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海阔天空(四)
第二天一大早,楚寻语他们就赶到了蜀山驻地,送严尚最后一程。
经过这次事情,严尚的下场很惨,因为他用邪术杀戮众人,这是不牵扯政变的行为,所以被废掉全身修为,终身关入昆仑仙境中的“正罡山谷”直至终生,这已经是宋清琼为他求情的结果了,本来肯定是死刑,但是宋清琼在宋祁和昆仑诸人面前说了很多好话,还得罪了蜀山,说蜀山门派内部风气不正,打压、歧视贫苦孩子,所以逼的他这样,弄的一向高举正义大旗的蜀山很没面子,最后宋祁网开一面,判处了这不是死刑的“死刑”,说实话,那“正罡山谷”和蜀山派的“镇妖塔”差不多,都关押犯罪之人的地方,终生劳作,和死无异。
但是经过严尚的事情,修真界更加确立了药王府国医圣手的名头,因为药王府从严尚的身体里救出了阿七,这还要与阿七那一身怪异的功法说起。
这也是后来陈奇告诉众人的,宋清琼前一段日子请药王府出面救阿七,说阿七还没有死,经过仔细检查,发现阿七真的有可能活在严尚那怪异的身体里,后来陈奇出面解释了,当时在环流岛上发现阿七的时候,陈奇也发现这孩子与众不同,原以为是什么天赋异禀之人,后来经过仔细查验,发现阿七小时候竟然是误吞了一颗南海老蚌明珠,着实惊人。
沧海明珠月有泪,这是老话了,蚌自古生明珠,属阴,天下蚌珠不计其数,有南、北之分,其中南边的蚌珠最为难得,因为北边的海洋地理位置较好,没有什么怪、险、危、急的地方,所以蚌珠刚刚成形就被那些市井的粗陋渔夫给捕获去了,而南海则不一样,地理位置很奇特,海底多有沟、岭、壑、涧之分,以及生存着许多大型海兽,危机四伏,所以变相的保护了那里生存的一草一木,陈奇他们骸谷不就是在那里吗,所以那里的蚌也很难被世人采摘,经常有万年老蚌在月明之夜浮于海面呼吸吐纳月之精华,进而得道。
阿七所在的环流岛周围暗流涌动,万丈海渊之中有很多老蚌和海兽生存,某一日一只万年老蚌在渡劫的时候失败,奄奄一息,被打回原形,顺着海流被冲上环流岛海滩,结果年仅四岁的阿七误打误撞夺了那老蚌的万年明珠吞了下去,自此以后,身体结构发生了变化,可以控水化水,端得奇妙,这也是合该环流岛上诸人中兴,要不然你想想,一颗万年老蚌的明珠好似一位准仙人的元婴,你把那玩意吞下去还不活活爆体而亡?可是天意如此,那环流岛上四处火山,气候炎热无比,而老蚌明珠性阴寒水,一冷一热,正好消磨了阿七身上的危险,恰好阿七天生资质不错,于是得了这份机缘,才拥有了今天的功法。
药王府众人经过一天一夜的研究,想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法子,准备了一口巨大的蒸锅,灌满清水,将废去修为的严尚至于其中,在锅底架火焚烧,活活的一出“清蒸活人”,把严尚身体里每一寸水分都蒸了出来在锅盖上凝聚,最后揭开大锅,拖出失水濒死的严尚救治,然后附在锅盖上的水珠汇聚成型化人,终于将阿七剥离了严尚的身体,此种手段匪夷所思,让在场的江湖众门无不赞一个“好”字,药王府的地位更进一步。
楚寻语他们今天早早来到蜀山门口,因为严尚今天将从这里被押解前往昆仑的“正罡山谷”。太阳刚一露头,就看见身形消瘦的严尚被人押解着走着出来,此时他的样子惨不忍睹,用贴着各种符箓的大铁链子穿了琵琶骨,全身都是斑驳的血迹,凌乱的头发,迷茫的眼神,走起路来拖着痛可钻心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这就是江湖上对待用邪术之人的下场,阿七也不能幸免。
周围有很多蜀山师兄弟在围观,纷纷对严尚指指点点,楚寻语发现高威和公孙燕也在其中,慕缘立刻摇手示意,二人走了过来和他们见礼,同时回头看着严尚唏嘘不已,暗道天命无常。
周围的议论对于严尚来说早已麻木,但是走了一半的严尚忽然身形一顿,周围众人立刻吓了一跳,做警戒状,以为他要暴起发难,结果发现严尚盯着人群中一人猛看,众人回头望去,发现是一个白净少女,不禁明白过来,那就是元岚师伯的女儿林露,也是严尚一直喜欢的女孩。
宋清琼对押解的他弟子示意了一下,于是纷纷让开一条路,严尚托着沉重的身躯慢慢走了过去,那个叫林露的女孩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躲在别人背后颤抖着问道:“你……你想干……干什么……”
严尚那麻木浑浊的眼神中居然透露出一丝羞涩,低着头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林……林师妹……我……我终于打败……宋清琼了,我才是天下第一……青年翘楚……”说完,回头带着求助的眼神看着宋清琼,希望宋清琼能证明自己说的话。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了,严尚还满脑子是天下第一的虚名,其实只有少数人才知晓他的意思,他一直希望通过这次中原八俊的选举在自己心爱的女孩面前摘掉“严三训”的帽子。好在宋清琼也是拿得起放的下的角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坦言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严尚的对手。
此言一出,让所有人纷纷佩服宋清琼的光明磊落,同时又怒斥严尚下作,用邪术取胜而胜之不武,并鼓励宋清琼不用理会这等宵小之人,看的宋清琼苦笑连连,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林露也是如此,惊恐之余还振振有词讥讽严尚:“你这妖怪……满身都是邪气,取了天下第一又如何?你是我蜀山之耻……你快走,要不然我告诉我母亲,让她诛了你这等秽物……”
这番话真是彻底伤了严尚的心,本以为告诉林露自己取了头名可以博得她的喝彩,没想到遭到这番冷言,看的心高气傲的狰一时气愤,转身过去不再理会,楚寻语知道,依照狰的脾气,估计上去就是一掌,要拍死这个不知进退的小丫头。公孙燕连忙劝慰众人不必理会这林露,这小丫头被惯坏了,一向不知道人间冷暖,仗着母亲的权势和自身的容貌向来飞扬跋扈,不必和她一般见识。
楚寻语点点头,暗自记下了这女孩,不禁有些厌恶,殊不知日后与她还有一段机缘,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现在不提。再看严尚,一脸万念俱灰的样子,最后的念想都断了,只好在众人的押赴下,一步、一步迎着朝阳走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海阔天空(五)
此次千辰会事情已了,过不了多久江湖众派就要离开了,新的魔道四门四宗确立,“银莽冰园”和“眠潮门”顺利入选,顶替了逆门和灵宗的位置,中原八俊却没有变动,还是按照原来楚寻语他们不动,因为新入选的严尚被处刑,而那个回来的思奕是假冒的,所以经过所谓的“慎重商议”,中原八俊名号依然如旧,但是阿七的出色表现使得环流岛诸人得以解脱,经过认真讨论,遂决定环流岛上所有无辜后辈允许回到中土,这也是天大的恩赐了。
事情基本上尘埃落定,中原八俊八个人又聚在楚寻语的小木屋里,此外孙濛罄也来了,她乖巧的坐在楚寻语身边,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楚寻语恍若之间有一种感觉,其实……这种生活也不错。
想到这里,楚寻语赶紧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那些黑衣人亡我之心未死,怎能轻易的马放南山,于是就打开话题,询问黑灯事情。
首先是询问宋清琼,因为在东北长白山上狰告诉自己要来寻找宋清琼,他会知道一些,楚寻语便开口相问,宋清琼听完愣了半晌,表示自己一无所知,惹得狰冷哼一声,就问他小时候见面之时,宋清琼曾经讲过一个月牙状法宝的故事,这东西可是宏道门原址上那些壁画上记载过的,此时可以说出来供大伙参详。
宋清琼经过这么一提醒,才猛然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当下一拍脑门,于是告诉众人这故事的来历:话说当年,有一次昆仑去拜访灵宗,灵宗一脉素来与人不怎么交往,所以江湖皆引以为神秘,而当年昆仑宋祁亲自前来是因为那一年宋祁初登昆仑大位,昆仑是天道万道之祖,掌门换人事关重大,新任掌门登位之后必然要到各大门派去游历拜访一番,意在昭告天下昆仑易主的消息,那一天宋祁带着年幼的宋清琼到了灵宗。
灵宗虽然素来不喜抛头露面,但是昆仑易主这等大事不敢马虎,所以全派上下都来迎接宋祁,施以重礼,双方领袖见面自然免不得室内奉茶交谈,而宋清琼是个年幼的孩子,自然没有多加关注,于是宋清琼就跑到灵宗那边的孩子群中玩耍,不过一时半会,这些“小不点”就混熟了,当时狰也在其中,只不过狰为人素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不屑于宋清琼结交,于是就在一边坐了一会,感觉索然无味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当时的宋清琼正在和众人说一个故事,狰离开之际恍若之间依稀听见了什么“月牙状”宝物的消息,但是未加详细,可狰也不在乎这些,便离去了。其实这个“月牙状”宝物的东西狰是有印象的,因为在灵宗的藏宝阁中确实见过此物,一个月牙状的小石头块子,躺在角落里落满灰尘,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问过父亲,父亲也不知道详细,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至于说具体用来干什么的,也不得而知,只当是个祭奠先祖之物罢了。
就在灵宗覆灭的前几日,长大以后的狰还去过藏宝阁,好像记忆中没见到这东西,应该是被人动了,至于说其中详细,狰懒得过问,不过就是一块不起眼的东西,谁会留心。而后来灵宗覆灭,狰猜出十有**与这东西有关,那些黑衣人前来索要无果,于是下了杀手,宋清琼曾经讲过这个故事,他应该了解更多。
宋清琼苦笑一声,告诉众人,其实这是一个睡前故事,儿时听来的,现在想起来未免显得幼稚,狰要是不提,自己几乎都忘记了,这故事是这样说的:说从前有一个贫苦孩子,家里穷的除了四面墙就剩下一张破床了,于是天天祈祷上天赐予富贵,于是有一天佛祖显灵,给了他一盏灯,告诉他点燃这灯之后可以许愿,要任何东西都行,但是唯独不能让其熄灭,只要灯火一熄,所以许愿得到的东西的都会灰飞烟灭,如梦幻泡影,许愿人也会因此背负罪孽,说罢,还给了一个月牙状的“灯捻”,说此灯唯有用此灯捻才能掐灭,要好生保管,说完就走了,而这穷小子自此以后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没了?”慕缘听了半晌,看宋清琼没说话了,就问:“这就没了?”
“没了。”宋清点点头。
“你这叫什么故事啊,没头没尾,不咸不淡的。”慕缘撇撇嘴。
宋清琼翻翻白眼:“我那时候才四岁啊,能听懂什么玄妙哲理的故事?自然就听听这些幼稚的段子,由此入睡,我记得小时候那一阵子一直梦想有这盏无所不能的许愿灯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故事虽然幼稚荒诞,但是说明了必须要找到那月牙状的灯捻才能掐灭此灯,只是不知道真假,而灵宗的藏宝阁中此物也早已不翼而飞,说了半天等于没说。不过楚寻语想了半晌,忽然问道:“宋师兄,这故事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们小时候都听睡前故事,有很多耳熟能详的段子,但是唯独没听过这个,是你母亲说与你听的吗?”
