而撕毁《汴梁协议》的话,那你就直说,我现在就派人去大都询问蒙古大汗。若是蒙古大汗也表示赞同,咱们就继续打仗吧!”

    这个说法实实在在的对乌里不花赤造成了威胁,蒙古非常重视使者,他们会因为蒙古使者在外国被杀害而发动凶猛的进攻,打败敌人之后也会实施残酷的屠城。不过这并不等于蒙古大汗会绕过那些没有按照规矩行事的使者。从大都来的消息里面明确要求乌里不花赤不得挑起战端,如果大宋的使者这的如此跑去大都质询,忽必烈大汗一定会否定,接着会乌里不花赤回到大都进行严惩。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宋国文官如此羞辱,乌里不花赤腾的站起身,恼怒的瞪着宋国礼部尚书陈庆年。

    陈庆年有点紧张的看着对面这个蒙古汉子凶恶的表情,他很是担心此人会失去理智扑上来。比肉搏的话,陈庆年对自己没啥信心。扭头一看旁边的礼部护卫们表情紧张,做好随时迎战的姿态。陈庆年又放心了,屋里就有四名护卫,门外打个招呼就能再叫进来更多人。这个乌里不花赤大概是赢不了的。

    而乌里不花赤最后也没有动手,他只是上前一步,带着恼羞成怒的愤恨对陈庆年说道:“等三年以后我们再打起仗来,你可要记好今日的事情。”

    身为文人,脑子自然灵光。陈庆年准确的判断出对面的大元大使此次已经不得不接受现实,于是陈庆年尚书抬起手臂,指着门口对大元大使乌里不花赤说了一个字,“滚!”

    就在礼部尚书欢喜的看着大元大使气冲冲离开之时,大宋刑部尚书司马考愁眉苦脸的看着一摞信件。有关刑部近期不接受任何人说项的告示贴出去之后,临安就震动起来。不少人原本只是听说要大规模审判宋奸,现在他们就更加确定审判即将开始。

    根据刑部人员提供的情况。那帮看热闹的是派人询问什么时候开始审判,有些更加无聊的甚至询问啥时候处决宋奸。而那些有亲人当了宋奸的已经忍耐不住前来套消息,试图说项。

    除了直接说项的,各种信件更是纷至沓来,通过想都想不到的渠道送到司马考面前。昨天刑部就开除了三名人员,原因是他们被抓到偷偷向刑部各个官员的办公室里塞信。司马考是硬起心肠,才完全无视那三名被开除的官员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可怜模样。如果不是如此敏感的问题,那三个人只是会被申捷,大概连降职都未必呢。

    即便如此,当他师叔户部尚书徐远志把这摞信放到司马考面前的时候,司马考也觉得无法应对。幸好徐远志只是叹道:“你完全可以不用看,若是我出主意的话,你不妨将这些书信集中起来公开烧掉。”

    师叔的建议真的很棒。司马考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一想到他书桌里面官员司马家族对司马考那个宋奸叔叔司马隆的求情信,司马考心情又低落下来。

第106章 头如雨(三)

    “诸位卿家,听闻宋奸已经押解到临安。审问定罪之后就会处斩?”杨太后在位置上居高临下的询问参加朝会的官员。

    此时参加朝会的官员包括六部尚书,枢密副使。现在的枢密副使名叫王湘,看名字就知道是个湖南人。这位湖南籍的枢密副使是参加朝会中唯一与武官有关的人了。也不完全能这么说,负责保护杨太后的御林军统领张世杰也算是武官。

    除这两人之外,其他的禁军统领、副统领、以及各种军人都不来参加朝会。这帮人的理由理由很简单,作为既然枢密院有副使前来参加会议,他们就不用参加了。对这样的事情,朝堂上没人公开表示反对。这帮人并不是不干事,他们只是完全服从大宋左丞相赵嘉仁赵太尉的命令,在赵太尉的指挥下工作。大家都知道问题不在军人,而是在赵太尉身上。

    至于赵太尉,他今日也没出现在朝堂之上。大宋的丞相,特别是那些独相的左丞相们都享有一个特权,那就是数日一朝。指的就是每隔几天他们才会在朝会上露一次面。譬如当年的贾似道就是十日一朝,现在的赵太尉同样是十日一朝。想在朝堂上见到赵太尉,就得每个月初一、十一、二十一,这三日到朝堂上才行。

