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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痕鬼彻     巫师自远方来txt下载     巫师自远方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吾皇艾克哈特(下)

    御前内阁大厅,清晨的朝会刚刚结束。

    双臂支起的艾克哈特二世敲打着桌子,沉默的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不发一言的掌玺大臣梅特涅·利奥波德坐在他身侧,手捧羊皮纸卷抬起头,看向皇帝陛下。

    “梅特涅…你好像对这个人选不太满意?”

    “不,虽然有些突然,可不论是布兰登殿下的意愿,还是为了奖赏他在断界山要塞的功绩,这份任命都都非常合适。”掌玺大臣恭敬的回答道,却还是叹息一声:

    “但…还是太嫩了。”

    “嗯,确实是这样。”微微思索一阵,艾克哈特二世点了点头。

    掌玺大臣微微颔首:“虽然看穿陛下的计划,但做法却冒失至极…看似在这场觐见之中得到了全胜,也让诸位大人们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潜在威胁。”

    “洛伦·都灵这样做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帝都的贵族们不会轻视他;但作为布兰登殿下身边仅有的亲信,等于将自己暴露无遗。”

    艾克哈特嘴角微微露出些许笑意:“你是说,既然他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同意…就应该尽可能的收敛,配合我装装样子对吗?”

    梅特涅·利奥波德恭敬的低头颔首,沉默的表情显然是赞同了皇帝的答案。

    “不过,也有可能这就是他一开始的计划。”艾克哈特二世微微眯眼,沉吟一阵:“毕竟这可是个都灵,那位‘黑公爵’的后代…又怎么可能是个浅薄的家伙?”

    “陛下……”

    “说起装样子…今天财政大臣西斯科特大人倒是异常的安静啊。”艾克哈特二世突然调转话锋,敲打着桌子看向那张空荡荡的椅子:

    “这位查恩家族的后裔,不一向都以反对我的政令为己任,与维克多抗争到底吗?突然默不作声…太异常了。”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为您解答。”恭敬的掌玺大臣微微点头:“虽然查恩家族还在竭力掩盖消息,但我在今天清晨路过时,曾见到吕萨克·科沃大师从查恩家的府邸悄悄离开。”

    “他病了?”

    “恐怕是这样。”掌玺大臣头微微一点:

    “历代查恩家族的直系从未有过超过六十岁,西斯科特大人是百年来唯一的例外,已经有七十六的高龄了…即便是普通人,到这个岁数身体不佳也是很正常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西斯科特居然已经七十六了……”艾克哈特状似无意的感慨一声,语气平淡到了极点:

    “关于下一任财政大臣的人选,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陛下?!”

    梅特涅·利奥波德突然瞪大了眼睛,若是仔细看甚至能发现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您、您该不会已经在计划……”

    “只是以防万一,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敲打着桌子,艾克哈特的语气依旧十分的平淡:

    “帝国也好,御前内阁也好,一个称职而又合格的财政大臣都是必要的…我只是说‘万一’他身遭不测,我们要提前有所准备。”

    “先列好一份后补名单吧,梅特涅,这件事我只交给你;在时机真正成熟之前,不准让任何人知晓。”

    惊愕的掌玺大臣愣住片刻,但最后还是低下头,没有开口。

    ………………………………………………………………………

    紧跟着艾尔伯德·塔罗的脚步,黑发巫师又穿过了不止多少个宫殿与长廊;和善的御前巫师顾问似乎腿脚不太好,让这场“散步”足足持续了半个早晨。

    对于这位艾尔伯德大师,洛伦的了解仅限于布兰登告诉自己的那些;并且他的表现也几乎和皇子殿下所说的一模一样:和善而且脾气软,两度被他人打断也丝毫没有怒气,完全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架势。

    除此之外,他还是皇家巫师学院的荣誉院长……按照格雷·萨尔所说,他们没有真正的院长,而是由各分院的导师们联合管理学院的;因此这位御前巫师顾问大人,就成了名义上学院地位最高的一个。

    之所以想到这一点,是洛伦突然有些怀疑那位格雷·萨尔阁下会找上自己,很可能就是得到了艾尔伯德的授意。

    毕竟…如果是御前内阁的成员,会知道布兰登抵达帝都的准确时间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终于,在一个不大的衣帽间内,艾尔伯德终于停下了脚步;面带和善的取出一枚纯金的龙首胸章:

    “恭喜您,洛伦·都灵阁下…从今天开始,您就正式成为布兰登·德萨利昂的巫师顾问了。”

    这位老人的脸上满是笑容:“这一切,都是您用自己的诚意打动了陛下!”

    “您实在是谬赞了,艾尔伯德大师。”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洛伦十分“诚恳”的向对方躬身行礼:

    “还要感谢您几次仗义执言,为在下力争…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还的。”

    “几乎场面话而已,不值一提……”自嘲的苦笑两声,艾尔伯德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说些让您高兴的事情吧。”

    “作为皇子殿下的巫师顾问,您拥有出入天穹宫不接受检查的特权…当然,一般的程序还是会有,并且这份特权只属于您一个人,不得转让;”

    “同时,您还会得到一份皇家奉金…普通的皇室高级随从大概在一千金币左右,但布兰登殿下把您的奉金订的特别高,至少是这个数字的两倍;”

    “并且作为皇室的巫师顾问,您的身份等同于帝国子爵;这是一份荣誉头衔,即便您日后被殿下解雇,头衔也将会在纹章院保存——当然,仅仅是终生制,无法继承。”

    艾尔伯德笑了笑,表情中带着几分赞赏:“不过…作为一名巫师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看到您的作为再想想年轻时胡闹的自己,真令人汗颜啊。”

    “您实在是过奖了。”洛伦目光灼灼,表情丝毫未变。

    对方特地将自己带到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

    “看您的表情,似乎是已经明白了。”艾尔伯德和善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目光灼灼:

    “洛伦·都灵阁下,您今天的做法实在是非常的唐突!”

    “作为布兰登殿下身旁唯一的助力,隐藏实力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戈洛汶或许是圣十字的圣地,但这个地方对巫师们并不算友好,还请您以后务必要小心谨慎行事!”

    “抱歉,是我太过焦急了。”听完对方的话,洛伦十分刻意的叹息了一声:“原本只想着希望能够得到内阁大臣们的认可,没想到……”

    “好了好了,这些都没关系…毕竟你已经成功了。”看到黑发巫师有认错的意思,微笑的艾尔伯德立刻开始打圆场:

    “我也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您帝都和其它公国不同,在这里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谨小慎微,毫厘之差就是万丈深渊。”

    “昔日的朋友,明日未必就不是敌人……”艾尔伯德的目光颇有深意,仿佛在暗示什么。

    洛伦暗暗警惕。

    对方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御前巫师顾问突然抬起头,警觉的看了周围一眼,然后快步走上前将房门紧闭;才缓缓转过身,借着为洛伦扣上胸章的机会附耳低喃:

    “洛伦·都灵阁下请您千万切记——康诺德殿下的信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真正让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返回戈洛汶的人……

    是我们的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陛下!”

第十五章 婚约?(上)

    在交代完毕之后,艾尔伯德大师才带着洛伦前往另一处宫殿,接受正式的任命——虽然仅仅是一名皇室随从,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草草了事,自有一套完整的规章典礼。

    等到所有流程完成,洛伦返回夏暮庭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小个子巫师已经被兴致勃勃的艾萨克一起拽上,前往皇家巫师学院担任临时导师;

    尽管在离开维姆帕尔学院之后,艾萨克的性格一直都在潜移默化中不断的改变,但龙王高塔也许真的是令他改变最深的一次。

    如果在以前让他给一群“土豆们”授课,这个自大狂绝对是嗤之以鼻,然后用能够逼疯老实人的口吻将对方讽刺的一无是处,然后十分惋惜的告诉他们,以他们的理解能力和智力水平,根本不可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虽然现在的艾萨克好像依旧如此,而且还变本加厉了……

    至于原本对成为临时导师这件事兴趣缺缺的小个子巫师,她愿意答应对方的唯一原因就是皇家巫师学院先进的炼金学水平;最前沿的研究,顶尖的设备,近乎挥霍不尽的资源……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一个炼金术师为之兴奋?

    当然,按照洛伦的理解,艾茵此行恐怕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看住艾萨克这个自大狂的一举一动,不让他继续惹是生非。

    对于这一点,黑发巫师持悲观态度……

    “这么说,从一开始康诺德的‘推荐’就只是个幌子,其实从一开始安排整个计划,甚至让我去断界山送死的人,其实是我那位永远光明,伟大,正确的‘父皇’陛下?”

    双手托着脑袋的布兰登翘起嘴角,灿烂的笑容看起来莫名的讽刺,双瞳凝视着窗外戈洛汶山丘上的天穹宫:

    “呜……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干掉自己的亲手儿子,还真是让人颇感意外呢!”

    “或许吧。”疲惫的黑发巫师靠在椅子上,慵懒的端起手中的薄荷茶:“说到底,这也只是那位艾尔伯德大师的一面之词,究竟是不是真的很难判断……”

    “而且也多亏你的推荐,让我深刻体会到了这些‘内阁大臣’们究竟是何等人物!”

    回忆着那一刻的场景,不论是艾尔伯德的和善,还是西斯科特的不屑…那种表情真的很难令人相信他们是在看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感觉如何?要知道,你以后说不定会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呢。”侧过脸来,布兰登拿起盘子里的一块桃酥饼干吊在嘴里:

    “不是盘踞帝都数百年,实力雄厚人脉众多的豪门;就是能力过人,老奸巨猾的狐狸…和他们周旋,也许会比你在尼德霍格的冒险更为精彩纷呈!”

    “这也不一定吧?”洛伦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比如说,如果我们不在帝都了呢?”

    “唉?”

    布兰登愣住了一下子,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看来你早就知道啦。”

    “应该是半个戈洛汶的贵族早就知道了。”黑发巫师忍不住翻个白眼儿,扯了扯嘴角:

    “差不多…也该告诉我那天的那位小姐,究竟是谁了吧?”

    “我的巫师顾问阁下,你可真是心急啊!”

    不知为何,布兰登那孩子般的笑容在洛伦眼中越来越显得心虚,眼睛不停的打转:“哦对了,说起来…她还是你的亲戚呢!”

    我的亲戚?

    这次怔住的人换成了黑发巫师,足足思考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都灵家族?!”

    “拜恩公爵领,都灵家族现任家主,赤血堡女伯爵,夏洛特·都灵。”皇子殿下笑的非常开心:

    “如果你真是莱昂纳多孙子的话,按照辈分,她应该是你的堂姐或者堂妹…怎么样,一下子突然有了个堂姐妹是不是很兴奋?”

    就算真的是,你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又是闹哪样?

    实在不能理解布兰登那诡异脑回路的洛伦耸耸肩,强忍着再次翻白眼的冲动:“所以,她就是你的联姻对象,未来的皇子妃?”

    “嗯…不一定。”

    布兰登摇摇头,表情有些玩味:“确实…因为百年前的‘黑公爵’,不仅拜恩公国,就连都灵家族也处在一个低谷期,仅剩下赤血堡一处封地而已。”

    “如今的拜恩公国完全归于帝国委派的总督,和一个‘贵族议会’联合管理…尽管如此,都灵家族虽然没落了,但依旧拥有一定的支持者和威望,公国之中支持都灵家族重新掌权的声音不在少数。”

    “那岂不是正好吗?”洛伦托着下巴,微微蹙眉:“只要你和这位女伯爵联姻,再借助这些势力重建拜恩,就能借用这位女伯爵的头衔和你们继承人的身份统辖一个公国了!”

    “才没那么容易……”

    无奈的摊了摊手,布兰登长舒一口气:“你应该还记得当年的艾克哈特一世陛下‘伟大征服’,是怎么让拜恩公国俯首称臣的吧?”

    洛伦皱着眉头:“好像是帮助波伊公国抵御了半人马入侵,顺带着让拜恩公国加入帝国的?”

    “正是如此!”布兰登抬起头,目光闪烁:“严格意义上讲当年的帝国除了巨龙,并没有让拜恩心甘情愿低头俯首的实力,而强大的拜恩公国在帝国境内实力也是数一数二。”

    “如今没落仅仅是因为当年‘黑公爵’而元气大伤,加上之后惨遭肢解而已…这么一个又骄傲又强横的公国,即便夏洛特为了公国的统一有这个意愿,公国的其余伯爵也绝不会让一个‘外人’来统治他们!”

    “更不用说还是亲手取缔了公国封号,让拜恩一蹶不振的‘狂女龙皇’的后代…从这点来说,他们和我们德萨利昂几乎是血海深仇。”

    “再加上帝都内康诺德兄长的势力,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拼命阻挠…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还有翻船的风险!”

    黑发巫师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

    “不过,还是有试一试必要的。”耸耸肩,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布兰登轻声说道:“上次被你碰见的时候,我们俩就在试着商量这件事…虽然她对我是相当的不屑一顾,就好像嫁给我是多大的牺牲似的!”

    “在夏暮庭院?”洛伦挑了挑眉毛:“这里到处都是帝都贵族的眼线,一次两次碰巧还说得过去…再来一趟绝对会被察觉到吧?”

    “没错,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光明正大的和夏洛特女伯爵见面!”

