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针锋相对
林孝珏眼睛含着希冀的光看着兰君垣:“今日我在大堂之上表达了我对孝的理解,我觉得有人听进去了,我想要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的想法,找到越来越多的志同道合者,我们一起讲经讼道,要越来越多的人明白生命的真谛,是活的开心自在。这才是我人生该去完成的事业。”
兰君垣心道,这不是圣人的行为吗?难道她想当圣人?
想及此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他还是点头:“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林孝珏肯定的点点头,今日她更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个长久以来在心头盘旋的理想,经过这一战,呼啸而出。
她要做一个先驱者。
林孝珏和兰君垣又说了两句关于理想的话,马车突然一震,接着就感觉不走了。
兰君垣道:“怎么了?”
林孝珏让他去看看。
兰君垣将车窗的棉布帘子掀开,透过薄纱糊着的窗口向前一望,一个丰神俊逸的黑衣男子正立在他们马车前,挡住了去路。
兰君垣放下车帘道:“是四皇子。”
朱高燧?
他来做什么?
林孝珏蹙了蹙眉。
这时四皇子在附近的声音已传到马车里:“表哥在吗?”
兰君垣掀开车帘下了车,然后拱手一礼:“微臣兰君垣,见过四殿下。”
四皇子虚扶一把道:“表哥怎么这般客气?快起来吧。”
兰君垣颔首站直了。
四皇子向他跟前走近一步,问道:“周清野小姐是在表哥的马车中吗?”
“正是。”
兰君垣也没遮掩,既然他能堵住他们,显然已经调查过了。
四皇子道:“我跟小姐最近要共事,所以这总不在一起如何共事?请表哥让小姐下车,坐我的车走吧。”
兰君垣心道我还没死呢,如何能将心爱的女人让上别人的马车。
他笑道:“小姐打了一上午的官司,累了,不方便挪动,殿下当知道小姐一路走来,重重危机,这次好不容易躲过,要修养精神一段时间。”
四皇子突然饱含笑意的看着兰君垣:“那本皇子现在想探视一下小姐,表哥可准否?”
兰君垣见他笑里藏刀,只是淡淡一笑:“小姐已经休息了。”背过手去仰着下巴,无畏无惧。
四皇子又变作一张冷脸:“表哥马车的方向分明不是周府,小姐是要出门办事吧?难道小姐一会还不下车?只要我一直跟着,表哥阻挡,恐怕也拦不住本皇子吧?”
兰君垣道:“拦不住也要尽我所能,谁让小姐上了我的车呢?护着她安全到地方,这是我的职责。”
二人借着是否让林孝珏下车之事,说着两个人都能听懂的意思,但绝对不仅仅是让林孝珏下车这么简单。
四皇子细长的眼睛深邃的盯着兰君垣看,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兰君垣却还是微笑的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看了一会,四皇子倏然勾起嘴角,笑道:“表哥要不要与本皇子同乘?本皇子许久没跟表哥好好说说话了。”
兰君垣儒雅笑道:“改日吧,今日微臣还有事。”
四皇子心中气恼,骂了一句不识抬举,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是跟小姐有关的,难道表哥不想听一听?”
兰君垣点头道:“想听,但改日吧。”
明显的,四皇子就是不想让他跟林孝珏同坐一辆马车,如果他就此妥协了,那他还算什么男子汉。
兰君垣软硬不吃,四皇子憋了好大一口恶气,但他们是表亲关系,他又是皇子,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跟他撕破脸,暗着可以,明着不行。
最后四皇子用很无奈的口吻道:“那就这样吧,小姐前些日子跟我一起去印了一些单子,表哥恐怕还不知道单子上写的是什么吧?”
兰君垣眉心一蹙,近日林孝珏的行踪,他还真没时间顾及,要不是官司这件事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他也没机会关注。
他脸一沉道:“殿下是想告诉微臣上面写什么吗?”
四皇子点点头:“关系到小姐的身家性命,我想表哥会想知道。”
兰君垣二话不说回过头,掀开车帘对车里面的人道:“我跟四殿下一乘,你不要担心。”
四皇子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一个温和的侧脸,那女子眉眼带笑,语尽温柔,她对那掀着帘子的兰君垣道:“什么事你想知道,我跟你说就是。”
显然是不愿意让他离开她,也在车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兰君垣就说:“无妨,我关心你不够,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来威胁我,早晚要由此一碰面,我还是过去吧。”
然后里面的侧影就调皮的噘着嘴:“那只能到地方见了。”
“一会见。”精明的兰君垣却笑得傻兮兮的。
四皇子恼怒的将脸转过去、不去看林孝珏和兰君垣的亲密,他紧紧的攥紧了拳头,怒气从牙缝中呼出。
林孝珏,对我你就横眉冷对,对别人就眉开眼笑,那兰君垣到底有什么好?
兰君垣坐到了四皇子的对面,马车缓缓行驶,车内的绸缎窗帘随着马车滚动的步调微微抖动着,闪着波浪一样的柔光。
四皇子将小炉上温好的茶水递给兰君垣:“表哥喝茶,我们兄弟很久没有这样促膝长谈了吧?”
兰君垣接过茶碗弯眼一笑:“在微臣的记忆中,好似从没跟殿下促膝长谈过。”
四皇子努力回想一下,兰君垣是他们的大表哥,他则跟方君候年纪相仿又走得近,跟兰君垣还真没太多交情。
他笑道;“表哥是有志向的人,小时就经史子集刻苦的研读,跟我们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令人很意外的,表哥竟然会选择走武功这条路。”
兰君垣道:“路不是我选的,是逼出来的,就像小时候,不是我太用功没时间陪四殿下,是殿下身边的伙伴,都嫌我爹是个傻子,所以不愿与我为伴。”
四皇子诧异道;“表哥怎么会由此一说?谁敢嘲笑凉国公姨父?”
兰君垣知道他心知肚明,人家不仅不尴尬,还装傻,那他也没必要再提以前的事了。
他就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四皇子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兰君垣抬起头来,他这种拒绝他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明白了,这个人他不管怎么样也争取不来。
他倏然叹息一声,道:‘表哥,言诺表姐,去世几年了?”
熟悉兰君垣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方言诺。
兰君垣半眯起眼睛:“殿下此言何意?”
四皇子勾唇一笑:“表哥您是不是跟小姐在一起时间过长了,所以忘记了您鳏夫的身份?既然表哥对本皇子有敌意,那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皇子以为,表哥你无论家世还是身份,都配不上一身才华的周清野小姐,不妨你说个条件,到底怎么样,你才肯不纠缠他?你说吧。”他左右微扬,说的一身豪气。
兰君垣自打车窗中看见四皇子的那一刹,他就知道来者不善。
面对对方赤露露的羞辱和挑衅,他心下一恨,面上爽朗一笑,用兴奋的语气道:“殿下是怎么觉出来我配不上小姐的呢?”
四皇子完全不将兰君垣放在眼中的冷笑从鼻孔中溢出,他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先说年纪,表哥你成过亲的,还死了妻子,小姐二八年华刚好,风华正茂,自然要选择良人以配之。”
“二一来,表哥身份说起来好听,凉国公世子,可认得的人,谁叫过表哥一声世子吗?最多是兰公子,兰侍卫,不,现在是兰大人了,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你们凉国公府,在世人眼中根本就不起眼。”
兰君垣边听边点头:“还有吗?”
“当然有。”四皇子毫不留情并斩钉截铁的回答。(未完待续。)
064 争锋相对二
四皇子目光沉着道:“周清野的性子,是要做大事的,表哥你无权无势能帮他什么?你除了会说几句甜言蜜语,什么都做不了,可你又不是女人,她也不是男人,你们的角色,是不是阴阳颠倒了?”