    大家都知道赵太尉并非是每天逍遥快活,太尉每天都在努力工作,但是他并不乐于听到有人居高临下的对他说话。

    既然赵太尉不在,司马考这种尚书就得回禀一些问题。刑部尚书司马考出列说道:“回禀太后,处斩之事得等到审问定罪之后才能决定。此次抓到的一些宋奸也未必会处斩。”

    “为何?!”杨太后讶异的问道。赵太尉并不喜欢见到杨太后,杨太后也不愿意见到赵太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杨太后已经提出过干脆请赵太尉十五日一朝。每次见到那个如同刀锋一样锐利,又钢铁一般强硬的赵家权臣,杨太后就觉得心肺功能不协调,甚至会有些心悸的感觉。每个月三次的朝会,她也是能不来就不来。不过在其他的朝会日子里,杨太后还是愿意露露脸的。

    司马考听到杨太后的声音里面竟然有些因为不能杀宋奸而责怪的味道,他心里面也有点讶异。他没想到身为女性的杨太后竟然也有大杀宋奸的意思。

    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司马考答道:“启禀太后,有些宋奸当时是逼不得已才做了宋奸。譬如湘潭知县卢定川,他当时可以自己丢下县城自己逃走,然而他却没有。等蒙古军冲到城下,卢定川与蒙古军约定不能伤害县城百姓,这才降了蒙古。投降之后没多久,他也没有做官,而是回到家乡去。此次他也被抓来,虽然此人也曾经投降过蒙古,臣以为不应斩首。”

    听了这么一个例子,群臣中不少人也在微微点头。真正在蒙古南侵之时为蒙古人出了大气力的吕文焕、范文虎等人,看到宋军强势反攻,都跑去了蒙古大都。甚至连夏贵、高达等被迫投降的也跑去大都。西征之时抓获的大多数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小虾米,还有一部分则是曾经投降,但是并没有给蒙古为官的家伙。

    到刑部说情的人中,倒是真没几个是那种明知道自家亲戚当了蒙古的官,为蒙古效力的家族。大家都是读书人,起码的脑子还是有点的。这种人的家族要么羞于承认这些人是自己的族人,要么就是等着审判结束,看看能否对最后的审判结果造成影响。

    真正敢早早来说清的,都比较类似于卢定川这种。这些人的亲属希望的是不要让自家亲戚进入审判宋奸的流程,将他们另案处置。因为赵太尉的态度几年来始终如一,那就是宋奸当杀。

    深居宫中的杨太后并不知道实际的问题,听了司马考的话,杨太后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宽容的感觉。她冷冷的说道:“这些人现在说的可怜,若是他真的只是为了百姓,为何投降之后不前往福州,而是要回他的老家!想来心里面也是没有朝廷的。”

    司马考听了这话之后低下头,然而心中恼怒,他忍不住微微别过脸,看向其他的群臣。形容朝堂上官员的用词是‘文武百官’。现在这些殿上的官员中间就缺了一票武官,他们此时旗帜鲜明的站到了赵太尉麾下。

    至于这帮文官,司马考当年是希望赵太尉伪造他爷爷被宋宁宗的太子收养,然后宣布史弥远矫诏立的宋理宗非法,然后直接由赵嘉仁当官家的。所以刑部尚书司马考到底是谁的人,司马考自己可清楚的很。

    除了司马考之外,户部尚书徐远志,工部尚书刘猛,吏部尚书袁弘杰,御史台的宋伦,都是赵太尉的人。礼部尚书陈庆年虽然没有直接投到赵太尉门下,至少从他平日里的表现中看来,陈庆年现在已经不是杨太后的人。更重要的是,司马考从这些人脸上看到的都是不屑乃是不满的表情。

    杨太后上嘴皮一碰下嘴皮,“那些人心里没有朝廷”。司马考其实是很想直接硬怼杨太后,首先这帮人是真的不知道成立了福州的朝廷。而且赵太尉反攻速度其实很快,也就是一年时间就反攻临安。蒙古大元帅伯颜的判断又极为果断,导致这帮文官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福州朝廷。等他们知道的时候,赵太尉已经杀回临安,并且宣布‘不接受不坚定份子为官’。

    赵太尉这么讲倒也罢了,一直被别人保护的杨太后凭什么表现的比赵太尉更激进呢!杀戮的愿望更强烈呢?