    “光明正大?”

    布兰登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十天之后,皇家巫师学院会举办一场宴会,目的是拉拢各个帝都内各个行会和世家贵族;毕竟想要维持学院的研究和正常开销,光靠学费和皇室可远远不够!”

    “届时到场的贵族绝对不在少数,想来还是有不少希望和巫师交好的家伙;更何况他们现在想要对我们示好,那么弄到几张请柬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

    “借助宴会和学院的帮助,私下里和这位女伯爵交涉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洛伦微微颔首,觉得这个计划还有点儿可行性:

    “所以…到时候由我为你打掩护,你去和夏洛特女伯爵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不,正好相反。”

    “嗯?”

    “尊敬的巫师顾问阁下,我已经失败一次了,也不打算自找没趣的被她羞辱两遍。”布兰登唉声叹气着,却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用力拍了拍黑发巫师的肩膀:

    “所以这回是我为你打掩护,再由你去和你‘亲爱’的堂妹商量接下来的计划,怎么样?”

    “……”

第十六章 婚约?(下)

    十天之后,戈洛汶皇家巫师学院的宴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每年春季的招待宴会,早已变成了一项重要传统——不仅仅是为了款待那些和学院有着密切往来的贵族和帝都的各个行会,也是许多学徒们即将完成学业,成为一名巫师的重要日子。

    正因如此,在“务实”的皇家巫师学院,这不仅仅是一场盛大的招待宴会,更是诸多学徒们竭力“推销”自己的场所。

    他们会在宴会大厅中当众展示自己的最高成就,或者是某项实验的结果…以此来吸引到场贵族的目光,或是某个行会的注意。

    华灯初上,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让整个宴会厅恍若白昼,窗外却又是初春无月的星空之夜,美不胜收;

    衣着华服的贵族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酒桌旁闲谈,或是围绕在某位学徒的身旁,满怀兴致的打量着那些正在滔滔不绝的“小巫师”们……各式各样新奇的发明,实验交相辉映,让大厅内热闹非凡。

    那些交谈的吵闹,大声的欢笑,舞步的碰撞,觥筹交错……构成了一支让人目眩神迷的鸣奏曲。

    凡此种种,让踏入这里的夏洛特·都灵一阵神情恍惚…仿佛自己并非是在帝国的都城,而是赤血堡的盛夏宴会上。

    但随即想到今天赴宴的目的,她又立刻恢复了原本庄重而严肃的表情,只是那双紧张的眸子还在私下打量着,紧攥着那张从天穹宫送来的请柬。

    特地打扮过一番的女伯爵换上了一身拜恩式的蓝色长裙,乌黑的秀发挽在头顶,还挂着一枚精致的红宝石胸针。

    进门时她就察觉到了周围不少的目光,试探、好奇、欣赏……全都是一些样子货的帝都纨绔子弟,和拜恩的游侠骑士们相比差远了!

    当然,还有那位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想到双方第一次见面时那家伙傻笑的模样,夏洛特真的很难对这家伙能有什么好感。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心急了些?她微微蹙眉,攥着请柬的掌心都在微微发汗…能否和这位最近得势的皇子殿下结成联盟,可是都灵家族能否夺回爵位的关键!

    虽然仅仅是初来乍到,但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皇位继承人康诺德在第国内的强大势力——对方是萨克兰帝国未来的继承人,那个和自己同名女人的后代,绝对不可能愿意帮助拜恩复国的。

    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弱小的,被肢解联合统治的拜恩公国,才是能够乖乖臣服于他们,将一切都奉献给德萨利昂家族的拜恩公国!

    再给他一次机会,看看他会怎么说,就当是为了家族和拜恩公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夏洛特在心底不停的暗自言语。

    正当心情焦躁的女伯爵,准备寻找某个皇子殿下身影的时候,目光突然停在了一件精美的摆设上面。

    那是一柄结构十分精致小巧的手弩,两旁的束带证明它可以直接固定在小臂上面…夏洛特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么扁平小巧的造型,如果套上袖子甚至都无法被轻易察觉。

    “夏洛特女伯爵,您可真是有眼光!”

    立刻转过头来,女伯爵就看到那位给自己送请柬的格雷·萨尔巫师,正和蔼的在旁边看着自己。

    “失礼了,我只是……”

    “不必如此,如此精巧的手弩,即便在今天的众多展品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格雷·萨尔含蓄的摆摆手:“更何况,还是出自一位外来巫师的手笔。”

    “外来的巫师?”

    “没错,我们皇家巫师学院的学徒们,可没有这么巧妙的手艺可以将手弩做到餐刀盒大小。”中年巫师含蓄一笑,微微颔首:

    “不仅如此,这副手弩所用的也不是普通的弩箭,而是五寸左右长度的利刃,用硬度十分优秀的炼钢锻造,需要的时候可以当成短刀匕首使用…对于您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士而言,是在合适不过的防身武器了。”

    “非常感谢,我很感兴趣。”

    夏洛特礼貌的微笑着;对方如此热情的讲解和推荐,而且还不是陌生人,如果自己再推辞就十分失礼了。

    而且有这样一件武器也确实很方便,万一那位看起来特别混账的皇子殿下打算强迫自己…也可以用这东西来威胁他一下。

    宴会大厅的某个角落,满脸傻笑的“混账皇子”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那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正打算为您引荐这位外来的巫师呢。”格雷·萨尔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而且…据说你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是我认识的哪个拜恩炼金术师吗?

    当那个人出现在她视线中之后,夏洛特诧异的目光陡然一变,从好奇变成了惊愕,直至最后的面若冰霜:

    “好久不见了,洛伦·都灵阁下。”

    黑发巫师无奈的轻笑一声,耸耸肩膀:

    “好久不见了,夏洛特·都灵小姐。”

    被夹在中间的格雷·萨尔没等其中任何一个人开口,便已经十分明智的悄悄转身离开。

    周围还是一片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热闹景象,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已经降至冰点…对方眼神让黑发巫师觉得,就算她立刻拔刀捅死自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真的很奇怪啊…我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洛伦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十分“礼貌”静静地等待对方先开口。

    也许是周围的气氛“救了”他一命,按耐住心情的夏洛特冷冷的开口道:“对了,还没有恭喜您正式成为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的巫师顾问呢。”

    “这点小事,根本无足挂齿。”洛伦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摇了摇头:

    “倒是您愿意接受邀请,实在是令在下颇感意外…经历过上次的事情,我们还以为您不会来了。”

    “是啊,但是为了拜恩,为了都灵家族…我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夏洛特的表情无比严肃,却还忍不住冷哼一声:“和某些人完全不同!”

    这个…应该不是在说我吧?

    愈发莫名其妙的黑发巫师在心底嘟囔着,联想起之间从布兰登口中得到的情报,隐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定……

    “算了,布兰登·德萨利昂在哪里?”夏洛特突然冷冷的开口道:“特地让你这个亲信等候,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么一件玩具吧?”

    “我可以和他谈谈,但必须…是私下里。”郑重的说出这句话,她的表情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你们应该也不希望这种事情过早的曝光才对。”

    “虽然这里是皇家巫师学院,但谁知道有没有那个巫师早就被‘那个人’收买了?”

    不愧是女伯爵,虽然气愤却还是能保持如此理智,而且明白事理…忍不住在心底悄悄称赞对方一句,洛伦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

    不看那张冷脸的话,还是蛮漂亮的嘛!

    “宴会厅的二楼,左转第一个房间…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正在那里等您。”面不改色的洛伦随口鬼扯道,顺手将那柄手弩递给了她:

    “这个东西送给您,就算是上次的赔礼。”

    接过手弩,冷哼一声的夏洛特转身走进了宴会的人群之中;

    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她把某位皇子殿下的锅也甩在我头上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确认周围没有人在盯着自己的黑发巫师不动声色的略微收拾一下,随即朝着那位女伯爵离开的方向走去。

    浑然不觉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某个躲在人群里,清澈透明如蓝宝石般眼睛……

第十七章 “攻心”(上)

    “铛——!”

    就在黑发巫师踏进房门的刹那,那柄他亲手制作的“手弩”征地在他自己的脖颈上,锻钢铸造的利刃冰冷刺骨。

    当然,还远远不及面前少女那足以杀人的目光……

    “狂妄之徒,你居然敢骗我!”夏洛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压抑的声音里包含怒火,紧绷的脸反而是无比的平静:

    “你们!你们居然敢欺侮一个拜恩人…赌上都灵家族之名,我绝对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呃…您好像忘了,我也姓都灵来着……”

    “闭嘴!”夏洛特的目光更凌厉了:

    “洛伦·都灵,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现在仅仅是个巫师顾问而已…那位皇子殿下究竟以为他是谁,可以只派亲信和一名拜恩伯爵交涉?!”

    “告诉我,他所谓的诚意究竟在哪?!”

    洛伦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夏洛特:“正是因为让我来,才更显得布兰登殿下为这次的会面付出了足够的诚意。”

    尽管心底将某个躲在暗地里看戏的混蛋骂了一万遍,但明面上洛伦还是不得不站在他那一边,尽可能让这位夏洛特女伯爵能够心平气和的与自己交涉。

    “是吗?”夏洛特讥讽一笑,对黑发巫师的话丝毫不以为意。

    看着她紧绷脸,咬牙切齿却又强作忍耐的样子,洛伦也只能放缓了语气:“恕我直言…您和布兰登殿下上次的交涉,恐怕不太顺利?”

    “你究竟想说什么?”

    “很简单,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双方很显然有些误会,在解除这些误会之前继续之前的交涉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洛伦十分含糊的解释着:

    “但毫无疑问,我们两边都需要对方的帮助,而这份联盟也都是我们所需要的…所以还请您把刀子拿开,耐心的听我说完。”

    “都需要的?哼!”女伯爵不屑一顾的横了他一眼:“话说得真好听,明明是你们更需要拜恩公国的援助才对吧?!”

    虽然如此,她还是收回了利刃,面色如霜的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

    “不,是互惠互利。”黑发巫师强调道。

    抑制着心底的愤怒,夏洛特冷冷的看着这位“亲戚”:“虽然布兰登回到帝都,但依旧只是个空有头衔,毫无实权的皇子而已…我虽然之前有过打算,但现在的你们似乎根本不值得我联盟!”

    虽然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冷口吻,但黑发巫师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

    很好,只要她还愿意谈下去就有戏……

    记忆中,自己处于如此不利地位而且完全不占理的情况还真是头一遭…这位皇子殿下还真是喜欢甩手不干,然后把善后的麻烦事扔给自己。

    “正因为布兰登殿下如今一无所有,才是您愿意和他结盟的前提不是吗?”洛伦的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假如换成康诺德殿下,恐怕拜恩公国的未来就不仅仅是惨遭肢解,而是被萨克兰帝国彻底吞并了!”

    “您非常清楚,我绝对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完全可以预见到的事实…您牺牲自己来到帝都,不就是为了避免这个结果吗?”

    夏洛特攥住扶手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绷紧,衣襟下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更何况,现如今的布兰登殿下也不是一无所有。”走到女伯爵的面前,洛伦用目光打量着周围:“您手中的请柬,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夏洛特的目光闪过一丝明悟,但还是绷着脸冷哼一声:“仅仅是一个巫师学院,还远远不够吧?”

    “正是,远远不够。”看到她的表情,黑发巫师忍不住轻笑一声:“但借助学院,殿下就能和帝都内的行会有所联系,甚至还有许许多多乐意与巫师们结交的贵族。”

    “明面上,掌握了戈洛汶绝大部分财力和权力的,是传承悠久的世家贵族、代表信仰的圣十字教会,以及被陛下提拔的新贵们。”

    “但实际上真正控制着各行各业人员流动,物资调配,商品进出和税收来源的,却是这些平民、小贵族和巫师们组成的各大行会…他们才是戈洛汶的中流砥柱,能够为这座城市源源不断提供新鲜血液的势力。”

    “控制了他们,就是控制了戈洛汶…控制了帝都,就是控制了萨克兰帝国!”

    夏洛特不禁微微蹙眉,思考着黑发巫师所说内容的含义。

    “当然,毫无权柄的布兰登殿下处境十分艰难,想要和这些人周旋同样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轻声开口,洛伦平静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坚强的女伯爵,叹了口气:

    “不过和您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夏洛特的表情猛然一僵。

    “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地步…夏洛特·都灵伯爵,您是绝对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到帝都来碰碰运气,乃至委身于一位德萨利昂家族的皇子。”

    “换而言之,不论是您、都灵家族亦或者拜恩的未来,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话出口的瞬间,原本平静的女伯爵肩膀不停的颤抖,双瞳之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之所以和您说这些,是因为我必须要让您弄清楚一件事…我并不是得到了布兰登的准许才来和您会晤,恰恰相反,他并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为什么?!”夏洛特绷紧了脸。

    “某种意义上说,和您的理由相同。”黑发巫师继续含糊其辞,面不改色的鬼扯道:“为了布兰登殿下,为了我自己…为了拜恩公国和都灵家族。”

    “没错…不管您认可与否,我也姓都灵,我也是拜恩人——即便我这辈子都没有在拜恩生活过,但并不等于我在看到一个姓都灵的少女在落难之时也视若无睹…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话音落下,洛伦面无表情的向她躬身行礼。

    原本面若冰霜的夏洛特,也在他这突如其来的诚恳和开诚布公面前变得不知所措。

    那个表情,还有他说的话,好像…并不是在哄骗自己?