兰君垣先前还没有动怒,听到这句话,桃花眼微微一凝。
四皇子不屑道:“若不然咱们从头说起,你跟她相识许久,可她身困林家之时,你帮上了什么忙吗?好像是她威胁了林大人,才从林家走出来吧?”
“还有我听说她死了一个丫鬟,所以跟少施家和林家结下了不解之仇,但是到现在这仇也报不了,表哥你出了什么力吗?你能帮她报仇吗?”
见兰君垣不语,四皇子嘴角斜到下巴底下去了,口吻越来越轻蔑:“你自己看,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她,你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吗?为何你还有脸赖在她左右?要是我,我早就放手让她寻找更好的人家了。”
“看来四殿下是真对小姐上心,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殿下都知道。”周一的死,因为林孝珏杀了林府的许多下人,所以两家不谋而合,谁也没有对外宣扬。
这种事四皇子都打听到了,那必须得费些心思才行。
四皇子面有荣幸的点头:“所以说,这次我是很认真的,我要这个女人。”
兰君垣语气冰冷道:“可我有没有用,殿下说了不算,至于殿下怎么想的,也与我和小姐无关。”
四皇子呵呵冷笑道:“这就是无用之人的借口,表哥你懂得什么叫对一个人好吗?”
兰君垣道:“给她她想要的,而不是你认为的好。”
四皇子摆手:“大错特错,她是女人,让她活的轻松才是对她最大的好,你明白吗?风光的婚礼,高贵的身份,无人敢欺,天下人的艳羡,这才是对她的好,表哥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给她这些东西吗?”
兰君垣道:“我能给她什么也不用向你交代吧?但看你什么都不明白,却还自以为是,我就透露你一二,为何我能入小姐的眼帘。”
“因为我能保证,我能给她的,绝对不会给第二个人,但四殿下您可能不行,你能给她的,也能给别人,所以你就是说出天花来,我想小姐也不会对你动心一点。”“跟四殿下比,我虽然一无是处,但跟四殿下不同的,您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缺,自然得与失就都无所谓,但我不行,我命中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志趣相投又不会看不起我的女人,她就是我的唯一,比性命都重要,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说完他还故意挑挑眉。
他说来说去,分明就是跟林孝珏一个意思,因为他要纳少施晚晴,所以他不配跟她在一起。
可他是皇子,总不会连个侧妃都没有,而且以后他还要做皇帝呢,几个女人算什么,他又不会放在心上。
四皇子平日就因为林孝珏不理解他,所以深感郁闷,今日又被兰君垣当做话柄挤兑,登时大怒,他眯长了眼睛:“表哥的意思就是死活都不肯放手了?”
兰君垣笑道:“不是我不肯放手,是我跟小姐根本无需牵手,可就是自然而然的就要在一起。”
“好好好。”四皇子可能是气道无言以对,连说了三声好。
忽地他又一笑,平稳了情绪道:“任你怎么说,明日我就跟父皇去求旨,迎娶小姐,我就不信你能在我之前与她订婚。”
兰君垣眼中带着冷酷的情绪:“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免得最后事情不成,双方都难堪。”
四皇子晃晃手指:“你越这么说,我就更确定要这么做了,对了,小姐方才在衙门的时候可说了,她是应运而生,以前她有命硬克亲的名声或许我的母妃还不会同意,经过这一次,我想就算是舅舅,也会同意我娶她了。可我想姨母那边,就算你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父母之命都没有,你到底如何能跟她在一起?”
“人有心爱的东西不可耻,可是是明明配不上,却蠢不自知。”
只要方贵妃和方景隆都去求皇上,皇上或许就答应了,而且皇上本身很喜欢四皇子,不过是碍于大皇子在,才会对四皇子和周家的亲事有异议,但若他见到四皇子是真心求娶,或许有意稳固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兄弟情谊,就会答应了。
所以四皇子说要求娶林孝珏,是很有底气的。
兰君垣心道,他虽说明日求娶,怕这些日子乱,皇上正因为预言的事心烦不已,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求皇上。只不过是激将自己一下。
不过过了这段日子,就不好说了。
明白还有些时日可以谋划,他就没那么愤怒,话锋一转道:“方才在衙门口,小姐也是身陷陷阱,四殿下把我贬得一文不值,可你又能为小姐做什么?”
四皇子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愣了一下淡笑道:“从前我与小姐还没有甚深的交情,不过以后就有了。等我二人订下姻亲,想必也没人再敢诬告她。”
兰君垣将茶水饮尽空杯子放在小桌子上。
四皇子蹙眉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兰君垣笑道:“有人这么替我护着小姐,这是好事,我有什么可说的?随便你们如何对小姐好,但小姐心里只有我一人。我只怕你只是嘴上说说,真的小姐遇到麻烦,你却又躲了起来。”
四皇子蒲扇大的手掌一下子拍在小桌子上:“兰君垣你不要太无耻了。”
兰君垣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笑:“我一无是处,我没有显赫的身份,我没有隆重的家世,甚至我只有一个阻碍我跟小姐在一起的母亲,可这又能怎么样?”
他说的十分豪气。
“可小姐就是喜欢我,不喜欢你们,对于她的能力,可能有我没有,她一样能过的很好,但这又怎么样,我能做她的一条狗啊,你能吗?我汪汪汪……你能吗?”
你能吗?
我汪汪汪!
四皇子:“……”
他不知道是怒好还是笑好,道:“兰君垣,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耻之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兰君垣双眉一挑,脸上好不得意道:“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我就不是男人又如何,我就当她的狗,我汪汪汪……”
四皇子:“……”
“你给我闭嘴。”(未完待续。)
065 订制匾额
很快的四皇子和兰君垣就没得吵了。
马车到达光智街,林孝珏的马车在前,她先下了车,在四皇子的车旁敲着车壁:“兰君垣,下来。”
兰君垣朝四皇子勾勾嘴角:“是在叫我。”
然后不等四皇子搭话,闪电一般迅速的就下了车。
四皇子倏然一空,鼻子都气歪了,嘀咕道:“还真是狗,比狗都听话。”
三人齐齐都站到了路面上,林孝珏站在二人中间,在一家定制匾额的店面停下来。
四皇子仰头看着那店面的匾额问道:“你又要开什么店?不然干嘛要定制匾额,不是说……”
林孝珏说了要行瘟疫,四皇子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开什么店可以赚钱?
林孝珏没等说话,兰君垣当一看见这店面的经营东西就知道了林孝珏的目的。
他用只有他跟林孝珏都能听懂的话语道:“你取的什么名字?”
林孝珏朝她噘嘴蹙眉:“我最讨厌的就是取名字,要动脑筋。”她这样小女人撒娇的样子,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露出来。
兰君垣心中越发踏实,看了一脸因等不到林孝珏答案而一脸怒气的四皇子一眼,垂下眸子笑道:“你别告诉我,你取的是第一家店,第二家店,第三家店……”
林孝珏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兰君垣:“……”
“从你的丫鬟名字我就可以想得出了。”
林孝珏不好意思的抽抽嘴角。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四皇子忍不住了,粗声道:“我们说好的合作呢?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以后让我怎么护着你?”
林孝珏这才想起来还跟来一个尾巴。
她侧头看着他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只与那件事有关,现在的事是我的私事,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我也没绑着你,我的私事就更不必跟你提了。”
四皇子听了额头青筋隐隐,双目喷火,心道我堂堂皇子,何必非跟在她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身后,难道我缺女人?
暗自摇头,当然不是,想少施晚晴那样的闺阁女子,千个万个都随便我挑。天下什么样的绝色我没见过?何必非她不可?
