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阴沟巷的“新秩序”(下)
只是两天的光景,阴沟巷酒馆就恢复了原状,连地上的血迹都不剩下一滴。
酗酒闹事的酒鬼,抢劫偷窃的强盗,蜷缩在墙角阴沟的乞丐,披着斗篷遮着脸的路人,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酒馆女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没什么变化,拐杖帮依旧是这里说一不二的黑帮,掌控着整个埃博登城南的地下秩序和走私交易。
至于死掉的那几个混混,更是早就被遗忘——这里可是阴沟巷,每天不出事才是最不正常的事情,任何人在这里消失不见,都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新闻。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
范思特诺的尸骸被挂在了酒馆的招牌上,狰狞的死状一遍一遍的提醒所有路过的混混和地痞们,阴沟巷已经不是以前的阴沟巷了。
铜板团并入了之后,拐杖帮成了整个城南最庞大的黑帮,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势力,污水四溢的巷口里几乎到处都能看到拐杖帮的狗腿子,甚至连大街上也有这些混混们的身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城南的各个角落。
没有巡逻卫队的城南平民区,黑帮团伙和一切地下势力就是这里唯一的秩序。
穿过略有些拥挤的街道,在靠近酒馆之前,洛伦还特地戴上了兜帽——不论在哪,自己的黑头发都实在是太扎眼了,小心谨慎一些永远都不为过。
再三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黑发巫师离开了巷口,走到了酒馆门外。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看见他靠近过来,还没等拔出短刀,醉醺醺的脸上就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还夹杂着几分恐惧。
“你、你就是那个……”
“你还认识我,那真是太好了。”洛伦的脸上多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告诉卢卡,我想要见他。”
……………………安静的酒馆包厢,和某个精灵‘卢卡’同名的疤脸男战战兢兢的坐在房间内的角落,乖巧的像是哈巴狗,冷汗直冒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甚至都没有去直视那双黑色瞳孔的勇气。
哪怕到现在,范思特诺的死相都令他记忆犹新——能够将那个人干掉的家伙,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招惹的。
坐在靠椅上的黑发巫师把玩着手中的一枚银币,不仅成色十足,就连上面的花纹也非常清晰,绝对是新铸的。
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相同的“货色”还有满满一箱子,至少将近一千枚,这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钱了。
哪怕是在埃博登这样的地方,二十枚银币能包下一个旅店最好的房间,六枚银币就能买到一柄毫不逊色的骑士长剑,一千枚银币……都可以弄艘商船出海了。
不用说,这些肯定是拐杖帮最近搜刮来的“成果”——肯定不是全部,那些混混们不会把所有东西都上缴的,但也是绝大多数。
为了讨好自己,这个叫“卢卡”的疤脸男确实已经是不遗余力。洛伦对钱并不热衷,但也不是什么自视清高的人,送到手里的当然没有不拿的道理。
但这些并不是黑发巫师来找这个家伙原因……
“我已经给了你两天的时间,有什么结果吗?”洛伦的语气平静道听不出情绪,但也让疤脸男浑身一颤:“千万不要告诉我什么都没有,你应该还没有忘记范思特诺的下场吧?”
“当、当然,绝对不敢忘!”
疤脸男忙不迭的表忠心,头也不抬的蜷缩在墙角:“我已经让拐杖帮的那群蠢货们去找了,并没有找到您说的‘带着奇怪手套’的人。”说到这儿,他颤巍巍的额头上不断的冒冷汗,身前的地板被打的湿透。
“但是?”洛伦故意拖了一个长音。
“确实有些行踪诡异的家伙,曾经出现在城南附近,但随后就不见踪影了。”疤脸男赶紧接着说道:“但基本上都是各种流言,还有人说亲眼看到他们一个人放倒了十几个巡逻卫兵,身手快到让人看不清!”
快到让人看不清?黑发巫师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种形容方式实在是有些暧昧不清。因为道尔顿·坎德导师,“超越感知”这个高阶魔咒几乎成为了守夜人的一个标志,凭借这个咒语,哪怕是一般的巫师也能轻易放倒十几名打手。
但是仅凭这一点实在是有些牵强,光是洛伦认识的人当中就有不少可以做到——比如女精灵莉雅,还有逐风林的战舞者和深林堡的骑士卫队长。
眼下寻找艾萨克和炼金药剂两件事的线索逐渐联系到了一起,想办法联系上埃博登的守夜人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就只有这些,你不会让我失望吧?”黑发巫师冷笑着,有意无意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杀意。
“当然不会,我发誓!”疤脸男猛地抬头抢着开口道:“我、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虽然并没有知道他们的踪迹,但几乎每次出现都是在某个下水道出口附近——他们的据点肯定就在下水道里面!”
“下水道?”
“没错,埃博登的下水道非常庞大,几乎遍布整个城市,据说从那里可以通往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附近有出口就行。”
疤脸男狠狠咽了咽口水,眼神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但是那里也是整个埃博登最危险的地方,就像是巨大的迷宫,不知道方向的人永远不可能走出去;而且……据说里面还有许许多多,巫师塔的巫师们豢养的怪物!”
原来是这样……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能找到这些守夜人的原因吗?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确实是非常聪明的做法。
不仅可以隐匿行踪,而且能够借助下水道网络在整个埃博登穿梭,即便是有追兵也能够轻松甩掉。
下水道里的老鼠……倒是和他们现在的境遇非常贴切呢,洛伦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容。
但这份笑容到了疤脸男的眼中,却比看见食人的怪物还要惊悚。整个人直接瘫在角落里,低着头,冷汗如雨。
“你做的很好,我非常满意。”
不敢置信的疤脸男抬起头,迟疑的看向正背着手朝他微笑的黑发巫师,对方正站在他面前:“但是……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对吧?”
浑身战栗!
“贝利、贝利尼家族的那位,叫魏尔洛·贝利尼的巫师老爷……他想要您的命。”哆哆嗦嗦的疤脸男话都快说不清了:“他昨天派了个人来找我,让我……让我干掉您!”
“那你准备怎么办?”洛伦“好奇”的打量着他:“我现在就在你面前,而且手无寸铁,不打算试试看吗?”
疤脸男猛地摇头。
“非常好,我建议你继续保持下去——至于我和那位魏尔洛·贝利尼阁下之间的小矛盾,你就不要再继续插手了,不然范思特诺就是你的下场。”
疤脸男猛地点头。
“现在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洛伦“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关门。”
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疤脸男手忙脚乱的从包厢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洛伦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一身小礼服的少年,双手托着下巴: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要去和那位魏尔洛·贝利尼先生喝一杯吗?”
“那是当然的,所以我们去九芒星巫师塔。”洛伦没有回头,双手背在身后:“而且……你不是也对那个金杯很好奇吗,不过据我所知很多人都打过它的主意,还没有谁成功了呢。”
“那又如何。”听到这句话的少年突然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红光:“只要想,还没有我弄不到手的东西。”
“不觉得你的措辞有问题吗?”黑发巫师突然玩味的回首看了他一眼。
“哦,抱歉,我说错了。”阿斯瑞尔愣了片刻,嘴角划开一抹半圆:
“应该是没有‘我们’弄不到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请柬(上)
有得到的就会有失去的,有收获的就需要有牺牲的——这句废话里隐藏着一个人尽皆知的狗屁真理,那就是每一个成功者背后,都站着一个或者几个失败者。
或者换种说法,每一个人的开心都是建立在一个或者几个人的痛苦之上的,每当我们兴高采烈的时候,多少肯定会有个人抱头痛哭,以头抢地……或者怒不可遏。
眼下九芒星巫师塔大名鼎鼎的魏尔洛·贝利尼阁下,现在就处于一种怒不可遏的状态,并且有着明显延续的迹象。
此刻魏尔洛就在九芒星巫师塔一个精致的私人实验室,对着坐在实验桌前的某个年轻巫师喋喋不休,聒噪的声音仿佛全世界都背叛他了:
“你没有看见那些家伙一个个的嘴脸,简直嚣张至极!伯德莱尔这个无礼的狗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忍了他很久,但从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坑我!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将近上百名学徒和巫师们的面前,让我丢人现眼!
没错,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看我的笑话!他们早就知道那个叫‘艾因·兰德’的乡巴佬是弗雷斯沃克大师的学徒,故意演这么一出戏给我下套!明知道我也是一名施法者,这种重大的场合怎么可能不去?!
我要报复他们,一个都逃不掉,统统都得给我收拾了——尤其是那个洛泰尔的乡巴佬巫师,绝对要整死他!”
“那么,请问我究竟可以为您做些什么?”
年轻的巫师很是无奈的看着魏尔洛。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清秀的面孔看起来很有书卷气,眉目之间和魏尔洛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神态却截然不同,瞳孔之中还带着几分焦躁:“不论是什么,只要不干扰到我的实验就行。”
“哦,不不不……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些烦躁忍不住抱怨一下而已。”看出年轻巫师有些不耐烦的魏尔洛立刻换了张嘴脸,笑容中还隐隐带着几分讨好的情绪:“你的研究才是最重要的,阿尔托。”
“希望您下一次走进我实验室的时候也能这么想,魏尔洛导师。”名为阿尔托·贝利尼的巫师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试验台上:“有唠叨两句的时间,不如考虑继续在咒术学上更进一步。”
虽然阿尔托说的非常隐晦,但还是感觉到那言外训斥之意的魏尔洛嘴角抽了抽,心里无比的不愉快,攥紧了拳头却始终不敢表现出来。
明明自己才是导师,而对方只是自己的学徒,但自己却没有训斥他的资格,甚至还要在被讽刺了之后装成没有听懂的模样,温声细语的讨好。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阿尔托·贝利尼这个天才炼金术师是自己在九芒星巫师塔的立身之本,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凭借“施法者”的身份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
无论伯德莱尔那个混蛋多瞧不起自己,也必须忍受自己和他平起平坐,甚至在某些场合还低自己一头——导师与学徒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这是九芒星巫师塔的铁则。
不仅如此,自己学徒的研究还关系到贝利尼家族在九芒星巫师塔的利益——阿尔托·贝利尼成就的高度,将会决定整个贝利尼家族在巫师世界的地位。魏尔洛再怎么狂妄不知好歹,也绝对不敢对这件事情横加干涉。
可这并不等于魏尔洛就会放弃报复,每当想到伯德莱尔那包含讥讽的嘴脸,还有那个洛泰尔来的乡巴佬,他的嘴角就会不自然的抽搐,而最近还多出了几分肉疼。
为了干掉艾因·兰德,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收买那个叫范思特诺的蠢货,结果却令人失望透顶——他死了倒是无所谓,但那个乡巴佬也还活的好好的!
钱他不在乎,贝利尼家族有的是,但那枚能够使用‘化身咒’的戒指却是一件非常稀有的宝物,哪怕是在贝利尼家族也是数得着的收藏品,肯定也被那个乡巴佬给偷走了吧?
艾因·兰德,他必须得死。
心底咬牙切齿的念叨了一句,但魏尔洛也注意到,阿尔托对自己越来越不耐烦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一旦失去了这个宝贝学徒,不光是在九芒星巫师塔,哪怕是家族也也不会有人再把自己当回事的。
必须想想办法,究竟有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事情……拼命绞尽脑汁的魏尔洛,突然记起了某个始终被他忽略的细节:
“我又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叫艾因·兰德的巫师也是从洛泰尔来的——就和那个叫艾萨克·格兰瑟姆的家伙一样。”
始终背对着,假装他不存在的阿尔托·贝利尼突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缓缓回首:
“您刚刚说什么?”
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样,魏尔洛在心底欢呼雀跃,脸上却是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我记得伯德莱尔说过,他是从那个什么帷幕派尔……”
“维姆帕尔学院?!”
“对,就是这个!”魏尔洛赶紧接了下来:“他们俩都是洛泰尔人,都是从那个什么维姆帕尔学院来的,而且他们的导师也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阿尔托皱了皱眉头:“可您刚刚还说,这个叫艾因·兰德的巫师的导师是弗雷斯沃克大师来着。”
“呃……这个不是重点!”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的魏尔洛赶紧补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凭借施法者的身份,得到九芒星巫师塔的承认吗?因为这个家伙创造一种全新的施法方式,能够让所有的施法者再也不受限制的使用高阶魔咒!”
“阿尔托,这个人对你来说是个威胁——不论在任何地方,天才永远都只能有一个,一旦让这个家伙成名,你的声望就会受到十分严重的损害,关注你的人就会大大减少。这可不光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还有我们家族,绝对不能让他继续猖狂下去!”
年轻的炼金术师陷入了沉默,魏尔洛缓缓露出了狞笑,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学徒”,只要没有直接拒绝,就等于答应了。
“……我明白了,总之先要试探试探,看看这位艾因·兰德阁下究竟是不是和您说的那样。”阿尔托点点头,阴沉着脸喃喃自语着:“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能够得到弗雷斯沃克大师赏识的施法者,究竟有多么神奇。”
“然后呢?”兴奋的魏尔洛不依不挠的追问道:“你准备怎么干掉他?!”