“那倒不是。”宋清琼摇摇手,告诉众人,其实这故事是二师叔雷博海告诉自己的,别看雷博海脾气暴躁,但是对孩子却很温柔,小时候宋清琼调皮,就喜欢爬到他身上拽他的络腮胡子,非要嚷着听故事,这可急坏了雷博海这虬须满脸的大汉,憋了半晌的满头大汗,才说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故事,哄的宋清琼下来睡觉去,自此以后,每到宋清琼夜晚入睡之时,雷博海都不敢从他眼前经过,生怕才缠着自己讲故事,真想不到这种粗犷汉子还有这么一面。
“那雷博海从哪里听来的?”楚寻语连忙问宋清琼。
宋清琼还是摇摇头:“我怎么会问这个,你们小时候听睡前故事还要挖地三尺,把故事的来历弄的明明白白啊。”
说了半天也没得出要领,于是楚寻语又问谈梦:“谈梦师弟,你当年身死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传闻有着黑灯有关,是否属实?”
谈梦严肃的点点头:“当年我对你什么刺杀天子一事压根不信,所以就多加留意,我注意到那人手背上有个倒三角眼睛,我感觉十分古怪,于是就暗中收集了一些这方面的消息,直到听闻‘凄火老人’闯军阵的消息,有宏道门的叛徒拿出了那盏灯,灯上似乎也有这标记,于是我就倍加注意了,当下我就翻阅了各种古籍寻找这个符号,还真的有过一些只言片语的记载,但是不成系统,就在此时被人从背后偷袭,直到今天。”
说了半天还是谈梦最靠谱,于是楚寻语立刻精神一振,忙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第五百六十八章 海阔天空(六)
谈梦将当年查到的资料说了出来,本来这黑灯来历诡异,正史上几乎没什么记载,偶而有只言片语带过,让人不得要领,但是谈梦却另辟蹊径,让人从市井坊间收集了野史小说,确实得到了一些几不可查的消息。
这一点倒是要归功与朱元璋,因为纵观神州大地上的历史,历来文学作品莫不是以诗词、赋文等为主题的,很难找到其他体裁的文学作品在市面上流传,最多有元代曲艺作品补充,因为文学作品古人历朝历代皆有制度,生怕文人书生著书立言煽动人心。而朱元璋经过两朝血腥战争开国以后,深感大战过后百业凋零,于是诏令休养生息,百姓恢复元气,放宽了对文学作品的管制,使得民间文学作品大为蓬勃发展,在继承了宋代说话艺术基础上开创了名叫“小说”一路文体,让人畅所欲言,莫不是光怪陆离的奇幻故事,不入流的杂文野史全都流传开来,形成了以《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三本为首的其它小说不计其数,后世流传千古的四大名著就在此时已经形成其三,成为了继唐诗、宋词、元曲以后又一大文体,在文学长河中注定星光璀璨。
其中谈梦就是从这些坊间小说中查到了一些相关线索,其中有一本《佛国西乐记》,作者署名是“南海博语人”,其中就提到了这黑灯二字,说此物是“多宝佛”所持之物,原来是魔罗信物,后来被佛祖收降皈依,此物有夺天地造化之功,窥视天机无数,开六感,辨阴阳,后来佛祖收了此物,为避免其劫难,特用无上法力制作了相克之灯捻一枚,后来多宝佛西来东土游历,恰逢海啸肆虐,于是投此灯入海,定风止浪,平定劫难。
听闻这个消息,众人顿时眉宇一震,终于找到了线索,不过这也是坊间野史,难以信服,于是楚寻语就问:“这个作者叫什么‘南海博语人’的,是什么来头?”
“我查过了。”谈梦无奈的摇摇头,“这人已经过逝了,我连他的坟茔都找到了,身前是个穷书生,经常当东西换酒喝,所以死无对证之事难以考证真伪,不过这是我能找到与这黑灯最为详细的记载了。”
“当务之急,那灯捻和黑灯最少要能找到一样,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楚寻语想了想,“经过这些线索的整理,找出共同点了,那个灯捻和黑灯都是相生相克之物,而且此物从海上来,这是我们唯一能知道的了,现在还有关键一点,就是那黑灯在蜀山,看来我们要去蜀地一趟了,务必拿到那黑灯。”
严尚在被关押在昆仑正罡山谷的日子里,宋清琼安排楚寻语去见了他一面,打听黑灯的下落,严尚当时心灰意冷,也就实话实说,告诉了楚寻语那黑灯的下落。原来到了后面的日子中,那黑灯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了,自己反而有隐隐被其掌控之相,于是严尚就尽量远离此物,反正修行的套路自己已然驾轻就熟,有它没它都无所谓,在来这次千辰会之前,严尚特地将它用油布裹好,放在自己的柜子里。但是不久前从蜀山传来消息,说严尚这边刚被抓捕,蜀山内部就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部封存入库,所以楚寻语认为还是去蜀山一趟,拿到那盏黑灯。
楚寻语的提议众人无意义,于是众人又商量了一下以后的去向,宋清琼、谈梦、公孙燕、清竹仙子自然回到自己的师门,而狰会出去游历找寻其他线索,慕缘自然陪伴楚寻语去蜀地,莫语也则择日动身,继续自己的行程,她不喜欢与人同行,但表示会回蜀地去,在那里接应楚寻语他们。
众人商量完毕以后,就纷纷离去,孙濛罄和楚寻语以及慕缘单独留下来又商量一会,准备明日去找忘尘,说清楚始末以后就出发,孙濛罄回到兵家会帮楚寻语追查线索,这几天忘尘在太阿殿议事,忙的不亦乐乎,因为政变这么大的事情牵扯到方方面面都要逐一稳定,所以各大门派的重要人物都在忙碌,当然,也有不忙的,比如……骸谷……
骸谷陈奇带着众人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发生的一切,反而是挥挥手让那些来攻打昆仑的海盗船先回去,只留下少量几只接应自己,而后的日子,就带着人在昆仑上下溜达,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不过已经悄悄让人传话过来,要见楚寻语一面,楚寻语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学了陈奇那套玄妙无比的功法,迟早有一天他会和自己见面难免要求些什么,索性自己身无长物,他一介纵横天下的海盗王也不至于要为难自己这一百来斤,大不了帮他做一件不违背良心、不违背侠义的事情罢了。
陈奇的这套玄妙无比的步伐功法唤作“逐日鬼步”,这在老年间的江湖上可是有名号的,相传创始人是天山派一个叫“李四坦”的疯子,据说此人一生追求极限的速度,天山派在修为阵法上一直所得颇多,对于空间和时间的功法的见解也独树一帜,这李四坦虽然修为没有多惊人,但是经常以宏论惊天下,他曾经有一个非常疯狂也非常出名的理论,认为只要速度能提升到一个极限,就能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什么阵法什么功法都不需要了,只要更快……更快……
于是这套“逐日鬼步”就应运而生了,共分五层,据说练到最高境界时,就可以似鬼魅一般,追九天朗日,跨幽冥河川,超越一切时间与空间,当然,这仅仅是个想法而已,他自己都没完成,最后在一次意外中身死了,这套疯子般的功法也就此失传。楚寻语以前只在典籍上看过,感觉此人不是一般人,想法很特别,说不清楚对于错,陈奇不知道是怎么弄来这套功法,在危机时刻将他传授给自己,就不知道这套功法换来了陈奇什么条件……
第五百六十九章 海阔天空(七)
天空上朵朵白云飘翔,阳光和熙,一副天高云淡的景色,陈奇慵懒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脚下空中岛屿的土地,又看了看阳光,慢慢的说道:“你才来啊。”
楚寻语从身后走出来,点点头:“是的,前辈唤我来何事?”
“没什么,要走了,所以想和你聊聊,毕竟在昆仑收了你这个弟子,难道不能和你聊聊吗?”
“什么?”楚寻语大吃一惊,随即古怪的反问,“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徒弟了?”
“不是吗?”陈奇嘿嘿一笑,转过头,那颗白玉眼珠滴溜溜乱转,“你小子从我这里学会了那么一套玄妙的步伐,不是我所传授吗?你变成我的徒弟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什么呢,学你一套功法就变成你徒弟了?那我估计你徒弟遍天下了,我估摸着当时你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才教给我的。”楚寻语冷笑连连,“前辈,我也发现你的秘密了。”
“哦?”陈奇一愣,随即也咧开大嘴笑问,“我能有什么秘密?”
“你得道了。”楚寻语点点头,一拱手,“前辈得升天道,可喜可贺,晚辈这厢有礼了,那‘蜂蜇梨’之毒性异常猛烈,当年战争时期好大的威名,您和我都是过来人自然清楚,我这几天留心查了一下,发现此毒非解药不能解,但是前辈您却安然无恙,并且多次出手救我于巴彦桑手下,由此可见,前辈已经得道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得以幸免,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赖着不走,但是我想前辈自然有前辈的理由,帮助我也是因为需要我出去回来救你们,所以说这是各取所需的事情罢了,何来授徒一说。”楚寻语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想,他后面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陈奇不敢轻易出手,否则天道必有感应,要召他上去回魔界。
“说完了?”陈奇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楚寻语点点头。
陈奇转头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冷淡的说道:“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可造之材,你那天在太阿殿通名的时候,叫个什么‘王子篇’,真有你的,反过来读就是‘骗子王’,真亏得宋祁他们还上蹿下跳的在全昆仑找你,真是乐死我了。”
“呵呵,这点雕虫小技怎么瞒得过前辈法眼。”楚寻语尴尬的笑笑。
陈奇忽然没来由的长叹一声,似乎苍老了许多,说实话,别看陈奇素来阴险狡诈,滑头尖刻,但是这一刻,楚寻语发现陈奇这声长叹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老了,都飞升魔界的人了,陈奇转头认真的问楚寻语:“小家伙,来骸谷吧,我再次邀请你。”
“前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楚寻语对这一点颇为好奇,“前辈,想我一介晚辈身无所长,虽然走上了古老的剑路,但是你骸谷高手如云,卧虎藏龙,怎么会亲自邀请我这个默默无名的小辈加入?”
“默默无名?”陈奇似笑非笑的转过身子,面对楚寻语掰着手指头数落起来,“我算算给你听,中原八俊名列其中,两朝战争南征北战,官拜侍郎,而后刺杀天子,流放两极之地,结果因祸得福,得了一身古老而又强大的剑修出来了,此后,走过神州大地的大江南北,斩妖魔,败魔道,逆转星辰,独闯百啸山庄,见证灵宗灭亡,促使逆门崩塌,复生死亡谷,营救太阿殿,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小子,你这还叫默默无名?随便说出去一件,都能在江湖上成为佳话,你这名声不算小了。”
楚寻语一愣,随即心中有些发憷:“前辈果然是手眼通天之人,都把我的底细摸清楚了,可这也不是你邀请我加入你骸谷的理由啊。”
“理由很简单,我需要一个继承者。”陈奇苦笑一声,“小子,你浑身是胆,铁打的身骨钢做的魂,论出身,上古的名门世家;论手段,你那‘风、花、雪、月’堪称神来之笔;论见识,学富五车,无所不通;论心思,杀人如麻,下手果断;论统帅,战争时期带兵一路走来,又在死亡谷辅助孙濛罄,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你来骸谷,我倾囊传授,日后传你大位如何?”
楚寻语听着愣了半晌,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有这么多优点,竟然要传自己骸谷掌门大位,当下呆立了半晌,随即木然的问道:“前辈……那什么,你的继承人不是陈祖义吗?他的名声不亚于你。”
“他下手太狠了。”陈奇铁着脸摇摇头,“你可知道这天下恶人多了,为什么聚集在我骸谷的人最多?”