    更何况…他的确是都灵家族的血脉。

    片刻的沉默,让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澄澈而又坚定,抬起头和面前的黑发巫师对视着: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在夏洛特激动的目光下,洛伦显得无比平静:“您请讲。”

    “我可以忘记布兰登带给我的羞辱,还有他所作的那些毫无尊重的举动,就像…像你所说,拜恩和都灵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即便他是这样的混账我也只能接受……”

    虽然夏洛特是强压怒火,但黑发巫师依旧能听得出这位女伯爵“磨牙”的声音。

    布兰登·德萨利昂,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啊……

    “但至少,他必须拿出足够的实力,证明他的确有能力让拜恩复国,让都灵家族夺回爵位;这就是我最后的决定,也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更改!”

    “如果他做不到,或者胆敢再欺侮我一次……”

    “我会让他见识到,一个拜恩人究竟会有怎样的信念和决心!”

    女伯爵激动的情绪确实在洛伦的意料之中,真正让洛伦感到意外的反而是她的冷静…威严的气势和不因情绪而摇摆的决心,实在很令人敬佩。

    当然,对方也确实没什么选择,这也是洛伦有恃无恐的原因…然后又在心底将某个把锅甩给自己的混账皇子骂了一万遍……

    “那不知道…您要怎样的证明呢?”

    “不如,就和你之前说的一样。”夏洛特微扬嘴角,带着冷冷的笑:“让戈洛汶的巫师和行会们向布兰登效忠,怎么样?”

    沉默了片刻,终于露出微笑的洛伦向这坐在椅子上娇小可人的女伯爵躬身行礼:

    “如您所愿!”

第十八章 “攻心”(下)

    时间还在一分一分的流淌,大厅的气氛也是愈发的热闹非凡。

    闲谈的贵族和诸多富商们在享用美酒餐点之余,也开始围绕在那些最为出色的学徒周围,带着期待的表情欣赏着那些或是稀奇古怪,或是惊艳非常的成果。

    就在此时此刻,换上了一身导师长袍的小个子巫师就站在一堆人群里,欣赏着台上那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巫师学徒,推荐他所研制的安眠药剂。

    正是那位曾经和艾萨克正面对峙,丝毫不落下风的瑟兰·科沃。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艾萨克突然开口道,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台上那个曾经让他差点儿下不了台的家伙:

    “那个什么劳什子安眠药剂我都快听睡着了…从催眠的角度讲,他的口才比药剂还成功呢!”

    “我现在是这里的临时导师,而导师们帮助自己的学徒获得他应得的赞助,也是皇家巫师学院的传统之一。”

    艾茵翻了个白眼,很是没好气的开口道:“倒是某些人,不是说什么‘绝对不向恶势力低头’,才不肯来这么无聊的宴会吗?”

    “没错,而现在我依旧觉得这个宴会简直无聊透顶,纯粹是浪费时间!”

    艾萨克理所当然的哼了一声:“但是一想到所有的赞助和资源,全部都被炼金学或者草药学的家伙抢走,我就觉得自己应该为尚处萌芽状态的神秘学做点儿什么。”

    “哦,那请问到现在为止你说服了几个人?”小个子巫师的嘴角勾起了狡黠的笑意。

    “暂时……只有我一个。”艾萨克昂着头,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却很快把话题转到了那位还在滔滔不绝的学徒身上:

    “话说回来,我都有点儿佩服这个家伙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艾茵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惊诧,随即很是揶揄的笑了出来:

    “哦……没想到某个自大狂居然也会有能让他认可的人呢!”

    “别误会,我可没说我认同他了…那套毫无逻辑可言,完全违背了巫师原则的理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同这种家伙!”

    “真的是这样?”小个子巫师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不太对吧,某个家伙好像是主动申请成为瑟兰·科沃神秘学导师来着……”

    “那是为了进一步羞辱他,然后让他明白自己坚持那些东西究竟是何等的荒谬可笑!”扁了扁嘴的艾萨克强调道: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月就正式结业了,哪怕这个臭小鬼想成为我的学徒也没机会……”

    “如果能成为艾萨克·格兰瑟姆导师的学徒,我是绝对不介意延后自己结业的时间的。”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学徒把艾萨克吓了一跳,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翻白眼儿挖苦对方:“不要觉得这样就能讨好我了,也别指望我能认同你那套理论!”

    “彼此彼此,艾萨克·格兰瑟姆导师。”瑟兰·科沃整理了一下衣襟,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

    “我也觉得您对其它学科的鄙视态度,也应该被某个人纠正一下。”

    “哦…狂妄的臭小鬼,你觉得你能办到?”

    “我有这份决心。”

    “那我就帮你把它变成绝望好了!”

    四目相对的二人“友好”的握了握手,嘴角的微笑好像恨不得将对方脑子扒开,然后掏心穿肺似的。

    还真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啊……被夹在中间的小个子巫师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某个倩丽的身影突然映入了她的视野。

    警觉的小个子巫师千分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是那位和洛伦交谈过的女人。

    她还是那副严肃而紧绷的表情,但眼神中似乎还多出了几分轻松的愉悦,高傲的从人群当中穿过,华美的白色长裙仿佛天鹅的羽毛,乌黑亮丽的秀发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艳羡不已。

    正当小个子巫师有些气短的时候,另一个家伙紧随着那女人之后,悄悄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还十分谨慎的打量了一眼周围。

    某个黑发巫师就在那双蓝宝石似的眸子注视下悄悄走下楼梯,一边摆弄着衣襟一边谨慎的确认周围没有人在监视自己,然后装成一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表情,悠悠然的走进了人群。

    小个子巫师瞪大了眼睛,足足愣住了一分钟。

    然后她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冷着脸抛下艾萨克,悄悄的跟在了黑发巫师的身后……

    …………………………

    目不斜视的黑发巫师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在宴会大厅的人群之中穿梭着,感受着偶尔会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或是试探或是好奇,不一而足。

    对于这些帝都的贵族而言,会让他们想要注意自己仅仅因为皇子殿下“巫师顾问”的头衔而已,而且还是一个毫无实权的皇子,自然不可能过多注意自己这种小角色。

    这样的结果当然再好不过,最好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布兰登的身上…看到面前朝自己走来的格雷·萨尔,黑发巫师微微勾起了嘴角。

    “看您的神色,想必是一切顺利?”和善的中年巫师微微颔首,非常含蓄的微笑着:“不愧是能够得到御前内阁和陛下认同的巫师顾问,确实非比寻常。”

    “只是运气太好罢了。”

    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洛伦很是无奈的耸耸肩:“那位殿下可是给了我一个了不得的任务;不过多亏您的出手相助,还算圆满。”

    “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您不用如此客气。”中年巫师轻轻点了点头,双方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

    “更何况我们双方本就是朋友,大家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说不定哪天,我们可能也会有需要您不吝援手的时候呢。”

    虽然格雷·萨尔完全是用打趣的口吻开的玩笑,但洛伦很清楚对方说这句话,绝对是非常认真的。

    看起来,帝都的巫师们的确非常希望能够和布兰登结成同盟关系…而且已经迫切到明目张胆的地步了。

    先是在御前内阁主动帮助自己的御前巫师顾问,然后又是皇家巫师学院和这位格雷·萨尔巫师……

    说服布兰登和他们结盟并不是难事,但对方那过于热情的态度实在是令洛伦心存一丝警惕,不得不小心提防着对方。

    埃博登的教训实在是过于深刻,洛伦可不想再给另一位“科罗纳大师”当枪使,亦或者和其它邪神们扯上关系了。

    “请您尽管放心,只要是皇家巫师学院需要,我都会竭尽所能。”双目看向对方,洛伦很是郑重的点点头:“绝不会有任何推辞。”

    得到这个答复的中年巫师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显然在对方看来这句话已经是一个强有力的暗示,证明布兰登·德萨利昂确实有结盟的意愿。

    “感谢您的答复,皇家巫师学院绝对会铭记在心。”同样严肃的低下了头,格雷·萨尔轻声开口:“在下还要去接待一位今天来的贵宾,十分抱歉不能继续陪您了,还请您尽情享受这场宴会,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吩咐。”

    “您真是太客气了。”

    带着几分公式化微笑的洛伦送走了这位“热情过头”的中年巫师,轻轻松了口气…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挑选联盟的对象了。

    能否拿下帝都的巫师们,同时关系到布兰登能否获得足够的支持以及拜恩的联盟,无论哪一个都绝不能失败。

    一想到这里,黑发巫师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尊敬的巫师顾问阁下,您还真是个大忙人啊!”

第十九章 诡谲之宴(上)

    “真是个大忙人啊,了不起的巫师顾问大人——!”

    一转头,洛伦就看到气呼呼的小个子巫师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抱着肩膀用揶揄的口吻讽刺道。

    那一瞬间,黑发巫师的表情简直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先是夏洛特,然后是艾茵…自己今天是不是就不应该出门?

    “我只是在为了那位布兰登殿下才来的,又不是真的喜欢。”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洛伦扯了扯嘴角:

    “虽然没有艾萨克那么极端,但这种纯粹利益形制的宴会也实在没什么能吸引我的地方。”

    “哦…真的没有吗?”面无表情的艾茵故意拖了长长的尾音,小鼻子轻哼一声:

    “就连某位‘黑头发’的美女也不行?”

    “当然,光是应付那些虚以为蛇的家伙就够累了…等等,黑头发的美女?”

    突然愣住的洛伦挑了挑眉毛,下意识的开口:“你看见了?”

    “只是无意中发现的,看起来你们好像挺亲密的嘛…还故意装出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样子。”有些心虚的艾茵红着脸躲开他的目光,薄唇撅着:“明明就是来见人家的,还非要说什么工作,搞得好像…”

    小个子巫师想说“偷情”,但始终没说出口,只是娇哼一声。

    “喂喂喂,你该不以为我和她……这也太离谱了吧?!”

    “难道不是吗?”不知为何,莫名气愤的艾茵贴上去质问道:“不准撒谎,我可是亲眼所见!”

    “当然不是!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了……”苦笑的洛伦无奈叹口气:“该怎么说呢,严格意义上讲这位夏洛特小姐可能是我的堂妹,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接下来,洛伦花了两分钟小声和艾茵说明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当然,仅仅提到了双方联盟的事情,联姻什么的为了避免误会就故意省略了。

    小个子巫师先是不相信,紧接着露出了几分诧异,最后则是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黑发巫师:“这么说,她是为了让拜恩复国才……”

    还没说完,她就紧张兮兮的捂住了嘴,警惕的打量着周围才敢缓缓松开。

    虽然还是感觉洛伦没有完全说实话,但艾茵已经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对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又是后怕,又是好笑。

    幸好当时没有追上去,不然的话…小个子巫师忍不住在心底庆幸。

    而且就算是真的,自己又干嘛生气;这个大笨蛋顶、顶多是个比较要好的朋友罢了!

    就在两个人各自松了口气的时候,宴会也已经临近了尾声;

    “西峰山领主,萨克兰帝国伯爵,御前财政大臣西斯科特·查恩大人到!”

    在某位耀武扬威的仆人喝声下,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双惊讶的目光面面相觑;有些愣住的黑发巫师,立刻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格雷·萨尔说的“尊贵的客人”就是这位……

    宴会厅两侧,所有到访的贵族和富商们纷纷列于大门两侧,在正中央留出了一条道路;人群之中的黑发巫师也将目光瞥向正门,目光意味深长。

    大门缓缓打开,一位头发和胡子早已花白的长者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来宾们;一身黑色镶金扣的长袍华服,左手的金边螺纹手杖让老人威严尽显。

    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之下,这位老人陪同搀扶着他的一位俊俏的年轻人走进了宴会厅;而在大厅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出现的御前巫师顾问,那位和善的艾尔伯德·塔罗大师已经早早在此恭候。

    对于这位财政大臣,洛伦仅仅残留着御前内阁时的一点点记忆。

    “……御前财政大臣西斯科特·查恩,家族历史可追溯至古萨克兰王国,‘守旧贵族’中最强力的一个,非常难缠…几年前曾经发起过将帝都重归东萨克兰的议案,最终失败但也声势浩大……”

    略微沉思了片刻,洛伦就明白了学院邀请他的意图:

    首先对方是帝国的财政大臣,作为附庸于皇室的皇家巫师学院,大半赞助和资源都需要对方的帮助和扶持,自然不可能主动和这样一位握着财权的内阁大臣交恶;

    更何况这位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身后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查恩家族,还有整个帝都大半的“守旧贵族”势力;也是巫师们另一个重要的资助来源。

    因此在“务实”的学院看来,拉拢对方几乎是必须的…尤其是在戈洛汶这样一个被圣十字教会完全控制的“信仰之城”,没有盟友的巫师根本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

    身处于一双双充满了畏惧、憧憬和艳羡目光之中的老人,似乎也很清楚自己今天的来意,故意将脚步放的很慢,尽情的享受着周围人的敬畏。

    台上的艾尔伯德·塔罗大师似乎完全没有被怠慢的感觉,依旧和善的站在那儿,等候这位大权在握的老人朝自己走来。

    这就是权柄,这就是威严…同时御前内阁的大臣,身为守旧贵族领袖的西斯科特·查恩就能如此傲慢,也不会有任何敢于指责。

    就在西斯科特·查恩走到宴会厅吊灯之下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脚步。

    搀扶他的年轻人没有察觉到,还拽了一下老人的袖子;才发现西斯科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根手杖上面。

    周围的宾客们丝毫没有反应,只当是这位老人又在彰显他的威严;台上的艾尔伯德依旧保持着和善的微笑,耐心等待着。

    不对…黑发巫师微微皱起了眉头,绝对不是那样。

    隔着人群,眯成一条缝的黑瞳注视着对方——额头的冷汗、微微颤抖的右臂、抽搐的唇角还有那双不停收缩的瞳孔……

    难道他那副不屑一顾和傲慢的表情只是装出来,仅仅是个掩饰?