“然后……我会想办法缓和您和他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也能尝试着拉拢一下这位先生。”阿尔托眨了眨眼睛:“您觉得,请他来参加盛夏节的宴会怎么样?”
看到学徒是这个反应的魏尔洛一下子着急了,让他和那个乡巴佬和好?这绝对不行,自己怎么能向那种人低头认错,那还不如干脆杀了自己!
“什么?不不不!你弄错了,阿尔托。你绝对是弄错了,我……”
“不要再胡闹了!”
阿尔托·贝利尼猛然起身,直视着自己比小丑还要可笑的“长辈”,原本温和谦卑的面具瞬间掉了下来。
刚刚还在嚷嚷的魏尔洛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仰视着面前的“学徒”,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的情绪,失魂落魄像是条癞皮狗。
“您似乎从来都不知道长记性,我告诫过您无数次,不要继续在九芒星巫师塔惹是生非,这里很危险!”阿尔托·贝利尼的表情有些扭曲:“如果您再这样继续下去,继续为家族招惹麻烦……
那就请原谅我不能继续保护您了,魏尔洛‘导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请柬(下)
埃博登城西,九芒星巫师塔。
盛夏节逐渐临近,平日里一片祥和静谧,或者说宛若死水一潭的古堡内也开始出现了些许骚动,整个巫师塔也变得活泼了许多。
这个古老的节日甚至可以追溯到帝国建立之前,甚至是人类文明起源的时代,为了庆祝丰收而诞生庆典。商人们会不远万里的从外乡赶来,平日节衣缩食的人家也会在这一天花掉为数不多的积蓄,贵族们则沉醉在一个又一个无穷无尽的盛宴中纵情享乐。
从盛夏的第一轮新月,直至下一轮满月之前整整三十天,在此期间将会有数不清的狂欢活动,大大小小的活动和各式各样的表演将会遍布埃博登的大街小巷。作为全帝国数得上的大城市,埃博登的盛夏节甚至会吸引到周围公国的领主们前来观礼,可谓盛况非常。
而对于九芒星巫师塔的巫师们来说,今年的盛夏节比往年的要更加特殊——贝利尼家族已经宣布,将会在这一次的盛夏节宴会上,正式向整个埃博登宣布阿尔托·贝利尼的研究成果,能够治愈一切疾病,甚至能够让断肢复生的炼金药剂!
不仅仅是学徒们,甚至是许多巫师都开始聚集在古堡的某个角落讨论,特别是眼下节日将近,贝利尼家族也开始向外散发宴会的请柬,能否得到一份请柬,几乎成为了巫师和学徒们之间衡量各自的“标志”。
每当某个学徒近乎“荣幸”般从贝利尼家族的仆人手中,得到那一份珍贵的“请柬”,立刻就能从周围收获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仿佛得到桂冠的胜利者般享受身边人各种各样的祈求。
当然,自然也有某些“狂热”的学徒们打算另辟蹊径,试探着询问那些前来送请柬的仆人们,宴会当天是不是还需要一些“侍者”——比如端盘子之类的,如果能靠近宴会中心就更好了。
…………“《古代符文典籍》?就是这个!”
彼得·法沙垫着脚从书架上取下这本被灰尘堆满的旧书,和另一堆旧书一起堆在了桌子上,圆圆的大眼睛看向书桌对面的洛伦,长长松了口气:“这是全部了——如果不算那些已经变成碎片的古董,还有某些巫师们的私藏的话。”
“真是不好意思,还要你跑过来帮我的忙。”黑发巫师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请问有什么可以答谢的吗?”
“答谢?不用不用,举手之劳罢了!”彼得完全是一副孩子气的笑容,连忙摆摆手:“反正我在大门那边也是闲的发慌,根本没有事情做,正好过来帮帮忙!”
“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年轻的巫师的脸突然红了一下:“能否将你的黑羽鹰借给我一段时间?一天或者几刻钟都行。只是看看……顺带研究一下,就一小下下!我绝对不会动什么歪心思的!”
“你客气了。”洛伦的目光斜向实验室一旁的架子上,吱吱呀呀的阿斯瑞尔瞪大了眼睛,像是马上就狠心主人抛弃的宠物猫,然后朝彼得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
“完全没有问题,多久都可以!”
“太感谢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这个是彼得·法沙。
“太无情了,居然为了一点点小恩小惠就出卖我?!”这个是阿斯瑞尔。
无视了某个撕心裂肺叫喊,被彼得·法沙一脸傻笑抱到一旁的“少年”,洛伦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面前的旧书堆上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和在维姆帕尔学院的时候一样,想要在咒术学上有所进展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寻找各种各样的资料,寻找自己用得着的例子和古代符文。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自己有艾萨克·格兰瑟姆这个会走路的图书馆,而现在则要自己一个一个去找——为了完善魔法阵的构造。
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们如果想要使用高阶魔咒,方法一共有两种——第一种是将魔咒完全刻印在自己的精神殿堂,可以在任何时间和地点使用,极大的削减虚空力量对身体的伤害,缺点是精神殿堂的空间是有限的,刻印魔咒会降低冥想和连同虚空的效率。
第二种则是古代符文,也就是通过吟唱咒语来使用魔咒,最大的优点是没有种类的上限,缺点则是咒语很长,虚空力量会对身体造成很严重的侵蚀,同时魔咒的威力也会被限定,使用起来非常呆板。
当然,在此之间还有第三种——自创魔咒,就像洛伦的“都灵之火”一样,这个咒语完全是精神殿堂的一部分,不仅收控自如,而且具有很大的成长空间,缺点则是和第一种一样,会侵占精神殿堂的空间。
如果做个比较的话,第一种像是完全学会了咒语;第二种则是照本宣科,两种方式的优缺点都十分的明显。
魔法阵则介于第一种和第二种之间,是一种“妥协”的产物,它同样需要一些精神殿堂的空间,也无法改变咒语本身的形态;但却无需念咒,同时魔法阵本身还会对咒语威力增幅,并且极大的降低虚空力量的侵害。
洛伦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在二者之间寻找平衡——也就是压缩需要的空间,但同时增加施法的效率。
这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但却能增加自己的底牌,也能用这个理由让自己可以在九芒星巫师塔出入,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一切资料,已经是非常划算了。
外加一个合适的身份,让自己能够混进贝利尼家族的盛夏节宴会当中去……当然,前提是自己真的可以弄到请柬才行。
“贝利尼家族的盛夏节宴会……你听说了没有?”刚在还在摆弄阿斯瑞尔的彼得·法沙突然扭过头,满是好奇的看过来:“伯德莱尔导师已经得到请柬了,不过他好像不打算去。你呢?”
“我?”洛伦楞了一下,轻笑了一声:“我只是个外乡来的施法者而已,他们不可能给每个巫师都发一份请柬的吧?”
彼得·法沙愣住了片刻,随即怅怅叹息,表情一片死灰:
“我真是越来越难理解了,你们这些天才们谦虚起来真是令人难以忍受——说真的,如果你都没有资格去,那么整个咒术学的巫师们,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没有资格了!”
“不过似乎也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你那天让魏尔洛·贝利尼大人丢了那么大的脸,他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而且还是阿尔托·贝利尼的导师,如果他执意反对的话……”
说话的片刻间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神情严肃,打扮却颇为简朴的青年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请问这里是艾因·兰德阁下的实验室吗?”
虽然是问句,但光是语气就已经无比的笃定,完全是不容否认的态度。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不动神色的起身,黑发巫师走到他面前:“我就是您要找的人。”
“我是来送请柬的。”
面无表情的仆人将一个做工精致,用缎带封上的信奉递给洛伦:“科罗纳家族的艾莉儿·科罗纳小姐,邀请您今晚一同前往埃博登的剧院——虽然有些唐突,但还请您现在就给出答复,究竟是否接受邀请?”
没有理会身后已经目瞪口呆的彼得·法沙,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请柬,洛伦的脸上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随手将信封收在了怀里:
“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实在不是绅士所为,对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少女的邀约(上)
当洛伦抵达埃博登城西的剧院时,第一场戏已经开始上演了。
一个在埃博登流传了许多年的传说,也是这里的人们最欢迎的戏剧,据传闻最早撰写这个传奇故事的作者是一位圣十字教会的教士,但在埃博登以外的许多地方却声名不显,甚至是闻所未闻。
因为故事的主角一个名叫罗根的老人是位几乎传奇的巫师,但最终却成为了一名圣徒。
他行走四方,游历过整个帝国的每一处角落,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关于他运用自己的智慧和知识,帮助当地的人们解决困难;每当他解决一个问题,往往就会有第二个出现。
在罗根的最后一次历险,他被迫和古老的邪神决一死战,却遭到了某个假冒教士的背叛,被打败并且变成了傻子,疯疯癫癫的四处游荡,直至死去,灵魂升天化作圣徒……
被圣十字庇佑的巫师,无耻阴险的教士——可想而知圣十字教会对这出戏剧的态度如何,哪怕那个教士是假冒的,教会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渎神的巫师,也有资格成为圣徒,这简直比被抽耳光还难受。
而在被巫师们所主导的埃博登,《戴帽子的罗根》几乎成为了每个剧院必演的一出戏,那悲剧的结尾不仅是给巫师们脸上贴金,更是有让他们感同身受。
探寻世界的知识,游走在虚空之中,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行为,任何失误下场就是永恒的迷失,已经有数不清的巫师被自己无法理解的“真理”变成疯子。
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近;智慧不会带来快乐,而是痛苦和灾难——这才是创作者的真实用意。
…………跟着科罗纳家族的仆人,洛伦穿过回廊,从楼梯到二楼,在经过一段漫长的走廊之后,仆人才停在了某个包厢的门外。
“请进吧,艾莉儿小姐在等您。”仆人说完便轻轻敲了三下墙壁,然后替他打开了门。
包厢并不大,除了两把长椅和一只茶几之外再无它物,蜷缩在椅子里的娇弱少女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过面颊,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些许笑容:
“您终于来了,我以为您会拒绝。”
“我一个小小的巫师,怎么可能有这种胆子?”走进门的洛伦不卑不亢的微笑应对着,心底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对方约自己出来,只是为了看一出戏剧。更不用说对方交给自己的东西——那封包装精美的信封,里面放着的是贝利尼家族的请柬。
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
知道对方所求之物,就能将其玩弄于鼓掌……显然科罗纳家族对于这种把戏非常熟悉。根本不等自己开口,就一次次的准备好了一切。
越是频繁的示好,就越是让洛伦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因为免费的馅饼,往往都是有毒的。
“但是您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我曾经邀请您到家中做客,还记得吗?”面色苍白的艾莉儿轻声开口道:“看起来,您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以为您只是在客套。”洛伦从容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目光沉稳:“面对没来由的好意,总是会让人警惕一些。”
面前的少女就和上次见到的一样,肤色苍白到毫无血色,一身孔雀蓝打底的宽袖花边裙,让那瘦弱的娇躯不至于太过突兀,银灰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像是猫一样蜷缩在椅子的中央。
如果不是娇弱到病态,少女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可爱的类型。
“您以为我们是在图谋您什么?”艾莉儿的表情有些困惑:“觉得我们之所以会帮助您,是不怀好意的?”
“抱歉,但如果您可以告诉我这个小小的巫师,究竟能有什么为科罗纳家族……或者说您效劳的,大概能让我放心一些。”黑发巫师没有否定她的说法,而是干脆默认了:“您的帮助实在是太过慷慨,以至于令我有些惶恐了。”
“原来是这样……”喃喃自语的少女垂下缳首,银灰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庞:“看来是有些急切了。”
洛伦沉默不语,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和您成为朋友,仅此而已。”艾莉儿的声音非常轻柔,洛伦如果不全神贯注,甚至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几乎能从少女的声音当中听出几分恐惧的意味——脑海中闪过片刻的错愕,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肯定是错觉。
“而且您说的没错,我们也确实需要您的帮助,但不是现在。”娇弱的艾莉儿抬起头,柔和的目光无比的真挚:“因此在您完成您的事情之前,我们不会对您提出任何请求的——并且只要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科罗纳家族都会尽可能的帮助您。”
“我猜您的请求也是不能拒绝的,对吧?”
“您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又为何急着拒绝呢?”少女缓缓抬起左臂,冰冷的小手握住了洛伦的右手腕,黑发巫师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毛。
手腕的袖子下面,就是阿斯瑞尔留给自己的蛇形符文。
因为彼得·法沙的缘故,阿斯瑞尔并没有跟着洛伦一起来而是留在了实验室,少女的话让他隐约想起了在商队中的经历,那时候的阿斯瑞尔非常确信从艾莉儿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虚空力量的波动。
而那辆据称“装着辛香料”的马车,则堆满了尸体……
艾莉儿·科罗纳,这个病弱的少女比看起来的要危险得多,洛伦有种莫名的预感,自己如果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栽在她的手里。
“那么……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得知您究竟需要我替您做什么?”不着痕迹的将右手从对方那冰冷手中“逃脱”,洛伦“客气”的问道:“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
艾莉儿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惊喜,要开口的时候却欲言又止,缓缓露出了笑容:“在我告诉您之前,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小事?”