“这……”楚寻语一时语塞,“还请前辈赐教。”
陈奇缓缓道出:“桃花园地、青楼、百啸山庄、山外青山以这四个聚集地为首,其他小地方不算,加在一块才有我骸谷一般大小,那是因为我骸谷都是一些被逼作恶的人才在一起,那是逼上梁山,加入我骸谷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个有个苦,恶有恶难。”
“真想不到作恶都要有品性考校了。”楚寻语苦笑一声。
“那是必须的,都是不愿意天生当恶人、有苦难言之人才能加入我骸谷,品性恶劣到骨子里之辈我是不会同意的,事情不能做绝,道家的《易》曾经强调生生不息才是生存的天理,这都是这些年来我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亲身感受,我这个弟弟陈祖义下手太狠,杀伐到骨子里去了,如果不改,我生怕迟早有一天要败在自己手上。”
楚寻语摇摇头:“谢谢前辈抬爱,不过我想我真的不能加入骸谷,因为我自己还有事情尚未了结。”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陈奇阴狠的一笑,“你的仇人也是我所忌惮的,我已经决定了,要灭了他们。”
“什么?”楚寻语吃了一惊,“那些人也惹着前辈你了?”
“没有,但是他们身上海腥味很浓,从海上来的人是瞒不过我鼻子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些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在我骸谷身边这么些年我居然毫不知情,这是多么可怕,我怕走之后这些人要生事,所以我决定了,先下手为强,要将此辈全部剪除,永绝后患。”
顿了顿,陈奇又说:“怎么样?这作为邀请你加入我骸谷的筹码如何?你势力单薄,尚不成气候,要想复仇,需得借我骸谷之力,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你也无所居了,索性来我骸谷,你我把酒言欢话明月。”
楚寻语这一次沉默了,因为他知道,那些黑衣人实力太强,自己傻傻的去追逐他们是因为自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必须为萧萧报仇,这已经成了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一件事了,自己早就已经做好随时身陨的准备,现在陈奇愿意助自己,这……要答应吗……
第五百七十章 海阔天空(八)
楚寻语心事重重的回来了,心中所想还是陈奇对自己说的话,说实话,自己很想借助骸谷的力量帮自己报仇,真的很想,但是又不愿意加入骸谷,这就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结果了,在那里无异于与虎谋皮,所以一时间没有答应,仅仅是沉默,陈奇也没有催自己,让楚寻语回去好好想想,这是个大事,马虎不得。
于是楚寻语就回到了驻地,看见孙濛罄正坐在屋子里等自己,于是就将刚才和陈奇所说的都告诉了孙濛罄,孙濛罄听完以后什么都没说,仅仅是看着窗外沉默了……
楚寻语不明所以,于是就问孙濛罄怎么了,孙濛罄叹息一声,转头捧着茶杯幽幽说道:“其实,我还是那句话,知道你不愿意去听,但我真的想告诉你,你别去复仇了,逝者已矣,节哀顺变,萧萧妹妹的死我也很难过,但你现在从两极之地出来了,罪行已经赦免,回药王府也行,与我去周游天下也罢,都未尝不是好主意,若你一意孤行去追逐那些手眼通天之人,无异于飞蛾扑火,现在陈奇又打你的主意,这般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之局面何等发愁,还是和我走吧,远离红尘烦恼难道不好吗?”
这一回轮到楚寻语沉默了,半晌他苦笑一声,刚要开口,孙濛罄连忙用手摁住他的嘴抢先说道:“你不要说出来,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但是我不想听见,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现在只有你还在我身边,我真的很矛盾,我不愿意看到你身陨,但是我知道你却一定会追过去,所以我必须支持你,心里好难受。”
楚寻语将长剑放在一边靠在柜子上,走过去站在孙濛罄面前,认真的看着孙濛罄的双眼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抬手轻轻拂了拂孙濛罄的长发,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孙濛罄的眼神似乎有些红润,连忙转移自己的视线看着窗外,带着些委屈说道:“自从我卸甲以来,我一直就想过上平静的生活,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萧萧,她离去之后你依然这么执着,可怜我一个嗜杀成瘾的女疯子,如果我死了,不知道你是否也会如此执着的陪伴我。”
“会的……”楚寻语的心这些年来早已麻木,萧萧离去之后,自己根本没有续弦之意,世上之人皆以为自己是杀妻叛道的下作之人,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一位女子为自己担忧,多年的麻木之心逐渐的开始有些微微颤动,似乎要抖落外面的冰屑,沐浴外界的阳光,于是用结实的手臂将孙濛罄一把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必自贬,不要这么说,你不是什么嗜杀成瘾的女疯子,你是孙濛罄,既是纵横天下的女将军,现在也是我思奕心中最值得珍惜的宝物了,真的很感谢你……真的……”
孙濛罄用手指捏住楚寻语的衣角,抬起头,忍住眼角的红润:“我记住你身上的味道了,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能会记在心里,你去吧,去找那些人吧,我不会把你束缚在身边的,但是我只要求你一点,别逞强,活着回来……”
窗外风和日丽,白云朵朵,似乎在告诉人们夏去秋来,秋蝉逐渐落下枝头,树上的果实累累欲坠,这一切似乎在告诉人们秋天来了。楚寻语汇合了慕缘与忘尘,重现踏上了旅程,在昆仑仙境的大门口和众人告别,那一天是辞归日的第一天,所有门派和江湖人士都在今天这立秋的日子陆逊离开昆仑,所以这一天的天气,风中隐隐有些萧瑟,在诉说人们的不舍。
楚寻语三人站在人海中的角落里,周围大量的修士和周围告别后纷纷腾飞升空,有的是直接飞走,也有的是御器而去,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骸谷的海盗船了,那么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伸展开来,响起了缓缓的船夫号子离去,楚寻语到底没有答应陈奇的要求,陈奇也没有说什么,仅仅是撂下一句“以后有麻烦记得来找我”以后就走了,楚寻语心中暗想背不住以后还真的要去找他。
慕缘和师门告别完以后来到了楚寻语和忘尘身边,忽然看见蜀山弟子出来了,三人正好看见了背着大刀的高威,与往日不同的是,以往是他不受重视的杂役弟子,现在倒好,成了周围师兄弟热情施礼的对象了,看来那一日“浩然正气斗严尚”让这小子闯出了一番名头,现在外面坊间听说都有他的故事了,如今蜀山年轻一辈中,除了“一骑绝尘”的公孙燕、“邪海漫天”的严尚以外,又出了一个“横刀立马”的高威,着实让人意外不少,楚寻语恍若之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傻小子长大了,那持刀矗立的背影隐约让自己内心有了一种震撼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三人商议完毕,老远和高威摇了摇手示意,正要离去,忽然在人群之中兵家的人群里又看见了孙濛罄,她站在角落里,一阵初秋晨风吹过,孙濛罄拢了拢发梢,嘴角强作一丝甜甜的微笑,眼里尽是数不尽的担忧望着楚寻语,楚寻语洒脱的咧开嘴,也露出了笑容,盯着孙濛罄的双眼似乎在说别担心。
这一对被战争摧残过的人儿,此时的心却走到了一起,后世有诗词赞曰:
虞美人
楚梦梦寻
纶巾羽扇挥轻狂,会逢萧杀场,
秋风化曲笔为戈,谱写烽烟、吟唱离殇歌。
流金似水驹穿隙,卸甲归乡里,
送君离别未言尽,一分酸楚、两许泪存心。
“现在去哪里?”慕缘问。
“西川巴蜀!上蜀道!”楚寻语一转头,束紧后背长剑,斩钉截铁的望着背后的蓝天白云,已经打定主意,攀上蜀顶寻灯迹……
(《剑断灯灭之时》第四卷:大漠孤烟,完,第五卷:蜀道青天,即将开始,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伴我身边……谢谢……)
第五百七十一章 入青
楚寻语三人踏上了前往蜀山的旅途,这一路出了昆仑是往东去,要穿过很多少数名族的聚集地,过青海,到达巴蜀西境,然后登上蜀道群山,最后才能拜访蜀山仙境。现在三人在下山的路上,骑着马匹,慕缘走在最前头,手里拿着吃食,一边欣赏山色风光一边好奇的回头问楚寻语:“喂——野郎中,上次听你说的那个什么‘一个昆仑、两个护法是什么东西?”
楚寻语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埋怨道:“什么一个昆仑、两个护法,那叫‘一元昆仑、二伽护法、蜀中三杰、玉虚四子、通天五盗、六蝶恋花、天机七星、劫源八鬼、乱曲九段、骸谷十胜’,这是江湖上早年间的一段‘口活’了,都是坊间用来传送上一代江湖成名人物段子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慕缘追问。
于是楚寻语就告诉了慕缘这段话的含义:“一元昆仑”很容易理解,“元”字做最初、开始解,说的是昆仑是万道之祖,一家独大;“二伽护法”是指佛道伽蓝护法,分别是五台和九华,这二者都是江湖上最为出名、也最为强大的佛家门派;“蜀中三杰”是指蜀山、峨眉、青城三派坐镇川蜀,天下从来没有同时拥有三个实力冠绝的名门大派同时坐镇一个区域的情况出现,也只有蜀中那灵气盎然的茫茫群山可以做到。
前三个说的是门派,后面说的都是人。“玉虚四子”前文已经提到过,指的是昆仑宋祁师兄弟四人;“通天五盗”自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五位通天大盗,虽然其中的“盗杰”端木遮月和“鬼道“唐菲儿三人已经认识,但是这个的“通天五盗”赞的是这五人的名头,也就是“仙、狂、骨、鬼、杰”的称号,端木遮月的“道杰”名号是从他师父、也就是上一任“盗杰”那里继承来的,所以不是特指来称赞他。
“六蝶恋花”自然是指瑶瑶的母亲一辈那六位铁骨柔情的侠义女子,只可惜有五位已经不在人世了;“天机七星”是天机阁忘尘他们七位学究天人的七位才子;“劫源八鬼”则称的是魔道四门四宗之一的劫源门八位修为高深、实力雄厚的修士,分别是“梦鬼、谈鬼、颂鬼、伴鬼、诵鬼、恶鬼、酒鬼、水鬼”,这八人是劫源门最强大的核心存在,其中“颂鬼”歌天明已经成为劫源门现任掌门了,其他七人也都个个非同凡响,这里暂且不提,以后在表。
“乱曲九段”自然是指乱曲宗,乱曲宗原来有“宫、商、角、徵、羽、琴、箫、鼓、琶”九位顶级高手,只可惜现在九人已去其四,只剩下五人了,又称“音痴五绝”,不在的四人有两位飞升天界,一位战争时期战死,还有一位是渡劫失败,形神俱灭了;最后的“骸谷十胜”就是骸谷十胜椅,前面也提到过,十位当世不让旁人的绝顶高手,出自各大门派、各种出身,最后加入骸谷,走到了一起,席卷整个海洋,是何等的枭雄,不得不赞一个“好”字。
听完楚寻语的描述,慕缘就明白了,随后又想起了瑶光岛上“药叉诸法”大阵莫名启动起来了,于是又问楚寻语是不是段辰雨启动的,毕竟这等手段只有他才能使出,也只有他才会帮助咱们。楚寻语听了以后并没有回答,而是坐在马上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段辰雨干的,算算时间,那时候段辰雨还没有回昆仑呢,能做到此事并且有理由帮助自己的,楚寻语想了很久都不得要领,直到昨日,去找莫语问西蜀路径的时候,忽然发现莫语的住所已经人去楼空了,根据伺候的昆仑低阶弟子传话,她们领走之际,有个叫燕枝的可爱丫头叮嘱过,说是如果有一个背剑的哥哥来找,就替她传句话:“不用谢”。
说到这里楚寻语顿时大吃一惊,早就知道那燕枝丫头有古怪,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帮助了自己,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开启昆仑大阵,为什么又要帮助自己,这一切都是谜团,看来此去蜀中,也有必要去峨眉一趟,查查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至于说她是什么福建沿海渔民的女儿,骗鬼去吧,早就问过陈奇了,他就在海上纵横多年,根本就没查到有这么一家人。
此次远涉蜀中看来是任重而道远,黑灯要寻,燕枝也要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开始有些头绪了,先是一个柳泉雨君,现在又查到了燕枝和峨眉有关系,抽丝剥茧,楚寻语感觉到离这些人是越来越近了,交锋也变得越来越有危机感,他们已经公然站在宋清琼面前要灭杀他们,而楚寻语自己也频频抛头露面,不禁隐约之间有了预感,自己就开要触摸到那些人了。
此时慕缘又问了忘尘这段日子的情况,忘尘淡笑如故的说了他这段日子从太阿殿出来以后,每日都忙于政务,政变牵扯到方方面面,民政、军队、商业等等等等都有瓜葛,等尘埃落定之后,自己才重新向师门辞行,希望能一路走下去,忘尘自己隐约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喜欢上这种长剑持酒闯江湖的感觉了。
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时常做做对子,又唱和诗词打发时间,这一走,就有半月之多,跨过高山,越过草地,一路上从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到郁郁葱葱的草地,天气也从炎热的立秋到了初秋,开始逐渐见到了人烟,慕缘在马上手搭凉棚,向远处看了看,用马鞭一指,问:“野郎中,我们到青海了没有?”