    下一刻,傲慢的老人身体猛然一怔,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仅仅愣住半秒钟,洛伦下意识抓住小个子巫师的手,将她抱在身后。

    “噗——!”

    还没等所有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口吐鲜血的老人浑身一颤,在搀扶他的年轻人惊愕的目光中,仰倒在地。

    精致的手杖,也掉落在血泊之中。

    被无数腥咸液体喷了一身的年轻人颤抖的站在原地,死死盯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双眼已经灰白。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整个宴会厅乱作一团;前一秒还曾经衣冠楚楚的贵族和富商们立刻失去了原本的优雅风范,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着,还有不少人想趁机从宴会厅溜走,结果却互相挤在了一起,互相推搡,惨叫声此起彼伏!

    “安静——!”

    站在台前和善的艾尔伯德大师突然喝声:“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准离开宴会厅!”

    没有哪个客人理会这位御前巫师顾问,但宴会厅内的巫师们已经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一个又一个“萤火咒”将整个大厅照的通量,在正中央和大门处组成人墙,挡住了混乱的宾客们。

    表情凝重的艾尔伯德快步上前,一把推开那个已经精神恍惚的年轻人,蹲伏在了财政大臣身旁。

    片刻之后,叹息了一声的御前巫师顾问缓缓起身;身后的年轻人连忙上前:“大、大人,祖父,祖父他怎么样了,求求您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艾尔伯德的脸色闪过了一丝的犹豫,但随即还是缓缓开口:

    “尊敬的御前财政大臣西斯科特·查恩大人,您的祖父……

    已经荣归圣十字的怀抱——!”

第二十章 诡谲之宴(下)

    深夜,天穹宫。

    当急匆匆的梅特涅·利奥波德踏入寝宫的时候,换上一身宽松长袍的艾克哈特二世已经在书桌后静候他多时,上了年纪的掌玺大臣连忙躬身行礼:

    “陛下,您的御前内阁成员,财政大臣西斯科特·查恩大人就在刚刚前往皇家巫师学院赴宴时,不幸身亡,回归了圣十字的怀抱!”

    “巫师学院…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了。”艾克哈特二世的脸上看不到半分震惊,用平淡到极点的口吻说道:

    “情况如何,有眉目了吗?”

    “还未查明,已经派遣一支卫戍军团前往勘察,并且通禀御前**官维克托·修斯大人负责调查此事。”表情凝重的梅特涅·利奥波德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

    “另外,御前巫师顾问艾尔伯德大人以及…布兰登·德萨利昂皇子殿下皆在场。”

    “梅特涅……”艾克哈特二世冷冷的抬起锐利的眼:

    “你该不会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吧?”

    “绝无此意!”

    看着语气坚定的掌玺大臣,艾克哈特二世仅仅是摇摇头:“到这一步,再慌张也于事无补…无论如何,务必弄清真相。”

    “遵命。”掌玺大臣立刻应下。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身后的皇帝陛下又开口了:

    “另外…我让你准备的名单,希望已经有所眉目了。”

    梅特涅的身影一怔,背对着皇帝陛下开口道:“关于下一任财政大臣的名单…明天清晨就能交付您过目。”

    “还是在等几天,看看有哪些跳梁小丑主动请缨。”艾克哈特二世的声音无比低沉而深邃: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必须做好准备。”

    …………………………………………………

    黑发巫师死死盯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双手将小个子巫师护在身后。

    一刻钟,偌大的宴会厅死寂了整整一刻钟,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位耀武扬威的“西斯科特·查恩”大人已经开始冰冷的尸体,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中。

    那个哆哆嗦嗦的,浑身是血的查恩家族的年轻人跪在血泊中,紧紧攥着老人掉落的手杖……

    堂堂帝国贵胄,御前财政大臣,守旧贵族的领袖,一头活了七十六个年头的老狐狸……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皱起眉头,洛伦立刻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格雷·萨尔,但这个中年巫师同样面色苍白;甚至就连那位主动站出来的艾尔伯德·塔罗大师也是强作镇定的表情,目光无神,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对真正的巫师而言,失去理智是危险的前兆…就算真的是学院,这场动乱应该也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黑发巫师想到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情况。

    堂堂御前财政大臣死在了皇家巫师学院…不论是谁动的手,只要和学院牵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整个宴会厅乱成一团的时候,大门再次被强行打开;踏着整齐步伐的士兵们闯进了大厅,粗暴的将挡在外围的巫师学徒们推开。

    紧皱眉头的洛伦抬起头看向来的人,是帝都戈洛汶的卫戍军团。

    “奉御前内阁的命令,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们负责接管!”走在最前面,一脸严肃表情的军团大声喝道:

    “我们接到了举报,有刺客在学院内杀害了御前财政大臣西斯科特·查恩大人!”

    “在整个事件调查完成,找到确凿证据和凶手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话音落下,大厅内几乎所有人陡然面色一变;洛伦的眼角闪过一丝惊愕,转头看向那位神色凝重的军官。

    不对……

    从西斯科特身死到现在为止,连一个钟头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还是午夜时分;卫戍军团居然能神速到在几刻钟内派出调查的人手?

    而且听他的口吻,似乎像是已经给整个事件定性为“凶杀案”了一样。

    一脸严肃的军官径直走到御前巫师顾问艾尔伯德·塔罗面前,根本看也不看那位倒在地上,尸骨未寒的西斯科特大人,冷冷的开口道:

    “非常抱歉,御前巫师顾问大人——还请您开放整个学院,让我们立刻开始搜查和逮捕犯人!”

    虽然是用的客气口吻,但对方根本没给艾尔伯德抗议的机会;手中长剑一挥,两侧的卫戍军团士兵们立刻上前,整齐划一的拔出长剑,杀气四溢!

    惊颤的小个子巫师下意识的按住了腰间的“亮银”,却被身旁的黑发巫师拦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不行,现在绝对不能动手,否则就说不清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凭什么……”

    面色苍白的格雷·萨尔站了出来,还没说完就被艾尔伯德·塔罗不动声色的拦住,御前巫师顾问依旧和善的轻声开口:

    “这位军官大人,如果我们答应了您的条件…恐怕不用过了今晚,皇家巫师学院就会变成杀害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凶手了吧?”

    面无表情的军官双眼冷冽:“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西斯科特·查恩大人,是在一个钟头之前才抵达了皇家巫师学院;他今晚本就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根本没有参加宴会。”

    艾尔伯德大师瞥了眼地上的遗体,遗憾的叹息了一声:“换句话讲,即便在场的巫师和所有的宾客们,即便真的想也没有动手的机会。”

    “更何况西斯科特大人此行,本就是来宣布帝国今年对学院的资助款项‘’我们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特地’选在在学院内刺杀帝国的财政大臣?”

    军官的表情一愣,明显是语塞了。

    “反倒是那位特地去向您通风报信,提供了有明显误导言论的家伙,似乎更加可疑才是。”

    话音落下,和善的艾尔伯德大师双手放于身前,目光平静:“军官大人,您觉得呢?”

    军官紧抿着嘴,似乎被堵得说不出话了。

    他确实是得到了上面的暗示,要尽快给出了答复……皇家巫师学院的宴会,到场的全部都是贵族子弟,显赫富豪,各个行会和家族的首领,全部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想要扣住他们找到认证和物证,也只能是现在!

    看着这位貌似和善,但实际却寸步不让的御前巫师顾问,军官心情无比的沉重…本以为找到了能够向上爬的大好机会,结果却掉进了爬不出去的深渊。

    “既然如此……”突然感到口干舌燥的军官,拼命抑制着心底的烦躁:“那能否请您配合我们,对在场的诸位宾客们逐一调查,也好早日找到杀害御前财政大臣的凶手。”

    看到对方终于放低姿态的艾尔伯德大师微微颔首,神情肃穆:

    “当然,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让尊贵的客人身亡于宴会,皇家巫师学院责无旁贷!”

    “也请在座的诸位配合这些忠于职守的卫戍士兵们——西斯科特·查恩大人身亡,是御前内阁乃至整个萨克兰帝国的损失,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必须给痛失亲人的查恩家族,乃至帝国和皇帝陛下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艾尔伯德大师拍了拍那位查恩家年轻人的后背,叹息着转身离开;而在座的宾客们也开始按照卫戍士兵们的命令分列两排,等候问询。

    就在黑发巫师也准备随人群离开的时候,袖子突然被拽了一下;目光微动,才发觉格雷·萨尔正站在身后:

    “有事?”

    “洛伦·都灵阁下,请您务必转告殿下。”中年巫师压低了嗓音,咬着牙面色惨白到了极点:

    “如果皇家巫师学院能够顺利度过这次劫难……

    全帝都上下所有的巫师,都将毫不犹豫的站在他的身后!”

第二十一章 哀求(上)

    初春的阳光很是清冷,却也为漆黑的夜晚带来了黎明,沉浸了一夜的黑暗终于烟消云散。

    伴随着最后的问询结束,卫戍军团再也无权羁押宴会厅内的贵族和富商们,只得草草了事;仅仅是在每个人离开的时候告知一声案件还未结束,正式审理的时候将会通知他们前往作证。

    不过,洛伦眼下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格雷·萨尔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思考着是不是应该相信对方。

    显然皇家巫师学院也已经发现这次的事件绝非偶然,而是故意陷害…而能够做到这一点且天衣无缝的,绝对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隐藏在幕后的势力……

    对巫师阶层心怀不满的掌权者,圣十字教会的暗箱操作,守旧贵族势力内争权夺利的派系…无论和哪一个正面对峙,都是如履薄冰。

    但也正因如此,才能让皇家巫师学院如此低声下气,毫不掩饰的请求和布兰登结盟…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究竟该怎么办?

    眼下黑发巫师正和小个子巫师还有艾萨克坐在返回夏暮庭院的马车上,随同的还有夏洛特·都灵女伯爵。

    洛伦三人坐在车厢一边,而表情冷漠的女伯爵则坐在另一边;困死的艾萨克上车就睡着了;小个子巫师也趴在洛伦身上眯着眼,结果车厢里就只有两个人是醒着的。

    看着这位明明惊魂未定却又装出一幅冷漠状的女伯爵,洛伦只感觉气氛尴尬的要死。

    想了想,洛伦觉得还是自己先开口比较合适:

    “夏洛特·都灵女伯爵,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不会妨碍到我们的约定。”她冰冷的眼神目不斜视,直盯着面前的黑发巫师:

    “依旧是那个条件——只要你们能够让皇家巫师学院心愿诚服,都灵家族和赤血堡伯爵领就会站在布兰登·德萨利昂的身后;您不用担心我会借机违约,都灵家族的人说到做到。”

    “在下丝毫不怀疑这一点。”黑发巫师温和的微笑道:

    “毕竟,我也是个都灵。”

    “现在还很难说…在我印象中,姓都灵的巫师您还是头一个。”夏洛特的言语里多了一分讥讽:

    “身份也好,性格也好…都和真正的拜恩人,真正的都灵家族大相径庭,异类中的异类;不像个骄傲自豪的拜恩人,反倒更像德萨利昂家那些狡猾的骗子!”

    “您似乎精神不错,气色也很好。”不以为意的黑发巫师笑笑,随即转移话题:“原本还在有心担心您,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不劳您挂念,洛伦·都灵阁下。”夏洛特丝毫不吝嘲讽,骄傲的冷哼一声:

    “这么一点点挫折,还不可能打垮我。”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等候我们成功将皇家巫师学院招致麾下吗?”

    “怎么可能?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们只是我看中的其中一股势力罢了;圣十字教会,德萨利昂皇室的旁系,戈洛汶的世家豪族……为了都灵家族,为了拜恩,即便要我走遍整个戈洛汶,将最后一丝可能榨干,我也心甘情愿!”

    夏洛特语气决然,坚毅的神情仿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犹如从容赴死的烈士般不屈不挠。

    “是吗,那就先预祝您早日成功了。”

    不可置否的洛伦微微颔首:“愿圣十字庇佑您,我们将拭目以待。”

    相互对视了一眼的二人,不约而同的装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将目光转向了相反的窗外。

    马车终于停下时,已经是在离夏暮庭院不远的一条空荡荡的街道;面色冷漠的夏洛特仅仅扫了黑发巫师一眼,便先行下车离去。

    夏暮庭院到处都是帝都贵族们的眼线,如果被发现她和布兰登的亲信坐同一辆马车回来,那就再也谈不上“保密”两个字了。

    直至女伯爵走远,洛伦才有些无奈的勾起了嘴角:

    “好啦,她已经走远了,别再装睡啦。”

    “才不是装睡呢,是、是真的睡不着罢了。”面色微醺的小个子巫师“强调”道,表情十分的复杂:

    “洛伦,你会帮的她对吧?”