“还请您吩咐。”
“我希望您可以和我一起,前往贝利尼家的盛夏节宴会赴宴——就以我陪伴的身份,可以吗?”
洛伦眯起了眼睛:“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艾莉儿的笑容丝毫未减,像是懒散的猫咪睁开圆圆的眼睛:
“不能。”
好吧……这也在黑发巫师的意料之中。虽然依旧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总归是有些进步了,只要对方还会对自己提出要求,就说明他们还认为自己有利用的价值。
很难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出于本心洛伦十分不想和这些埃博登的大家族扯上关系,不过眼下自己似乎并没有其它余地,只能选择和他们合作。
不过陪同这位艾莉儿·科罗纳小姐参加宴会……虽然不清楚她在打什么算盘,但说不定可以帮助自己接触到那位叫阿尔托·贝利尼的炼金术师,对自己也是有帮助的。
“我答应了。”没有再继续迟疑下去,洛伦直截了当的点点头:“也请您记得要遵守约定,不要忘记告诉我。”
“我会的。”艾莉儿从椅子上起身,**的小脚垫在地上,提起裙角向洛伦施礼:“裁缝已经在门外了,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让他们进来,为您准备参加宴会的礼服。”
显然对方已经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也十分确信自己是不会拒绝的——当然,在这样的情境下除非失心疯了,否则自己也不可能拒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女的邀约(下)
作为一名得到了九芒星巫师塔承认的巫师,除了一个表明身份的徽章之外,黑发巫师还有两身做工精致,绣着九芒星花纹的黑色巫师袍和罩衣——至少在洛伦眼中,这两件长袍已经算得上很精致了。
不过显然艾莉儿和她带来的裁缝并不这么想。
站在更衣室内,只剩下一身里衬的黑发巫师抽了抽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那位文质彬彬,更像是个管家的“裁缝”:“呃……请问这里一共有多少衣服?”
“长袍一百件,腰带二十五条,帽子三十八顶,靴子和手套分别十六双。另外还有各种坠饰和项链、马裤、披风、扣带、袖章、领带……”
中年裁缝背着右手,带着手套的左手轻轻扯了扯衣领,语气严肃的像是在介绍一个博物馆:“考虑到您巫师的身份,我们并没有为您准备手杖,但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为您的魔杖抛光上蜡,能让它看起来和新的一样!”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为一件事头疼,黑发巫师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绝对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自己绝大多数时间从未考虑过究竟要穿什么。
老骑士莱昂纳多肯定不会有钱给他买新衣服,而在洛泰尔公国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洛伦也只是穿着一身巫师长袍,下面衬一件皮甲,仅此而已。
光是看着这些衣服,就让他感到各种无所适从。
“像艾因·兰德阁下这样出色的巫师,一定极少参加各种宴会吧?”裁缝察觉到了他表情中的一丝尴尬,非常适时的站了出来,温和的微笑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为您挑选一身最合适的……”
“交给我吧。”
始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艾莉儿突然开口道,娇弱的少女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麻烦您了,还请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愣住的裁缝并没有反驳,向少女微微施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更衣室——空荡荡的房间,再一次只剩下洛伦和艾莉儿两人。
“你从洛泰尔来,又是一名巫师,想必很钟情黑色吧?”娇弱的少女轻声说着,从衣架上取下了一身黑色银边长袍:“我听说维姆帕尔学院的道尔顿·坎德阁下,他的巫师袍就是黑色的。”
黑发巫师不动神色的接过长袍而后穿上,警惕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少女的身上离开:“您似乎很了解洛泰尔?”
“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留下了一段很难忘的记忆。”拿出一条镀银的腰带,艾莉儿皱了皱眉头,随手换了另一个红绸,缓步移到黑发巫师的身后:“还记得我们上次曾经讨论的内容吗?”
“您是指什么?”洛伦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左手已经按在了袖子中的匕首上。
“关于那些……古老的神明,它们究竟去哪了?”轻柔却冰冷的小手从他的腰间缓缓滑过,红色的绸带不紧不松的系住了长袍的下摆,黑发巫师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杆。
她提这些究竟是为什么?洛伦陷入了犹豫,但还是不动神色的轻声开口:“仅仅了解过一些皮毛,要让您失望了。”
将绸带系在洛伦的腰侧,打上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少女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根本不用过多的装饰,仅仅是红黑两色的对比就足够了。
“那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些关于魔鬼‘阿斯瑞尔’的故事呢?”
黑发巫师的体型并不算强壮,但却能将衣领和肩膀完全撑起来。有些为难的少女扔掉了手中的单肩斗篷,转身取来了一条银白色的丝带。
**的小脚踮起,举起双手为洛伦扣上衣领的艾莉儿,几乎整个娇躯都投入了洛伦的怀中,二人四目相对。静谧到银针坠落都一清二楚的房间,洛伦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知道您曾经去过他的神殿——整个村庄的人都闯了进去,只有您和您的朋友活着从那里离开了。”
艾莉儿的手掌冰冷到感受不到温度,从自己脖颈滑过的指尖和匕首一样“温柔”,贴心的少女用那根丝带为他系上了一根领结。
“所以,您肯定见到过他,那个自称阿斯瑞尔的魔鬼。”
无言的沉默,表情震惊的洛伦被少女缓缓抬起了右手,轻轻推开袖子,手腕上的蛇形符文无比的醒目,艾莉儿缓缓扬起头:“这个就是证据。”
“艾莉儿·科罗纳小姐,您究竟有什么目的?”
背在身后的左手已经绷紧,已经将匕首攥在了手中,面色平静的洛伦已经起了杀心。
“您误会了,我是在替您感到担忧。”少女温柔的替他将袖子重新弄平整:“也许您已经被他的外表和言语蒙骗了,但您必须知道一点——这个和您做交易的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他的任何帮助和友善,一切都是不怀好意。”
“在洛泰尔的传说中,任何一个和阿斯瑞尔接触过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会将您玩弄于鼓掌之中,让您欠下他数不清的债务,最后被他扒皮抽筋,吃干抹净!
眼下他还没有伤害您,完全是因为您对他还有利用下去的价值;等到他不再需要您的时候,您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那您呢?”换上了一双黑色水牛皮的金扣长筒马靴,洛伦的语气非常冷漠:“您又为什么要帮助我,如果阿斯瑞尔真的和您所描述的一样,难道不是应该离我离得远远的吗?”
“因为我不想看到您被他伤害,而且魔鬼永远是无法躲掉的。”肌肤毫无血色的少女,微微朝洛伦施了一礼:“魔鬼,只能被打败!”
“最后一个问题。”
黑发巫师眯起了双眼:“您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那是两个问题。”艾莉儿羞涩的一笑,苍白的脸上却看不到几分红晕,静静的和洛伦对视着:“我只能说我是您的朋友,绝非敌人;至于目的……眼下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您可以陪我前往贝利尼家族的盛夏节宴会。”
…………“啧啧啧,还是相当合身啊,亲爱的洛伦,我都快被你吸引了。”
刚刚离开剧院,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黑羽鹰落在了黑发巫师的肩膀上,看着完全“焕然一新”的洛伦,忍不住打趣道:
“你今天的表情有些怪,难不成那个科罗纳家族的小姐把你给……”
阿斯瑞尔的声调充满了调侃的意味,但黑发巫师却没有任何回应,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的状态,愣在了原地。
“你在洛泰尔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熟人?”
洛伦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或者说和我一样,曾经和你做过‘交易’的家伙?”
“这……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措手不及的“少年”,声音听起来窘迫至极,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两句罢了,不用紧张。”洛伦耸耸肩膀,目光落在了对面街道的一辆马车:“你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位艾莉儿·科罗纳小姐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发现你了。”
“……你打算怎么做?”漫长的沉默,阿斯瑞尔的声音同样严肃了起来。
“暂时先观察一下,就算是要解决敌人,也得先弄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挑了挑眉毛,洛伦再一次拿出了公式化的笑容,走到科罗纳家族的马车前,一副主人似的派头坐进了车厢:
“请麻烦送我到贝利尼家族的府邸,谢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盛夏节之宴(一)
沿着干净整洁的鹅卵石大道,精致的马车在车轮和马蹄声中穿梭而过,如鳞次栉比的飞鱼般停在了白银厅——全埃博登最富有的家族之一,贝利尼家族的府邸。
华灯初上,到访的客人们衣冠楚楚的走下马车,在花园外默契的排成队列,向守在外面的警卫递上准备好的请柬。
到访的客人们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埃博登自由议会的贵族,九芒星巫师塔的元老和导师,圣十字教会的代表……半个埃博登的门阀权贵云集于此。
他们当然不仅仅是来参加宴会的,就像贝利尼家族举办这场晚宴并非是庆祝盛夏节一样。这将会是历史性的一刻,而他们全部都是见证者。
而自己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不怀好意罢了。
站在大门外的洛伦眺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郁郁葱葱的花园的后面,是足足三层高的建筑,银色的穹顶在黑夜下依旧无比的耀眼。
要知道这里已经是埃博登的精华地段,在这种地方能够拥有这样一座堪比宫殿的府邸,不仅仅是财力令人望而生畏,更是权力和实力的象征。
换上了一身红黑色礼服的洛伦右手握着“树心”,施法者则藏在了长袍里侧的口袋里,而做工精良的“亮银”则干脆当成了装饰品挂在右腰——哪怕是宴会,他也必须全副武装才能放心的下。
“有什么好计划吗?”肩膀上阿斯瑞尔的声音飘荡在洛伦的脑海:“你现在有请柬,可以光明正大进去了,接下来呢——直接抢走药剂配方然后跑路?”
“也不是完全不行。”黑发巫师背着右手,不断的打量着大门内侧的花园,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到处都能看到全副武装的警卫在巡逻,光是在外围就不下二十个,里面肯定还有更多:
“不过硬闯似乎难度很大,看来贝利尼家族是接受教训了呢。”
“忽悠”自己来这里的鲁特·因菲尼特曾经说过,他和埃博登的守夜人曾经尝试过闯入贝利尼家族的白银厅,结果伤亡惨重并且只抢到了一小瓶试验品。似乎从那以后贝利尼家族就加强了防御。
哪怕对自己很有自信,洛伦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运气爆棚——更不用说今晚还有诸多客人,不乏造诣精深的巫师和身手过人的骑士,冒然来硬的……那就是送死。
“那你准备怎么办?”少年的声音充满了困惑,还不忘了打趣:“说两句好话,请求他们送给你?”
“我更乐意随机应变。”洛伦微微一笑,黑色的瞳孔看向另一个停在门外的马车,某个娇小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走过来。
“识趣”的黑羽鹰主动从他的肩膀上飞走了,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白银厅大门的檐顶,猩红的眸子四处打量,不注意的话就和夏日的乌鸦没有任何区别。
“来的真早啊,艾因·兰德阁下。”
同样发现他的艾莉儿·科罗纳朝洛伦微笑着。和之前在剧院相见时不同,少女换上了一身和洛伦相仿的黑色银边礼裙,披散的灰白色长系在头顶,脖颈上是一条细致的玛瑙石项链,胸前的蓝宝石胸针在夜色下依旧耀眼。
此刻的艾莉儿不再是洛伦认识的病弱少女,而是尊贵如公主般的科罗纳小姐。
至于唯一没有变化的地方,微微垂下双瞳的洛伦“无意”中瞥到了少女的裙角,还有从下面露出的,那双裸着的脚掌。
究竟是因为特殊的原因,还仅仅只是一个癖好呢?
“抱歉让您久等了。”少女走上前来,主动伸出了右手:“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希望您没有生我的气。”
洛伦当然能听出她的意思——并不是指来晚了,而是用人情要挟自己,不得不陪同她一起来参加盛夏节宴会。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捧起那娇嫩的小手,微笑的黑发巫师和少女并肩走向白银厅的大门。接过请柬的警卫听说是科罗纳家族的大小姐,惶恐到甚至不敢搜身,直接为两个人放行了。
经过大门的瞬间,洛伦抬头,朝檐顶的黑羽鹰笑了笑,而某个察觉到的“少年”也同样在盯着他,慵懒的扇动翅膀,和他道了个别。
“您在看什么吗?”身旁的少女突然开口问道,脚步无比的轻缓。
“没什么,只是乌鸦罢了。”洛伦立刻换了个话题:“差不多您也该告诉我了,为什么非要我要陪您参加这场宴会?”
“您还真是太心急了呢。”艾莉儿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翘着:“有人说过您这一点吗?”