“到了。”楚寻语点点头,看看周围的山川走势,“已经入境了,这里最多的就是羌人和少数藏人,还有一些其他名族的,历年来多是兵家必争之地,匈奴大都喜欢从这里进入中原。”
“这里有汉人吗?”慕缘又问。
“有。”楚寻语指着前面,“还要继续走一段日子,青海这里最为繁华的就是西宁州,那里是汉军驻守要地,所以也聚集了不少远足而来的商贩,久而久之,变成了一处极为繁华的地方,到了那里以后,我们就重新回到中原的土地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慕缘抽了一马鞭,三人一路疾驰而去……
这正是:北出玉门至三月,还归东土不知秋。
第五百七十二章 朝阳阁
距离西宁州不远有一个小镇,名唤“东峡”,这东峡镇虽然是个小镇,但是因为地处偏远,远在藏、羌之地,所以当年并没有被战火过多的波及,又兼这些年来的休养生息,人丁日旺,现在户已过五百,而且是多民族混居,羌人、藏族、汉人都在这里都融汇其中;并且因为这里当年在打仗的时候很安全,所以贩卖丝绸和茶叶的商贩频频聚集于此,所以至今商音流传,俨然小有规模,茶肆、酒馆、当铺、绸缎庄等都有模有样的开设起来,虽然比不上应天那繁华之都,但也颇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之感。
这一路上楚寻语三人策马狂奔,日夜兼程赶来终于距离西宁州不远了,只有大半日路程,慕缘非要嚷嚷着太累,想要打尖住店,楚寻语左右看看周遭环境,只有不远处的这东峡镇了,于是三人便转了方向,绕道东峡镇先休息一晚,明日赶到西宁州过境。
进了这东峡镇,看见这里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着实让人惊讶,慕缘感叹连连,真不想此处还有这么个去处。楚寻语将这里的形成大概说与他们二人听,听的二人唏嘘不已,常言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年战争打的如火如荼,却没想到这地处偏远的小镇却能幸免于难,并且借机发展起来。
三人下马牵行,一路顺着人流走近镇里,左顾右盼,发现镇子上除了有汉人的茶叶、丝绸,还有藏人的兵器、银饰,慕缘看的心头大乐,一路走来,买了不少东西,这让楚寻语很奇怪,于是就问他买这些作甚。
慕缘不禁埋怨他:“好不容易来一次西北,结果什么都没有买着,好歹要带点东西回去也好送人啊。”
“送人?”楚寻语一愣,顺手拿起身边摊子上的一块银饰,好奇的问道,“你送谁啊?你的师兄弟和师傅都是佛门中人,不爱好这些,除了我以外你还想送给谁?我可是在这,你要送就赶紧。”
“我呸——”慕缘对着楚寻语大啐一口,“送你?做梦去吧,我白扔了都不给你,上次我给濛罄将军付的钱你还没还呢,现在还想敲我一笔。”
“好吧,好吧,我还,多少钱?”楚寻语无奈的翻翻眼睛,“总拿这事说道,要是不还你我就成千古罪人了,说吧,要多少?”
“嗯……”慕缘想了想,然后一转头问摊贩前的老板,“我说老板,跟您打听件事,你们这儿最有名的客栈或者酒楼是哪儿?我们要打尖住店。”
老板不假思索的用手一指不远处,豪爽的回答:“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肯定是‘朝阳阁’啊,看见了没?不远,就是那个最高的三层楼,就在那。”
顺着看过去,果然有这么一出高楼,一片矮屋中显得格外显眼,建的倒也有些气派,完全不似这边的藏民风格,有棱有角,雕梁画栋,檐角回壁,明眼人一望就懂,这家酒楼是汉人开的,慕缘的意思就是让楚寻语请自己吃顿好的,在住下来。
楚寻语当然明白,索性也不再罗嗦,三人谢过老板,一路牵马径直走过去,来得门前,果然人头涌动,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云集于此,迎客的伙计见到三人走来,也不怠慢,直接上来招呼三人:“客观您里面请。”
楚寻语把缰绳递过去还不忘叮嘱他:“把马牵过去,用上好的饲料喂着,回头卸了缰绳溜达溜达。”
“好嘞!”小儿吆喝一声,将缰绳接过牵马而去。
三人进得大堂,果然一片热闹非常,说话间就到饭点了,正赶上上人的时候,穿着各色民族服饰的都在里面说话,慕缘回头问伙计:“伙计,楼上有雅间没?”
“都被客人订了,对不住了,只剩下楼下大堂了,您看行不?”伙计指着楼下众人吃吃喝喝的位置回答,仔细看看,其中还有好几张桌子是空着的。
三人无奈,只好穿过人群走过去坐下,慕缘不满的嘟囔起来:“这家谱够大的,竟然连雅间都订完了,对了,小二,坐大堂就大堂吧,有好茶没有?先来点茶水漱漱口。”刚说完,慕缘忽然又补上一句,“先说好,别拿什么酥油茶充事儿,我们三个刚才外面回来,那些东西都吃的受不了了,有中原茶没有?”
小二得意的笑了起来:“客观您来对了,不是我夸口,想要到西宁州过关入中原的,须得过我们这里,中原茶那是应有尽有,我说说,您听听,有黄山的毛峰、太平的猴魁、西湖的龙井、武夷山的大红袍、洞庭湖的碧螺春,这些您要是喝不惯,没关系,还给您备下了江西庐山的云雾、六安瓜片、君山银尖、安溪铁观音……”
“等等等等……”三人听的越发感兴趣,慕缘连忙挥手打断他,歪着眼睛怀疑的说,“我说小二,你这里有这么多种茶?开玩笑,莫不是拿些假货来蒙我们吧。”
“嗨,瞧您说的,实话告诉三位爷,咱们酒楼的老板也贩茶叶,这东峡镇南来北往做的就是茶叶和丝绸生意,什么样的茶叶咱都有,货真价实,不信你去我们老板盘下的其它堂口打听打听,绝对错不了。”
“吆喝!看不出来,你们老板生意做的够大的啊。”楚寻语似笑非笑的对左右慕缘和忘尘二人感叹一句。
小二自豪的回答:“那是,咱们东家盘下生意那绝对够大,有酒楼、茶叶、丝绸、煤矿等等等等,大大小小十多种堂口都有咱的名声,绝对错不了,您老要喝什么?”
“来三杯瓜片吧,在来四碟干果。”慕缘想了想,“让我们歇会,等会叫你上菜。”
“好嘞,您等着。”小二吆喝一声,转身就去准备茶水了。
慕缘坐在那里无事,好奇左右打量了一下,忽然发现房顶的四个拐角处刻有四幅很小的图案,分别农民耕田、官员出行、新娘出嫁、好友对饮,不禁奇怪,于是就问楚寻语:“野郎中,为什么墙角要画这些图案?”
楚寻语看了一眼,不禁笑道:“八戒,学着点,这叫‘四喜临门’,分别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最得意的莫过于这四件事,刻在房顶的拐角处,又叫‘鸿运当头’,看来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汉人,一般只有汉人才会这么做。”
“何止是个汉人,还是个不一般的人呢。”一直沉默的忘尘忽然开口,对着前面的掌柜一努嘴,另外两人顺着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这店里所有的伙计包括掌柜的手腕上都系着一条红绳,修真者五感通灵,用鼻子一嗅,就知道这红绳是用雄黄酒泡朱砂染出来的,当真奇怪,开酒楼的、开茶肆的在江湖上挣的是来客钱,又称‘博士俸”,因为都是茶博士行当出身,常有供奉财神、关武大帝又或者灶王爷的行为,却从来没有听说自上而下人人系雄黄朱砂绳的习惯,当真奇怪……
第五百七十三章 商贾
楚寻语三人在东峡镇上的朝阳阁打尖住店,结果发现了一条不同的细节,那就是这家酒楼从掌柜的到伙计手腕上都系着一条红绳,而且被朱砂雄黄酒浸泡过,这可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雄黄、朱砂二者皆是辟邪之物,难道这家酒楼有什么污秽之物缠身?所以才做出这番举动?
看的三人好奇心起,索性闲来无事,慕缘和楚寻语商量,等会问问伙计,要是真的有什么妖物作怪,咱们干脆将它拿了,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了。楚寻语一思量,想请不如偶遇,今日既然撞上了这份功德,索性将它做透,真有妖物作祟,三人若置之不理,岂不是有违天理,当下便点点头。
过不多时便唤来小二,点完菜以后直接出口想问,不想伙计却回答:“好叫几位小哥知道,手上系这条红绳并不是有啥妖怪,而是老板吩咐的,做生意的最忌讳有邪祟之物冲撞,所以让我们都系上这细绳,不仅如此,咱们老板盘下所有生意的伙计都是如此,就为了涂个彩头。”
这回答着实让众人失望,原来是为了讨个彩头,于是便打发小二去了,慕缘撇撇嘴道:“这家的老板还真是信这些,每个伙计都系绳讨彩头,当真是民风怪异,也罢,无事最好,咱们也乐得清闲。”
楚寻语也悻悻的点头,没想到虚惊一场,忽然看见忘尘眉头紧锁着正打量四周,不禁好奇的问:“前辈有什么发现?”
忘尘左右看看,颇为古怪的问:“你们没发现这家酒楼连一尊神像都没供奉?”