    “哦……某个家伙不是之前才对人家敌意满满的吗,怎么突然又开始帮她说话了?”这次揶揄的人换成黑发巫师了。

    “那些都是误会啦,你这个大坏蛋!”咬牙切齿的艾茵,轻轻叹息一声:“只是觉得她真的很可怜…明明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要独自一人去支撑自己家族的一切。”

    “家族,公国,荣耀,责任…这些东西从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是不是真的太……”

    小个子巫师没有说完,但洛伦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真是个太容易心软的家伙。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看到洛伦没有回答,艾茵面色一暗:“也对,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还有布兰登殿下。”

    黑发巫师表情有些忐忑,摇了摇头:

    “正因为还有布兰登殿下,我们才必须尽心竭力的让这位夏洛特女伯爵和我们结成同盟。”

    “毕竟,眼下在戈洛汶如履薄冰的人…可不仅仅是都灵家族。”

    “唉?”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轻笑一声,黑发巫师耸耸肩膀:“反正都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只要做自己该做的就行了去,其它的我们也管不了。”

    不明白洛伦究竟在说些什么的小个子巫师只是歪了歪脑袋,最后只是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小憩着。

    不论事情再怎么危险,这个大坏蛋都会说成是“小事”吧?

    从维姆帕尔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变过…这个大骗子。

    一旁的艾萨克依旧睡得死沉,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过了很长时间,将近正午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夏暮庭院……为了不被人怀疑,“假扮车夫”的灰瞳少年还故意在周围转了一圈,从和那位女伯爵相反的方向返回。

    然而就在一行人要下车的时候,却发现庭院的大门外正有一个人站在那儿等他们,而且看样子已经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愣住了片刻洛伦,有些微微蹙眉。

    是瑟兰·科沃…那天和艾萨克对峙的巫师学徒,药剂师行会吕萨克大师的儿子。

    年轻的学徒失魂落魄的站在大门外,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直至看到马车朝夏暮庭院驶来时,那双空洞的眼睛才略微露出了些许神采。

    看到他的表情,洛伦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皇家巫师学院到夏暮庭院之间的路程还是不短的…记忆中这个学徒应该是在自己一行人之前离开,考虑到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离开的准确时间,也就是说……

    他从凌晨开始就在这里等着了?

    果然,还没等到马车停下,急不可耐的瑟兰·科沃就已经冲了上来;驾车的灰瞳少年已经先行拔剑!

    “路斯恩,等一下!”

    就在黑发巫师话音出口的瞬间,冰冷的短剑已经顶在了瑟兰·科沃的脖颈间,只差毫厘就是血溅当场!

    险些身死的巫师学徒依旧浑然不觉,失魂落魄的趴在马车上,焦急的盯着灰瞳少年身后的车厢。

    “洛伦阁下,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吧!”

    还没等黑发巫师从马车下来,一副神情恍惚的学徒就直接喊出了声,沙哑的嗓音凄厉到了极点:

    “我父亲,吕萨克·科沃被那些人给抓走了!”

    “他们、他们还说他就是杀害了杀害了西斯科特大人的凶手!”

第二十二章 哀求(下)

    在安抚了失魂落魄的瑟兰·科沃之后,洛伦一行人也只得带上他一起返回夏暮庭院,并且交由艾萨克和小个子巫师暂时照看。

    眼下这个巫师学徒显然是一宿未眠,精神状态已经抵达崩溃的临界点;除了偶尔还会像说梦话似的呓语之外,就是不停地请求三个人救救他的父亲,再无其它。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黑发巫师也大致了解了情况——就在昨晚出事之后,除了那支前往皇家巫师学院的巡逻队之外,整个卫戍军团至少出动了半数以上的兵力,封锁了戈洛汶山丘附近的全部城区,大肆逮捕嫌犯。

    而他父亲吕萨克·科沃,因为曾经是西斯科特·查恩聘请的医生和药剂师,自然也在嫌疑犯的名单当中,被强行囚禁了起来。

    虽然吕萨克·科沃是鼎鼎有名的药剂大师,但毕竟不是每个巫师都有拘捕的胆量;而御前巫师顾问艾尔伯德大师,也不可能保护帝都内每一个巫师的安全。

    而回到家中发现父亲被捕的瑟兰·科沃,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跑到夏暮庭院向洛伦一行人寻求帮助……

    确定乐巫师学徒已经躺下,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的黑发巫师才离开,转身走进了隔壁…某个皇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

    “西斯科特·查恩,堂堂的御前财政大臣,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真令人毛骨悚然……”

    轻轻叹了口气,布兰登的脸上甚至看不到多少笑意:“现在整个帝都到处都是各种流言蜚语…怎么样,你们没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吧?”

    “没有,”洛伦间接的回答,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疲惫:“但是前来调查的卫戍军团明显有备而来,如果不是艾尔伯德大师,今晚巫师学院的人就说不清楚了。”

    “虽然还没弄清来龙去脉,但这绝对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预谋的刺杀和陷害!”

    “那是自然……”布兰登双手托着下巴:“西斯科特虽然傲慢,但他可是守旧贵族的领袖,想要刺杀他…难度仅次于刺杀我那位敬爱的父皇陛下!”

    “而且,这老家伙的死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洛伦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西斯科特·查恩,他不仅仅是查恩家族,更是整个萨克兰境内所有守旧贵族的领袖,又是御前财政大臣…突然暴死必定会引发一系列的动荡,血仇厮杀争权夺利。

    从古萨克兰王国时代遗留下来的拥有上百年乃至千年岁月的家族们,他们的势力几乎根植于这片土地之上,也是帝都之内最为庞大的集团和中流砥柱。

    在西斯科特还活着的时候,凭借这位老人的威望还能让他们团结一致;但眼下必定是群龙无首,为了争夺西斯科特留下的位置相互厮杀。

    “对了,那个叫瑟兰·科沃的学徒怎么样了?”

    洛伦摇了摇头:“就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即便我们去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还是让他先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想办法套出点东西来。”

    “不,你理解错了,洛伦。”布兰登微微勾起嘴角,笑容中还有几分阴寒:“我是想说…究竟是谁告诉他,到这里来找‘你们’帮忙的?”

    话音刚落,黑发巫师的表情僵住了。

    在这个时间点上,如果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那就只能是…皇家巫师学院?

    “夏暮庭院到处都是密探,而你又是我的巫师顾问…瑟兰·科沃跑来向你求助,就等于是来找我,皇家巫师学院的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布兰登脸上笑容愈盛,赤瞳中孔闪烁着异样的光泽:“换句话说…从你们把他带进夏暮庭院的那一刻开始,就等于告诉别人我会帮助那位意外被捕的吕萨克·科沃大师了。”

    “明明知道这件事危险至极,还拼了命的想把我们拖下水…为什么?”

    黑发巫师缓缓摇头:

    “大概是为了自保吧?”

    “自保?”布兰登歪了歪脑袋。

    “不论究竟是谁刺杀的西斯科特,都很有可能打算找巫师学院背这个黑锅;所以他们打算借吕萨克大师被捕这件事试探一下我们,究竟是真心结盟,还是说只是想要利用他们。”

    想起临走前那位格雷·萨尔巫师的嘱托,黑发巫师就愈发的确信自己的判断。

    洛伦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能否救出这位吕萨克大师,也关系到您的信誉问题。”

    撅着嘴,布兰登沉默了半天:“所以如果我们救不了这位吕萨克大师,不仅巫师学院不会与我们联盟,那位夏洛特女伯爵说不定也会弃我们而去?”

    “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的。”黑发巫师抽了抽嘴角:“而且我觉得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话又说回来,你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聊的…有几次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要掐死我了!”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怎么样?”讪笑两声的布兰登直接无视了黑发巫师,试探着问了两句:“这么说…我得想办法把这位吕萨克大师从监狱里捞出来?”

    布兰登的表情明显有些犹豫,很是为难的挠了挠头发…他显然是不大希望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的,但面对皇家巫师学院的主动求援,又不可能见死不救。

    对于这一点,洛伦也表示赞同…虽然这么说很冷血,但眼下布兰登还只是个有名无权的皇子,在真正从艾克哈特二世手中得到某份任命之前就冒然参与到这种权力斗争中,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

    “那…要不干脆将瑟兰送回去?”洛伦试探着问一句。

    实话实说,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都已经到这里了,再送回去合适吗?”烦躁的皇子殿下扁了扁嘴:“你也说了,这涉及到我的信誉问题!”

    黑发巫师叹息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有个提议。”

    “说说看?”

    “如果说…你不插手,完全由我出面来替吕萨克·科沃大师洗清罪名怎么样?”洛伦脸上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凝重的和布兰登四目对视:

    “这么一来,整件事就是我作为一名巫师,接受学徒的祈求去帮助另一位前辈…完全不需要你来出面,这样一来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与此同时,皇家巫师学院和夏洛特女伯爵也会也不得不履行他们各自的约定,被揽入你的旗下,成为我们最坚定的盟友!”

    话音落下,和黑发巫师四目对视的布兰登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表情愈加的凝重:

    “但是这样一来,你就不得不独自一人去找到西斯科特之死的凶手,同时还让我失去了保护你的借口。”

    “和守旧贵族周旋,面对查恩家族的怒火,被幕后黑手盯上……”

    “同时还得用铁一般的证据,去说服那位从不徇私的御前**官维克托·修斯……”

    “洛伦·都灵…你觉得你真的能办到吗?”

    黑发巫师默然颔首:“不知道。”

    “但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听到这种等同于没有回答的回答,反而让布兰登微微笑了出来:“这样吧,我们干脆打个赌怎么样?”

    “如果你成功了,我就尽我所能,让你成为帝国的伯爵。”

    “唉?这个我记得我们好像说好了的……”

    “不不不…我知道我们有过约定,但这次不是像巫师顾问这种荣誉的爵位,仅仅有个庄园和名义上封地的终生爵位。”

    布兰登勾起嘴角,笑容中充满了诱惑:

    “而是一个真正握有土地、财权、军队,代代世袭的伯爵领!”

第二十三章 蒙冤之人(上)

    戈洛汶山丘以南,和天穹宫遥遥相对的山脚坐落着一个座斑驳沧桑的旧堡垒;因为年岁已久,原本纯白的高墙已经脏污不堪,就像是帝都荣光之下的一处黑色的污点。

    虽然陈旧,但堡垒四周却遍布塔楼,到处都是面无表情,全副武装的守卫;单论防守的严密程度,甚至不在天穹宫之下。

    堡垒的名字早已被遗忘,如今帝都的贵族们将其称之为“黑牢”——专门用于关押重刑犯的监狱。

    足足等了一个钟头才得到准许的黑发巫师,在塞给了狱卒满满一袋银币之后,终于得以踏进那座锈迹斑斑的铸铁大门。

    名义上洛伦一个普普通通的巫师当然没资格进来;但作为皇子殿下的巫师顾问,那个不敢得罪皇室还贪财的狱卒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大门后是一个阴暗的走廊;没有门窗,照亮长廊的只有尽头墙壁上的火把;走廊的两侧尽是狭小无比的方洞,还带着满是锈蚀的铁栅栏。

    幽暗泛黄的火光、阴冷潮湿的墙壁、弥漫四溢的尸臭、在地板渗水间不断穿梭的老鼠…还有一个个从栅栏后伸出来的,形若枯槁的手臂。

    但这些都还能忍受……

    洛伦死死皱着眉头,从踏进长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觉到一股极其明显的压力,仿佛有两根锥子不断的从耳朵刺入自己的大脑。

    这座监牢居然还能抑制虚空和意识的联系…不要说使用魔咒,黑发巫师发现自己居然连冥想都办不到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赶在那位御前**官抵达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黑发巫师加快了步伐,朝着目标走去。

    “……吕萨克·科沃,帝都著名的炼金术师,精通药剂学、医学和古代符文学,药剂师行会内定的下一任会长;

    大约两个月之前,被查恩家族聘请为西斯科特·查恩的私人医师……名义上是替这位已故御前财政大臣调养身体,并且还负责了全部的定期检查;

    昨晚午夜,前往皇家巫师学院赴宴的西斯科特·查恩在走进大厅内突然身体不适,吐血倒地,一分钟后暴毙身亡;

    随后经调查,发现西斯科特大人并非暴毙,而是中毒身亡…而在西斯科特大人从傍晚直至午夜期间并未有过任何进食情况,唯一吃过的东西就是吕萨克大师准备的,用于保养身体的药剂;

    而这份药剂经过调查,也被发现是蕴含了极强虚空力量的炼金药剂,对于一位上了年纪又从未接触过巫师知识的老人而言,足以达到致死的地步;

    因此,担任私人医师的吕萨克·科沃被认定有重大嫌疑,收监于黑牢等候审判……”

    念完了手中卷轴上的最后一个字,黑发巫师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

    他被绑在刑柱上,从头到脚遍体鳞伤,凝固的血痂和破破烂烂满是血污的囚服已经看不出任何区别了。

    “很荣幸认识您,吕萨克·科沃阁下,在下洛伦·都灵,您的儿子瑟兰·科沃是我的朋友。”

    “我是来帮您脱罪的。”

    精神恍惚的中年人拼尽全力睁开眼睛,艰难的抽动着嘴角:

    “脱罪?”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脱罪?”