“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个。”黑发巫师平视前方,目光不断的从周围扫过,尽可能记住四下的环境和警卫的数量:“但我还是想知道。”
“如果我告诉您,我想要阿尔托·贝利尼的炼金药剂配方,您会相信我吗?”
艾莉儿突然开口,却没有从洛伦的脸上看到半点波澜,冷静地甚至有些不正常:“那您打算怎么将那份药剂配方弄到手呢?”
“还没有想好,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我都需要您的协助。”少女笑的很可爱:“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份配方也会是您的。”
黑发巫师没有回答,依旧四下打量着周围,就像真的是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一样,和自己的女伴在花园中漫步游玩。
“开玩笑的,艾莉儿的目标才不是什么药剂呢——艾莉儿想要得到的东西比配方要珍贵的多,也更难得手。”
少女的笑容突然放松了下来:“所以今晚只是来确认一下,那样东西是否在贝利尼家族的手中而已,即便真的存在,也不必强求。”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那样东西是什么,对吧?”
“既然都知道,又何必要问呢?”瘦弱的娇躯抱住了洛伦的左臂,少女踮着脚尖在洛伦耳畔轻轻呼气:
“但如果洛伦阁下想要得到炼金药剂配方的话,艾莉儿是一定会帮忙的。”
“您误会了,我今晚唯一的使命就是陪您度过整个宴会。”面不改色的洛伦低声回答:“至于其它事情,根本就……”
话语断掉的黑发巫师愣住了片刻,微微皱起眉头看向花园一侧,某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儿,唯唯诺诺的侍奉着周围的几位年轻贵族们。
他明显化了妆,还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看起来和这里的其他侍者们没什么两样,但身材高矮,眼眶和脸型是不会骗人的。
彼得·法沙,绝对是他没错。
而就在同时,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侍者”不经意的转身和洛伦对视在了一起,画面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刹那间,“侍者”的表情陡然一变,眼神之中立刻流露出恐惧的情绪,立刻躲开了黑发巫师的目光,头也不回,慌慌张张的逃离了花园。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瞬间洛伦陷入了思考,哪怕是假扮成侍者想要混进这里,也不至于看到自己就害怕成这副模样才对。
还是说,他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某个目光?!
想到这里的洛伦,甚至心底突然多了几分恐惧,有些不敢回头。
“您在做什么?”抱着手臂的少女突然开口道:“是看到认识的朋友了吗?”
“……没什么,应该是我认错了。”摇摇头,故作轻松的洛伦一笑了之,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已经耽误很久了。”
看来这次的盛夏节宴会比自己想象的还有意思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盛夏节之宴(二)
很快,黑发巫师陪同着科罗纳家族的小姐穿过了府邸外围的花园,走进了举办宴会的白银厅。
华贵的镀金吊灯上的萤石灯,让整个大厅亮如白昼。铺着淡蓝色的长桌在大厅的两侧,纯银的餐具在烛台下熠熠闪烁,莹莹灯火令人浮想联翩。
长袍翩翩的男人,珠光宝气的女人,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脚步声和谈笑声交织于一处,悠扬的音符从大厅四周的角落传来,伴着七弦琴的曲调,让人目眩神迷。
恢弘的大厅左侧是精美的壁画,右侧则是一整面落地大窗。宴厅中的客人们一边享受着奢侈的盛宴,回首便能看到花园中的欢声笑语,还有夜空下静谧的埃博登。
如梦似幻,恍若离世。
走入大厅的洛伦在那一瞬间确实有一种身处前世的错觉,仿佛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读到的文字,看到的画面。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艾莉儿始终紧紧跟在黑发巫师的身旁,紧紧抱着他的肩膀不肯放开,仿佛只要一松手对方就会不见。嘴角抽抽的洛伦只好将目光放在别的地方,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即便是在宴会大厅内,警卫们的身影也遍布四周,几乎每隔一个窗户就能看到一个,而且在周围还有前来接应换班的,也就是说这些警卫的实际数量,应该是自己眼前的两到三倍。
做工精良的皮甲,长度适中的阔剑,大腿侧挂着手弩。虽然没有仔细数,但几乎每一个警卫的步伐频率几近相同,略微的差别可以到忽略不计的地步——这些警卫绝对不是城市卫队的样子货,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雇佣兵团。
埃博登和洛泰尔不同,这里的贵族绝大多数并没有自己的领地,也就不存在封臣和领民,常年和远洋舰队出海,甚至参加过其它领地战争的雇佣兵团才是他们的“常备军”。
虽然佣兵们名义上效忠于埃博登的自由议会,但他们也不介意为某个付得起钱的贵族效劳——贝利尼家族,就是埃博登最富有的大贵族之一。
“艾因·兰德先生,您在看什么?”身旁的少女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看起来似乎非常急切呢,是有约定的人?”
“今晚我是您的人,艾莉儿小姐。”洛伦微笑着回答:“光您一个人,就足够让别人嫉妒我了。”
光是站在原地,黑发巫师都能察觉到周围充满了探寻、怀疑、还有几分好奇和艳羡的目光——这些人可能不认识自己,但肯定认识科罗纳家族的艾莉儿小姐。
“那么您准备做什么呢?”艾莉儿突然轻笑一声:“难道说您已经找到了目标,正在计划逃跑路线?”
“……您似乎已经认定我今晚不怀好意了。”刚刚忍不住想要吐槽一句的洛伦,漆黑的瞳孔立刻察觉到另一个正在朝自己靠近的身影,微微收敛了嘴角的笑容。
“艾因·兰德先生,能够在这里遇见您真是我的荣幸……圣十字在上,这可是真是太巧了!”
缩着脖子的魏尔洛主动走上前来,脸上的笑容简直要多僵硬有多僵硬,诧异的目光不断的瞥向一旁的少女:“还有您,艾莉儿小姐,能够欢迎科罗纳家族的客人同样也是贝利尼家族的荣幸!”
显然魏尔洛并不是主动愿意和洛伦打个招呼的——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直接将这个乡巴佬从府邸的大门踢出去。但这次是阿尔托的“请求”,作为这位天才炼金术师的“导师”,魏尔洛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办。
“感谢贝利尼家族的热情,我也非常荣幸。”少女微微提起裙角向他施礼,略带“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两名巫师:“难道说……二位认识?”
魏尔洛的笑容更尴尬了。
“魏尔洛大人是我参加九芒星巫师塔评测时的审核者,我们有过一面之缘。”背着双手的洛伦,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并且我们两个的专精都是咒术学,可以算是同一学派的巫师了。”
谁跟你这个乡巴佬是同一学派的?!下贱的狗东西,真后悔没让那群黑帮直接把你炸上天去!心里把洛伦骂了一千遍的魏尔洛,脸上还不断的赔笑着点头应和:“没错……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娇弱的少女眨了眨那双水晶般的眸子:“那魏尔洛大人在评测的时候,有没有为难过艾因阁下呢?”
“魏尔洛大人对我非常的宽容,十分认真的听完了我的全部阐述。”洛伦“微笑”着将目光转向已经冷汗津津的魏尔洛:“事实上,他还对我的研究提出了很多……非常有用的建议!”
“艾、艾因·兰德阁下真是太谦虚了,您的‘魔法阵’研究简直无懈可击!”魏尔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都期待着您研究完成的那一天,那肯定是历史性的一刻!”
“真是过奖了,在您学徒的研究面前,这点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不不不,是您谦虚了……”
两个人继续虚以为蛇,互相吹捧了几句。随后黑发巫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镀金戒指放在手心。刚刚还在赔笑的魏尔洛立刻呆住了,颤抖的面颊像是抽了筋,一抖一抖的。
“这是我之前从一个叫范思特诺的小偷手中得到的,他当时还准备偷走我的钱袋,却被我抓个正着。”把玩着掌心的镀金戒指,洛伦玩味的打量着对方的表情——激动、急迫、愤怒、恐惧……数都数不清。
“据他所说,这枚戒指是您给他的……我猜他是想说从您手中偷走的,对吧?”
“那、那是当然!范思特诺……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冷汗直冒的魏尔洛笑的越来越勉强:“这枚戒指是我几天之前丢的,一个非常珍贵的宝物,怎么可能送给一个阴沟巷的混混呢?”
“哦?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怎么了?”
“我好像没有告诉您,范思特诺是阴沟巷的混混吧?”
魏尔洛·贝利尼的笑容凝固了,一旁的艾莉儿用小手轻轻挡住了嘴,忍不住偷笑一声——伯德莱尔是科罗纳家族的巫师,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您的东西,那我也正好还给您。”轻轻将戒指放进对方的口袋,洛伦的笑容很是冰冷:“但千万不要再有下一次了,说不定我会……”
还没有说完,洛伦就再一次愣住了,视线所及的不远处他再一次看到了彼得·法沙的身影,而对方似乎也同样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转身藏进了周围的人群中。
他究竟在做什么?难道说只是自己想多了,彼得只是想要混进来参加宴会的?陷入沉思的黑发巫师一动不动,只有瞳孔在微微颤抖。
“艾因·兰德阁下?”
看到洛伦愣住的艾莉儿轻轻互呼唤一声,而反应过来的魏尔洛则忙不迭的“逃窜”而去——答应阿尔托的事情已经做完,他是连一秒钟都不愿意继续待在这个该死的乡巴佬身边了。
鄙夷的神情从少女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关切的拍了拍黑发巫师的后背:“您是在找某个人吗?”
“……应该是的。”
从沉思中恢复的洛伦下意识的点点头,目光犹豫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艾莉儿:“非常抱歉,科罗纳小姐,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还请您稍作等候,我马上就回来!”
“不用这么客套的。”虽然毫无血色,但少女的笑容中却仿佛带着某种妩媚的颜色:
“今晚我也是您的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盛夏节之宴(三)
该死的我疯了吗?我一定是疯了!
白银厅的某个角落,躲在门后面的彼得·法沙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满是汗珠的脸上表情还有些恍惚,像是被什么无比惊悚的东西给盯上了。
环顾周围,在仔细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影之后年轻的巫师才长舒一口气,瞪大了那双圆圆的眼睛,谨慎的就像一只“离家出走”的流浪狗。
静谧的走廊,彼得甚至能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嘈杂的声音从宴会厅传来,那声音遥远的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种错觉让他也放松了不少。
至少把那个人甩掉了吧?
年轻的巫师十分不确定的猜测着,某个黑头发的家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了。
不过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冷静下来的彼得·法沙突然有些纳闷。刚刚的自己完全是出自本能,下意识的想要逃跑。但现在回想一下,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为什么要逃跑?”
突然陷入困惑的彼得表情纠结,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对啊,我也想问这个,你为什么要逃跑?”
冷不丁的,某个同样困惑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刚刚松口气的彼得猛地一僵,“吱嘎吱嘎”的扭过脖子,眼睛里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
“啊唔唔唔唔……”
没等彼得喊出来,洛伦干脆利索的将他按倒在地,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皱起了眉头:“你应该不想被人发现对吧?”
被放倒的彼得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能保证不叫了吗?主要是我不想被别人误会。”
“……”
“我就当你同意了。”耸耸肩膀,轻笑一声的洛伦转身起来。年轻的巫师揉了揉腰,挣扎着盘腿坐在地上,表情尴尬的偷偷瞥向面前的黑发巫师。
“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如果真的可以解释的话。”
面对洛伦的询问,彼得·法沙的表情更加尴尬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绞尽脑汁的想编出来一个听起来不是那么离谱的理由:“呃……你知道,我是偷偷混进来的,所以看见熟人难免会有些害怕。”
“哦,原来是这样。”
“一脸认真”的黑发巫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仿佛真的相信这通鬼话:“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图谋不轨,偷走贝利尼家族的炼金药剂配方呢!”
彼得·法沙的表情尴尬到不能更尴尬了。
“呃…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话还没说完,同时听到脚步声的两个人,十分默契的一齐看向了走廊的另一头——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也离他们原来越近了。
大惊失色的彼得·法沙猛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洛伦的衣领:“艾因你尽快离开这里,一刻钟都不要耽误——这场宴会和你想的不一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唉?”
“快走!要是让他们发现我在这儿……”
脚步声已经走到了走廊拐角,转身想跑的彼得·法沙被洛伦拽住衣领扔进了身后的房间,从开门到关门,干脆利索,不留一丝痕迹。
除了一枚萤石戒指。
蹲下身的洛伦把戒指捡起来,表情玩味的打量着——就在来到埃博登之前,某个要挟过他的家伙曾经送给他一枚一模一样的。
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脚步声停在了身后,半跪在地上的黑发巫师不动声色的将戒指藏在袖子里。
“艾因·兰德先生,您在找什么吗?”
艾莉儿细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奇”的打量着他:“还是说……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刚刚不小心把戒指弄丢了。”黑发巫师微笑着转过身,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儿”,很是随意的递给了面前的少女。
“这个是……”
“我在洛泰尔的时候,一位教士送给我的。”洛伦回答道:“算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纪念品吧?”