    见到朝堂的局面冷场,杨太后也觉得自己或许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她就询问户部的熊裳,“熊侍郎,此事难倒不该如此么?”

    熊裳与李庭芝等人原本因为不愿意投奔赵嘉仁而多有联络,可此次听杨太后竟然让自己背锅,熊裳心里面不爽起来。对于熊裳这样的官员,他自认为是国家臣,社稷臣。其实看不起私臣。

    不过即便看不起,熊裳觉得赵太尉手下那些干部,吃赵太尉的喝赵太尉的,他们自认是赵太尉私臣也无可厚非。而司马考、徐远志这些人本来自己就有能耐,愿意追随能力卓绝有再造大宋功劳的赵太尉,也可以理解。

    然而杨太后从来没有自己的班底,只是身为太后而已。熊裳可以尊敬太后,却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理由给太后背锅,更不用说是如此愚蠢的一口黑锅。即便平日里算是对太后多有维护,熊裳此次还是率直的说道:“太后,臣以为此事还是交给刑部的司马尚书来办吧。若是太后觉得司马尚书办事不能服众,那就请来赵太尉拿个章程。”

    大宋那帮进士出身的文官都接受过足够的官场教育,听了这个话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熊裳已经是极为露骨的表示在审判宋奸的问题上,熊裳是不准备听杨太后的话。然而杨太后对于没有忠于大宋的官员非常痛恨,在她看来这帮人的可恶程度不亚于蒙古人。

    在临安凄风苦雨的日子里,百官们曾经闹出上朝的只有六人的局面。现在的杨太后那时候还是杨淑妃,她没有资格到朝堂之上。然而听太皇太后谢道清下朝之后的哭骂,听着全太后愤怒的指责,现在的杨太后对于官员们的信赖跌倒了谷底。

    大宋养士三百年,士大夫与官家共治天下。到了危难关头,这帮士人们毫不迟疑的就抛弃了大宋。最后拯救大宋的也不是士人,而是赵氏宗亲赵嘉仁。这位赵家人并非是在国家危难之时突然蹦出来的,在二十年的为官期间,赵嘉仁一直在和蒙古作战。

    所以见到熊裳竟然也耍滑头,杨太后忍不住说道:“便是赵太尉也说过,宋奸必杀!”

    朝堂上其实不乏对宋奸持强烈态度的官员,朝堂上更不乏不准备替宋奸求情的官员。而杨太后的态度却让所有的官员都生出厌恶,因为这帮进士们知道赵太尉的强硬态度其实是表明绝不对蒙古屈服的立场和政策。他杀人是要惩罚奸党,恢弘士气。杨太后现在看着同样强硬,然而与赵太尉相比,杨太后强硬的目的是要杀人泄愤!

    这两人一人为国,一人为私。进士们当然能分辨清楚。熊裳心里面也在翻腾,他不喜欢赵嘉仁威福自用,恣意行事。但赵嘉仁所作所为也顶多是做了大权在握的人会做的事情,然而杨太后的表现若是用士大夫们爱用的诛心之论,她就是残暴嗜杀的暴君。

    不由分说的用‘宋奸’作为理由将这么多人杀掉!这些人即便是宋奸,却也是真正的士大夫!熊裳绝不能接受杨太后对士大夫如此屠戮。

    就在熊裳忍不住想说点啥的时候,司马考开口了。“太后,臣一会儿准备在宫门前的铁鼎中焚烧那些求情的信件。虽然臣一定会秉公执法,却也绝不会私纵宋奸。”

    听了这话,熊裳与杨太后脸色都变了。熊裳是变难看,太后是变喜悦。

第107章 头如雨(四)

    临安皇城在西湖东边,依托凤凰山修建。在皇城门口有两个大铁鼎,皆是半人多高,一米见方。刑部的差役抬着好几个大箱子到了鼎前,在一众官员的瞩目下将信件如同雪片般倒入鼎中。

    司马考**着大鼎不那么光滑的表面,心里面还挺感慨。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用皇城前面的大铁鼎来表达心意,而且这个铁鼎还是新放这里不算太久的。赵太尉夺回临安之后,鉴于临安城已经被掠夺一空,基本局面恢复稳定后就铸造了两个大铁鼎放在宫门口。