    洛伦楞了一下,微微蹙眉:“您没有听清?我刚刚说了,我也是个巫师,而且还是您儿子的朋友……”

    “我没问你这个。”伤痕累累的吕萨克垂着头,低声呻吟着打断了黑发巫师:“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给我脱罪…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嗯…因为您明显是被人陷害,当成了替罪羊才……”

    “年轻人——!”

    怒喝一声的吕萨克喉咙里传来破风声,布满血丝的双瞳死死盯着黑发巫师的脸:

    “不要以为…我和我儿子一样好骗;这里是黑牢,普通的巫师怎么可能来得了这里?!”

    “而且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的巫师顾问!”

    “你这样一个皇室的亲信,费尽周折跑到这里来找我,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巫师学徒的祈求?”

    “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被铁链束缚的中年人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瞪大了眼睛扑向黑发巫师。

    面无表情的洛伦沉默了许久,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

    不愧是戈洛汶首屈一指的炼金大师,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打发的小角色……

    “真是失礼了,吕萨克大师;您猜的不错,我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帮您脱罪。”洛伦诚恳的向对方鞠了一躬:“或者应该说,这仅仅是我的目的。”

    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倚靠着刑柱,目光却十分的清醒。

    “您应该有所察觉了,整件事情表面上貌似是为了追查杀害西斯科特大人的凶手,给帝都贵族和皇帝陛下一个交代;但实际上,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在针对整个戈洛汶的巫师阶层!”

    终于认真起来的黑发巫师沉声说道:“就在昨晚,帝都的卫戍军团在不到一个钟头之内居然就赶到了皇家巫师学院——如果不是有艾尔伯德大师在,恐怕半数的学徒都已经入狱!”

    “所以不论您也好,皇家巫师学院的学徒们也好…都只是那些人的借口,用来对付整个巫师阶层的理由。”

    “因此…您绝对不能和这个案件扯上关系,甚至是任何一个巫师都不可以!”

    叹息一声,洛伦站起身来:“更何况,我也相信吕萨克大师的信誉和尊严,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利益或是任何一样东西,协助凶手毒杀自己的病人。”

    “那绝对不是一个曾经拒绝了御医头衔,以巫师为傲的医生会干出来的事情!”

    洛伦故意说得大义凛然,无比诚恳的看向奄奄一息垂首的中年人:“即便您不考虑这些,不在意自己的个人尊严和荣誉,那瑟兰怎么办?”

    “您真的忍心看到自己的儿子,失去那个他为之骄傲和依靠的父亲,还要活在别人鄙夷蔑视的目光中,被看做杀人凶手的血亲?”

    吕萨克猛然抬起头,连声咳嗽嘴角尽是血沫。

    “我告诉您,吕萨克大师……”洛伦直接半跪在他面前,四目相对:

    “您可以认为我心怀叵测,您可以认为我别有用心,这些都无所谓。”

    “但是!我一定会弄清这件事情的真相,抓到那个真正的幕后真凶,还您一个清白——以此来保住整个帝都所有巫师的安危!”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需要您将您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丝毫不差的告诉我。”

    吕萨克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扯动着身上的铁链,有气无力的看着黑发巫师,表情无比的复杂。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

    洛伦郑重的点了点头:“为了您,为了瑟兰,也为了帝都的巫师们。”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中年人终于肯开口了:

    “杀害了御前财政大臣,西斯科特·查恩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

    “就是我!”

    一瞬间,黑发巫师的表情僵住了。

    洛伦瞪大了眼睛,喉咙不停的抽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吕萨克大师,我刚刚难道没有说清楚吗,我想知道的是……”

    “你想知道的是,凶手另有其人——那我也再告诉你一遍,没有什么所谓的‘幕后凶手’,从头到尾只有我和西斯科特两个人而已。”

    吕萨克·科沃冷冷的开口道:

    “是我,亲口看他喝下了那瓶毒死他的炼金药剂!”

第二十四章 蒙冤之人(下)

    牢房之中一片死寂。

    “还有…什么问题吗?”遍体鳞伤的吕萨克垂着头,破风般的声音从他的胸腔中传来。

    黑发巫师强作镇定,攥成拳头的双手微微颤栗着,无比艰难的开口了:

    “为什么?”

    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吕萨克会毒杀西斯科特的理由,更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即便是“凶手”亲口告诉他的“真相”……

    “您…是被强迫的吗?”

    奄奄一息的吕萨克只是疲惫的摇摇头:“你知不知道,查恩家族的后代,很少有能够活到六十岁的?”

    洛伦微微抬头,目光中多出了些许异样的光泽。

    没记错的话,那位西斯科特·查恩大人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

    “我是在两个月前得到的邀请,当时他们告诉我只是为西斯科特大人保养身体。”吕萨克目光黯淡,嗓音沙哑:“当时艾尔伯德大师也来劝过我,说接受这份工作能拉近巫师和贵族们的关系。”

    “为了艾尔伯德大师的人情,也为了能让家族里宽裕些,我答应了。”

    “但当我真正见到西斯科特大人的时候,情况并不是那样。”吕萨克有气无力,绝望的仿佛浑身都在颤抖:“甚至正好相反,他已经病入膏肓!”

    “依靠查恩家族庞大的财力,各种稀有的草药和炼金药剂,才勉强让这位老人控制住病情,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但实际上,他每天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希望我能够治好西斯科特大人的病,或者至少能够维持原状。”

    闻言的洛伦微微一怔,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眯成缝的双瞳若有所思。

    “如果是身体强健的成年人,或许我还有所把握;但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是经不起任何风险的,维持原状都很勉强。”

    目光黯淡的吕萨克猛然抬头,像是绝望的野兽:“直至那天晚上!”

    “为了参加皇家巫师学院的宴会,西斯科特强行要我准备一种能让他保持清醒的药剂,说他绝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软弱,必须能够坚持到宴会结束为止。”

    “我照办了,然后亲眼看着他喝下了那瓶炼金药剂,祈祷圣十字至少能庇佑我这么短短一个晚上,但是结果却……”

    “是我亲手毒死了他!”

    吕萨克双目颤栗,带着痛苦和不甘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又是片刻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将近两分钟。

    黑发巫师微微蹙眉,低声幽幽然的开口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没有,我为西斯科特担任医师的事情始终都是私下中进行的。”垂首的吕萨克悲凉的摇头:“查恩家族内的一些人或许知道隐情,但他们绝对不会说出来。”

    洛伦挑了挑眉毛,依旧还在沉思。

    “布兰登殿下的巫师顾问,我知道您想干什么…没用的。”吕萨克绝望的声音幽幽传来:

    “没错,如果真的是有心人或许能够发现一两条线索,但在帝都之内还没有哪个贵族敢为了我一个炼金术师去招惹查恩家族,您最终只能是无功而返。”

    “而致使查恩家族历代少有活过六十岁的真正原因…那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旦您去尝试着揭开真相,哪怕只是有这个念头被发现了……”

    “您都要面对一个历经千年的古老家族,不死不休的追杀!”

    “所以,我劝您放弃吧。”

    带着极其悲凉的口吻,倚靠着刑柱的吕萨克缓缓闭上了眼睛。

    洛伦泽看着他那绝望的表情,抿了抿皴裂的嘴唇:

    “吕萨克·科沃大师…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

    “请您认真考虑过再告诉我,您究竟……”

    “想不想要活下去?”

    气氛有些凝滞,恶臭的牢房里只能听见老鼠们的叫喊。

    紧闭双眼的吕萨克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这就足够了,无需其他。”

    紧咬牙关,面色冰冷的洛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查恩家族也好,守旧贵族也好,幕后黑手也好…他们不重要。”

    “您能否活下去,帝都的巫师们能否带着尊严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可以保证不论用什么手段,您都绝对不会死在这里,更不会以杀死了西斯科特的凶手这个罪名而死。”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您可以从这个牢房,从黑牢大门骄傲的走出去!”

    吕萨克颤抖着紧闭双眼,黑发巫师没有继续逼问,静静地等待对方最后的答复。

    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清楚西斯科特病情和身体状况,有可能知晓查恩家族秘密真相的人;除他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

    不仅是为了救他,更是为了皇家巫师学院,洛伦都必须从吕萨克口中得到“西斯科特之死”的真正原因,整个案件才能有所转机。

    前提是…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活下去。

    一瞬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目光的余角瞥向监牢的入口,轻微却又十分急促的脚步声从长廊中传来,每分每秒都在缩短距离。

    没有时间了!

    一滴冷汗从黑发巫师额角滑过,紧抿着嘴角屏住呼吸。

    浑身颤栗的吕萨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面色苍白的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犹如一个死人,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洛伦的左手抵住了小臂上的手弩,以备不测。

    “致使查恩家族历代以来几乎少有活过六十岁,并且令西斯科特死亡的‘诅咒’。”牙关发颤的吕萨克,声音轻微到几乎无法听清的地步:“它的真正面目,其实是……”

    “铛——!”

    入口的门被强行打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身影走进了牢房,缩着脖子一副惊惧无比的模样。

    洛伦目光微微一缩…他就是那个放自己进来的狱卒,这么说……

    “抱歉,打扰两位了。”紧随其后进来的人带着温和的声音,但那彬彬有礼的口吻但在洛伦的耳中却无比酷煞:

    “布兰登殿下的巫师顾问,为什么会特地跑到这种地方?”

    在黑发巫师复杂的目光下,这位走进门的中年男人——维克托·修斯,以刚正不阿,公正且不留情面著称的御前**官背着双手,嘴角没有半分笑容:

    “可以请您解释一下吗?”

    洛伦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抹公式化的微笑:“维克托·修斯大人,我……”

    维克托伸手拦下,静静的看着他:“洛伦·都灵阁下,如果你再敢露出这副表情,还请不要怪我。”

    “贿赂狱卒,私下会见重犯……仅此两条罪名已经足以将你流放到东萨克兰,到某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里当苦力了。”

    “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见一见瑟兰的父亲,没有别的意思。”黑发巫师收敛了笑容,平淡的和维克托对视着:

    “而且…我觉得这次的案件应该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吕萨克大师绝不可能是杀害西斯科特大人的凶手!”

    “那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洛伦·都灵阁下——陛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御前内阁,究竟是谁的责任我自会判断。”

    “而我,也会根据证据和事实,作出最公正的判决。”

    冷淡的御前**官微微蹙眉:“只有这一次,洛伦·都灵阁下,我会假装你没有来过并且不会将这件事情通禀御前内阁和陛下,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不要忘了,你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而已!”

第二十五章 线索扑朔迷离(上)

    在和“热情”的维克托法官和吕萨克大师告别之后,洛伦即刻离开了黑牢,一分一秒也没有停留的意思。

    自己的“不请自来”已经彻底惹恼了这位御前**官,继续待下去和对方纠缠也只是自取其辱,如果真的撕破脸,倒霉的是自己。

    更何况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得手,也已经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至于现在……

    不紧不慢的黑发巫师走进了一个无人的深巷,目光的余角瞥向身后,双手十分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摆动。

    不对劲,应该说很不对劲…没有脚步声也听不到呼吸声,但自己后背始终冷的发毛,像是被一剑捅了个透心凉。

    身后没有,也不在头顶,所以只能是在脚底…下水道?

    “砰——!”

    就在踏出脚步的瞬间,身后的某个井盖被猛然顶翻;某个身影犹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的三步之内,冰冷刺骨的剑锋顶在洛伦的后颈。

    “向您致敬,尊贵的洛伦·都灵子爵。”

    声音听起来非常诡异,声道像是被刻意扭曲过似的;背后彻骨的冷意让洛伦瞳孔微缩,嘴角勾起了些许弧度。

    哦,差点儿都忘了,自己在得到任命的时候还有个“荣誉子爵”的头衔呢。

    “为了安全着想,您最好不要轻举妄……”

    “我很好奇。”

    后颈的剑尖已经撕破了脆弱的肌肤,黑发巫师依旧毫不紧张,闲聊般的打断了对方。

    对方刚刚埋伏的很好,却没有直接扑上来,证明他的第一目的是威胁和恐吓,或者代表某个势力给自己一个警告。

    碰上这种喜欢废话还挺“客气”的刺客,自己运气不错。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没有半点动作,很自然的松弛着。

    “我来到帝都还是不久前的事情,应该还没有招惹上哪位大人;当然如果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应该可以解释……”

    “不想死就住口!”

    刺客狠厉的打断了他,剑锋纹丝不动:“你应该很清楚!”

    “是指我到黑牢的来意吗?我只是来见一位朋友的父亲而已。”洛伦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了我可以解释……”

    “少废话!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触碰何等可怕的秘密,不要去窥探不该知道的事情…这次最后的忠告,明白吗?!”

    “抱歉,明白了。”黑发巫师嘴角的弧度愈发的深刻:“真是太感谢您了。”

    “嗯…谢我?”