“可以暂时送给艾莉儿吗?”少女轻声细语的询问着,一眨一眨的眸子散发着期待的光泽:“艾莉儿一定会好好保管,绝对不会把它弄丢的。”
“当然可以。”黑发巫师点点头,目光瞥向走廊外:“我们还是赶紧回到宴会厅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了。”
少女的注意力像是被戒指吸引了,轻轻拽着洛伦的右手腕跟在他身后,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察觉到黑发巫师越来越冷的表情。
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不论是追踪还是隐匿踪迹,洛伦对自己的能力都十分的自信。在古木森林经过莉雅和精灵战舞者们的指导之后,他已经可以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快速移动了。
哪怕是狂奔,对方也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更不可能有脚印——如果不是靠这些,那她又是依靠什么一路跟了上来?
“是气味哟。”
始终低垂着缳首的艾莉儿突然轻声开口道:“艾因·兰德先生……你身上有一种非常与众不同的气味,和那些巫师们完全不同,所以艾莉儿才能找到您。”
“不……应该说您和任何一个人都不同,您很特别。”
看到黑发巫师停下脚步看向自己,艾莉儿微微一笑,紧紧抱住了他的右臂:“我们还是赶紧去宴会厅吧,他们肯定已经开始了呢。”
……随着时间推移,宴会厅的气氛也逐渐到了最令人兴奋的时刻,享用着美食美酒的客人们在交谈之余,也开始不断的相互询问时间,期待着某个年轻巫师的到来。
不论是羡慕还是嫉妒,阿尔托·贝利尼的研究确实已经达到了无可匹敌的地步,即便是在巫师们的历史上,也罕有能够和其匹敌的发现。
而在场的客人当中,最特别的一位当属圣十字教会的代表,同时也是埃博登的主教诺穆大人。从来到宴会现场之后就很少和周围的客人们交谈,只是坐在某个角落里不断的擦拭额头的汗。
成为埃博登的主教本身就已经够倒霉了,现在居然还要成为这种渎神造物的见证者……
没错,这绝对是羞辱——原本属于圣十字的神迹,现在却被这些巫师们拿出来在自己面前显摆,然后非常简明扼要的告诉他:“瞧,我们也能做到。”
如果不是圣十字的教义不允许他自杀,诺穆主教早就宁可淹死在臭水沟里,也不愿踏进这座白银厅半步。
“听起来似乎真的很可怜呢,我都有些同情这位主教大人了。”同样躲在宴会厅角落里的黑发巫师,轻轻抿了一口黑麦酒:“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信仰被打破更令人痛苦的事情了。”
“您出身洛泰尔,那里是教会势力最庞大的地方,居然也会同情他们?”艾莉儿第一次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我以为您比洛泰尔的巫师更清楚他们的嘴脸。”
“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而且我对圣十字还是充满敬意的。”洛伦轻声笑了笑。
“圣十字……它是世界上最可怕,最凶残,最无情的魔鬼。”少女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变得冷漠了:“而这些愚蠢至极的信徒,全部都是它的帮凶!”
少女那近乎咬牙切齿的表情让洛伦有些诧异,微微眯起眼睛——类似的言论他似乎也从另外一个家伙的嘴里听到过,只不过和少女截然相反而已。
就在他回想的时候,人群当中突然传来一阵喊叫和骚动声,悠扬的音乐戛然而止。站在两侧的警卫们将宴会厅的宾客分开,在中央留出了一条通道。
“阿尔托·贝利尼到!”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盛夏节之宴(四)
侍者们缓缓推开大门,一位年轻的炼金术师走进了宴会厅,他穿着一身火红色长袖修身礼服,镀金的衣扣在萤石灯的照耀下熠熠闪烁,棕色卷发下是一张书卷气的温和面孔,朝宴会厅两侧的客人们露出淡淡的微笑。
在无数双目光聚焦之下,阿尔托·贝利尼不慌不忙的驻足在宴会厅正前方的圆台上,带着家主般的从容不迫向到场的宾客点头示意着:
“欢迎诸位尊贵的大人,贝利尼家族的朋友以及九芒星巫师塔的同僚们,仅代表贝利尼家族向诸位的到来表示最最真挚的感谢之情。”
声音沉稳的阿尔托·贝利尼微笑着,还不忘了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身前轻轻画了一个十字:“愿圣十字祝福我们所有人。”
“愿圣十字长存,愿帝国永昌!”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再一次将宴会厅的气氛推向顶点——哪怕整个屋子里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是被教会批为“渎神者”的巫师,全帝国最不虔诚的“假信徒”,也不妨碍他们在这一刻违心的迎合一下。
甚至就连角落里的洛伦也不例外,一边“兴高采烈”的欢呼着,目光不断的观察着九芒星巫师塔前来祝贺的巫师们——虽然人数不少,但并没有看到十二位长老当中的任何一位,至少没有弗雷斯沃克大师的身影。
看来贝利尼家族在九芒星巫师塔,还真的是不受欢迎呢。微微眯着双眼,黑发巫师无意中发现了另一个很熟悉的人。就在正对面的一个人群当中,并没有察觉到他视线的伯德莱尔端着酒杯,环顾着周围。
伯德莱尔应该是科罗纳家族的巫师,而且和魏尔洛·贝利尼的关系极其恶劣,他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洛伦还在奇怪的时候,人群当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圆台前的阿尔托·贝利尼身旁,突然多了一个将近一人高,如同金杯一般的金属制品。
不,不对,虚空的力量很明显——这“金杯”绝对是一件炼金造物!
“就如大家所看到的在这个金杯,正是在下的心血。”面容英俊的炼金术师阿尔托·贝利尼温文尔雅,姿态从容的向在场的所有客人们介绍着:“感谢九芒星巫师塔的倾力相助,让我终于能够完成这一作品!”
在场的巫师们不断的发出惊呼声,让阿尔托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没错,根本不用过多介绍,光是这近乎磅礴的虚空力量,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巫师的力量源自虚空,越强烈的虚空反应就越是能证明自己的炼金造物有多么强大!
“正如诸位所知,这种炼金药剂的制成其实是分为两个部分的——材料自不用多说,而诸位面前的这只‘金杯’同样也是重要的一环,二者缺一不可。”
表情温和的阿尔托不无得意的讲解道:“没错,这种炼金药剂的原理,就如同诸多传说之中的传奇人物酌饮的圣水般——正因如此,我将它正式命名为‘圣血’药剂,只要有它,一切疾病、伤痛、折磨都将不复存在!”
雷鸣般的掌声——!!!!
惊愕、艳羡、欢呼、激动、嫉恨……那掌声在宴会厅中久久未息,享受着这一刻的阿尔托·贝利尼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眼前的一切已经不配被他容纳进眼中似的。
没错,我名至实归,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在一片欢呼声中,造型奇特的金杯被侍者们从宴会厅内移走,而阿尔托·贝利尼也像是安排好的一样,不紧不慢的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珐琅瓶:
“我知道在九芒星巫师塔内有许许多多质疑我的声音,对此我并不在意——但是考虑到贝利尼家族的声誉,我将会在此向任何一个向我提问的巫师做出最完整的回答,来证明我的清白!
不仅如此,如果其中哪一位客人能够提出令我感到惊讶的问题或者建议的话,我将会把这瓶珍贵的‘圣血’药剂样本送给他,作为一份能够让我们都永远铭记对方的礼物!”
甚至还没等他说完,各种各样的惊呼声就已经不绝于耳,被阿托尔高高举起的那瓶圣血药剂则被放在了一旁的托台上,周围足足有四名警卫守护着它。
而那些早已迫不及待的巫师们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狂热的像是看见真神的信徒般扑向了站在圆台上的阿尔托·贝利尼。
“阿尔托·贝利尼阁下,能告诉我您的灵感是从金杯厅得来的吗?!”
“阿尔托·贝利尼阁下,这次您的成果究竟是打算公之于众,留给九芒星巫师塔;还是作为贝利尼家族的财产呢?!”
“阿尔托·贝利尼阁下,能不能告诉我们,关于您的‘圣血’药剂的金杯的符文排列方式,究竟是那一本书上得来的?还有您的研究成果是您一个人还是整个家族数代人的呢?!”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面带微笑的天才炼金术师温和的表情,让每一个上来问询的客人都感到如沐春风,十分详细的回答每一位客人的提问。
当然,这些提问的客人当中有一些是贝利尼家族事先“安排”好,用来展现阿尔托的风度;不过这样的当然只能是少数,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临时起意。
而那些猝不及防,或是涉及到药剂核心的问题,“天才”的炼金术师自然也就故意装作没有听清,后面迫不及待想要询问的客人们,自然会把碍事的家伙挤下去的。
“您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询问这位天才的炼金术师阁下吗,艾因·兰德先生?”
宴会厅的某个角落,坐在餐桌前休息的艾莉儿扬起头问询着身旁的黑发巫师。
“当然有。”洛伦神秘的一笑:“但不能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必须偷偷的问才行。”
“偷偷的问?”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好奇,正当她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黑发巫师却拦住了一个路过的侍者,不着痕迹的将一封纸条和整整一袋的银币放在了他怀里,十分善意的朝侍者笑了笑。
“拜托将这封字条交给阿尔托·贝利尼阁下,圣十字会祝您好运的。”
心领神会的侍者谄笑的点点头,带着银币和字条挤进了潮水般的人群当中。在某位巫师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离开的时候,他趁机将字条递了上去。
“看来还是一位有些害羞的同僚呢。”温和的阿尔托趁机打趣两句,随手接过了字条。而周围的巫师们则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天才炼金术师说出问题,然后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这……?!”
聚焦在字条上的瞳孔逐渐收缩,阿尔托·贝利尼一点一点长大了嘴,但却没有念出半个字。
而那温文尔雅的面庞,似乎也在微微抽搐着。
宴会厅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天才炼金术师的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凝滞了。
“啪!”
额头滴落的汗珠打在了字条上,惊醒的阿尔托·贝利尼带着见了鬼的表情看向那个侍者,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的恐惧和愤怒:
“这、这个字条……这个字条,究竟是谁给你的?!”
侍者完全被他的表情吓坏了,一时陷入了语塞——他刚刚只关注那袋银币了,完全没注意到那人的长相啊!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打断了宴会厅的宁静,凶猛的火焰和滚滚烟尘,夹杂着愤怒的嚷嚷和恐惧的尖叫。
盛夏节的宴会,终于迎来了它最后的高!潮!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与守夜人的交锋(上)
愤怒的咆哮,恐惧的尖叫,像是苍蝇般嚷嚷。
在爆炸、火焰和烟尘之中陷入慌乱的贵族和巫师们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理智,新的“恐慌”很快就降临在了他们头上!
烈焰的轰鸣似乎是某种信号,就在一瞬间,几个满手鲜血的警卫捂着脖子抽搐倒地,烟尘和火焰之中不断的传来惨叫声,惊呼的人群当中不断的有人影窜出来!
站在宴会厅角落的洛伦眯起了双眼——光是从刚刚来看至少有两个,不…应该是四个人!
四名蒙面的黑衣人从烟尘中冲出来,挥舞着匕首和从警卫手中抢来的阔剑,极其迅速的扑向正前方已经变成一团乱麻的人群。
他们的动作很快,甚至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以至于上前阻拦的警卫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悄无声息的就被干掉了。
“有刺客!快拦住他们!”
到了这一刻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叫喊声和求救声此起彼伏。宴会厅两侧的警卫们朝着圆台的方向聚拢上去,警戒声中源源不断的有更多的警卫们从走廊和门外涌入宴会厅,透过窗户,花园外已经满是全副武装的身影!
经历过一次入侵并且险些被对方得手的贝利尼家族,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这样大范围的封锁面前,哪怕是洛伦自己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逃出去。
但如果挡不住,再多的警卫也毫无意义!
敏捷到难以置信的身手,面颊上隐约可见的蓝色条纹,还有左手上近乎标志性的黑色手套——黑发巫师当然知道这些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鲁特·因菲尼特的守夜人!
匆忙赶来的警卫根本不可能是这些守夜人的对手,甚至连阻拦都做不到。连绵不绝的尖叫声,一个又一个尸体在哀嚎声中倒在了血泊里。
陷入恐慌和混乱的人群完全乱做了一团,哪怕有几个愿意出手相助的骑士或者贵族,也被身旁只知道尖叫的客人们团团围在了中央,别说出手了连剑都拔不出来。
从烟尘中现身的刺客也同样没有理会那些客人,疯狂的屠戮着挡在他们面前的警卫们,朝着正前方冲过去。
到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们要刺杀阿尔托!”躲在宾客周围的魏尔洛·贝利尼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像是陷入恐惧的小女孩儿:“快去保护阿尔托,绝对不能让这群疯子碰到他半根毫毛——!!!!”