    以赵太尉自己的说法是作为装饰用途。在大宋其他人来看则是认为是要镇压气运。两个大铁鼎里面放满了信件,差役往上面倒上酒精,火把向里面一探,火头轰然而起。看着那些信被烧成黑灰,司马考也觉得挺有彰显力。

    刑部的态度并不离谱,顶多被称为不近人情,然而现在没人敢提出这个说法。今年是共和四年,在不到四年前,在临安太皇太后、太后、官家,出城向蒙古投降。那也就意味着大宋已经亡了。三年多的时间过得飞快,然而还没人敢说现在的大宋就进入歌舞太平的日子。

    下朝之后看了刑部的火焚表演,熊裳就前去大理寺的监牢探望。此时已经有几位官员在门口等着,身为进士,这帮人都装作没看到对方。有被关押在大牢里的亲友实在谈不上有何光彩,若是可以的话,大家是真的不想来探监的。

    熊裳前来探望的是今日朝堂上提到的卢定川。他与卢定川是亲戚,大宋绝大数多进士都与卢定川有亲戚关系。包括赵太尉在内。大家的区别只是亲戚到底有多近而已。卢定川是熊裳的表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实在是不能不来。

    大理寺的监狱的居住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这帮人好歹是进士,他们就被塞在一个个的单间里面。单间大小有三平方,除了土炕,草垫,铺盖,剩下的就是一个马桶。这些曾经的进士们就如同牲口般关在里面,虽然狱卒并没有虐待这帮人,然而这帮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不少人唉声叹气,有些已经是鬼谷狼嚎。各种声响在长长的同道中回响,弄得这里阴森可怕。

    狱卒给熊裳拿了个凳子,熊裳坐到表哥的监牢栅栏门之外。卢定川也已经从翻身起来,在监牢里面的木凳子上坐下,与表弟隔着栅栏说话。看到表哥的脸色不算特别差,熊裳有点放心。卢定川紧张自然是紧张,还不至于崩溃。

    低声将朝堂上的事情对卢定川说了,熊裳看着表哥的表情竟然没有变好,他宽慰的说道:“既然司马考在朝堂上已经这么讲,表哥应该不会被杀。”

    “我不是宋奸!”卢定川大声说道。

    因为距离近,熊裳被这声音震的皱起眉头。而卢定川双手抓住栏杆,继续大声说道:“我不是宋奸!我没有为了自己去投奔蒙古。我当时若是弃城而走,那城里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熊裳长叹口气。以他对表哥的了解,卢定川是个非常有担当的人。当了知县,自然不会对百姓视若无睹。这本是个非常好的性格,也是个非常令人尊重的性格。然而在临安朝廷土崩瓦解的时段,熊裳倒是希望他的表哥并非这么认真。

    那么多在临安的官员们抛下朝廷,个人人品比卢定川要恶劣的多。可他们最后只是成了‘不坚定份子’,终身不再录用而已。至少不至于锒铛入狱。

    “你知道的,我绝无卖国求荣。我没有!”卢定川继续大声说道。

    熊裳听的心中难过,却也发现他表哥脸上的那种平静和他内心的波动完全没办法联系。

    “你要帮我说明此事!我不求官位,若是有人因我没能为国效力而骂我,我自当受之。然而我不是宋奸,我不是!”卢定川就这么大声说着,完全陷入他自己的思路里面。

    熊裳当然想帮助自己的表兄,然而此时他也是完全没了办法。刑部烧信就是明确表明态度,而且刑部更是对此公开讲述‘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赵太尉已经制订了相关的法律,而他的表兄根本没有能够证明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百姓的证据。至于现在已经知道的事实中,卢定川投降蒙古是事实。

    所以司马考认为卢定川不至于死罪,已经是非常宽容的态度。若是以杨太后那种抱着杀人泄愤的初心,卢定川除了被当做宋奸杀掉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活路。

    就在熊裳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牢房里有人阴恻恻的冷笑道:“呵呵!不是宋奸!陛下当危急之时,出金币,赐土田,授节钺,分爵秩,尺寸之功,在所必赏,故当悉心效力,图报万分可也。自出兵越江逾广以来,凡阅数月,尚未闻有死战阵、死封疆、死城郭者,岂赏罚不足以劝惩之耶……”