越想越气,越气还越要隐忍,不如就此离去。
四皇子广袖一弗,一个字都没留下,就转了身去。
林孝珏和兰君垣见他气愤而走,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往那店铺里走。
四皇子回头去看,见那结巴果真无情无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二人的背影也太过碍眼,一高一低,差着半颗头,个个都是挺拔肖俊的脊背,他们肩头靠在一起,仿佛中间再也放不进去任何东西。
四皇子攥着拳头停下脚步,又想着我是堂堂皇子,就算你眼中没有又何妨?还不是我说娶你就娶你,你们良才女貌也好,你们志趣相投也好,这下我还非要当这个恶人,棒打鸳鸯。
不为别的,也得替自己出口恶气。
想及此,他又转过头跟了上去。
林孝珏和兰君垣已进到屋里,在地中央站好,掌柜的正躬身相应。
这时他二人身后又跟进来一个人。
林孝珏感到脖子后一暖,蹙眉过回头去,见四皇子去而复返,顿时都被气笑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兰君垣听见声音也回过头去,见是四皇子也颇感意外。
四皇子挑衅的看兰君垣一眼,然后对林孝珏道:“你的意思,是从前与我很熟?了解我一般?”
林孝珏心里的朱高燧当然跟这个不一样,那个帝王,是绝对不会被人羞辱一番,还回来找骂的。
她心中疑惑,难道这人也被鬼上身了?
四皇子见两个人都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心中一撇嘴,如果做什么都按照他们的想法来,那他就不是人人艳羡的四皇子了。
四皇子一脸倔强的站到林孝珏身边,三个人再次站成一排,兰君垣虽心中不舒服,但也不会小气道跟他大打出手。
林孝珏也没多余的心思再跟四皇子斗嘴,也就没管他了。
她开口询问那掌柜:“您这里做匾额最快几日能完成?”
店铺的门面不大,虽然三人没高大道遮天蔽日的地步,但战成一排,着实将窗外投进来的阳光都挡住了。
掌柜的抬起头来就感觉眼前一暗,细看之下三人个个人才出众,绝非平常之人,忙道:“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出匾。”
“那要是做十七块呢?”
“这么多?”没等掌柜的说话,四皇子已脱口问道。
兰君垣隔着林孝珏看着四皇子勾唇一笑:“我跟表弟的区别还在于,少问,多做,小姐不是用来质疑的,是用来跟随的。”
四皇子脸色一变,他就是觉得多好奇一问而已,哪里就是质疑了。
他后牙槽咬在一起,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兰君垣:“巧言令色者,鲜矣仁。”
兰君垣听了哈哈一笑,用肩头撞了林孝珏一下:“这句话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说过啊?”
林孝珏歪头凝神,然后点点头:“是说过。”又道:“可见你这巧言令色,都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兰君垣笑着摇头:“也可能是有人自己做不到,就诋毁我。”
这个有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四皇子将林孝珏倏然往前一推,不过动作不重:“快谈你的事去,在这里罗里吧嗦。”语气极尽不耐烦。
林孝珏:“……”
回头看他一眼,想了想最好还是把头转了回去。
兰君垣本要责问那四皇子为何要推林孝珏,但还没开口就听林孝珏对那掌柜的道:“我要十七个匾额,你五日之内要全部给我做完。”
见她已然转移注意到正事上,也就没有再节外生枝。
那店铺的掌柜诧然看着林孝珏:“五日之内要做十七块匾额?”他慌忙摆着手:“小姐宿醉,这个小的完不成。”
林孝珏从腰包里掏出一下个金锭子来:“这下能完成吗?”
掌柜的面露为难之色:“这个嘛……”
林孝珏又拿出一个金锭子:“这回呢?”
掌柜的眼露欢喜之色。
四皇子蹙眉道:“你是有多急?这十七个匾额,加一起也就二十两银子。”
林孝珏没去看他,对那掌柜的道:“是不是还不够?”
掌柜的微微点头,但也没有说的太决绝。
林孝珏叹息道:“那我只好找别人了,我五日内必要,性子就是这么急,想要的东西就非要到手。”
钱一句是对那掌柜的说,后一句分明是在跟四皇子抬杠。
掌柜的眼见两个金锭子就这么被她收回去,忙道:“这样吧,我试着将活计派发出一些,小姐您找别的店面也只能这么做,每家店也就那么几个手艺师父,就算再高产,五日之内也做不出十七个。”
兰君垣听了点点头。
林孝珏将一个金锭子交到掌柜的手中:“那就这么订吧,至于你怎么做我都不管,分给别人多少钱也不是我要过问的事,我只要匾额,等事成之后,剩下那个再付给你。”
掌故的笑着接过金锭子,连连作揖:“小的一定帮小姐完成。”好像又想起什么来了。
直起身来问道:“小姐的匾额都要写什么呢?”
四皇子心道,不会真的就写第一家店铺第二家店铺吧?
果真再其所料,林孝珏没有给店铺取名第一家店铺,第二家店铺……而是告诉那掌柜的道:“我这匾额好记,你就写第一家店,第二家店,第三家店……一直排到第十七家,就行了。”
四皇子:“……”(未完待续。)
066 往日仇
林孝珏订好了匾额,就要回家,四皇子问她为何要订这些匾额她也不说,后因她实在不爱理他,他还是负气而走了。
这样一来,就是兰君垣送林孝珏回家。
回去的路上,兰君垣跟林孝珏说起了四皇子,他拉着林孝珏的手道:“我觉得四皇子对你颇为真心。”
林孝珏感觉他手心冰凉,语气伤感,回捏了他的手道:“有些人顺风顺水惯了,稍有人不和心意,就要征服到底,不说他了,我心里有数。”
上一世家破人亡,这一生就算那个人对他再真心,她也不会回头了,何况那个人是真心还是负气,她也分得清。
见兰君垣听了之后还是神情怔然,就猜到四皇子一定对他说了什么不恭敬的话,不然他生命力顽强的兰大公子,脸上不会出现患得患失的表情。
林孝珏也不想问四皇子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她转了话题道:“瘟疫来时,我最担心的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他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我想找人说服皇上将今年科举取消,让他们即刻回家去,你觉得此法可行吗?”
兰君垣当即摇头:“春闱三年一次,那些学子宁可病死了,也不愿意再等三年,这是其一,取消春闱,对那些学子来说,未必是好事。”
“其二,春闱大事,我也想不到谁人能劝动皇上,让其取消了。”
林孝珏微微点头,然后轻轻叹息一声:“那就得多做劳累,不知道要死几个人,我尽我所能照顾这些举子吧,就怕到时候忙起来,根本来不及救。”
兰君垣听着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惨状,也是一脸的悲然,他道:“可不可以预防呢?既然你知道会有瘟疫,那有没有一种药,提前吃了就不会生病?”
林孝珏道:“我行医向来都是一人一方,即便大家病症相同,但身体状况不同,用药就要变,在无锡时你也知道用过鱼腥草大青叶这些,可还是有死人。”
“还没有人发病,我没看过病情的症状,实在不知道病因从何而来,无法用药。”
又道:“京城人少栽种竹子,烧竹沥都没有原料,这样急救的药材更少了,只能靠盐糖来拖一时半刻。”
兰君垣想起在无锡时,他们去竹村伐竹少竹沥时的情景,那新鲜的竹沥给急症病人灌进肚子里,能充分延长施救的时候,使很多人活命。
他也变得伤感起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可怎么办啊?”