刚刚喊完,魏尔洛就直接钻进了一旁的餐桌底下,死命的捂住嘴巴,战战兢兢的蜷缩着一团一动也不动。
根本不用他“吩咐”,周围赶上来的警卫们已经团团围在了阿尔托·贝利尼的身旁。只是天才的炼金术师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恐之中恢复过来,不论周围人如何拍打他的肩膀,都始终傻愣着站在原地。
“噗——!”
挡在身前的警卫哀嚎倒地,血浆喷涌。感觉到面颊上一阵粘稠的阿尔托·贝利尼,颤颤巍巍的抬起右手,视线所及,手掌中是一片鲜红,挥舞着匕首的刺客已经来到面前!
“啊啊啊啊啊——!!!!”
惨叫的阿尔托终于恢复了意识,面对狰狞的刺客,炼金术师惊恐万状的向身后倒退着,拼命的想要躲开。
冰冷的匕首撕开了鲜红色的礼服,狼狈不堪的阿尔托摔倒在地,一击落空的刺客还想要继续追上去,周围的警卫们却已经聚拢上来,将阿尔托挡在了身后。
趴在地上的天才炼金术师,凄惨的活像条落了水的狗,惊恐万状的脸上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风度和从容,只知道拼命的向后爬,手脚并用,连扑带滚。
就在这片刻的时间,外面的警卫们已经涌入进来,将整个宴会厅完全封锁,并且开始围堵在场的刺客——到了这一刻,就算他们真的能得手,也绝对逃不掉!
陷入混乱的大厅逐渐恢复了秩序,涌入进来的警卫们在宴会厅和圆台之间拉开了一道“封锁线”,将四名刺客堵在了中间。
到了这一刻,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似乎已经走入了尾声,就算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应对这么多的人——这些警卫可不是城市卫队的样子货,而是货真价实,干刀口舔血买卖的雇佣兵!
局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洛伦却有种还未结束的错觉——既然有胆子闯进这场宴会,就不可能预料不到这样的局面。
还有……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被团团包围的四名刺客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纷纷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四下的警卫们警惕的依旧围堵着,在见识过这些刺客的身手之后,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亦或者……这些刺客只是障眼法,阿尔托·贝利尼并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
“轰——!!!!”
就在所有人松懈的瞬间,第二次的爆炸“如约而至”——得到信号的四名刺客从袖中拔出短刀,朝四面八方扑过去,利刃穿过喉咙的惨叫声再一次响起。
就是现在!
躲在人群当中的一位“侍者”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柄匕首,锋利的短刀在萤石灯的光辉下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上面的毒药可以让伤口无法愈合,让阻拦他的人失血而死。
“你在干什么,到后面去躲着!”
一个发现他的警卫赶紧上前来提醒道,粗暴的推了一把“侍者”,却被他直接架住了肩膀——还没反应过来,幽蓝的匕首已经扎穿了他的喉咙!
冷漠的“侍者”推开了奄奄一息的警卫,浑身血迹的他却有一张太过稚嫩的脸,和一双圆圆的眼睛。
彼得·法沙!
他已经不再乎周围慌乱的人群,甚至都不再有任何掩饰,视线之中只剩下那装在珐琅瓶中的圣血药剂,大跨步的狂奔而去。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守夜人已经在这里失败过一次,绝对不能再失败第二次!
彼得·法沙的意志无比的坚定——周围的警卫已经全部都被那四名守夜人完全牵制住,自己只要对付几个杂鱼,然后将药剂从宴会厅带走就可以了。
一切全部为了守夜人,为了萨克兰帝国!
“那个侍者是假冒的,快拦住他!”
躲在餐桌下,眼尖的魏尔洛·贝利尼立刻就注意到了彼得·法沙的身影,嚷嚷着尖叫出来:“他想要抢走圣血药剂——!”
该死的混蛋,真该先捅死他才对!
咬牙切齿的彼得眼露凶芒,但却没有回头——不仅仅是害怕被认出来,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周围的警卫已经朝他聚拢上来,情急之下的彼得张开左手,漂浮在掌心的淡蓝色符文被瞬间捏碎。
“超越感知”——!
身体的猛然变化让彼得一阵晕眩,但却来不及适应了。右手的匕首横在身前,电光火石之间放倒了扑上来的警卫,一把抢过他的阔剑扔向身后,将另一个想要偷袭自己的家伙从中间开了膛,喷涌的血浆染红了这张冷漠的孩子脸。
就差最后几步,那药剂已经近在咫尺!
不再顾及身后追上来的警卫,拼尽全力的面前的圣血药剂,那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得到!
但他永远都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磐石意志”——!
刹那间,岩石组成的墙壁陡然升起,扑上来的彼得·法沙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剧痛的右手和肩膀让他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但真正令他无法“无法动弹”的,却是视线尽头的另一个身影——高举着手中的魔杖,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艾因·兰德——?!
第一百三十章 与守夜人的交锋(下)
瘫倒在地的彼得·法沙浑身颤抖,但并不是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是愤怒,无与伦比的愤怒。
为什么?!
就差半步,就差半步……全完了!
石墙突然升起的瞬间,周围终于聚拢上来的警卫们将阿尔托·贝利尼和圣血药剂一起带离了宴会厅,彼得和剩下的四名守夜人此刻彻底被包围。
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吗?!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咆哮,不顾一切的彼得·法沙疯狗般的放倒了第一个冲过来的警卫,挥舞着抢来的阔剑扑向依旧站在原地的黑发巫师。
“我要宰了你——!”
面不改色的洛伦很是从容的解开领口的丝带和袖口,然后将它和手中的魔杖“树心”交给了身后的艾莉儿,神色之中甚至看不到半点的慌乱,仿佛是准备迎接一位朋友。
当然,也确实是一位朋友,不过还是一位打算杀掉他的。
怒火中烧又使用了“超越感知”的彼得·法沙迅猛如风,根本不是警卫们能够阻拦的。而剩下的四名守夜人此刻也分别从四面突围,为彼得牵制住了绝大多数的守卫。
一剑将最后一个碍事的警卫斩首,将尸体踩在脚下的彼得瞪着杀红的眼,抽搐的面庞不受控制的扭曲着。
下一个就是你!
刹那间,原地的残影已经消失不见。杀气之中,一把将身后少女推开的洛伦直接打了个响指,刚刚出现的“萤火咒”立刻化作了刺眼的光线,身后的左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亮银”。
“超越感知”是强化感官、反应和直觉的高阶魔咒,换而言之这种妨碍视觉的小魔咒用来反击,甚至比对正常人还有效!
当然,也仅仅是对新手而已。
小把戏!不屑一顾的彼得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讥讽。使用了“超越感知”的他根本用不着视觉,光是听觉就已经能够确定洛伦的位置了。
但他不知道,洛伦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他闭眼——就在彼得双眼闭合的瞬间,黑发巫师再一次拿出了他从维姆帕尔学院来带的“土特产”。
小个子巫师艾茵·兰德最实用的发明,不用点燃就会爆炸的引火剂。
“轰——!!!!”
突然爆炸的火光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甚至就连原本准备突围的守夜人刺客们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默契的朝着爆炸中心扑来。
“拦住他们,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跑了!”躲在餐桌下面的魏尔洛·贝利尼再一次扮演了“指挥官”的角色,大概是觉得自己足够安全了,又觉得那些刺客也不会特地来杀自己,愈发的得意洋洋。
虽然并不是守夜人的对手,但配合默契而又老练的警卫们还是拦住了刺客的脚步,让他们越来越焦急——再继续拖延下去,他们连逃都逃不掉了!
爆炸卷起的烟尘遮挡了视线,让周围的人看不清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被干掉的是那位黑发巫师,还是杀红了眼的刺客?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
烟尘之中,躺倒在地的彼得·法沙发现自己居然没死,缓缓睁开眼睛,黑发巫师正微笑着跪在他身旁,用一柄精致的匕首顶在自己的喉咙上。
“杀了我!不然我一定……”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就长话短说了。”洛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将他堵了回去:“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被我干掉;要么我给你们制造机会趁机溜走,我现在就要答案!”
话刚说完,他就掏出了第二瓶“土特产”塞在了彼得·法沙的怀里,根本没有理会他那诧异到惊呆了的表情:“赶紧选一个吧,等到他们看见我们,你就没得选了。”
片刻的犹豫之后,彼得·法沙那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了决绝的表情。
“轰——!!!!”
爆炸的轰鸣再一次席卷了整个宴会厅,还没等到宾客们反应过来,迸溅的烈焰就将洛伦炸飞,将一旁的餐桌撞碎成一地的狼藉,还顺便破坏了一旁的窗户。
剩余的四名守夜人终于突破了警卫们的防线,就在他们想要扑上去,结果了这个坏事的黑发巫师的时候,却被彼得伸手给拦了下来。
“不要再理他了,这样根本无济于事。”表情复杂的彼得·法沙决绝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任务失败,我们撤退!”
………………在刺客们逃亡之后,绝大多数的警卫们都被留下来保护宴会厅的安全,只有极少数的人前去追赶。
但这并不等于贝利尼家族就放弃追杀这些刺客了——前后两次遭遇刺杀,并且险些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家族成员,并且让这么多客人面临生命危险,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贝利尼家族的脸就丢尽了!
除了府邸内的警卫之外,贝利尼家族还掌握着一部分巡逻卫队的控制权,虽然这些人都只是样子货的摆设,但如果只是封锁街道,让躲藏起来的老鼠们无所遁形,应该还是能办得到的。
哪怕并不能抓到刺客,他们也必须这么做——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
而对于宴会厅们的客人而言,如果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才是真正的问题。
圣血药剂,还有突如其来的刺客,这场宴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那位天才的炼金术师阿尔托·贝利尼,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叫艾因·兰德的施法者身上。
那神乎其技的“魔法阵”,高阶魔咒和低阶魔咒的配合,使用时机的巧妙,让不少贵族和九芒星巫师塔的巫师们注意到这另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同时也很关心他的伤势。
更重要的是,还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身旁的那位科罗纳家族的艾莉儿小姐。
“不好意思,但是您现在不能进去。”
宴会厅一侧的某个走廊,怀抱着魔杖“树心”的艾莉儿·科罗纳正站在门外,对着一位贝利尼家族的老管家微笑着。
“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要代表贝利尼家族,向艾因·兰德阁下表示衷心的感谢。”面对科罗纳家族的小姐,哪怕上了年纪,老管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顺便看望一下兰德阁下的伤势,如果可以的话……”
“艾因他不需要任何医生或者药剂师的帮助,他现在只需要良好的休息。”艾莉儿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但拒绝的却无比冰冷:“等到科罗纳家族的马车赶来,我会和他一起回去的,所以不用麻烦了。”
“科罗纳家族的马车?请问这位艾因·兰德阁下和您的关系是……”
少女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回答。但光是这样的“答案”就已经足以让老管家胆战心惊了,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了走廊。
待到老管家走远了,艾莉儿才缓缓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轻轻推开——理所当然的,里面空无一人。
真正的艾因·兰德……或者说洛伦·都灵,早就已经在那些守夜人身后离开了宴会厅,现在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真是的,明明说好了今晚是人家的男伴,却居然抛下自己一个人离开了,还真是过分啊……艾莉儿撅着小嘴,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至少他还留下了自己的“信物”——圣十字教会的骑士戒指,还有魔杖“树心”,这就足够让少女感到满意了。
“嗯,就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他吧,要不要先让他为难一下呢?”
艾莉儿毫无血色的面颊上,多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请叫我洛伦·都灵(上)
在埃博登城南,一个污水四溢,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巷中,五名守夜人的成员正在拼了命的狂奔。
就在这条小巷之外,甚至就在距离他们不到几步的地方,成群结队的巡逻卫队已经打破了往日和黑帮们之间的“默契”,开始一个房子一个房子的搜查。街道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全副武装的卫兵们。
他们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回头,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不论是贝利尼家族还是埃博登的自由议会,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几近虚脱的彼得·法沙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深巷,来到了一处枯井旁。在确认了周围并没有埋伏之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朝身后摆了摆手,剩余的四名守夜人才纷纷走了过来,像是被抽干了力量一样瘫倒在地,犹如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息。
而最惨的两个干脆直接趴在了枯井上,虚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粘稠的白沫不断的从嘴角渗出,要靠身旁的弟兄按住才不至于直接昏过去。
并不是每一个巫师都拥有像某个黑头发的家伙那样,近乎对虚空免疫的体质——对他们来说,使用“超越感知”这种直接作用于身体的高阶魔咒和吸毒没什么两样,体质强的人或许坚持的时间更久,但多半都不可能撑过一个小时。
像彼得·法沙这样更偏向于巫师,体质较差的人来说,两刻钟就是极限了。这也是为什么另外四个人负责吸引注意力,而他负责趁机偷走药剂的主要原因。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全完了!彼得蜷缩着身体,面颊不住的颤抖着——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贝利尼家族肯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艾因·兰德……现在光是想到这个名字,他就感到无与伦比的痛苦和纠结,原本愤怒的情绪变得无比复杂了起来。
没错,如果不是他现在自己肯定已经得手了;但是同样如果没有这个黑发巫师的配合,自己和同伴们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撤退。
这次的行动虽然同样失败了,而且非常狼狈。但如果和上一次相比简直已经幸运到不能更幸运的地步——那次可是鲁特·因菲尼特大人亲自带队,但最后不光埃博登的守夜人几乎伤亡殆尽,就连鲁特大人自己也受了伤,整个左手都变成了一团烂肉泥。
而现在……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彼得很想苦笑一声,但他已经疲惫到连笑都笑不出来的地步了。
“彼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有些中性,但依然能听出来是女孩儿的声音传来。他疲惫不堪的扭过头,一个躺在枯井旁,虚脱到只能趴在上面的红发少女正在迷茫的看着他。
他知道剩下的几个弟兄也都在看着他,大家都在指望着自己能够拿出一个计划,但是……现在连最后的希望都不见了,自己究竟还能做什么?