“嗯?”二人听了左顾右盼,果然发现这家酒楼之中一个神祗都没有,着实奇怪,按理来说酒楼老板深信辟邪之礼,应该供奉神像才对,管钱、管生意的财神爷、灶王爷,避除邪祟的关武大帝等等,怎么一个都没有?忘尘到底是前辈,一眼就窥出其中奥妙,三人苦思良久也不得其要领,不禁想到这真是怪异极了。
三人正在商量,此时小二又过来了,原来是上菜,点的都是素食,只有一盘卤牛肉是给楚寻语和忘尘的,楚寻语随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感觉味道不同,卤水牛肉做的像红烧的,不禁奇道:“小二,你家的卤水牛肉做的不怎么样啊,卤水做的像红烧。”
小二一边摆盘子一边尴尬的笑笑:“客观,咱们这里做牛肉确实不擅长,因为咱们店里最擅长的是‘红烧蛇块’。”
说完,对着别人的桌子一怒嘴,三人回头看去,发现果不其然,每桌都有蛇块,楚寻语不禁笑道:“闹了半天原来你们家的招牌菜是做蛇,这倒是我们不得要领了,也罢,回头我们先住下,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尝尝看。”
“好嘞,你先用着,有事叫我。”小二摆好东西吆喝一声回去了。
三人坐在那里一边吃喝一边聊天,恰好旁边的桌子上有几个客商在闲聊,说来也巧,他们谈的竟然是这家朝阳阁的老板,夸他生意做的如何如何了得,从他们的言论中,不禁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这家酒楼的老板姓穆,确实是个手眼通天的大货商,在边关之地经营良久,生意包括茶叶、丝绸、酒楼、以及皮毛,三十多年的经营已经小有规模,他们家是家族式的买卖,家里人几乎都扑在这上面,他们家现在在本地已经小有名气了,生意上的朋友遍布大江南北,听说连王都应天都有他们家的货号在那里,端得厉害。
谈论穆家的这几个人也是出关的客商,根据他们描述,穆老板一般住在西宁州打理生意,这段日子,穆老板正好携家眷回东峡镇老家述祖,这几个人商量着找找关系门路去和穆老板套套近乎,也许能讨笔富贵。
听的楚寻语三人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得不感叹这位穆老板精通商贾之术,竟然在乱世中都能生存下来,须知有多少富贾巨商都在两朝战争时期落了个倾家荡产,真是世道无常,变化万千。
当晚楚寻语三人就在这朝阳阁住下了,一夜无话。
可是第二天黎明之际,忽然楼下一片吵杂,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慕缘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大呼一声:“我就知道!”说完,随手披上衣服就率先夺门出去看热闹了,让楚寻语一阵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这小子就盼着这一天呢。
忘尘和楚寻语也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出的大堂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大堂中有不少官差衙役在找人盘问,慕缘就在人群之中伸头伸脑的窥视,极大的满足了他看热闹的心情。
楚寻语挤了过去,便问怎么回事,慕缘早下来一会,早就将事情探得明白,于是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出来,原来今日一大早,在东峡镇后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是本地的一个泼皮,被赶早上山的猎户发现了,所以报了官,这不,官府从西宁州派了差役来询问呢。
楚寻语好奇的问:“有没有说是怎么死的?”
“这倒没说。”慕缘摇摇头。
结果不想前面有个看热闹的伙计回头满不在乎的插话回答楚寻语:“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听衙门里的朋友说,是被猛兽袭击撕咬而死的,大半夜的往山里跑,被野兽叼了去也实属活该,无甚稀奇。”
“大半夜往山里跑?”楚寻语一愣,随即又问,“你们这后山里有什么重要的地方吗?为何大半夜的往山里跑?”
“这谁知道。”伙计幸灾乐祸的说,“那泼皮本来就是个无赖,索性死了也好,免得平日里无事生非。”
“他名声有这么差?”慕缘有些惊讶。
“当然。”这么一问,不禁那回话的伙计满脸愤恨之色,就连周围许多路人都一脸感同身受的样子,“客官你有所不知,那厮仗着自己是山西知府的远房侄儿,在本地横行惯了,素来吃白食、调戏良家、欺行霸市,聚集了五、六个同伙无恶不作,我们都恨之入骨,这次他被野兽叼了,真是老天爷开眼,活该有这么个下场。”
“嗨,就算老天爷不收他,他也神气不了多久咯。”另一位路人胸有成竹的插画,“听说前不久,这厮不知怎的惹了穆老板,穆老板放出话来,回来以后要准备教训教训他造福乡里,今天就算他不死,也逃不过穆老板的手段呢。”
“哦?”楚寻语三人对望一眼,这穆老板可是真“厉害”啊……
第五百七十四章 探宅
楚寻语三人走到大街上,边走边说,楚寻语的意思是兵分两路,自己先去西宁州的衙门看一下尸体,现在那泼皮的尸体已经被收监在府衙了,如果确实是被野兽袭击身亡,那么自然无事;如果有问题,楚寻语就赶回来和慕缘他们汇合,慕缘和忘尘他们则就留在这里,查看一下那位“穆老板”的身份背景,看看其到底来历如何。
忘尘和慕缘表示同意,二者都没有异议,然后三人兵分两路,楚寻语找了个偏僻地方,然后捏了个“隐”字诀直接御空赶往了西宁州,待楚寻语走后,慕缘便跃跃欲试准备大显身手,终于等到楚寻语离开留自己单干了,这样自己就有机会独自闯荡江湖一显身手。
说干就干,慕缘拉着忘尘走到一个死胡同的角落里,从袖里乾坤之中拿出一堆东西在倒持,忘尘看的费解,不禁奇问:“你在干什么?”
“装扮啊。”慕缘喜滋滋的忙活着回答,“还记得这些东西不?是我们在长白山的时候收来的皮毛,那穆老板不是也做皮毛生意嘛,我们借此机会进门去。”
忘尘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索然无味的对慕缘说:“这样,我去后山用秘术搜山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得道的魑魅魍魉,今晚还在朝阳阁咱们住的地方见面。”
慕缘应了一声,忘尘身形渐隐就消失不见了,慕缘此时也已经装扮好了,手里提着一堆东北皮毛溜达了出去,出门打听打听,很容易就知道了穆老板的老宅子在什么地方,慕缘七拐八绕的寻了过去,直接找到了所在。
一座虽然陈旧但是很整洁的老宅子树立在眼前,门口还站了两个下人守门,慕缘整了整衣冠,然后轻咳一声迈上台阶,那两个下人一愣,赶紧伸手拦住他,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情?”
“哦、哦,我是卖皮毛的。”慕缘连忙摇了摇手里的货物示意他们,唱个肥喏,老神在在的说,“二位上眼,我是个走南闯北的客商,这不,正好来到东峡镇,久慕穆老板的大名,特地登门拜访,做笔生意。”
那两个下人互相对望一眼,其中有一个戏谑的说道:“行了,说了半天不就是卖皮毛的嘛,来吧,我带你去。”
“好嘞,太感谢了。”慕缘连忙跟了上去。
那个下人带着慕缘走进了宅子里面,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屋前,下人一伸手:“就在里面,进去吧。”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
慕缘看的奇怪,伸头看了看,发现是个普通的屋子,就抬头走了进去,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家走了出来,指着身边的座椅淡淡的说:“坐。”
慕缘心想此人莫不就是“穆老板”?倒也没有架子,见面就请坐,当下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老头又说:“给我看看你带来的东西。”
慕缘连忙将手里的皮毛递了过去,老头接在手里翻了翻,自言自语起来:“嗯……穿山甲、野狐狸、黄鼠狼……咦?都是东北的?”
“是啊,像我们这种走南闯北的江湖商人,去的地方自然多……”慕缘听了连忙拍着胸口吹嘘连连。
“行了、行了,成色还行,一起算你十五两银子吧,你看如何?”老头不耐烦的摆摆手,直接喊价了。
“行,行啊。”慕缘也不在乎钱的多少,一口答应。
老头走到桌子后面拿出笔墨,写了一张字据,递了过去,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出门往左拐第二间屋子,去拿银子吧。”说完端起茶碗,似有端茶送客之意。
慕缘看了不禁有些诧异,总不能见了“穆老板”连话都不说一句吧,赶紧上前搭话:“老人家就是穆老板吧,初次见面……”
老头有些诧异,连忙打断了他的说话:“我不是穆老板,穆老板是我东家,我是他手下专管皮毛生意的先生。”
“哦、哦。”慕缘心中有了计较,合着闹了半天不是穆老板啊,又问,“那穆老板在何处?在下想亲自登门拜访一下。”
老头奇问:“你见我们东家有事吗?”
“有,当然是买卖皮毛了。”
“就这?”老头气的笑了起来,嘲讽慕缘,“就为这你也想见我们东家?你也配?赶紧拿了钱走人,什么人都想来混口饭吃,懒得说你。”说完茶碗一放,拍拍屁股转身就进了内屋,就剩慕缘一个人在堂间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请慕缘走人。
慕缘勃然大怒,心中暗道这厮好生无礼,竟然说自己不配见上一面,第一次闯荡江湖就吃了瘪子,回头见了野郎中飞得笑死不可。当下眼珠一转,对着老头的背影就叫了一句:“我去取银子了。”说完转身捏了个“隐”字诀,就直接溜出门口,在院子里转悠起来,打算亲自去找穆老板。
这宅子说起来还真是够大,慕缘转悠了半天,发现这里面最起码不下十多间屋子,果然是大户人家,不想再这小镇之中还有这么一位巨富商贾,自己又没什么经验,不知道哪里才是穆老板的居所,只好这么闷着头瞎找,好在捏了个法诀隐了身,一路上看见无数下人和丫鬟来回说笑,都没看见自己,否则非要闹出事来不可。
绕道后面,发现了其中有假山、小溪、亭台楼阁的一处别院,当下明白,这里十有**就是内院了,那穆老板必然在这其中,乍一看去大约有五、六间屋子,慕缘暗道还行,自己一间一间找,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找出正主,到时候非要让野郎中刮目相看不可。
一抬腿走了进去,这院子里一片安静,看样子没什么人,慕缘也乐的清净,结果没走几步,低头一看身边的小溪水面,当下大吃一惊,竟然从水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自己明明是掐了法诀隐身的,什么时候被现了踪迹?四下一感应,没有发现什么,于是细细思量,这才发觉这里的树木、假山等布置的古怪,似是一个法阵,估计自己就是被这阵法现了形,可是自己又不认得,心想要是野郎中在多好,一定能破了此阵。想罢,慕缘赶紧摇摇脑袋,自己怎么老想着依靠野郎中,明明说好自己要独自探营的,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于是左右看看,不敢再往前一步,深怕还有其他什么陷阱机关,
就在此时,身后外院中传来了人声,听动静像是什么人回来了,下人在行礼,慕缘赶紧一纵身,身形出现在身边一处屋子的房顶上,小心翼翼的趴下,此时就看见下面从外院中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脚步沉稳,从高处看不清楚面容,但是能看见其怒气冲冲的样子,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子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着,直接穿过院落,走近了最远的一处大屋,慕缘赶紧蹑手蹑脚的从房顶上溜了过去,吐了一口吐沫在手上,轻轻揭开放瓦,放眼窥视而去,结果这一看,看出了一段奇异故事……
第五百七十五章 自噬
慕缘用一种及其猥琐的方式小心翼翼的掀开房顶的一片瓦,露出点点缝隙,将眼睛凑过去往下窥视,就看见堂屋正中坐着刚才看见的那位面色不善的中年男子,面前还站着几个其他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中年男子两鬓斑白,显然面容有些沧桑,穿戴的倒也讲究,都是绸子料的,加上这又是最大的房屋,坐在中央的,估计他就是穆老板了,慕缘当下一乐,心想终于找到正主了,先看看情况,等会若是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冲将下去,劈头盖脸的将这几个家伙先揍的七荤八素的,然后捆吧捆吧拖出来,也好叫野郎中回来刮目相看。
看到这里,慕缘已经很肯定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妖孽了,因为他们若是,自己这一身佛道功法必然和他们有感应,自己不可能能够窥视这么久,而且放眼望去,他们也没有什么修为在身。慕缘暗中猜想,下面这几人不过是普通凡人,十有**是与外面的邪魔外道之人有勾结,等会冲下去先抓了这位穆老板在说。
正想着,下面堂屋之中已经开始说话了,坐在中央的中年人开口询问,语气有些疲惫,但是透露出更多的威严,叱问面前的几人:“我问你们,那后山的泼皮是怎么死的?”