    那人这段话在熊裳听来有些耳熟,仔细一想竟然是十几年前蒙古主蒙哥攻打宋国之时,当时的国子监主簿徐宗仁的奏章。虽然这份奏章并没有最终被接纳,但是流传的倒是颇广。熊裳自己就读过,当时年轻的他还觉得深以为然。坚信就是那些官员们不去死战而导致的大宋兵败。

    现在突然听到有人复述这个,熊裳心中百感交集。他的确心疼表哥,希望表哥能够被释放。然而当熊裳自己当了一段时间官员之后,他才明白国家危难之时的那种绝望。所有的军队都战败,敌人所到之处,所有的地方都纷纷沦陷。蒙古军仿佛无法阻挡,除了接到一个个战败的消息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下。

    就在熊裳心中绝望之时,就听旁边牢房里面的那人继续念道:东南一隅,半坏于此数人之手,而罚不损其毫毛,彼方拥厚资,挟声色,高卧华屋,面使陛下与二三大臣焦心劳思,可乎?三军之在行者,岂不愤然不平曰:‘稔祸者谁欤,而使我捐躯兵革之间?’百姓之罹难者,岂不群然胥怨曰:‘召乱者谁欤,而使我流血锋镝之下?’

    “够了!”熊裳大声喝道。这些话重新勾起熊裳的痛苦回忆。蒙古南侵之时,朝廷、禁军、地方的民团,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比脆弱。更令熊裳绝望的是,当熊裳感觉自己已经无比绝望的时候,他发现他竟然还不是最绝望的那个人,有更多人比他还绝望。直到熊裳跟着绝望的杨太后他们逃到了福州。

    在福州有赵太尉等人。虽然福州穷困,然而赵太尉的手下们生气勃勃,他们有信心,有能力,知道该如何打仗。在熊裳还没能从绝望中恢复之时,赵太尉已经带兵开始反攻临安。并且经过在淮东的一系列胜利扭转战局,逼退了蒙古军……

    就在熊裳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重新体会的绝望心情中拽出来的时候,他表哥卢定川突然从栅栏中探出手来抓住熊裳的肩头,“救我!救我!呜呜呜!”卢定川说绝望的着说着就痛哭起来。

    就在司马考公开烧了说情信件后的第四天傍晚时分,户部尚书徐远志与其他户部人员一起下班了。自从有了钟表之后,朝廷五天一休,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就变得很固定。日晷每天中午十二点确定时间,通过响亮的铁钟声,所有钟表都在此时进行一次校对,至少官府的钟表会在此时有负责人员进行调整。

    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时间格外准确。徐远志刚出办公室门,外面就有熊裳等好几个人迎住他,“徐尚书,不如晚上一起喝酒?”

    众人都是聪明人,此时已经无需再废话。徐远志也不想去喝酒,他招招手,让那些人跟着他一起回到办公室。见到那些一脸坚定以及难看表情的官员跟着徐远志尚书进了办公室,办公室人员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帮人摆明了是要说项,以办公室人员的经验,他们必然会说到很晚。这下班也会变晚。

    徐远志对办公室人员说道:“你去茶炉房打两大壶水过来,然后就回家吧。”

    办公室人员心中大喜,连忙跑去打了水,接着就赶紧离开。

    “你们想来是要说项的喽?”徐远志对熊裳等人说道。

    熊裳立刻说道:“徐尚书。我等皆有亲友被抓。虽然知道国法无情,却真的想为亲友辩解几句。若是不能辩解,心中着实无比不安……”

    说完间,熊裳已经掏出文件袋,与他同来的那些人也都拿着写了材料的文件袋。这帮人已经商量过,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家人投书。

    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徐远志笑了。他一直觉得赵嘉仁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但是徐远志眼中的赵嘉仁仿佛是无比锋利的兵器,虽然能够切开一切,却始终缺乏那种始终若轻的从容。现在徐远志感受到了赵嘉仁的变化。

    “诸位,你们听说过律师么?”徐远志说道。

第108章 头如雨(五)