自己不是鲁特·因菲尼特大人,自己也不是那些经验丰富,懂得谋划的前辈——他们都在上一次的突袭中送了命,整个埃博登的守夜人,只剩下自己和自己身后的这四个勉强算得上“见习守夜人”的家伙而已。
他们都清楚,哪怕是这次的“突袭”,也仅仅是最后一次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擅自行动而已。鲁特·因菲尼特大人并没有给过他们任何命令。
或许在大人眼里,埃博登的守夜人已经可以算是“全灭”了吧?
“我、我也不知道!”
彼得有些自怨自艾的吼道:“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最后的行动也失败了,鲁特·因菲尼特大人也没有再联系过我们,我们就是被抛弃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啊?!”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听听我的建议吗?”
静谧的深巷中,那轻描淡写一样的声音也清晰的好像坠落的银针一般,警觉的几个人立刻抬起头,彼得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谁?!”
“一个老朋友。”带着沉稳的脚步声,躲在阴影中的某个身影走了出来。不算清秀的面庞,一身漂亮的红黑色礼服,当然还有最重要,也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那头乱糟糟的黑头发。
“是你?!”
红头发的守夜人愤怒的咆哮着,挣扎着从枯井旁爬起来,刚想要拔出匕首,却被彼得给阻止了。
“薇拉,到后面去。”表情复杂的彼得·法沙对面一脸平静,明显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的黑发巫师:“艾因·兰德,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的戒指掉了,我是来还东西的。”耸耸肩膀,洛伦将那枚萤石戒指扔给了彼得:“顺便再告诉你的朋友放下武器好吗?我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但也不介意先让你们躺下。”
“你?!”
“薇拉!”彼得再一次阻止了身旁的守夜人,目光警觉的盯着洛伦——在宴会厅他是见识过洛伦身手的,在自己使用“超越感知”之后还能一招之内将自己放倒,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巫师或者流浪骑士的水准了。
“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们一件事。”彼得警觉的盯着他:“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洛伦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无奈的摇摇头:“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们解释,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什么意思?”虽然几近虚脱,但彼得和剩下的四名守夜人依旧紧紧攥着匕首,显然还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还刚刚害的他们狼狈逃窜的家伙非常不信任。
“就是说你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一件多可怕的事情。”黑发巫师的表情很无奈:“还是说你们觉得只要没有得手,贝利尼家族就会放过你们?
别开玩笑了,你们刚刚彻底惹恼了一个实力和财力都非常强大的家族,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把你们挖出来!
或许你们以为躲过巡逻卫队就大功告成,可以松口气了;但实际上这些人只是用来封锁路线,用来缩小你们活动范围的;等到他们完全控制埃博登城南的大街小巷,下一步收网的人就要来了。
更不用说你们还选择了一个非常错误的时间,在盛夏节宴刚开始的时候动手——原本为了维持节日活动时的秩序,埃博登的自由议会就已经安排了大量的守卫在街道上巡逻,让贝利尼家族都用不着临时调动军队,就能直接展开包围网。
换句话说,原本他们可能需要一整天才能封锁城南的话,现在只需要几刻钟就行了。考虑到从你们逃亡到现在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所以那些收网的家伙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大家不妨猜猜看,还有多长时间他们就能发现这里?”
黑发巫师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聊家常,但是对面的彼得和守夜人们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却说不出话,一时间彻底失语。
如坠冰窟!
哪怕想要反驳,他们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面容颓丧的彼得·法沙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自己的冲动之举,居然成了亲手害死所有人的屠刀!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谁现在很重要吗?”黑发巫师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不太能理解彼得的想法:“你们似乎还是搞不清状况,时间已经不多了,收网人很快就回来,而你们现在的状况遇到他们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所以……现在诸位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有我而已,明白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请叫我洛伦·都灵(下)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深巷的宁静,很快几个举着火把的雇佣兵就踩着脚下的污水,一个接一个闯了进来。
这是一支标准的小型雇佣兵团——领头的是一位中年流浪骑士,四名带着小圆盾和阔剑的轻装佣兵紧随其后,最后是一位后背着盾牌的弩手。
六个举着火把的身影闯进了深巷,最先走进来的是那位为首的流浪骑士,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枯井旁的脚印,四名佣兵举着盾牌围在他四周,弩手则蹲在巷口监视。配合的默契程度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里有脚印,而且很杂乱,说明刺客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经验丰富的流浪骑士立刻做出了判断:
“而且从步伐的跨度来看,他们已经很疲惫了,说不定还被伤亡拖累了速度,想要追上他们根本不成问题!”
听到这句话的几名佣兵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兴奋的表情——他们都是被贝利尼家族开出来的巨额赏金吸引来的,现在猎物就在眼前了怎么可能不兴奋?!
每个人头整整四百枚成色十足的金币,生死不论!要是能抓住活的,赏金翻倍!
对于贝利尼家族来说,四百枚金币或许还抵不上一场宴会的成本,一册珍贵的典籍就要五枚金币;但是对这些刀口舔血的佣兵们而言,这就是一笔卖命钱。
那真是死都值了!
“等等!”
就在佣兵们转身离开的瞬间,流浪骑士猛然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这些脚印虽然很杂乱,但却没有一个是离开的。”
“也就是说……那些刺客们还在这里,脚印只是故意留下来的障眼法!”
就在他们还在惊讶的一瞬间,惨叫声突然从身后传来。猛然回头的他们看到的却不是原本应该站在那儿的弩手,而是一个穿着红黑色礼服,还有着一脑袋黑头发的家伙。
“干掉他!”
佣兵们没有任何迟疑,四根标枪划破空气朝洛伦飞来。同样毫不犹豫的黑发巫师立刻抓起地上的尸体扔向前方挡下了最致命的两根,然后一个滑步闪开,右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亮银”。
“愿虚空与你同在。”
诧异的佣兵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黑发巫师手中的镀银匕首就变成了闪着灰蓝色光芒的“长剑”,标准到不能更标准的姿势将长剑举过头顶,然后迎面劈下!
下意识的佣兵立刻举起盾牌,但被“施法者”强化过的“亮银”连钢铁都能斩断……带着盾牌碎裂的碰撞声,视线被那光芒侵占的佣兵,无声无息的变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第二个。”
也许是因为弟兄们的死,也许是因为被黑发巫师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给激怒了,剩下的三名佣兵还没等到身后的流浪骑士下令,咆哮着朝他扑了上来。
正前方一个,左右各一个,标准的包夹战术——要是自己敢向后退,迎接自己的就是无死角的标枪!
所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向前突击。确认他们的位置之后,洛伦直接扑向正前方的佣兵,一个“悬停咒”弹开了对方的盾牌!
灰蓝色的剑身贯穿了第一个“倒霉鬼”,在第二个佣兵扑上来的前一刻,猛然蹲下的洛伦躲过了一前一后两柄阔剑的突刺,顺便让他们同归于尽了。
“然后是第五个。”
举着盾牌的佣兵似乎被吓傻了,站在原地看着饿狼似的黑发巫师朝他扑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根本是送死一样的举动,只是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阔剑,狠狠的挥了下去。
洛伦也同样下意识的举起了“亮银”,只是就在这一瞬间,那灰蓝色的剑芒却逐渐暗淡下去,最终消失不见了。
好机会!
“去死…呃?!”到了这一刻他才看清胸口多了一杆标枪——就是刚刚自己扔出去的拿一根,不是被躲过,而是被黑发巫师接住了。
“第六个。”这是他在临终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整个雇佣兵小队,只剩下那位上了年纪的流浪骑士了。缓缓抬起头的洛伦把玩着手中的“亮银”,漆黑的瞳孔不带半点感情的,像是在看猎物一样的看着他。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背后直冒冷汗的流浪骑士紧紧攥着手中的骑士长剑,双腿都在打颤,剧烈收缩的瞳孔甚至都不敢去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
从头到尾连一分钟都没有,自己的五个弟兄就像畜生似的被宰了!
“为什么今天晚上,有那么多人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黑发巫师露出了一副很费解的表情,不管不顾的走到一旁,甚至主动背对着流浪骑士蹲下去捡那个弩手丢下的轻弩:
“这个问题真的很有意义吗?”
流浪骑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下的他正在脑海里天人交战着——现在这个家伙正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如果现在突袭的话,他是绝对来不及还手的。
没错,就是现在!自己能干掉这个该死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
但是,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呢……犹豫的流浪骑士狠狠咽了咽口水,鼓足了勇气开口:“你、如果你杀了我的话,外面的巡逻卫队就会发现我们没有回去,到时候你绝对逃不掉的!
看您的身手应该也是个骑士吧?所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放我离开,我以骑士的荣誉保证绝对不会把您供出来,一个字都不会多说,您觉得怎么样?!”
说完,浑身冷汗的流浪骑士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接近着背对着他的黑发巫师。
耐心,耐心,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自己就能把这个混蛋捅个透心凉!
“嗯,你说的没错,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会被发现。”洛伦仿佛是在很认真的思考着他的提议似的,还默默的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家伙离自己越来越近。
很好,很好,继续想下去,想下去……流浪骑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能够有一个足够大的动静替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我是不是就不需要你了?”
什么意思?
流浪骑士还没来及想明白,金红色的火光突然从对面的街巷猛然升起!
“轰——!!!!”
炸裂的声响让流浪骑士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等他回过神来,原本背对着他蹲下的黑发巫师正戏谑的看着他,手中的轻弩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您瞧,我不需要您了。”
流浪骑士诧异的张开嘴,却一时失语。
“既然您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您:在下洛伦·都灵,洛泰尔公国继承人深林堡伯爵的巫师顾问,维姆帕尔学院的施法者……最后,目前还是一名守夜人,没错,就和那些贝利尼府邸的刺客是同一伙人,相信您该满意了吧?”
洛伦的这番话并不是和流浪骑士,而是和躲在深巷附近的彼得和剩下的几位守夜人说的——既然以后准备要好好相处,首先要做的当然是要让对方相信自己,哪怕这份信任仅仅只是表面上的。
“我、我根本……”
“既然满意了,那就请您尽快下地狱吧。”洛伦的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扣下了轻弩的扳机:“祝您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噗!”
弩箭刺穿了流浪骑士的头,身体像是拆了线的木偶似的瘫倒在地。
“很好,现在这里暂时安全了。”洛伦耸耸肩膀,随手扔掉了轻弩:“你们在那儿傻愣着干什么,我们得赶紧跑路了——不然他们早晚还是会发现我们的!”
被他刚刚的“表演”惊呆了的四名守夜人麻木的点点头,只有彼得注意到就在洛伦刚刚回头的时候,他的黑羽鹰也非常默契的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洛伦的肩膀上。
而刚刚爆炸声的位置,就是它飞过来的方向。
这是巧合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下水道的“老鼠”(上)
如果说埃博登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贵族们会告诉你是城南的平民区,巫师们会告诉你是城南的平民区,城南平民区的乞丐们则会告诉你是阴沟巷。
而某些真正熟知埃博登历史和某些隐晦秘密的人,他们才清楚这个城市最危险的地方并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城南平民区的阴沟巷,顶多算是埃博登这位衣着华丽,妖娆妩媚的女士身上不值一提的污垢;是她尖角高跟上的泥点,根本无伤大雅。
而埃博登的下水道,那根本是一座庞大繁杂的迷宫,遍及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是埃博登女士的阴影,她贫穷的、肮脏的、危险的、恐怖而永远充满恶意的孪生姐妹。
许许多多生活在这个“地下城市”的人们,在浑浊的空气,阴冷潮湿的黑暗,永不停息的污水中苟延残喘。
这里不是避难所,这里是监狱,关押着不被阳光下的埃博登所包容的一切——这些“黑户”们甚至不敢离开下水道,到了上面他们甚至连苟活的资格都没有。
工坊和商铺不会接纳没有来路的陌生人;小偷、乞丐和强盗被黑帮把持;而贵族们也绝对不会对这些“刁民”展现他们的仁慈。
这里是真正的地下世界,而且是被上层世界的人们彻底遗忘的世界,容纳城市污垢的排污系统,一切渣滓、流民、死囚和没活路的人最后的“收容所”。
“小心点儿,这里的道路非常复杂,走错了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沿着下水道的某一处,洛伦和彼得还有五名守夜人沿着墙壁缓缓前行着。六个人排成一列,一个接着一个,一手扶着墙壁一手举着火把。
而身份特殊的洛伦,同样也在一个很“特殊”的位置——既不是最前面也不是最后面,而是正好就跟在彼得的身后,不仅能对自己形成监视,也可以确保自己没法逃跑。
甚至就算现在,他都能感觉到身后那位叫“薇拉”的红头发女孩,正在瞪大了眼睛像防贼一样盯着自己后背,仿佛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会有什么“小动作”似的。
不过对黑发巫师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这不是他第一次不被别人怀疑了,甚至都快变成一种可怕的“诅咒”,让自己费尽心思才能得到最起码的信任。
难道自己说话真的很欠揍,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觉得?