吆喝!上面的慕缘大喜,自己还没问呢,下面人就代替自己说了。
被问的几个男子支支吾吾,神色搪塞流于言表,有一个悻悻的回答:“好像……好像是被野兽袭击的……”
“胡说!”中年人怒斥一声,陡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们当我痴傻不成?我已经托人去衙门打听过了,那尸体的样子很显然就是你们其中之一干的,是谁?老四还是小六?说实话!”
几个人低头互相看看,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一个看似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咬牙站出来主动承认:“是我干的。”
“闹了半天就是普通人之间的仇杀。”慕缘心中暗想真是小题大做了。
“果然是小六你。”中年男子慢慢坐了下来,语气冷静了许多,“你应该知道祖上的规矩,那泼皮纵有万般错误,你且教训教训他就是,如何能取人性命,真是罪过不浅。”
那个叫小六男子的一跺脚,不甘的说道:“叔,现在咱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更何况眼下还有那么一番‘大劫难’要应付,从您开始一直到下面都忙的四脚朝天,怎么有空去理会那泼皮?那泼皮平日里就仗着他家做官的远房亲戚飞扬跋扈,无恶不作,寻常官府也奈何不得,最近看咱们家在应天又有了生意,当下屡屡上门索要财物,端得是厚颜无耻之极,此恶不除,如同附咀之蛆一般让人作呕,除了他不仅我们省事,外面的百姓也大快人心,疾呼苍天有眼,这等好事何错之有?”
“这不是‘好与坏’的问题。”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走到离小六面对面的地方,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眼,“你的行为实在太过危险,会给我们整个家族招致灭顶之灾,外面的修真者无数,万一有什么修士正在附近知道了这件事情,很容易就会发现其中端倪,到时候我们该何去何从?你的行为太冒失了,严重违反了祖训,我必须按照祖训处罚你。”
“什么?!”不光小六,就连周围的其它几人都大吃一惊,另一个连忙叫道,“四伯,手下留情,小六纵然有错,但是也是一心为了我们自家人,本意是好的,更何况‘劫难’在前,现在处罚他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让他戴罪立功吧,等劫难过了在议刑罚。”
“是啊……”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不行!”中年人铁面无情,斩钉截铁的告诉众人,“虽然劫难在前,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想我穆家历经三代走到了今天,家规如山,六侄‘穆连’违背祖训,必须处罚,但是眼下时节特殊,所以网开一面,先自噬一指,以作惩戒,待事情了解之后在行议罚。”
原来这个叫小六的年轻人名唤“穆连”,慕缘趴在房顶上暗暗点头,可是不明白什么叫“自噬一指”,这是什么处罚?是他们家独有的吗?
下面的六侄穆连听见中年人这番回答之后,当下面如死灰,身边其他几人也面露不忍之色,似乎不忍心看见这一幕,慕缘在房顶上看的纳闷,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正思量着,下面的穆连抬起左手看着自己手掌,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忽然一仰头瞬间嘴巴裂开,满口的尖牙利齿陡然出现,然后一低头,对着自己的左手小指一口咬了下去,瞬间咬断,血流如注,现在终于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自噬一指”了。
只不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慕缘在上面看的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下面穆连的嘴脸又恢复如初了,只不过脸色苍白,捂着自己受伤的左手,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下一刻,慕缘袖中金光大盛,原来下面忽现妖孽,触动了慕缘袖中的那本鸠摩罗什的《金刚经》了,结果引来了屋内的众人注意,只听得中年人抬头大喝一声:“什么人?!”
屋内所有人冲出屋外,朝周围房顶看去,结果一个人影都没有,其中有个男子疑惑的问道:“是不是我们多心了?”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观察了周围好一会,这才叹息一声,自语道:“但愿吧。”
说完又回头看着他们,严厉的说道:“都记住了我们的祖训,那就是‘没有妖怪’!这才是我们穆家生存下来的法则,下一次就不会处罚的这么轻松了,同时,传我的话下去,这几天全都闭门谢客,不要在招惹事端了。”
众人听得话全部散开去布置,穆连也回去医手了,中年人还念念不忘多看两眼周围,自语起来:“是我多心了吗?但愿不要被修真者发现……”
而此时的慕缘正混进了大街上的人群中,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御空飞走了,现在只感觉心中恶心万分,隐隐有要吐出来的感觉,毕竟他是一介佛家弟子,从来没看见过这种自己吃了自己手指的场面,精神上有些受不了,自己跑到一个茶摊前,二话不说,拿起茶碗“咕咚、咕咚”连灌四大碗这才回过神来,不禁长舒一口气。
心中暗想这穆家果然有问题,所有看看,天色不早,于是赶紧准备动身回朝阳阁回合楚寻语和忘尘,这回真的出现妖怪了,而且不少,是一窝子……
第五百七十六章 直面
等慕缘回到客栈的时候,忘尘和楚寻语已经在等他了,慕缘刚好进门,楚寻语站起来就说:“这事情不对,不是野兽袭击而死的。”
慕缘恶心的擦擦嘴:“本来就不是!”说完就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大杯茶水灌了下去。
“你怎么了?”楚寻语看见慕缘的面色不善,奇怪的出口相问。
慕缘索性将刚刚看见的一切说了出来,听的楚寻语和忘尘诧异不已,楚寻语将信将疑的问道:“你都查探的明白了?”
“废话,都是我亲眼所见。”慕缘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那边尸检的结果怎样?”
楚寻语于是就告诉慕缘,自己混进西宁州的仵作房以后,很容易就找到了尸体,因为那尸体太好认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上面全是被撕咬的痕迹,楚寻语查看过,发现这尸体问题颇多,上面的牙印全部是小口的,密密麻麻,不似一般猛兽,而且死者面目惊恐扭曲,显然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随身物品只有简单的银钱等物,并没有多少要远行等其他特殊的东西,说明他根本没有打算要远行上后山。
楚寻语把尸体前后翻了一遍,脖子上和手腕上都有青、红印记,说明死前遭受过挟持,但是不多,只有点点而已,推断应该是由相熟的人诱骗上山,结果行至一半发现不对,想要脱身,结果被挟持,到了偏远之地,于是凶性必露,下了杀手。
这一切显然是妖物成精所为,而且通过那密密麻麻的咬痕表现出对那泼皮极大的憎恨,似乎是有意在折磨他,最后虐杀了他。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那穆老板的一家都是竟然都是妖怪群聚之地,当真是群魔乱舞了,楚寻语于是问慕缘:“你可曾看清楚那穆老板一家是何种妖物所化?”
“没有,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慕缘尴尬的摇摇头,心中暗想自己身上的《金刚经》实在太过惹眼,动不动就佛光四射,如此一来反而麻烦,看来自己要想办法平日里封住它,用的时候再拿出来,“但是我看见他们的嘴有好多尖锐的牙齿。”
“废话!”楚寻语白了他一眼,“说了等于没说,基本上所有妖怪都是如此。”
“那我们在这光说不练有什么用啊。”慕缘叫道,“现在证据确凿,我们还等什么,直接上门拿了它们便是。”
楚寻语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但还是不忘记叮嘱慕缘:“好吧,我们打上门去,但是要切记一点,对方底细暂时还不清楚,双方见面又免不得大打出手,尽量引到荒郊野外去,免得伤及凡人,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千万不要贪功恋战,抽身走人也未免不是上策,到时候在另寻他策……”
“行了、行了……”慕缘不耐烦的站起来摆摆手,“真是人老话多,又不是第一次降妖除魔,走吧!”
楚寻语其实不是啰嗦,而是心中隐隐感觉此事还有不解之处,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这次所获得的信息极少,对方的来历等什么还一无所知,贸然开打并不是上策,一切还是小心为妙。就在此时,忘尘站了起来,不愧是前辈,一语中的,点出其中奥妙之处,只见他疑惑的发问:“你们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之处吗?”
“咦?”慕缘一愣,随即神色古怪的嘟囔起来,“怎么前辈你也来,这啰嗦还能和瘟疫一样传染啊。”
忘尘并不理会慕缘,而是看着楚寻语说:“这件事有两点问题,第一,世上妖物任它千变万化,但是有一点却始终不变,那就是它们都畏惧一些天生克邪之物,譬如朱砂、雄黄,可是这穆家每人身上都有此物,按理来说它们自己都是妖物,是最为避讳不过,怎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其二,就目前来看,这些妖物‘妖’的很不像‘妖物’,因为妖怪之流大多喜欢独居,一个人走的越远越好,躲避人类追杀,这些妖怪怎么全住在一起?而且能化成人形的妖怪最少也是等同于人类修士金丹期修为的,五感最为通灵不过,慕缘独身一人没有任何手段遮掩气息,,竟然能顺利窥视良久,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这些妖物不似平时啊。”
“嗨!这有什么。”慕缘嘻嘻哈哈的回答,“万事万物都是在变化的嘛,嗯?这好像是道家的理论,连我一介佛门中人都知道,再说了,兴趣这些妖怪喜欢聚齐扎堆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寻语心中的不解之处被忘尘一语点破,不免佩服万分,到底是前辈,低头思索了一下,回忆了家中典籍记载,却没有什么可以与之相应的情况,只好做出决断:“这些事情我们一定要记在心中,但是也别无他法,走,我们三人权且上门一看,投石问路。”
其他二人自无异议,三人直接赶往穆家老宅。
过不了多久,三人就来到了目的地,此时已经天色傍晚了,与慕缘来时不同,此时大门紧闭,楚寻语三人也不从正门进去,免得和那些下人纠缠,而是绕到后面,直接越墙而入,站定以后,正在内院之中。
楚寻语举目望了望,看着周围的花草树木,不禁笑道:“八戒,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法阵吧,此阵名唤‘五罗现真’,你看此地,有山有水,有花有树,依靠林、石、山、木、水五种东西依地利而建,既是花园,又是法阵,可以暴露出很多幻、隐、化、匿之术,还是有些水平的。”
“怎么破?”慕缘问。
“破什么破,直接进。”楚寻语翻翻眼睛,“咱们可不是潜入,而是直接闯入,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说完,三人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结果内院的所有物资灯火接二连三的全部亮了起来,显然是惊醒其中主人,最大的那件屋子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人披着衣服站在门口,面露诧异的看着他们,楚寻语往前一步,笑着一抱拳:“穆老板是吧,久仰久仰……”
第五百七十七章 偿命
楚寻语三人大晚上的直接闯入了穆老板家中,惊扰的穆家内院所有人纷纷出门来看,放眼望去,除了穆老板以外还有四、五个男子以及数位女眷,都站在房檐下,披着衣服既诧异又害怕的在打量楚寻语三人,楚寻语也不拘礼,直接拱手问好:“穆老板是吧,久仰——久仰——”
“在下正是‘穆艺’”中年男子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三人一份,用些许叹息的口气反问一句:“修真者?”
三人点点头,穆老板叹息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了,此时身后的屋内又走出一位披着衣服的少妇,带着惊恐的语气问穆老板:“老爷……”
刚想说什么,结果被穆老板打断了,穆老板高声命令所有人:“所有人都回房去,没我的话不准出来,也不准离开。”说完,又对少妇说道:“文琴,你去奉茶。”
少妇乖巧的点点头,披着衣服转身就去了,穆老板大大方方的对楚寻语三人一伸手,示意屋内说:“请!”