    “太尉,你不会是早就想对大理寺改制了吧?”刑部尚书司马考带着强烈的怀疑态度提出了问题。

    在赵嘉仁开始尝试提出公检法制度的时候,司马考只是觉得赵太尉大概是想安插自己的人。不过司马考也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大宋的每一个编制内的官员乃是小吏,都有五十到一百五十倍的编制外的附庸。赵太尉所做的一切是用国家的制度内人员取代这些编制外的附庸。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审判宋奸行动,赵太尉提出了一套新制度。这套制度分为民法与刑法两部分,而且诉讼又分公诉与民诉。

    检察院就是提请诉讼的单位,譬如此次针对宋奸的审判,若是按照大宋之前的制度,就是交到大理寺,由判官们开始审判,问案,最后定案。在这么一个过程中,大理寺本身以及高高在上的赵太尉有绝对的权限。包括兰台也是如此。这些人几乎是一言可以令人生,一言可以令人死。这也是为何这帮‘宋奸’的亲属无论如何都要找人说项的原因。

    如果按照赵太尉提出的这套制度,那事情就完全不同了。检察院派出检察官针对罪犯的罪行提出诉讼,而犯人则由律师根据法律为犯人们提供司法服务。最后检察院与犯人在法院就他们的罪行进行公开抗辩。最后由法官进行审判。

    “太尉,若是这么搞的话,我等审判宋奸只怕得下半年啦!”司马考不爽的说道。

    虽然他的主要情绪是不爽,然而司马考其实感觉自己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释然。如果整个制度真的能变成这样,刑部的压力就能大大降低,至少司马考可以让这帮官员去找个好的律师。

    赵嘉仁则是说道:“现在能用的人太少,制科虽然每年都能考上不少人,但是真的与国家需要的人力相比,这些可都不算什么。”

    司马考点点头,他倒是忍不住安慰起赵嘉仁,“太尉,那些附庸数量极大。我最初做判官之时,真心觉得大宋几乎没了出路。便是有些官员又如何,其实地方上所有的事情都操之于这帮附庸之手。他们可真的是黑了心。现在终于有了解决这些的办法,我觉得极为欣慰!大宋有救啦!”

    赵嘉仁听了之后只是干笑几声。真心说,他童年与少年时代看历史书的时候,一直有种讶异。为何那些‘道德高洁,为国为民’的文官们竟然没办法解决国家的危难。反倒是那些贪官们能够横行无忌。

    等赵嘉仁到了大宋之后,他才明白大宋的主人绝不是官家,甚至也不是那帮官员。大宋的主人某种意义上是那帮附庸。贪官们心狠手辣,思维比较唯物主义,能够承认现实面对现实。能够拿捏住下面的附庸,还能有点制度的分肥给附庸,于是就能办成不少事。

    那帮所谓的清官,一个个都是些唯心主义者,认为世界应该按照他们所想象的模样去运行。于是他们自然在现实面前处处碰壁。

    然而赵太尉又忍不住考虑,到底要不少设置陪审员制度。大陆法系是成文法,就不用陪审员制度。只有海洋法系是判例法,才要用陪审员制度来谋求一个‘社会共识’。

    在美国待了很久,赵嘉仁发现美国的陪审员制度有看着很合理的地方,也有非常不合理的地方。不过后来赵嘉仁和一个美国地方议员家庭出身的法学专家聊了一次,才听到了真知灼见。

    “……太尉,你在想什么?”司马考看着赵嘉仁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忍不住大声说道。

    “我在想陪审团制度。”赵嘉仁说道。说完之后他还觉得不过瘾,索性对司马考说道,“此事我有想法,明天我们开会!”

    第二天是三月十一,是赵太尉去上朝的日子。与之前差不多,杨太后这天宣布她不来上朝。于是朝会就自动结束,于是六部尚书与赵嘉仁的重要干部,还有学社总社成员就被赵嘉仁给叫去了距离皇城没多远的家里。

    在巨大的会议室里面,赵嘉仁就给这帮人上了一课。关于海洋法系中陪审团的一课。

    海洋法系原本与穷鬼无关。什么法院,选举,都是针对有钱人的。最初的时候英国拥有被选举权的都是地方上的贵族豪强,拥有选举权的也都有一定量的财产,并且有足够量的纳税年限与纳税量。所以‘俺们是纳税人’可是有钱人才能说的话。