陷入某种“恐慌”的洛伦右手扶着墙壁,指尖不停的在上面触碰着,但却连砖块儿间的缝隙都没有碰到过。
这座下水道的构造很奇特,他从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完全不像是用砖石砌成的,更像是一口气挖出来的。
这样的描述有点儿诡异,因为修下水道可不是挖个地洞就能完工了。这应该是一座庞大而复杂的建筑,不可能没有人工俢砌的成分。
还有这墙壁,在洛伦已知的信息中,只有一种墙壁能够拥有这种浑然天成,完全没有凹陷的平滑手感,那就是高阶魔咒“磐石意志”制造的墙壁。
难道说整个下水道系统,都是用这个高阶咒语筑造的?简直难以置信——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埃博登,巫师们的大本营,似乎又不无可能。
应该说,也只有这里才能聚集起这么多可以使用高阶魔咒的巫师,来完成如此庞大的建筑吧?
“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走在最前面的彼得·法沙头也不回的开口问道,略显沉重的语气和他在九芒星巫师塔的时候判若两人,甚至还有些许的沙哑。
“我收买了拐杖帮的头目,他告诉我有人见过你们进出下水道。”洛伦眼也不眨的撒着谎:“既然你们要逃跑,在甩掉了跟踪者之后肯定会去找距离最近的下水道入口——所以,我只要先去那里等你们就行了。”
没错,他是“收买”拐杖帮的头目,只不过还附赠了整个拐杖帮和范思特诺的尸骸。
“就这么简单?!”彼得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黑发巫师摇了摇头:“这种事不是说两句能够解释清楚的,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有孤身一人,而且对这座城市几乎一无所知。”
彼得顿时沉默了。
“我已经回答你一个问题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一个?”没等对方同意,洛伦就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混进贝利尼家族府邸的?”
“……伯德莱尔导师,他是我们的线人。”犹豫了片刻,彼得·法沙还是决定告诉洛伦实话:“借用他的名义,我们想办法顶替了另外两对原本要来的客人,然后再由我假扮成侍者混进去。”
说到这里,彼得·法沙也有些激动了:“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贝利尼家族对阿尔托和他的圣血药剂看管的非常严密,不论是在府邸还是在九芒星巫师塔,我们都没有任何得手的机会!
只有这一次,为了炫耀研究成果他是一定会把药剂拿出来展示,所以我们才会赌上一切,哪怕伯德莱尔导师这次其实并不是很想帮我们。但很可惜,还是失败了。”
虽然彼得没有明说,但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洛伦还是能感觉到身后那一双双愤怒的目光——如果不是自己横加阻拦,说不一定他们已经成功了。
根本不用看,洛伦能猜出来这些守夜人是怎么想的……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事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鲁特·因菲尼特想要的应该是圣血药剂的配方,而不仅仅是一瓶样本吧?”黑发巫师故作无意的开口问道:“就算你们真的得手了,结果又能怎样?”
“至少我们可以想办法分析它的构造,说不定可以……推理出配方来!”
这强词夺理的反驳,连彼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要是真那么容易,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失传的配方了。
“至少我们不会无功而返!”
跟在洛伦的薇拉不忿于彼得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堵到话都说不出,冷冷的开口道。
微微露出些许笑容,洛伦没有直接说彼得的理由有多么的可笑,只是耸耸肩膀:“虽然在下并不精通炼金术和药剂学,但从药剂本身想要逆推出配方,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诸位似乎也太在意一次的成败了,我倒是觉得……我们还有机会,从贝利尼家族的手中得到圣血药剂配方的。”
身后传来一阵轻蔑的冷笑,彼得·法沙虽然没有嘲笑洛伦的意思,但也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信心满满呢,艾因……不,应该是洛伦·都灵阁下。”
对此黑发巫师倒是不可置否。
在证明自己之前,他是不指望这些人能有多相信自己了。
枯井旁的战斗,仅仅是让他们承认了自己的实力,并且相信自己是他们的一员而已。想要得到他们绝对的信任,洛伦要做的还有很多。
而一如既往的,他对自己非常的有信心。得到这些人的信任,对他而言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停住了脚步的彼得·法沙站在一扇门前,依旧背对着黑发巫师:“你当时交给阿尔托·贝利尼的字条,上面写着什么?”
这也是最令彼得感到惊讶的一件事——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能够让那位天才炼金术师惊讶到几近恐惧的地步,以至于险些让自己有了得手的机会。
“那张字条啊……”
黑发巫师的眼角闪过一抹杀意,脸上却依旧挂着笑:
“我只是想问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艾萨克·格兰瑟姆的人而已。”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水道的“老鼠”(下)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梦中惊醒的阿尔托·贝利尼剧烈的喘息着,精致的丝绸睡衣被冷汗浸透,收缩的瞳孔证明他还未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坐在柔软的,足以躺下二十个人的红绸天鹅绒床上,这位天才炼金术师,贝利尼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却感觉不到半点的安全和舒适,颤栗的双手死死攥着床被,仿佛这个宽敞而空旷的寝室内,正埋伏着某个暗藏匕首的刺客。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刺杀了,但却是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的近——为了保护他,或者说为了保护他的头脑,阿尔托的身旁无时无刻都有至少二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卫跟随,每一个都是贝利尼家族精挑细选,重金雇佣的,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
他很清楚,自己的圣血药剂究竟有多让外人眼红,一旦成功又会伤害到多少人的利益,所以也并非没有做好遇刺的准备。
不过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和实际情况永远都不是一回事——在那柄匕首划破自己礼服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这些该死的老鼠,贱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颤栗的右手轻轻按住胸口,那颗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恐惧和愤怒,让天才炼金术师精致的面孔扭曲到不成模样。
慢慢平复下心情,对,不能激动。我可是阿尔托·贝利尼,贝利尼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天才炼金术师,是我让家族重新在九芒星巫师塔站稳了脚跟。没有我,这个古老姓氏剩下的也只有铜臭味儿!
我、天才的,无与伦比的阿尔托·贝利尼,才是贝利尼家族未来的领袖,才是九芒星巫师塔注定绽放的新星!
我生而不凡!
拿回了自信的阿尔托·贝利尼走下床,重新换了一件贴身的暗红色单薄纱袍,双手合十坐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一旁的茶几上,放着自己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原本应该是自己贴身保管的,但那天情况实在是太匆忙,就被仆人收拾好放在这里了。
无意中的一瞥,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张字条上。
鲜红的血丝蔓延在扩散的瞳孔边缘,眼角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仿佛那字条上留下的并非墨水,而是魔鬼的痕迹。
如坠深渊!
不,这不是恐惧,肩膀都在颤抖的阿尔托·贝利尼紧紧咬着牙关,自己身下的不是宽敞舒适的躺椅,而是万丈悬崖!
光是看着那几行字,他都感觉到自己被扒光了身上的衣服,赤条条的站在城南的大街上,被数不清的贱民用下流的目光盯着!
这封字条究竟是谁写的,他又怎么会知道关于圣血药剂配方的核心研究内容?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瞳孔中布满血丝的阿尔托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哪怕就是现在,他仿佛都能感觉到某个身影正在黑暗中嘲笑着自己,用鄙夷而不屑的眼光盯着自己。
我是阿尔托·贝利尼,九芒星巫师塔最最天赋异禀的炼金术师,圣血药剂是我的发明,是我的!是我的!
我才是它的创造者,这一切都是我的研究成果,是我的心血,是我创造了这个奇迹!
没有人能够将它从我手中抢走,没有人!
跪伏在地的阿尔托死死抱着头,在痛苦中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发泄着,颤巍巍的捡起那张字条,愤怒的目光简直能将它烧成灰烬。
不行,你得冷静下来,天才的阿尔托·贝利尼,这样下去根本无济于事。
脑海中的声音一遍遍的回想,自我催眠般的话语让阿尔托逐渐恢复了正常。那文静如学者般的面孔上,颤栗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冷漠和理智。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杜绝后患,首先要弄清字条的主人究竟是谁,然后再确认他们的目的,对“真相”究竟了解多少。
钱也好,命也好,只要能让他封口多少钱都不成问题。
等等。阿尔托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想起之前魏尔洛·贝利尼曾经告诉过自己某个名字,对方和艾萨克·格兰瑟姆一样,都是洛泰尔公国的巫师,都是维姆帕尔学院出来的——并且同样天赋异禀,创造了一种名为“魔法阵”的施法方式。
为了让他和魏尔洛和解,自己还特地为他准备了请柬,邀请他参加盛夏节宴会来着。
会不会是他?
这仅仅是一个很有可能的猜测,但眼下任何的可能都不可以被放过。面色冰冷的阿尔托·贝利尼从地上起身,回首看向房门:
“魏尔洛导师,请进来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微笑着魏尔洛背着双手走进寝室,表情温和而充满了关心:“休息的如何,阿尔托?听说你受伤了,我和家族里的其他人可是非常担心呢……”
虽然已经在竭力掩饰,但魏尔洛的目光中还是藏着一丝讨好的神情。故作姿态却又不忘了卑躬屈膝的长辈……阿尔托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多谢您的关心,魏尔洛导师,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同样故作姿态的阿尔托很是真诚的“感谢”道:“请问那些刺客们抓到了吗?”
“还没有,唉!这些该死的巡逻卫队真是没用!”说到这里魏尔洛也十分恼怒的抱怨道:“每年自由议会要给他们那么多拨款,结果连几个小小的刺客都抓不到!”
“能够大摇大摆闯进贝利尼家的府邸,还是两次——这样的人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刺客。”冷静下来的阿尔托已经对巡逻卫队的成绩不抱希望了:“就算没有抓到人,总该有什么进展吧?”
“这个……”
魏尔洛的表情更难看了:“在当天晚上,有人在城南的某个巷子里找到了几具尸体,是我们派出去收网的雇佣兵。”
“看来他们是找到了目标,但却被干掉了。”阿尔托点点头,却不以为意:“真是不幸,但也在意料之中,光是看那些人身手就不像是能被几个佣兵打败的。”
“不是那些人。”魏尔洛狠狠咽了咽唾沫:“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
“从尸体的死状,倒地的位置,还有伤口来看,他们应该是先后被一个人干掉的。伤口的形状也不像是刀剑,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炸烂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阿尔托有些诧异的点点头,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我找您来并不是为了那些刺客的下落,而是另外一件事。”
“不论什么事,尽管说。”魏尔洛很是“热情”的讨好着说道:“导师一定会竭力帮你的。”
“不,这件事和您有关,魏尔洛导师。”阿尔托微笑着站起来:“您还记不记得,几天前您曾经告诉我关于您和某位施法者之间的矛盾,而且他的身份还非常可疑。”
“对,没错!”说起某个黑发巫师,魏尔洛立刻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那个洛泰尔的乡巴佬,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猜他很有可能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
“在缜密的思考之后,我认为家族不应该和这种明显来路不明的人扯上关系,更不用说他似乎还和科罗纳家族有所牵连。”
主动忽略了魏尔洛的话,阿尔托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贝利尼家族绝对不能在埃博登城内拥有这样一个潜在的敌人,我们必须想办法除掉他,并且不计代价!”
“你也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魏尔洛都有些乐得找不着北了:“就是这样,这种没来路还有两下子的乡巴佬,就应该把他们统统干掉,然后再……”
“话已经说完了,现在请您出去吧。”
从容的打断他的话,微笑着的阿尔托·贝利尼坐在了椅子上。明明是在抬着头,那眼神却像是俯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导师,抬手指向房门:
“请您爬…着…出去。”
话堵在嘴里的魏尔洛愣愣的看着自己学徒,身体微微颤抖,然后一点一点的屈膝、弯腰,伸手……
像是条狗,听话的离开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