三人对望一眼,楚寻语暗道此人看来也是老江湖了,早就知道自己要来,索性进去看看便是,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个来回,只不过奇怪的是周围这些人身上一点妖气也没有,真的不像是什么“妖怪”。
三人随着穆老板进得屋中,穆家其他人也在一片议论连连中回了房内,估计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伙今晚是睡不成了,都在暗自担心。
穆老板进得堂屋内,反手关上房门,然后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请坐。”
三人看见了倒也佩服这份气度,知道大难将临也有这种从容,于是还了一礼,纷纷坐下,穆老板坐在上首,然后对着三人问道:“三位远道而来,是来取在下性命的吗?”
“泼皮的事你也知道,敢问穆老板,此事该如何办?”慕缘义正言辞,终于轮到自己一显身手的机会了。
穆老板叹息一声,然后苦笑连连:“诸位请听我一言如何?”
“请说。”
穆老板低头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来:“诸位,在下久在商海中沉浮,江湖上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家中历来有祖训,不让我们招惹修真者,免得招来无妄之灾,今日因那泼皮身死一事,牵扯我穆家,作为穆家家主,我穆艺自然难辞其咎,所以思前想后,决定和诸位讨个商量,换我家其他亲人一命如何?”
一番话听的慕缘不明所以,楚寻语和忘尘互相对望一眼,倒是听出一些门道,于是就问:“这‘商量’如何讨?”
穆老板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走到柜子旁边,用钥匙打开铜锁,然后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以后是个大盒子,再用钥匙打开,结果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包裹的这么严密的是何物?楚寻语虽然不知道,但是眼力非凡,看出那小盒子是老年间的物件,最起码有九十多年前的东西了,而且是沉香木制成,装东西可以千年不腐,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和符箓,能一眼看出的法阵最少有三个。穆老板取下胸口处挂着的玉珏,顺着盒子上的凹槽转动三圈,然后反向一扭,只听得木盒咔嚓作响,整个盒盖呈四个方向打开,楚寻语认得,这是墨家的“四仪九鼈锁”,夹层内装有机关,如果强行打开,机关将会摧毁盒内东西。看到这里,三人确定里面装的不是一般东西了。
穆老板拿到三人面前,轻轻打开盒盖,一股纯正而又磅礴的妖气散发出来,众人只看了一眼,穆老板就关上盒盖,生怕妖气泄露出去,然后问三人:“诸位可识得此物?”
三人悻悻的对望一样,楚寻语点点头问道:“这是妖丹?”
妖丹,是所谓妖怪的内丹,老而不死是为妖也,体内必会凝结孕丹,孕丹成形,方可化人,和人类修士的金丹与元婴一样,都是性命之根本,妖丹在人类手中,那用处可大了,可以入药,可以拔毒,也可以炼丹吞服增进修为等等,妖怪活的年纪越大,修为越高,那么其妖丹释放出的气息也就越浓厚,刚才三人看的这颗妖丹最起码相当于合体期人类修士的水平了,简直就是无价之宝,穆老板看来是想拿此物换命。
“这妖丹是你的?”楚寻语诧异的打量了穆老板一眼,“怎么看都不像你的,你可没有这么高的修为。”
“这自然不是我的。”穆老板将盒子重新锁紧,放在身边桌子上,也不怕别人起歹心,然后盯紧楚寻语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泼皮是我们家的小六所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算上老朽这条残躯,两条性命和这颗内丹,换我们穆家上下六十多口人的性命如何?”
还没等楚寻语回答,就听见耳边“哗啦——”一声响动打扰了众人的谈话,回过头去,只看见文琴正好端着茶水进门,听见穆老板说的话,手里的茶碗一下掉在了地上,快步走过来,低着头,眼睛红红的说道:“相公,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的离我而去……”
“这都是命。”穆老板叹息一声,爱怜的摸了摸文琴的头发,然后转头对着楚寻语三人说:“三位,如何?我穆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上,修真者除恶务尽的事迹我听了不少,所以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我妻儿老小这些凡人离去吧。”
“相公,你若是走了,我也随你而去。”文琴眼角一滴泪水滑落,默默的走到了穆老板的背后,任凭屋外的夜风吹动自己的衣襟,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
“你何苦呢?”穆老板神情有些焦急,转头看着她,“你走吧,你还年轻,还能改嫁,你带些钱财衣物,远走他乡改嫁多好,何苦跟着我。”
“相公……”
“行了!”楚寻语喝了一声,然后对他们二人说道,“别争了,还没到生死关头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完,楚寻语站起来关上房门,然后走到文琴面前问道:“夫人,你可知道你相公不是人类?”
“知道。”文琴点点头。
“稀奇了。”楚寻语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然后转头对穆老板说,“穆老板,那泼皮素来为恶,为了这么一个恶人在赔上更多的性命倒是不值当了,倒是你,你们家的事情我观察了一下,不仅仅是与众不同,简直用叹为观止来形容了,如果我没看错,估计有好些妖怪化人娶亲了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走到一起来了,这才是我们想知道的。”
穆老板显得很诧异,很显然没想到楚寻语这三位没有像传说中的修真者一样直接喊打喊杀,反而要问个究竟,于是长叹连连,坐下以后和众人说起了一段前尘往事……
第五百七十八章 红尘美丽
妖,超出常理即为妖,超越人类自身认识的存在是也,自古以来,除了人类本身,这天地之间还有万般物种呼吸吐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得道修行,争取跳出五行三界的红尘,可是这些妖物化人以后,天性使然,对于那些天生辟邪之物还是心存畏惧的,结果楚寻语三人一行来到东峡镇,偏偏遇到了与众不同“妖”,不仅和人类混居,而且还喜好辟邪之物,着实让人奇怪,于是就问起了因由,引得穆老板黯然说起了家中以前的往事。
穆家其实是外来的,在这个地处偏远的小镇上定居是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没有改朝换代,还是元蒙王朝的时期,有一妖物得道成精,踏入人间红尘之后,贪念世俗繁华,爱上了一位人类女子,于是二人就成婚结合了,来到了这偏远的关外之地,繁衍出穆家一脉。
因为祖上的父辈是妖,所以子孙后的身体与寻常百姓不同,算是人,又不全是人,具备一些奇异的特征,平日里不会显现出来,和江湖上那些天赋异禀者很相似。穆家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行商,家业是越来越大,自古以来祖宗有训,那就是“没有妖怪”,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都必须按照正常人类的方式去解决,深怕招来人类修真者,凭白惹了无妄之灾,并且留下内丹一枚,提醒后人,如果惹上了大麻烦,有灭门绝种之灾的时候,也许可以用此物换一线生机。
话说到这里,慕缘听的好奇,于是看看穆老板,又看看楚寻语,好奇的问道:“野郎中,这事情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这妖怪和人类也能结合生子繁衍后代吗?生出来的是什么?是人?还是妖?你们家是这方面的行家,知道这事吗?”
楚寻语低头沉默了很久,忽然抬头问穆老板:“穆老板,你们家那位妖怪父辈祖先仙逝以后可有坟冢?”
穆老板一愣,随即木然的点点头回答:“自然是有,就在祖陵中。”
“那冢中可有尸骨?”
“这个……应该有吧。”穆老板也不是很清楚。
“这就对了。”楚寻语点点头,站起来看着窗外的星空喝上一口茶水,喃喃自语起来,“不怪他……不怪他啊……”严重流露的尽是怜悯之色。
“怎么了?”慕缘看的不明所以,茫然的问。
楚寻语回头望了慕缘一眼,道出其中三味。这大千世界之中,只有同物种之间才可繁衍后代,楚寻语家的药王府经过多少年对的生命研究十分确定这一点,好比猫与狗之间是绝对不可能有后代一样,人与妖之间也是如此,但是穆家却偏偏有了人丁,这说明穆家先祖中当年有一方转变了自己,使双方都一样,这同样的物种才能繁衍到现在,那么这位转变的,必然就是那位妖怪父辈。
在这芸芸众生之中除了人类以外只有极少部分的生物才能被天道降下这份殊荣,开五感,启六识,通七窍,五百年方可化人,每千年渡一次劫,共九次天劫,方可证道,成为妖仙,人类修士只需一次,而妖之路要九次,此路之艰难让外人无法体会,何其心酸,又何其艰苦,而穆家的这位祖先因为深爱人类女子,竟然半途而废,舍弃了一身修为,放弃了无尽的生命,做了一名“普通人”。
历史也是有过这样的事情存在的,只不过极为罕见,世人很难知晓,谁愿意放弃几千年的艰苦努力,甘愿成为凡人?那是需要何等样的爱啊,药王府家族曾经收录过这样的尸体,做过详细的研究,所以略知一二。
前面说过,妖丹是为妖之根本,有此丹方是妖,化成人形以后弃此丹,那就舍弃一身道行了,从这颗妖丹来看,穆家这位祖先最少还有不过两次天劫就要成仙了,一路几千年来勇敢的走过,最后却为了一位凡间普通女子放弃了前半生如此卓越的努力,心甘情愿的做一名普通人,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短短不过几十年,最后化为一具冢中枯骨,此情此景,只能让世人唏嘘不已,不责你心性不坚贪世俗,只怪这红尘太美丽。
所以说这穆家的后人个个虽是人身,看似普通,其实与常人又有大不同,继承了祖先妖之本体的一些基本能力,例如身强体健,极少生病,可以变化妖怪模样,钻地刨土等等等等,只有在变化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妖气,当然,这一切也会随着时间所消逝的,越往后,穆家的子孙就越像普通人了,身上所继承的能力也会越来越少,直至归于平凡。不仅如此,根据楚寻语的推断,因为这些,他们穆家必然注定人丁不旺。
穆老板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此人如此了解自家,当下连连点头:“阁下所言不虚,我们家人丁一直不旺,所以总是多娶几房妻妾,希望能以此添丁,可惜到了我这一代,膝下只有一子,再无其他了。”
“那是肯定的。”楚寻语摇头连连,“纵然你们祖先放弃几千年的修为了,但是妖就是妖,化人以后想要生儿育女也是极为困难的。”
穆老板愁涌心头,长叹连连,眉宇之色都凝结成一团了,此时慕缘插话道:“好了几位,我们还是看看眼前吧,那泼皮的死才是首要问题,该如何了?虽然那泼皮有可恨之处,但是终究不该要其性命,又是‘妖’字当头,这才是首要。”
穆老板看了看桌子上的妖丹,又期待的看了看楚寻语,希望能给穆家一条活路,因为祖训中提到,一旦人类修士发现穆家这秘密,必然会将其赶尽杀绝,因为人类对于“神鬼怪精”一流从未手软,所以才立下规矩,那就是“没有妖怪”,不管生意做的多大,家族有多旺盛,都必须远离中土大地,住在这穷乡僻壤之中,并且低调行事,万不可显露本体,招来无妄之灾,一旦犯戒的家人,都必须接受惩罚,甚至是暗中处死,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整个家族老小。
楚寻语看了看穆老板,又看看窗外其他亮着灯火的房屋,想了想,便说道:“常言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只责怪杀人者一人而已,与其他人无关,穆老板你也收起那无价的珍贵妖丹,留作日后他用吧。”
第五百七十九章 伏诛
楚寻语并没有急着要穆老板的那颗祖传妖丹,而是让穆老板交出凶手即可,这一点让穆老板诧异无比,没成想竟然这样就能保住穆家,当下回头对文琴吩咐道:“文琴,叫小六进来。”
文琴点点头,出门便去唤人,穆老板又问楚寻语:“真的要处死小六吗?”
楚寻语摇摇头:“且待我们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穆老板黯然的点点头,其实他心中也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家亲人,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非死不可,到了挥泪斩马谡的地步,那么也请求由自家人自己动手送上路,也算亲情一场。可是众人在屋内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不禁感觉有些不妙,此时就看见文琴匆匆跑进来叫道:“老爷,不好了,小六不见了!”