林孝珏掀开帘子望了一眼车外,道:“你看这诡异天气,还没立春就开始回暖,当是瘟疫要来了,京城里还好些,医药再贵,也会供应足备,乡里的百姓,就要苦得多了。”
对,还有京城四周的那些乡村百姓,病魔总是这样,越穷的地方和人家,它越欺负你。
林孝珏和兰君垣一路伤感说着瘟疫之事,林孝珏还是最关心那些举子,虽然兰君垣说无法让皇上取消春闱,但多派一些太医在会馆附近照应着总能办到。
但这些建议,林孝珏见不到皇帝,只能让兰君垣找人上本子。
前面有梁宇强先提瘟疫之事,如果瘟疫不来,他一定会受牵连,如果瘟疫来,他就会受重用,刚好春闱是个个派别拉拢门下弟子的时候,兰君垣就提议,一旦有瘟疫大行其道,就让梁宇强提这件事,也好让他再立一功。
林孝珏知道兰君垣跟梁宇强关系匪浅,他愿意卖这个人情给他,她当然也愿意帮忙,于是将应该如何在举子会馆周围设置救助点的计划更兰君垣说了一遍。
兰君垣都记在了心里,准备日后转述给梁宇强。
二人说完这事,马车也到家了。
兰君垣道:“皇上因为逸风的预言,这几天一直没有笑脸,还在这几天处置了几个沼狱里的学士,他们都是跟前朝有关系的,罪名是谋反。”
“所以现在群臣都很紧张,上朝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宫中防卫也增加了许多暗哨,我可能半个月都出不了宫门了。”
林孝珏细想之下点点头,逸风的预言是天有凶兆,天有凶兆群臣自然会觉得是皇上哪里失了德,皇上的皇位是抢侄子的来的,这是他最大的失德,皇上心中有鬼,当然就会神经兮兮小心翼翼。
林孝珏对兰君垣道:“那你诸事小心。”
兰君垣道:“我会尽量把消息放出宫外,让小流银转告给你,就在你常去茶楼碰头。”
二人敲定接头的一些小细节,林孝珏就下了马车。
回到家夕阳已经在散余光,林孝珏本要先去见老太太,却被在门口等着他的管家截住了。
“大老爷在小花厅等小姐。”
周光祖已经回家了。
林孝珏点点头,穿过回廊到了小花厅。
周光祖好似已等待她多时,一见到她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迎上来:“今日的官司我都听说了,你娘真的是被周家老妇害死的?”
林孝珏见他眼皮浮肿,眼里隐约可见细密的红血丝,就知道他刚刚哭过,应该就是哭周氏的。
她扶着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他的下首,道:“我也是猜测,母亲大着肚子,他就是想不开,也会等生下云锦之后啊。”
“在林家住了些日子,我查过当年的人已经没剩了,只有周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嬷嬷可能还清楚事情的经过,但她显然不会跟我说实话。”
周光祖太阳穴突突跳动,哑声道:“为什么我早没想到?都怪我,都怪我,当时家人都不在京城,怎么就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林孝珏心中一叹,世事弄人,也是无奈之举,人都死了,怪谁都没用。
她道:“我想伯父是想为母亲讨回公道,但我认为,可能没有办法了,我们光凭嘴说是周老太太杀的人,可是没有证据,就算是衙门办案,也得开棺验尸,估计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事情过了十几年了。”
都快二十年了,骨头都快烂了,周光祖眼里闪着泪光的看着林孝珏:“难道就这么算了?”
是啊,难道就这么算了?
可不算了,要怎么去讨回公道。
林孝珏想跟周光祖说林老太太活不过两年了,而且从她面向上看,经过今日惊吓,估计会瘫痪在床。
可这样的报应是仇人能够接受的吗?大多数的仇恨,还是希望能够手刃仇人,让他受到应有的制裁吧。
林孝珏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应该说出这件事,让周家人原本平静的心,多了许多不平的东西。
当然,对与错都已经无法挽回。
她道:“大伯父将事情交给我吧,我给母亲报仇。”
周光祖问道:“要怎么报仇?”
林孝珏道:“还母亲一个公道,让坏人死得其所,我想这就算是报仇吧。”
周光祖道:“可你方才不是说告官无用?那如何还宝儿公道?”
“有的公道官府给不了,那就种在人心里,大伯父您等着吧。”
周光祖欲言又止,最后面又悲怆的点点头。
别了周光祖,林孝珏又到周老夫人的院子跟周老夫人说了关于周氏的事,张氏等人也在,都一并听了,大家提起周氏那个可悲的女人都是悲悲啼啼的,但也知道对林家老太婆无可奈何,心中多添了些仇恨无处发泄,林孝珏只得表态会报仇,安抚大家几句,这样直到天完全黑了。
一家人哭到伤心没人提饿,直到管家说饭菜已经备好准备开饭,老太太和张氏都说吃不下。
林孝珏这些小辈劝了几句,可还是吃不下。
林孝珏就不再管了,她的悲伤,都留在了从前,早都伤心过了。
于是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跟丫鬟一起用了餐。
饭菜刚过,还没等扶肚消食,周云锦就来了。(未完待续。)
067 “谣言”将起
周云锦还是那副文文静静的模样,他红肿着眼睛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的站在自己的姐姐面前。
他好似想对这个姐姐说什么,但只翕动着嘴唇,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林孝珏抬手将他轻轻揽入怀里,拍着他的背道:“云锦,你是不是很难过?可我已经不知道难过了。”
周云锦个子到姐姐耳际,听了姐姐的话,头伏在姐姐肩头顿时大放悲声。
“姐,我没有见过爹,也没有见过娘,我真的很难过,娘是不是真的被那个老夫人谋害了?”
林孝珏本也是泪窝浅的人,听他一声姐姐,就想起自己的弟弟来,他们的模样好似都模糊了,又好似就像周云锦这般。
到周家被抄家弟弟们被砍头,她都再没见过弟弟们。
她真的很想念他们,
林孝珏泪如雨注,将周云锦抱得紧紧的。
“有些事你还小,姐姐替你操心就行,你要难过就哭出来吧。”
周云锦更止不住了。
陵南和周四在一旁伺候着呢,见姐弟二人抱负痛哭,声音悲切的让人心头发酸,二人不由自主的也抱在一起哭起来。
这四个人哭了不知是什么时辰。
直到都哭不动了,林孝珏让陵南把周云锦送回去。
他们一走,她站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光景,目光怅然若失。
周四揉着眼睛道:“小姐,您累了就去歇一歇吧。”
林孝珏道:“我真的累了,像元气大伤一样,那么多琐事,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可这一哭,又感觉舒服了很多,让我站在这里思考一下吧。”
周四道:“人为什么要这么累?”
林孝珏侧头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又转过头去,窗外的黑色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要将夜空下的一切都吸进去。
她道:“上天让你觉得累的同时,也会附赠你很多别人抵达不到的成就,只要冲破这个累,你就会越来越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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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宅子里,哭声也不比周家的小。
少施氏被打的皮开肉绽,人得用人参吊着才能喘口气。
这次的官司,林世泽也是极力反对的,但根本拗不过母亲的固执,当然他也知道是妻子煽风点火的缘故,所以见到少施氏的伤势是又解恨又糟心。
待少施名医医治走后,他对少施氏扔下一句话:“我让你不要惹她你不听,迟早要害的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就走了。
少施氏挨了打本来没面子又难过,林世泽还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这心中的冷意,就像杂草一般蔓延到四肢百骸,大叫一声:“我这辈子,遇人不淑啊!”就晕了过去。
丫鬟下人们如何救治她且不提。
林世泽出了少施氏的房门又得去正院照应自己的母亲。
林老夫人虽然伤势没有,但精神状态比少施氏还不如。
她躺在床上,白头胡乱的堆积在枕头旁,衬着满脸的褶子,越发苍老骇人了。
见儿子来,她张扬着手臂叫他,口中断断续续的发着呜鸣声。
林世泽见她如此,心中说不酸楚是不可能的,但不解的疑惑在心底萦绕,使他的心疼之意减去了很多。
他将老夫人的手臂放回到她的胸口,咬着后牙槽冷着脸问道;“母亲真的谋杀了宝儿。”
周老夫人听见最后两个字,浑浊如鱼目的老眼突然瞪大,接着挥舞着双手在空中挣扎着什么。“不是我,不是我,你们别过来。”
在一旁伺候的老嬷嬷忙俯下身子按住她,知道她不再乱喊,痛苦的闭上眼,才抬起头脸看着林世泽,她眼带泪痕语带责问:“二老爷不应该是先关心一下老夫人的身体吗?您一过来就质问一些老夫人没做过的事,老奴我虽是下人,都看不过去。”
林世泽冷笑道:“我还忘了您了,您自打我记事起就呆在娘亲身边,她做过什么事,您是最明白的,现在她身体不好说不清楚,您总该知道宝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老嬷嬷听了眼神一慌,但一闪即逝,林世泽没有看到。
她声音很镇定的道:“老夫人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林世泽突然大吼了一声:“你撒谎。”拳头捏的咯咯响:“宝儿性格坚韧,我一直在怀疑她为何会想不开,还以为他是真的接受不了离开我的事实,可当时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她那么爱孝珏,肚子里有着孩子又怎么会自戕?”