    “没错,非常感谢您如此舍己为人的崇高精神!”

    戴着“施法者”的左手“啪!”的一声响指;声音落下的瞬间,两道石墙瞬间封住了深巷的两端。

    高阶魔咒,“磐石意志”

    不好!

    就在洛伦转身的刹那,冰冷的剑锋已经贴着脖颈刺出…在那瞬间,洛伦才看清了对方武器的真面目。

    那是柄细长的刺剑!

    就在洛伦惊愕的片刻间,一击失手的刺客没有犹豫,凌厉的剑锋狂风暴雨般向袭来;黑发巫师右手一翻,闪烁着光泽的亮银落入掌心。

    金属碰撞的声响犹如跳动的音符,炫目的火花转瞬即逝;全神贯注的黑发巫师眼角闪过厉色,片刻的疏忽就是命丧当场!

    “铛——!”

    亮银的剑锋与刺剑一划而过,眼神骤变的刺客残影般闪开了迎面刺来的匕首,两个身影几乎贴面而过,转身突入了洛伦后背,细长的刺剑在手中翻转。

    没有犹豫,就这么直接刺出。

    机会!

    “啪!”的一记响指,“悬停咒”撞偏了剑锋,“亮银”从右手落入左手;在刺客没有收剑的瞬间,黑发巫师的嘴角已经微微勾起:

    “愿虚空与你同在——!”

    灰蓝色的光焰绽放,在无人的深巷中闪过一道炫目的光弧!

    “噗——!”

    洛伦的瞳孔猛然骤缩——剑芒触碰的瞬间,眼前的刺客犹如黑影般“融化”,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亮银撕得粉碎。

    什么情况,路边撞见的刺客都能一声不吭的瞬发魔咒…该说不愧是帝都吗

    “铛——!”

    黑影袭来,挥剑击碎的黑发巫师转身,手握刺剑的刺客已经站在了自己五步之外;脸上的符文面具让人看不清他(她)的脸。

    “传言布兰登殿下身边的巫师是一位剑术高超的施法者,还有一柄能斩断钢铁的虚空剑。”面具下传来诡异而扭曲的声音: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没想到?”黑发巫师脸上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乡巴佬。”

    刺客完全没有被激怒的意思,手中刺剑对准了洛伦面门:“最后警告,我们不想与布兰登殿下为敌,您最好……”

    没有听他废话的意思,脚下一蹬,吞吐剑芒的“亮银”闪过一道炫目光影。

    灰蓝色的光束划过,再次落空。

    又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情况……洛伦瞬间瞪大了眼睛,就在黑影融化的瞬间,他明确看到剑尖击碎了某个非常小的东西。

    那个好像是…铜板?

    “惊讶吗?”诡异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嘲弄声中夹杂着狂风暴雨般凌厉的攻击:

    “现在谁才是那个乡巴佬?!”

    短短数十秒内,黑发巫师无数次和那细长的刺剑擦身而过,凌厉的剑风撕破了身上的巫师罩袍;不时袭来的黑影每一次都瞄准着关节和面门,让自己无暇反击。

    “再来啊,巫师顾问阁下,您不是还有很多花样吗?”攻击不断的刺客还在继续用那诡异的声音挑衅着疲于招架的黑发巫师。

    “您那种能够瞬间炸开空气的招数哪去了?”

    “您和吸血鬼一对一的勇气哪去了?”

    “听说您还曾经和精灵战舞者学过枪斗术,为什么不用出来?”

    “据说您还有一种自创的高阶魔咒,能够制造大范围的爆炸,不用出来是担心距离太近把自己也炸飞?”

    不断反击的洛伦面无表情:“您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远超您的想象,甚至可能比您自己还要了解您。”

    “是吗,但我觉得您好像还不太了解。”突然扬起嘴角,黑发巫师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冰冷笑容:

    “想来点儿惊喜吗?!”

    话音响起的同时,戴着“施法者”的左手已经燃起烈焰,金红色的火光愈发耀眼。

    不好,这家伙是个疯子吗?!

    刺客脑海中刚刚闪过一丝闪避的念头,黑发巫师的左手就已经攥住了他胸口,燃烧的烈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对,不是消失了!

    “轰————!!!!”

    沸腾的热浪瞬间崩裂,被炸飞的刺客重重的摔在了石墙上;还没来得及惨叫,整个人陷在了石墙里面。

    等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一道灰蓝色的剑芒已经对准了他的额头。

    这东西能撕裂钢铁…刺客可不觉得自己的脑袋能比钢铁硬。

    死死盯着那能瞬间杀死自己的光焰,刺客本能的抽动着喉咙,事情似乎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不可……”

    “没什么不可能的,或者说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单手持剑的洛伦耸耸肩膀:

    “怎么,没有像刚刚那样‘一溜烟’跑掉,所以这种招数也不是没有限制的对吧?”

    “顺便…虽然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但能不能请你也告诉我,究竟是谁这么迫不及待想得到我的脑袋?”

    “休想!”

    颤栗的刺客却毫不犹豫的反驳道,原本诡异的声音听起来也多了几分恐惧:“我还没有烂到出卖雇主的地步。”

    “是吗,那就只好对不起了。”无所谓的洛伦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嗯,午时已到!”

第二十六章 线索扑朔迷离(下)

    “呃…亲爱的洛伦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那个人放了?”

    直至厮杀结束才出现的某个金发少年眨眨眼,一副好奇宝宝似的模样,翘起的右手食指按在唇下:

    “就算不准备杀他也可以抓起来对吧,说不定是重要的情报来源呢!”

    “这种雇佣杀手能有多少情报?他顶多能告诉我动手的人是谁。”

    一副无所谓表情的洛伦耸耸肩,手里把玩着“亮银”:“而那个我已经知道了。”

    除了查恩家族,他真的想不到第二个——西斯科特身亡是在三天之前,瑟兰·科沃来向自己求助是昨天早上的事情,今天清晨自己才下定了决心。

    短短一天之内就能知晓自己的动向,对方的眼线人脉和财力都令人毛骨悚然,这种庞大的势力在帝都之内也是屈指可数。

    当然,还有守夜人和那位始终未能谋面的鲁特·因菲尼特……

    “真的只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背着左手的阿斯瑞尔故意帖上前,冲着黑发巫师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柄刺剑……对吧?”

    面无表情的黑发巫师瞥了他一眼;阿斯瑞尔眨着纯洁无暇的大眼睛,双手放在身后像个“好孩子”似的乖乖站在那儿,一副任凭发落的架势。

    洛伦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没错,在看到那柄刺剑的瞬间他就想到了某个冷漠的守夜人……爱德华曾经很隐晦的提起过,在成为守夜人之前他一直都是埃博登阴沟巷的小混混,最底层的那种。

    但是为什么他会流落到阴沟巷,为什么一个小混混会懂得使用刺剑这种明显非同一般的武器?

    这可不是什么短刀匕首之流随处可见,锻造一柄合格的刺剑需要最顶尖的锻钢,价格是等同骑士剑的三倍,会用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最重要的一点,那个刺客的招数套路和“某个守夜人”简直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身上一定有所联系,说不还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看着洛伦陷入沉思中的表情,阿斯瑞尔的嘴角划过一抹优雅的弧度,狡黠的目光像是在打着某个坏主意似的,最后却只是一闪而过。

    “所以说…你现在知道了西斯科特的真正死因,也知道了谁才是那个想要将你灭口的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继续追查下去,也许下次就没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真的会被灭口哦。”

    “唉,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出事吧?”洛伦很是意外的冷笑一声:“真是令人感动啊。”

    阿斯瑞尔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耸耸肩,猩红的眸子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刻意拖着长长的尾音叹息一声:

    “亲爱的洛伦,你可是阿斯瑞尔最好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背叛你的。”

    “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这句话你说了不下一百遍了…有句话叫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相,要再接再厉啊。”

    “……”

    “既然已经见过了吕萨克大师,又知道了是谁想灭口……”

    无视了少年充满“怨念”的目光,洛伦摊了摊手,将亮银收回了鞘:

    “当然是要去见一见,那位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的先生啊。”

    …………………………………………………………………………

    查恩家族的府邸在帝都内并不难找,或者说非常显眼——就在戈洛汶山丘下,和通往天穹宫的阶梯只有一街之隔。

    在告知了身份之后,穿着红蓝相间色常服的仆人甚至没有通禀,立刻将黑发巫师放了进来;

    跟在仆人身后的洛伦穿过了花草繁茂的石板小径,前庭的花园中遍布着高大耸立的枫木和白杨木,明明还是初春却红绿如茵。

    推门走进,早已在门口恭候的另一名仆人将黑发巫师引入宅邸,再穿过铺满红毯的楼梯和长廊之后,洛伦来到了一处偏厅。

    仅仅一刻钟之后,那位领自己进来,带着单片金边眼镜和一身黑色滚边蓝礼服,管家模样的老人再次回到了偏厅,翩翩有礼的向黑发巫师鞠了一躬。

    “尊贵的客人,非常抱歉;西斯科特老爷刚刚过世,家族中很多事物还未处理完毕,少爷不方便见客,还请见谅。”

    是不方便见我,还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找上门来?

    心底冷笑的洛伦微微一笑,只是摇摇头:“不必客气,如果实在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改日再来拜访,多谢了。”

    黑发巫师便要起身离开,仪态优雅的老管家却伸手阻拦:“请您稍等。”

    话音刚落,偏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故作困惑的洛伦好奇的观望了一眼;在黑发巫师诧异的表情下,推开门的仆人走进来,将一个狭长的盒子放在了他面前,然后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洛伦已经隐隐猜到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老管家半跪在地,轻巧的打开了盒子。

    “高阶魔咒,‘精神视界’——这个魔咒可以将观察者的视角提高到一个超越想象的程度,您不再是用五官,而是用精神力量直接‘看到’或者‘听到’周围的一举一动。”

    “不论是清风吹过,或是脚下的蚂蚁爬动,都将在您的掌握之中,全部一目了然。”

    看着盒子中那盛放在红布中央,用绸缎包扎的陈旧羊皮纸卷轴,洛伦微微蹙眉。

    “查恩家族是一个非常古老,也非常庞大的家族,曾经也涌现过许许多多极其优秀的巫师,尤其是施法者和炼金术师,都有过超乎寻常的成就。”

    老管家起身,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睛:“这个高阶魔咒正即便在查恩家族千年间种种藏品之中,也属于非常稀有的那一类。”

    “同样作为一位杰出的施法者,我觉得这件礼物对您而言简直再合适不过了——想来如您这般拥有高超成就的巫师,若是奉上庸俗的财物和地产…反而是莫大的讽刺。”

    “您真的是太高看我了。”

    自嘲的轻笑一声,洛伦平静的看向对方:“为什么我给我这个?”

    “仅仅是为了弥补您今天的损失…洛伦·都灵阁下,您会上门拜访应该并非偶然吧?”

    泰然自若的老管家,谦卑的向黑发巫师鞠了一躬:“不论查恩家族对您有任何怠慢,或是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顺便,也恳请您一件事。”

    “哦,说说看。”洛伦故意装傻。

    “有关吕萨克·科沃大师和西斯科特老爷之间的事情,还有整件事情背后的种种……”老管家叹息了一声:

    “看在布兰登殿下和查恩家族并无仇恨的份上,恳请您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我们…真的无意与布兰登殿下为敌!”

    偏厅内非常安静,甚至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响。

    洛伦敲打着手指,轻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原来如此,你们是认为我…或者布兰登殿下想要与查恩家族为敌吗?”

    老管家并未开口,但那表情显然是默认的。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没有!”

    洛伦刻意抬高了音量…虽然偏厅内只有自己和这个老管家,但傻子都能猜到那位“少爷”肯定正躲在某个地方偷听:

    “但我也是个巫师,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前辈白白丢了性命,还要背上杀人的罪名!”

    老管家面色骤变,微微皱眉:“这么说,您是真的想要……”

    “不,我想要的仅仅是找到杀害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真正凶手,为吕萨克大师洗清罪名!”

    洛伦看着他,冷冷的反驳道:

    “另外……

    难道查恩家族就不希望吗?”

第二十七章 黑幕之后(上)

    黑发巫师离开之后,老管家默默关上了偏厅的房门。

    空荡荡干的窗帘旁突然浮现出一个提着手杖的身影,犹如水珠般逐渐凝聚;年轻的现任查恩伯爵面色苍白,坐在了刚刚黑发巫师的位置上,神色疲惫。

    “你说,他刚刚发现我了吗?”

    “他的最后一句故意提高了嗓音,也许是意有所指。”老管家淡淡的回答道,走到壁炉的酒架旁,倒上了满满一杯的香草酒,不动声色的放在了查恩伯爵的手边:

    “洛伦阁下是埃博登有名的施法者,被布兰登殿下选中应该不止是因为他的剑术高超。”

    仆人要做的是回答问题,而不是为主人做出判断。

    “对于他那个级别的施法者,这种小玩意儿恐怕和没有是一样的。”随手将手杖扔给老管家,年轻的查恩伯爵疲惫的端起了酒杯:

    “故意不捅穿,也是为了双方的面子吧?”