    21世纪的时候,美国议员家庭出身的法学家认为赵嘉仁也算是‘同路人’,就讲述了真知灼见。这种话是不会对那帮穷人直言的。

    海洋法系建立的时候基于这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的有钱人出身,他们有基本相同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大家只有各个领域的不同,基本的理念其实是相同的。大概能称呼他们为‘资本专制制度的主人翁’。这帮主人翁们当陪审团,他们对于案件很上心,当然能够得出比较靠谱的结论。等到穷人拥有了选举权,而海洋法系还是食古不化,于是制度就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原本看着理论完善,执行给力的制度就江河日下。

    虽然赵太尉不会提及21世纪和那些不能提及的事情,不过赵太尉的话还是被这帮人听明白了。司马考带着一副主人翁的责任感,发自肺腑的说道:“太尉,我们一定不会让穷人当陪审团成员的!”

    司马考的态度明显能够代表和他差不多出身的与会者。不管是司马考的师叔徐远志,又或者是刘猛,他们都微微点头,表示对司马考的支持。

    倒是礼部尚书陈庆年与赵嘉仁其实并不怎么亲近,现在听了赵嘉仁的讲课,他大为感动的叹道:“太尉,我原本以为你以武人自居,所以杀心极重。现在我才知道太尉你乃是菩萨心肠。绝不肯滥杀的!”

    刘猛听了这话,忍不住扭头看向陈庆年。作为赵嘉仁的早期追随者,刘猛深知赵嘉仁到底亲手杀过多少人,那是到达三位数的人命。至于在赵嘉仁亲自命令下被杀的,已经有五位数,而且直奔六位数而去。

    最近赵嘉仁还在讨论两三年后的战争问题。全新的宋军非常重视歼灭,赵太尉用冷冰冰的算数向大家证明,把一个人养活到能够到战场上送死的年龄,需要消耗如何大量的人力物力。歼灭敌人,不仅是敌方的巨大损失,更是一个封建制度下短期内很难补充起来的损失。赵太尉一道命令,临安、福州、泉州这种几十万人口的城市里面就能征集出上万军队。然而蒙古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最后赵太尉推算出,只要能在战场上和地方攻略中杀掉六十万大元的军队与官员以及官员的私兵,大元就必然彻底崩溃。包括这个过程中必然出现的过度杀戮,赵太尉认为整个杀掉的人大概得有一百万。

    如果赵太尉能得偿所愿,由他下令杀掉的人会达到七位数……

    虽然不知道别人心中的具体想法,陈庆年还是感受到了一些对他不认同的眼光与表情。他连忙加重语气说道:“若是别人,杀人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好恶。而赵太尉乃是有制度。而这个制度本身是爱国爱民,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回想起几天前太后讲起此次审判,太后那种杀人的心思简直与暴君没有两样。”

    经这么解释,不少人都深以为然。那帮进士出身的家伙格外的心有戚戚焉。便是如同刘猛这种务实主义者,也觉得陈庆年这话虽然一厢情愿,也未必就完全没有道理。刘猛也的确承认,若是蒙古肯投降赵太尉的话,赵太尉也是不会一定要杀掉六十万人。

    “这种歌功颂德的话就不用再讲。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们就好好的把此次的审判弄好。另外,我觉得诸位也知道为何要取消附庸,改变吏治了吧。”赵嘉仁说道。

    这话一出,干部们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因为他们其实就是通过赵太尉建设的制度爬上来的。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吏员转为了官员。而那帮进士们中大部分也都觉得对新制度有了新认识。

    检察官、法官、律师,他们都是吏员。按照赵太尉所讲,这帮人吃的是国家的财政饭,所以国家可以名正言顺的管理他们,约束他们,要求他们有道德,有理念,服从命令听指挥。若是吏员们不听话,开除公职就好。

    “可是大宋的财政真的能承受这么多支出么?”陈庆年问。他算是新来的,对于很多事情难免一惊一乍。

    户部管的就是财物,户部尚书徐远志大声:“原本那么多黑心附庸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他们干了那么多坏事,还能活蹦乱跳。新的吏治下大家都光明正大,为何会承受不了呢?难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

    听了师叔的话,司马考只想笑。他一直以为师叔是个非常理性保守,不会做梦的人。现在看,有了梦想的翅膀之后,徐远志其实也很愿意飞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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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宋介绍:
天下非赵氏天下,乃华夏之天下。吾起兵,也非夺回赵氏江山,而是要光复华夏江山。革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