“二老爷是听了小姐在堂上的一面之词。”老嬷嬷目光不敢直视林世泽。
林世泽苦笑道:“娘第一次见孝珏的时候吓到晕过去,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老嬷嬷被林世泽咄咄逼询,自然她经历过大风大浪还不至于立马俯首认罪,但也紧张的后背冒汗。
这时老太太突然嗳了一声,接着嗓子里就像住了一只非常狂躁的蛤蟆,咕噜噜发出奇怪但听来就很痛苦的声音。
老嬷嬷一急:“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她喊着林世泽:“二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林世泽也慌了神,他现在不能死娘啊,忙喊来下人,让人去请方老大夫。
方老大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到,这时候林老夫人已经昏迷过去,但噩梦中大张嘴,显然是需要大口呼气才能不让自己憋死。
方老先生诊过脉之后道:“老夫人年事已高,体内积痰难化,恐有中风之照。”
老嬷嬷震惊的看着方老大夫,她们家老夫人一直是干净利落的人,如果中风躺在床上岂不是要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活着,这样老夫人就算醒了也难以接受。
她忙道:“先生没有拯救之法吗?”
方老摇摇头:“我只能开一些祛湿的药,但恐解不了老夫人多年堆积之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病不是一天得的。”
老嬷嬷听完之后自是痛苦不已。
林世泽问道:“那我娘还有多少时日?”
方老捋了捋胡子道:“老夫人胃气还很好,不是死脉,至于能活多久,那老夫就不好判断了,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但如果老夫人想不开,兴许五六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他又道:“我有一位至交好友,他的医术比我医术高明许多,可惜他这几日到城外治病去了,等他回来,我推荐给大人,兴许能帮老夫人一二。”
林世泽只要知道老太太不会马上死就行了,剩下的好好养着就是,他道:“方老已是我见过医术最好之人,家母这就是老人病,想来人老了都会如此,能麻烦方老我已经十分抱歉了,往后我会好好侍奉母亲,让她少遭一份罪。”
方老一听就知道林世泽没看上他的朋友,他心想正好周小姐不喜欢这林家,刘老又十分欣赏周小姐,那就不要麻烦刘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能让周小姐舒心。
想及此,他便不再力荐了。
方老给老夫人开了方子走了,林世泽让下人拿去买药,这期间林老太太还没有醒,但林世泽也没等她守她。
他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回书房的路上漆黑不见五指,贴身的管事提着灯笼追上来,叫了一声老爷。
林世泽嗯声不知从哪里发出,管事的听过之后又感觉他仿佛没答应过,那声音飘飘的,他知道老爷心中难受,但有些事不得不提醒。
他道:“老爷,小姐跟家里闹成这般,好像请她回来给老夫人医治是不可能了。”
林世泽也想过找林孝珏回来给老太太看病,但根本无法开口的事,不如不去想。
他没置可否,一直往前走。
管事也激灵,知道老爷不爱说老太太的病,就道:“还有一件事,小姐会不会在朝堂之上难为老爷?”
林孝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他心中她不可能那么做,停下脚步思索一下,然后道:“如果想对付我,她应该早就下手了吧?她心里还是有我这个爹的。”
又道“长皇孙个性仁义,我与他相处多时,他对我很是敬重,就算有人要难为我,我去求求他,他定然能护下我。”
“可他论起来是小姐的侄子啊,小姐早前不跟老爷计较,这一次夫人是将小姐往牢狱里赶,小姐还不记仇吗?”
是啊,当初这份差事,说不定都是林孝珏让人在长皇孙面前美言的,如果她真的翻了脸,林世泽始终以为林孝珏不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但有时候又会对那个女儿没信心,周氏的死因她都当众说出来了,万一周家人生气让她整治自己呢?
林世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稳妥,道:“我得找机会跟她说说话,她到底要什么?”
薛世攀的书房,心腹给主子奉了茶,磨了墨,见看书的主子嘴角一直笑吟吟的,忍不住问:“少爷您今天心情很好啊。”
薛世攀看一眼多话下人,但这一次没有责怪他,而是难得和气的点头:“因为今日陈博彦来打扰我,让我更确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那陈公子是什么人?”
“他就是个恶心的人,怕考不过我,所以三天两头来搅我思绪,上次说是瘟疫,这次说那人打官司要用我。”
心腹一向是帮他收集情报的,还是知道那个人是谁的,他低声道:“可小姐真的打官司了啊。”
薛世攀笑道:“这我你不是早跟我说过,我知道的。”低下头看着书上规矩的字,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她的手段就能赢,根本不需要我出马,陈博彦就是想耽误我的功夫,打扰我读书。”
心腹听了抿了抿唇:“那陈公子的心肠可是太歹毒了。”
薛世攀无声的点点头,所以活该他天天说不高兴。
心腹又道:“对了,听老爷那边传来的小道消息,朝堂上吏部侍郎韩大人真的说了京城要行瘟疫,会不会陈公子早些知道了,没有骗咱们啊。”
薛世攀冷冷一哼,接着呵呵笑道:“说你读书少,就是脑子不灵光,这瘟疫之时,怎可预测?你以为这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那都是骗人的,更何况这么多人传颂的消息,那一定不是真的,就是有人早造谣。”
“可他们造谣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呢?尤其是韩大人,难道他不怕在圣上面前造谣,圣上砍了他的头吗?”
这么说起来事情还真的挺匪夷所思的。
薛世攀眉心也凝,接着慢慢舒展,脸露笑意:“或许他是被人骗了,也或许……他另有目的。”
“……”心腹见主子高深莫测的样子,可他并没有听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啊。(未完待续。)
069 药材销售一空
陵南的一句话,吓的秦妈妈一激灵,暗骂自己多嘴,又怕林孝珏当即抬高药价,急道:“小姐,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价格,您做买卖要诚信,要不是我告诉你这些,你还不知道外面的价格呢,您可不能坐地起价啊。”
林孝珏道:“我不是那不诚信之人,但瘟疫之病,也因人体体质不同,得病之因不同,救治之法就不同,这八味药不可能将瘟疫消灭的。”
秦妈妈听她保证不会改价格,又欢欢喜喜起来:“小姐说的我听不懂,反正别人都这么说,您这有,就给我包起来吧。”
不管有没有用,反正别人都买,自己也得买,这就是跟风。
林孝珏知道再给她多讲无异,让伙计给她包药。
几个人合力包了三十七付药,堆了一柜台,然后伙计对林孝珏禀告:“小姐,咱们铺子里这八位药材都卖光了。”
林孝珏听了点点头,然后抱歉的对秦妈妈道:“只有这么多了,您让人拿回去吧。”
秦妈妈心有不甘道:“小姐真的没有了吗?”
陵南见她脸上写满不信,好像她们家小姐就喜欢欺骗人一样,目露凶光道:“哪家药馆能一天卖出三百斤药材还不断供?我们药馆开门做生意的,扣着药材不卖干什么,岂能骗你?”