“什么?”众人吃了一惊,慕缘叫道:“哎呀!这小子还敢畏罪潜逃?翻了天还。”
“他绝对不会的。”穆老板阴沉着脸,一口否认了慕缘,“小六虽然是个鲁莽之人,但是敢作敢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畏罪潜逃之事。”
说完,又问文琴:“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问了他妻子,说他下午去街口赵郎中家医治手上伤口,从此就再也没见到了,还以为是被老爷你差遣了,毕竟是犯了家规,要接受处分,所以他家人也没敢多问,现在方知不好。”文琴焦急的回答。
“赵郎中?”穆老板自语起来,“那倒是不远,就在街口,喝杯茶的功法也就走回来了,怎么拖到现在?”当下感觉是情况甚是不妙,又吩咐道:“备车,我去赵郎中家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楚寻语紧随其后说。
穆老板匆匆看他一眼,知道他还是信不过自己,也不多言,直接批了件衣服就让下人备好车马,直奔赵郎中家。
没多久就到了赵郎中家,二人直接大半夜的砸门把赵郎中从床上吵了起来,开门见得是穆老板,赵郎中也不敢怠慢,连忙问是不是有人患了疾病,穆老板摇摇头,反问:“我们家的小六子穆连是不是来过你这里?”
“来过啊。”赵郎中奇怪的点点头,“他下午是来包扎手上伤口的,早就走了,怎么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天还没黑就走了,怎么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就没看清楚了。”赵郎中遗憾的搓搓手。
楚寻语和穆老板对望一眼,这穆连大半夜的能跑哪里去?东峡镇可不比西宁州,夜晚还有什么茶寮酒肆什么的,就是个小镇,大半的生意都是他穆家经营的,就算是出去喝酒鬼混什么的,也是在自己家的地盘,可是没听下人提起,当下楚寻语心中暗自揣测是不是上了当,被穆家人算计了,自编自导了一场畏罪潜逃的戏。反倒是穆老板,谢过赵郎中以后,面色不善的站在街上,懊恼的一跺脚:“这傻小子一向冲动,不会又去做傻事了吧。”
楚寻语反手微微侧向了剑柄,歪着眼睛冷冷的反问:“他能做什么傻事?”
谁知穆老板并没有看出楚寻语的戒心,而是自顾自的窜上马车叫道:“快回去,这事不对。”
事到如今,楚寻语反而冷静下来了,总感觉穆家这一家子有点古怪,穆老板似乎还有什么没说的事情,看他的样子似乎知道小六穆连做什么去了,当下也跳上马车,一并回到了穆家老宅去了。
刚进大门,就看见慕缘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小六妻子在他枕头下发现的,是小六临走之前写的,文风颇为壮烈凄惨,似有猛士赴死之风。穆老板吃了一惊,赶紧伸手夺了过去,在管家的灯火下细细阅读起来,半晌才抬起头,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无奈而又绝望的说了一句:“傻孩子!”
“怎么了?信上写什么了?”楚寻语看看穆老板,又看了看慕缘。
慕缘摇摇头:“没说什么具体的,但是语气很壮烈,提到了什么蜡炬成灰、飞蛾扑火一类的,估计是效仿李商隐的诗句,写的语气不对。”
“穆老板,你……”楚寻语刚想说什么,就被穆老板打断了。
穆老板对着所有人手一挥,示意无关的下人们先下去,然后在大门口对楚寻语三人说道:“诸位,事情你们都看到了,并非似乎穆某有意藏人,实在是变化太多,小六穆连这一去,估计是回不来了,逝者已逝,也算是给他泼皮偿命了吧,若是三位能放我们穆家一马,我们穆家全家上下自当感恩戴德,如果不愿,我等愿意引颈就戮,但还请放过我们家其他普通人。”
“穆老板不必如此。”楚寻语拱拱手,“逝者已矣,我们也说过,不会过于追究,不过话又说回来,穆老板你言外有音,似乎有什么不尽之意啊。”说道这里,还特地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穆老板,知道他还有话没说。
穆老板倒也坦然,知道瞒不过他们,索性直截了当的说道:“既如此,就谢过三位高抬贵手了,日后有我们穆家的地方,都会念着这份恩德,但是眼下我们穆家正有事情发生,但都是内务俗事,不敢叨扰,也不方便留几位,待日后事情平定以后,穆某必当亲自登门道谢,万望海涵今日唐突之罪。”说完,一伸手,做了个“请”字,显然是送客之意。
话说到这份上,楚寻语三人也不好在说些其他了,毕竟三人都是抱着除魔卫道的想法来的,那元凶穆连看样子是赴死了,做到了凶手伏诛,如果是真自然无话可说,如果是假,三人都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自然做不出强行逼问的事情来,而他们穆家一门又算不上是真正的妖怪,又没做什么坏事,于情于理都不该斩尽杀绝,这事还是有些难办的。
三人只好离开,很尴尬的站在黑漆漆的大街上,一阵秋风吹过,慕缘愣愣的说道:“这……这……我们这是……让人家给哄出来了是吧。”
“好像是……”楚寻语也是尴尬无比,“好像这事是我们管多余了似的。”
“无妨。”忘尘淡笑如故,“万物终有报,他们穆家非同寻常,惹出的麻烦是必然是非同寻常,所以我们不必急于一时,迟早还会生变的。”
“对。”楚寻语点点头,“是疖子就得流脓,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第五百八十章 求助
西宁州,位于西北与中原交界之处,是神州历史上“丝绸之路”和“唐番古道”的必经之路,历来是西域与中原的咽喉要道,兵家必争之地,自宋朝设立州府以来,历经元、明两朝发展,现在已经成为了集“兵、民、文化、宗教”为一体的多民族融合之地,除了大量的汉军驻扎所带来的汉族商贩以外,还有近三十余个少数名族都有在这里繁衍。大量的中原文化和宗教与少数名族的文化、宗教在这里并存。在大明江山鼎定之后,洪武六年,朱元璋改名为“西宁卫”,但是因为两朝战争刚结束不久,所以在老一辈的人们心目中,还依然叫它“西宁州”。
这里的夜晚是相当繁华的,并不亚于应天王都,究其根本,是因为这里商贾聚集,人流量极大,俨然一片灯红酒绿的场景,酒肆、茶寮、青楼楚馆一应俱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酩酊大醉的买酒客,也有倚翠偎红的风流士,个个都是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样子顺着人流走在大街上,慢慢欣赏这夜市风光。
此时在一处无名的黑暗巷子中,一个男人满面惊恐的在拼命奔跑,不时的还回过头来往后看,结果一个踉跄跌了过去,摔倒在地上,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追上了他。这男子慌忙爬了起来,转头惊恐的叫道:“这事……这事……我不会乱说的……”
巷子里不仅是黑暗的,而且摆满了各种破旧丢弃的东西,男子就坐在其中,看了看手上被划出的伤口,然后抬起头似乎再用祈求的口吻说道:“真的,这事……也说不定是好事……我不会乱说的……”
天空中一抹乌云遮盖住了月光,男子似乎和来人商量无果,眼中一抹杀气流露,当下鼓起勇气大喝一声:“是你逼我的!”说完,身形一动,赫然是东峡镇穆家的人,变成一副兽状,爆发出一股蛮力冲了过去,黑夜中,小巷里,一阵血腥味传来……
此时的楚寻语三人还在东峡镇里的“朝阳阁”房间里住着呢,慕缘满肚子不高兴的坐在床边嚷道:“那姓穆的有什么牛的,居然把我们给哄出来了,我有话还没问呢,那天我明明听到他说家里逢着什么劫难,要说出来兴许咱们还能给帮帮忙,结果这家伙倒好,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给哄出来了,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大祸临头的时候会不会来求咱们!”
楚寻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便喝了一口,劝慰慕缘说道:“八戒啊,我看这事儿咱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的多余了,我今天观其面相,似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人家穆家应付这样的劫难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中途冒出个泼皮遇难的事情来,你那天将你所听见的来龙去脉说了,很明显他们家那个小六穆连大有快刀斩乱麻之意,将那屡屡上门捣乱的泼皮给解决了,好集中心思应对其他事情,所以我看人家不待见咱们也是自有道理的。”
“那泼皮的事情了解的倒也痛快!”慕缘撇撇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凶手伏诛,咱们离开,真叫一个麻利,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凶手叫什么穆连的,真的就这么死了?我看倒也未必。”
“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了。”楚寻语想了想,“人家穆家全家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呢,最怕的反而是我们人类修真者找上门去,能了的利落些人家巴不得呢。”
三人正说着,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慕缘正好心情不大痛快,就语气凶恶的怒问道:“谁啊,半夜里抢孝帽子呢。”
“是我,客官!”原来是朝阳阁的小二。
楚寻语打开门,看着小二问道:“伙计你找我们有事?”
“哦,是这样的客官。”小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我们东家刚才托人捎了一封信过来,说是给你们的。”
楚寻语接了过去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于是便谢过小二,打发他去了,然后坐下之后打开信封细细看来,不禁诧异无比,慕缘看见其面色有异,当下奇怪的问道:“信里说什么了?那穆老板当真是奇怪,反正大街上也没人,有什么事情明说不好了,干嘛要写信,难道是放不下面子?”
“这信不是穆老板写的。”楚寻语古怪的抬起头回答:“是他的四夫人,也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个文琴写的。”
“啊?”不仅慕缘,就连老成持重的忘尘都很吃惊,伸头过来看,“怎么回事?”
楚寻语把信放在桌子上,疑惑的说道:“这信里说穆家述祖已经差不多完事了,就在这两天要赶回西宁州打理生意,同时提到这次他们穆家事情有些麻烦,估计应对不过去,所以背着老爷写信给我们,希望我们能暗中尾随保全他们穆家一门,事后她感恩戴德,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我们。”
“哦?”慕缘和忘尘对望了一眼,都是诧异无比的表情,拿起信件来仔细阅读,当下诧异连连,这信上写的确实如楚寻语所说,文琴是背着老爷写的,字体娟秀,表明今年穆家这事非同小可,本来就凶险非常,更兼穆家近年来又人丁不旺,又不敢求助于修真者,所以一直在强撑,事到如今本不敢奢望,但是今日见到了传说中的修真者,并不像家中描述的那样凶恶,于是冒然写信过来,希望各位能助一臂之力,保全穆家,也保全穆老板本人,借此将感恩戴德,不敢言忘,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做牛做马都愿意偿还。同时还说清楚了他们穆家返回西宁州的时间、行程和居住的地方。
“嘿!这事好玩儿了。”慕缘怪怪的看着信纸,然后问他们两个,“你说这事要让穆老板知道以后会不会家里吵翻天?”
“他知道以后怎么办都是小事,眼下我们是决定帮还是不帮?”楚寻语看看他们二人。
“不帮!”慕缘回答的斩钉截铁,“今天他不是牛气冲天了嘛,多厉害呀,把我们拒之门外,他夫人来怎么恳求都不行,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
“帮。”忘尘此时终于开口,慢慢道来,“慕缘你也别动气,这事不是用来赌气的,穆家一脉历来非人非妖,而且在凡人之中也小有权势,一般二般的事情根本无足轻重,但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有血光之灾的迹象,不过与修真者应该无关,要不然早就拿妖丹换命了,多半我猜还是与‘妖’字有牵连,所以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出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前辈见识卓绝,此言有理。”楚寻语点点头,表示赞同,“八戒你也莫要赌气了,明日我们悄悄尾随他们回西宁州,且看事情如何发展在做决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