    “这样对双方都好,少年您刚刚继承爵位,一旦被人得知和布兰登殿下的亲信密谋后果是很严重的。”

    老管家沉声开口,默默的提醒着自己的主人:“不论这位唐突的洛伦·都灵阁下想要做什么,您都不能受他的牵连——家族内外,看着您的眼睛有很多。”

    凝视着杯中颜色醇厚的酒水,查恩伯爵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厉色,攥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西斯科特的死对查恩家族的打击空前绝后,不仅仅是让家族失去了团结,更是让原本围绕在查恩家族周围的守旧贵族们离心离德。

    回想起他们在前来告慰时谄笑的表情,还有在那张脸下埋藏的祸心,查恩伯爵就感到无与伦比的恶心。

    原本对家族忠心耿耿的追随者,眨眼之间就变成了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嗜血凶兽!

    “……难道查恩家族就不希望吗……”

    在洛伦·都灵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年轻的查恩伯爵险些暴露了自己!

    他想起了在巫师学院的宴会厅时,倒在血泊之中的祖父……

    想起了当时满脸鲜血的自己……

    想起了在祖父倒下时那些对自己,对查恩家族敬畏有加,毕恭毕敬的宾客们,没有一个向奄奄一息的祖父伸出了援手……

    那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回想起来似乎每一个都是无比的嘲弄,讽刺还有幸灾乐祸,仿佛他们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让负责动手的人回来吧,告诉他们计划取消。”查恩伯爵沉声道:“至于洛伦·都灵阁下——不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由他去吧。”

    “查恩家族不会帮助他,但也不用刻意阻止他,静观其变即可。”

    “少爷,吕萨克·科沃大师或许真的无罪,但很多人在盼着他死。”老管家面色一变:

    “而且能否为西斯科特老爷复仇…也关系到您在家族中的地位,可不能在这种时候……”

    抬手拦住了老管家,端起酒杯的查恩伯爵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一饮而尽!

    酒入深喉,火辣的气息渗透内腑。

    “我知道…虽然祖父身亡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但我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那些人,是想借查恩家族的手来开刀。”

    年轻的伯爵抬头,偏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正是前一任查恩伯爵,他的祖父西斯科特·查恩。

    通常的画师都会刻意美化自己的雇主,让他们看起来就像圣十字教堂里的圣人一样,悲天悯人,或是仁慈仁爱,德高望重…没有人不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或者先人。

    但西斯科特·查恩是个例外,他给了那位画师两倍的价钱,油画中的他神情傲慢,下巴高扬;目光狠辣,翘起的胡须和蕴含愤怒的眉头……

    犹如一位暴君。

    强大如查恩家族,早已不需要装腔作势来维持权势;但只有能令人感到恐惧,令人望而生畏的查恩伯爵,才是一位好的查恩伯爵。

    这样一位令所有人恐惧,敬畏的老人,自己的祖父…居然是如此下场。

    查恩伯爵的目光愈发阴狠,牙关紧咬:“堂堂御前大臣,堂堂查恩家族的领袖,贵族派系的领袖……”

    “居然被他们当成可以随意摆动的棋子!”

    “真是…岂有此理!”

    咔嚓!

    一声脆响,精致的玻璃酒杯多出了一道裂纹。

    老管家垂首,不再附言。

    “至于我是不是有资格成为下一任查恩伯爵,不需要靠这种构陷的卑鄙手段。”查恩伯爵面无表情,幽幽然开口道:

    “我会亲自证明给他们看!”

    话音将落,屋内的气息愈发沉重。

    “找个机会,将吕萨克·科沃大师为祖父开的所有药剂配方,全部交给这位洛伦·都灵阁下。”

    “但绝对不要让别人发现,这份情报是我们提供的,找个机会…看能不能漏出去。”

    “务必要让他明白,只要他不继续探究查恩家族的秘辛,我们绝对不会过多干涉,更无意与布兰登殿下为敌——能否为吕萨克大师翻案,结果与否还要在他身上!”

    疲惫的叹息一声,年轻的伯爵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希望他足够聪明,能够明白我们的意思。”

    “少爷,这样真的合适吗?”老管家平静地问道:“如此一来,西斯科特老爷就……”

    “祖父大人,是因为身体过于疲惫,突发身亡的…对于这样年纪的老人而言,并不应该感到奇怪!”

    查恩伯爵死死皱着眉头,攥紧成拳的双手青筋紧绷:

    “我很清楚,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和那些人厮杀的本钱…至少现在不行!”

    “但不论如何,我也绝对不能让那些人轻易如愿——居然敢把查恩家族当成棋子,他们就得付出足够的代价!”

    “我是查恩家族的伯爵,这就是我的决定,也是最后的决定,不会再有任何的更改!”

    “您是查恩家族的伯爵,也是西斯科特老爷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老管家默默颔首,提醒着自己的主人:

    “但家族中的长辈们不会这么看,更不会这么想。”

    “如果长辈们发现您违背了他们的意愿,这些人就不会再顾忌您的颜面,而是主动跳出来动用他们的人脉和资源,将吕萨克大师打入地狱。”

    “现在的您对他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傀儡,只有顺着他们的意愿您才是查恩伯爵,否则…就和路边的乞丐无异!”

    “所以…如果洛伦·都灵阁下真的成功为吕萨克大师翻案,帝国贵族们对查恩家族的敬畏之心就会一落千丈,但同样那些人的人脉和资源也会一落千丈。”

    查恩伯爵面无表情,目光愈发深沉:“到那时,我就是唯一一个能够站出来,重新拯救并且挽回查恩家族颜面的人。”

    “我会成为…查恩家族的救世主,也是唯一的主人!”

    “前提是,这位‘巫师顾问’阁下真的能够活着为吕萨克大师翻案。”老管家再次提醒道。

    “就算他失败了,我又能有什么损失?”年轻的伯爵冷哼一声:“我是祖父唯一合法的继承人,最多不过是那些长辈们用来装点门面的傀儡罢了!”

    如果最终只是傀儡,那为什么不能赌一把?

    敬畏也好,尊重也好…不过是外人的眼光,和家族势力毫无关联,舍弃了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只要,只要能让我拥有足够的权力成为真正的查恩伯爵,那就足够了!

    看到伯爵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多言的老管家躬身行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说,如果我们愿意帮他……”年轻的伯爵突然开口:“布兰登殿下,会不会有机会?”

    表情难辨的老管家转过身:

    “绝无可能!”

第二十八章 黑幕之后(下)

    帝都天穹宫,正午。

    虽然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布兰登就从从未觉得这里舒服过——太巨大也太空旷,为了符合德萨利昂家族,或者说萨克兰人那种“朴素”的审美,正正方方标准规格,恨不得每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绝对对称的。

    相较于陵墓似的天穹宫,反倒是历代皇帝修建的皇家行宫更具特色,也能看出每一世代的特色和当时的潮流风尚…比如第十世代夏洛特女皇的夏暮庭院。

    不仅如此,除了寝宫、贵族议院和御前内阁之外,整个天穹宫内甚至没有几处真正像样的宫殿,全部都是犹如堡垒般的塔楼,伫立在平缓的戈洛汶山丘顶端。

    其中就包括御前**官的的“办公”地点。

    “维克托叔叔,你找我?”

    嘴角挂着孩子般的笑容,走进房间的布兰登很是不客气的直接坐了下来,冲着桌子后的中年男人眨了眨眼。

    面对皇子殿下的“热情”,维克托·修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依旧埋首伏案,洁白的羽毛笔在散发着古朴香味的羊皮纸上挥舞,发出令人无比舒适的声音。

    被无视的皇子殿下没有任何不满,双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着。

    这副“乖孩子”似的脸孔让维克托·修斯的表情有了一丝的扭曲,但手中的羽毛笔依旧没有停下,片刻之间已经将超过五百字的案件叙述御写完毕,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以往的法官会在写完后盖上私人印章以示批阅,但平民出身的维克托·修斯却有一手难得的好字,刀削斧凿般的字迹旁人根本无法伪造,即便是批阅一整天字迹也不会有丝毫潦草。

    “漂亮!”

    布兰登衷心的赞美——如果说整个萨克兰帝国有一位字如其人,那么肯定就是眼前的这一位。

    公正严明,却又不刻板,并且始终如一从不轻易更改,维克托·修斯的字几乎就是他字迹的写照。

    御前**官依旧是面无表情,他看着面前一脸无辜人乖孩子似的皇子殿下,嘴角不经意间再次微微抽搐。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曾经为布兰登料理过多少麻烦,尤其是差点儿将一位帝国伯爵继承人送上天那次,那人畜无害的表情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魔鬼的微笑……

    圣十字在上,为什么陛下会有这么一个儿子?!

    “殿下,今天找您来是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维克托僵硬的开口道:“您的巫师顾问洛伦·都灵阁下,私下前往黑牢和某位重刑犯会面,这件事您知道吗?”

    “哦,当然。”布兰登很是乖巧的点点头:“吕萨克·科沃对吧?他儿子来找洛伦的时候我还见到他了,怎么了?”

    “能不能告诉我,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么说太麻烦了,直接点儿吧。”勾起嘴角的布兰登提议道:“您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件事究竟是我的授意,还是洛伦·都灵私自决定的,我说的对吗?”

    “我并没有那么说。”

    维克托的表情依旧很严肃:“但你可以这么回答。”

    “我知道这件事,但并没有参与。”布兰登摊了摊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的回答?”维克托刻意重复了一遍,微微摇头:“但很多人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认为是你在背后指使自己的巫师顾问,去完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是吗?”

    “干预司法,挑衅法庭乃至御前内阁,即便是对皇室也是无可赦免的重罪!”维克托加重了语气:

    “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您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御前**官将手中的羽毛笔放下,轻轻叹息一声。

    如果可以他的真不想和布兰登说这些,但这位皇子殿下已经碰触到他的底线——擅自调查,私下勾结乃至干涉司法,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最重要的一点,一旦布兰登这样的皇室直系牵扯到西斯科特遇害的案件中,原本就一头乱麻的凶案就会迅速演变成几个势力之间的斗争角逐。

    将案件和法庭变成利益和斗争的“角斗场”,那对帝国的司法将造成无可避免的破坏。

    这样的先河绝对不能开!

    “事实上,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布兰登慢慢开口:

    “但是维克托叔叔,您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御前**官微微蹙眉,表情不善。

    “我知道,从案发到现在您始终没有开始正式审问,就是为了保护帝国法律的公正;您知道一旦草草开始,不是查恩家族打击报复,就是会被某些人利用。”

    “总而言之,肯定会有些家伙跳出来干涉您的判决。”

    布兰登笑的很郑重:“您对法律公正的重视令人敬佩…但是,您就丝毫不在意真相吗?”

    “真相?”维克托的口吻很是嘲讽:“什么真相?”

    “布兰登殿下,我们不是圣十字,没有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在非常局限的实事之中,寻找到合适的平衡。”

    “那就是公正,那就是帝国的法律!”

    “可如果没有真相,所谓的‘公正’又有什么意义?”布兰登依旧微笑着反问道:

    “如果仅仅是看着眼前的事物,如果连真相都无所谓了,我们应该去相信什么…靠着向圣十字祈祷换来的公正和正义吗?”

    “维克托叔叔,我很敬重您——不是因为您写的一手好字,而是因为您能够在我那永远光明,伟大,正确的父皇面前,在那些豪门贵族面前依旧保持自我,从不妥协;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顶着巨大的压力,去维护萨克兰帝国的公正和法律。”

    “请千万不要让法律和公正,变成用来维持帝国稳定的利益工具。”

    “那只会让曾经信任您,崇拜您的人失望透顶!”

    长长出一口气,布兰登不再说话,坐在椅子上等待面前的御前**官做出他最后的决断。

    闭上双眼,维克托·修斯像是陷入了沉思。

    安静了很久,眼神复杂的**官抬起头:“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巫师顾问,能够找到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和足够的证据,为吕萨克·科沃翻案?”

    布兰登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如果他能在维姆帕尔发现吸血鬼的秘密,在深林堡抓到贵族叛乱的证据,在埃博登挖出了圣血药剂和贝利尼家族的阴谋……”

    “是的,我百分之百相信洛伦·都灵可以找到那个真相。”

    “而且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能够办到这一点!”

    维克托终于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盘算着两件事的利弊,思索的目光盯着书案上放着的案件叙述,也确实有着很多非常明显的一点。

    他当然知道事有蹊跷,也不是不想查下去,只是担心牵连太多引起一系列的波动。

    一位御前大臣的死,已经足够危险了。

    “一个月。”维克托突然开口道。

    “唉?”

    “从案发开始计算,最晚审判的时间是一个月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天还有二十八天。”**官的语气肃穆而又决然:

    “在那之后,我必须给陛下和帝国一个交代。”

    “如果洛伦·都灵能够在那之前找到证据推翻现有的审判…我不会再次过问。”

    “但是在那之前为了避嫌,您也必须主动禁足不离开天穹半步,与这件事情断绝一切关系,可以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

    “那还请您再帮一个忙,可以吗?”

    “可以可以,请讲请讲!”

    “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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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骑士的小侍从,到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穿越者,他披上斗篷,拿起法杖,在这个邪神笼罩的黑暗时代,行走在理智和疯狂的边缘,当起了外来的异乡人法师……巫师自远方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巫师自远方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巫师自远方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