秦妈妈被她说了也不恼,心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心疼,等着奇货可居啊,不过三十七付药材已经买下,也不差那十三付了。
再不计较,转过身走向门口,掀开帘子朝门外一喊:“过来把药材抬回去。”
两家对门二居,她这一嗓子,那边立即有人回应:“好嘞。”
陵南见如此十分不满,在林孝珏后面小声嘀咕:“这些个窑姐,当咱们医馆是他们卧房呢,早不带人来,这时候来喊,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咱们医馆了。”
就算是买卖人家也不爱跟烟花女子打交道啊,名声不好。
林孝珏回身拍拍陵南的肩膀,没责怪她出言不逊,转着话题道:“去写个牌子,立在门口,说这几位药没货了,免得有人白跑一趟。”
陵南哎了一声,赶紧去了,因为这是正事。
她一走,柜台后又只剩林孝珏和四皇子。
四皇子低头凑在林孝珏耳边道:“是不是外面有人在抬高药价,故意在炒这一味药的价格?”
林孝珏心道,不愧是朱高燧,对这种事总是知微见著。
“这还只是刚开始,等真有人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可能被炒起来,你是皇子,应该为百姓做点实事了。”
四皇子勾起嘴角道:“你这时候道想起我了,怎么不去找你的兰君垣帮忙?”
林孝珏抬头用眼睛斜睨着他:“你要是不愿意,我有得是方法,这事情干好了,功绩是你的。”
四皇子闹了个没趣,冷哼一声。
林孝珏继续道:“而且,君垣他不在其位,所以不谋其政,若是你们换一换,他能做的比你好多了。”
四皇子原本以为这件事都翻篇了,没想到她又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恼凶成怒,恨意上脸:“你们走着瞧。”
林孝珏挑衅的动动眉毛,那意思就像在无所谓的摊手,充满了不在意。
四皇子威胁她不成,更闹了一肚子气。
二人再次僵了气氛,这时门外急急走进来一个人。
陵南拎着牌子往外走,也没抬头,就听见风声,知道是人,随意说了一句:“今天药材卖完了。”一抬头见那人朝她拱手:“三姑娘。”
“是曹管事啊,您怎么这么急?”
林孝珏和四皇子也同时抬起头来,四皇子低声问道:“这个又是你的人?”
林孝珏没回答他,直接问曹管事:“是祖父出事了吗?”
四皇子诧异的看着林孝珏:“你祖父不是去世已久吗?怎么回事?”
曹管事朝二人一礼,然后看着林孝珏:“老爷被官府的抓走了,说是妖言惑众,现在周公子和刘老他们,都急的不行了。”
林孝珏道:“我知道了,韩大人昨日就进了牢狱,今日才来抓祖父,刑部这些人,办事效率真是太低了,白吃了那么多饭。”
一直想参与进去,却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四皇子攥住林孝珏的手腕:“我在跟你说话呢,哪个你祖父?”语气非常不好的打断了主仆二人的对话。
林孝珏突然抓起他的衣领:“你要知道干什么?你要害死他吗?你杀他一次还不够,还要第二次灭他满门吗?”
四皇子见她目光深邃痛苦,不似平时的凌厉逼人或者冷冷淡淡,吓得头往后仰:“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陵南急道:“不好了,小姐又癔症了。”
抢到柜台里去抱住林孝珏。
林孝珏心中的恨意上的快,压制的也快,眸子渐渐恢复清冷,放开自己的手,对四皇子道:“咱们合作,但事情不涉及**,否则的话,不知我下次控制不控制的住。”
四皇子呆呆的看着她,心中倏然一寒,方才她的目光分明在告诉他,她对他恨之入骨。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但见识过那种目光,再也不敢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油然而生,就喃喃道:“我知道了,不问你这些事便是。”
屋里的下人听了忙低下头,这位地位非凡的公子在跟她们家小姐认错诶,万一听到了被灭口怎么办?
林孝珏慢慢放松下肩膀,心道,这一世的朱高燧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转念一想,不在其位,他或许还是好的,一旦他登上大宝,前世的惨剧就会重演,人不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还是不能信任他。
她想着就把曹管事叫到里屋小诊室中,她这一转身,没看见四皇子看着她的背影,用那种愤慨却又无能为力的目光
当二人将门关严,林孝珏道:“祖父被抓这件事我已经早就预料到了,现在他们被打压的越狠,日后得到的就会更多,这事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所以咱们不用慌张。”
曹管事不知他们的全部都有谁,但其中一个是周若山。
“那刘老和周公子那边用告诉他们吗?”
林孝珏摆摆手:“不要告诉他们,要让他们知道,尤其是父亲和祖父二人,平步青云伴随着的可能是灭门之祸,别以为当高官是那么好的事,尤其是术士,但凡术士当官,没有不被帝王猜忌的,好下场的更是翎毛麟角,做个牢,只是小教训。”
曹管事听自家小姐是又怒又心疼的语气说的,分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心中一凛,他也有理想啊,他当初也是赌了一把才跟着小姐出来的,现在比在林家强太多,手下有人有物,管着一大滩事,都是要紧事,赏钱也拿得多。
可是一回想,如果当初他遇人不淑,就这么被少施氏打死了呢?
可见富贵险中求,真的只能凭借一时冲动,若是细想起来,可能就不会冒险了。
林孝珏故意让周若山陷入困境,是想给周若山一个教训,没想到这却引起曹管事对人生的诸多感慨。
总之她是要给人以警戒吧,有人能思考就算是好事,当歪打正着了吧。
跟曹管事从小屋子里出来,林孝珏见其他人都在忙着,四皇子也没走,不过没在柜台后了,而是到窗下的椅子上坐着,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林孝珏刚要走过去,就听陵南问她:“小姐,咱们还卖不卖了?”
什么?
卖什么?(未完待续。)
071 传单
就像庄氏所说的,有本事的人家能备下药材,没本事的人就只得干着急,其实这句话应该这么说,行动快的,有点人脉的人都在购到了高价药,但那些先前根本没想过药材价格会长的那么离谱的人家,这时候再想买药,根本就找不到买路了。
因为药铺药价高的离谱,多了买不起,只买一点两点的,也不解穷啊。
韩刚之妻韩夫人听说庄氏从林孝珏那里淘到十斤药材,晚上都韩大人回来的时候也道:“要不咱们也找小姐买点药材吧,家里这么多人,备着点心里踏实。”
韩大人没做决定,而是让人把韩东宝叫来。
他问韩东宝:“你跟周小姐走的近,可只得她给王府或者别的好友送过药材?”
韩东宝懵懂的摇着头:“那怎么会呢?小姐若是给别人送药材,怎么会忘了我,忘了怎么家?我们可都是好哥们。”
韩夫人看着这爷俩欲言又止。
韩大人这时笑着看向夫人:“难道夫人不信任小姐的人品,认为她会给别人送药,而单单不给我们家吗?要知道小姐跟咱们这些人,可一直都是以诚相待的,什么事情都没落下过。”
韩夫人点头:“这到是,小姐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韩大人道:“那你还买什么药材呢?先不说瘟疫来不来,如果这药材真的有用,我想小姐宁可不做生意,也会先把药材派给这些亲朋好友,这是她的处世之道,可她没有这么做,说明这些药材根本对瘟疫无用。”
韩东宝不住的点头:“娘,这次您就信爹一回吧,现在外面药材价格这么高,就是因为大家你买我也买,不认真分析,到底有没有效。”
韩大人看着儿子笑出声来:“我儿成矣,我儿成矣!”
韩东宝以前总被父亲骂,难得被父亲夸奖一次,羞得满脸通红,韩夫人看着自己的相公和儿子父慈子敬,心中一软,也忘了方才的焦急,道:“你们爷俩都这么说,那我还能说什么,反正要是真有瘟疫,咱们还有小姐这个神医在呢,比别人还是方便得多。”
父子二人同时点头,韩东宝道:“看来跟大夫当朋友,也有好处啊,起码身体好。”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
他拍完,一家人小出声。
这时管家敲门二人,递上一沓纸:“老爷夫人,这是周府的人送来的。”
正说着林孝珏若是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会先想到亲朋好友,这周府就送东西来了。
韩大人捡了一张纸端起来读,是朗朗上口的儿歌,都是一些让人爱干净的口诀,就最后一句很特别,头疼发热不要惊,东华大街找人医。
韩家人:“……”
韩东宝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韩夫人道:“不是说东华大街在重建,没有人了吗?”
韩大人低头一想,抬起头来警告家人:“就按照这上面说的,没事不要出门,有必要时用酒或陈醋热气熏屋,人畜粪便都及时清理,也别光管院里,前后左右的街道要是有不干净的地方,都打扫了,小姐虽然没说明白,但你看这上面的意思,就是让大家保持清洁卫生,这让我想起以前在南方经历过的疫情,就是因为到处都不干净,什么都没人清理,最后疫情越扩越大,人都死了。”
管家忙不迭的答应:“老奴这就去安排,有一事老奴不明,是不是要买一些醋酒啊?小姐这么一传,醋跟酒不能涨价吗?”
韩家三口人都愣了,等回过神来,韩夫人忙命官家:“小姐提起来说,就是怕涨价了咱们买不到,快多备些来。”
管家急忙就出去了。
韩大人看着管家匆忙的背影眉心一蹙,这可怎么办啊?只要稍微提到能解瘟疫的东西,好像就要涨价,长此以往,百姓的日子怎么过?京城是不是要乱了?
京城是不是要乱了?
城里的人们现在心里想、说话讨论的都是关于瘟疫这件事。
甚至有人家已经将家眷往城外迁,可能是投靠离京城比较远的亲戚去了,就是为了躲避人们传说中的瘟疫。
早朝之上,皇上再次雷霆震怒,因为谣言没有控制住,他要将兵部侍郎打入大牢。
方景隆再次求情,并拿出一张传单呈给皇上看:“皇上,现在城里到处飘的都是这个东西,臣敢断言,那些造谣说有瘟疫的人,就是这个发传单的人,应该把这个人找出来就地正法,才可以以正视听。”
皇上接过来一看,是一些医家惯用的儿歌体,说的是预防瘟疫的一些措施。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太医院写出这个东西来,他可能会赞赏这个人非常有智慧,给大家普及救助知识,让大家如何避开疫情。
这是栋梁之才。
但现在算什么,他的通知下四方安定,国泰民安,哪里来的瘟疫?这是造谣。
是在诋毁他的政绩。
皇上道:“东华大街的什么人?发这个单子的人在东华大街吗?”
方君候一见这首儿歌就猜出是出自林孝珏之手,因为东华大街他们现在是两分天下,他们那一边没人会去宣传东华大街的事。
那么要在这里行医的,只可能是林孝珏。
所以他就让父亲一定要将这件事牵扯到林孝珏头上。
皇上问完,下面却没人说话,因为除了方景隆几个人之外,没人知道东华大街的事。
都以为是工部要重建那条街。
方景隆也不能直接说出林孝珏,因为那街上的事,他们也有一份,不能自己暴露。
皇上见没人回答,喊着郑齐鹏的名字:“东华大街都有哪些铺子,可有医馆?是谁开的?”
郑齐鹏虽然得了方景隆的授意,但他也不敢直接出卖林孝珏,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就道:“东华大街好像被人把铺子都盘下来了,因为走过两次水,现在铺子在重建,还不知道是谁买的,兴许户部那边有户头可查。”
皇上将目光看向户部管户头的韩侍郎。
韩侍郎一听就知道是有人要把林孝珏拎出来。
他道:“铺子是有人来过户,但没有一家是医馆。”
因为儿歌上面说的明白,是有症状了就去东华大街找大夫,但那么多店铺之中却没有一家医馆,那找谁去?
皇上将单子往殿下愤力一扔,被是因为气急,可那纸张单薄就算再大的力推着也只能是在空中浮了浮,然后飘飘然落在地上。
像是打在棉花上,多大的力道都被卸去了。
皇上就感觉全世界的东西都在跟他作对。
骂着殿下群臣道:“查个人都查不到,要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群臣纷纷跪下:“圣上息怒。”
皇上更怒了:“除了会说息怒,你们还能干些什么?饭桶,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方景隆给皇上磕着头,心道,如此下去要如何引出林孝珏?
又想起儿子的话“不必指名道姓,先让皇上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皇上自然要追查,到时候跟东厂的特务打个招呼就行了,直接就抓人,先献给皇上,之后的罪名,就怎么说怎么有理。”
他细细琢磨,看着情形是不能直接把矛头转向林孝珏,还是让锦衣卫或者东厂查出来更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还能杀人。
方景隆正想着儿子果真聪明绝顶,就听一个正直的声音在他背后道:“皇上,臣有话要说,这给传单从前日开始出现,之前城里是人心不安,大家抢着购买板蓝根,金银花等药材,那些药材已经被无良商贩抬到高价。”
说到这时候,方景隆感觉那声音的主人故意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方景隆心头一颤。
不过那人接下来没有说他什么,而是道:“可自从这个单子出现后,买药材的人少了,人们开始打扫屋舍,有勤快的甚至开始打扫,不再是向之前那样做无头苍蝇,只知道买药,现在他们在做实际的事情啊。”
“再者说,为什么不可以是一位善良的医者,看见百信惶恐不安,所以印制的这些东西来使百姓安心,为什么方大人就一口咬定,这位大夫是传播者呢?他分明做的事灭火的事,是好事,要臣说,说不定是那些抬高药价的人干的,查查京城的大药房,兴许能搜到造谣的人。”
说这些话的不是别人,在他身后跪着的人也不是别人,只能是吏部尚书韩刚。
方景隆回头看向他:“韩大人,当时梁宇强说有瘟疫的时候,你礼部就多偏袒与他,是不是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韩大人不去看他,而是对皇上磕头:“臣只是就事论事。”
方景隆回过头去朝皇上一拱手:“圣上,听说瘟疫百姓会去买药材这再正常不过,买的人多价格涨了也是谁都难以控制的,可不能就此就说谣言是买药材的散播的,这传单虽然看似让一些百姓稳定下来,但能说谣言不是发传单的人散播的吗?指不定他们就是为了制造恐慌,然后以救世主的姿态站出来,让万民敬仰。”
没等韩大人说话,陈国公道:“也只有方大人的心胸,能想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跟方景隆刚好并列跪着,方景隆侧头双目喷火的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只有有这种想法的人,才能猜出别人又这样的想法,反正我是想不出来。”
“你的意思我经常心怀不轨了?”方景隆恨不得去打他一拳,陈国公还没出声。
皇上突然一吼:“都给朕闭嘴,用到你们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说没用的一个顶十个,都查,无论是药店抬高药价着,还是发放传单者,统统给朕带回来,朕要亲自审个明白。”
方景隆听了心中一喜,药房的人抓了他也不怕,京城药房那么多,随便找几个替死鬼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至于发宣传者,就算不是林孝珏,他也可以跟东厂的特务说是林孝珏。
更不怕皇上不派东厂的人去抓人,东厂跟锦衣卫有着同样的权利,就是随时随地,只要你有嫌疑,就可以抓你。
如果这件事真的如他所愿,可能林孝珏没等见到皇上就会被东厂的人给折磨死。
好在她早有对策。
正当皇上做了决定,要派人去抓人的时候,殿外传来两个通报,一个是四皇子求见,一个是大皇子殿的文官管事求见。
平时上朝,两个皇子都是不参与的,尤其是大皇子,他身有残疾,行动不便。
这个时候两边皇子一起来,是来做什么呢?
群臣的都跪在地上扭着脖子,看向身后的殿外。(未完待续。)
072 转机
大皇子和四皇子两边来到殿前不为别的,同时揽下了发传单这件事。
皇上龙颜大怒,虽两个儿子说的理由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好,但没有一个人跟他商量过,而且他最忌讳的事就是别人说他无德,两个儿子的行为,就是在向天下人诉说,会有瘟疫,他是个无德的君主。
大皇子是派人过来的,皇上当场就让人将那个人拖下去打入刑部牢狱,轮到处置四皇子的时候,虽然愤怒的声音没有那么大了,但也没留什么情面,也要把四皇子关到牢里。
方景隆没想过这件事是外甥起的头啊,但在大殿之上,又不能马上问清楚,想着先把人保下来再说吧。
于是给四皇子求着情:“皇上,殿下一定是受人蛊惑才这么做的,您让他说出幕后的主使。”
皇上平复一下呼吸,厉声问着跪着的儿子:“到底有没有人指使你?”
操纵皇子,使得人心不安,如果四皇子这个时候把林孝珏供出来,想林孝珏的下场一定非常惨烈,不过他此刻还很仗义,将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父皇,儿臣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没有人在指使我,因为我认为,这不是玄学,也不是未卜先知,跟功德老天也没有关系,这就是自然现象,是算出来的,不是算命,是计算。”
方景隆听得心急如焚,这孩子怎么脑筋不转弯了呢?皇上根本就不信会有瘟疫,就算你说出大天来,他也不信,除非真的死几个人给他看。
皇上目光冰冷的看着四皇子:“你的意思,是一定会有瘟疫了?”
四皇子眉心有些犹豫,下一刻一咬牙,斩钉截铁道:“一定会有。”
啪的一声,皇上大手一拍扶手,声音十分响亮,他居高临下的指着四皇子:“如果没有,朕就斩了你。”
都说虎毒不食子,也许皇上是一时气愤才说出这样的话,但可见也是气到不行了。
百官连连求情:“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四皇子却还凛然道:“若是没有,孩儿任凭父皇处置。”
“好,朕真是生了好儿子,拖下去。”
皇上怒极反笑,广袖一挥,就要把四皇子打入天牢。
方景隆急的恨不得去抱住四皇子,替他跟皇上求情。
正当两边侍卫向四皇子走来的时候,通政司太监送来急奏,离京城不远,居庸关以南的一个叫做土城的地方,发生了瘟疫。
当地的守官写这份奏折的时候,已经死了十五个人,那么土城距离京城骑快马应该是一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个数字,到现在,还在增加。
“真的有瘟疫?!”
“真的死了人?!”
这是群臣听到急奏之后的第一反应,接着就是在心中确认,一定是真的。
因为那个写奏折的守官不可能有胆子跟皇上开这样的玩笑,除非他一家老小都活腻味了。
方景隆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先是兴奋的看了四皇子一眼,带着绝处逢生的笑容,然后跟皇上一礼:“圣上,真的有瘟疫。”
皇上脸色一黑,怎么听他很高兴的样子。
能不高兴吗?要是没有瘟疫,那四皇子岂不是要被斩了?
四皇子心道,周清野可真是料事如神,更加确定,一定要把这个女人弄到手。
他焦急的对皇上道:“父皇,您看,这不是玄学,也不是什么天谴,这不是人可以预算的吗?有人算出来了,这是自然现象,请您下旨抗瘟吧。”
韩刚听的心头一动,皇上不是昏君,他不是不想抗瘟,但半年前江西发大水,现在京城要闹瘟疫,那有些人一想,这不就是因为当皇帝的失德吗?
他是忌讳这个,所以才不让人说瘟疫这件事。
但四皇子的话就非常有技巧,他说瘟疫是可以预算的,本来是老天的旨意,现在人是可以预算的,那说明什么?
人能胜天,那老天的意见还重要吗?
老天说皇上失德,还可信吗?
他哪里知道,这些话是林孝珏让四皇子说的,因为能算出老天的人不是别人,是她,以后的善后也是她。
韩大人想及此,就接着四皇子的话道:“圣上,如今真的有瘟疫,是不是把梁大人和周先生从牢狱里放出来,看他们有什么对策,咱们也能未雨绸缪,多做预防,毕竟这瘟疫还没进到城里。”
方景隆听了一怔,对了,光顾着瘟疫来了四皇子脱了身,忘了梁宇强也可能脱身。
方景隆忙道:“圣上,为今之计,应该先将城门关闭,土城在京城以北,再往北走就是居庸关,瘟疫盛行,那些百姓一定会南迁入城,会给城里带来灾难。”
众人听了都是满脸惊讶。
有人同时点头称是。
陈国公愤恨道:“圣上,方大人真是其心可诛,如果不让那些人进城来,他们岂不是都得死在城外,他们也是圣上的百姓啊。”
方景隆冷声道:“风大人,别以为就你一个人有慈悲之心,可那些人一旦入城,就会把疫情带到城里,这还不算,他们到时候无所事事,还会打家劫舍,你让城里的百姓怎么活?”
还有城里的官员呢?大家可都在城里,许多官员附和方景隆的话。
韩刚道:“可以设置营救点,让他们先度过这一关。”
“那营救点谁来管理?是不是要兵部出人,是不是要出钱?去哪里调集那么多人手,江西水灾的时候,国库调集了八百万旦粮食,现在库里还空着呢。还有,那些人能收留的过来吗?”
瘟疫还没呈蔓延之势,这些大臣不想眼前的对策,却先算计起收不收留难民来了。
皇上怒吼一声:“统统闭嘴。”
大殿上下顿时针落可闻。
皇上沉着脸叫来太医院左判:“派人先去看一看土城的情况,看是否可以医治,需要什么药材,合剂局即刻备药。”
有瘟疫,药材才是关键,皇上的第一步,还是明智的。
太医院左丞领命。
皇上又看向殿下跪着的儿子,眯眼道:“朱高燧听旨。”
四皇子心中一喜,这是父皇要重用他的前奏啊,他拱手道:“儿臣在。”
“既然你有先见之明,那么抗瘟之事就命你为钦差大臣,六部官员随你差遣,朝廷上下任你调配,只要你能护住百姓的性命,你就是京城百姓的英雄。”
四皇子听完之后胸中好像有一股什么东西流过,让他浑身颤抖,他磕头领命:“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守护一方百姓。”(未完待续。)
073 第一步
一退朝,方景隆就开始四下里寻找四皇子的踪迹,可哪里还有人。
左判大人却找到了他,二人见互使眼色,到了二人习惯密谋问题的回廊处。
左判道:“大人,自从四皇子那传单发出来,咱们的药材买的就缓了,他怎么跟大人作对啊。”
这也是方景隆要找四皇子谈的地方。
他转念一想道:“你没看见吗?真的瘟疫来了,咱们那八样药材也买不多久,可殿下这么做不仅取得了皇上的信任,还将权利揽了过来,否则今日皇上就会放出梁宇强,现在有四皇子坐镇,他梁宇强就别想抢功劳了。”
左判笑道:“还是殿下高明,现在殿下是钦差大臣,那大人您想怎么做,就可以随心所欲了。”连连点头:“这个法子高,实在是高。”
方景隆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外甥出此一招,虽打乱了他的布局,但总算权利是倾向于他这一边的。
他道:“看见传单上写什么了吗?接下来不是卖药,是卖酒和醋。”
左判大人眼睛闪着光:“全听大人的。”
这两个人想从四皇子身上讨好处,先不说他们不跟四皇子打招呼就要胡作非为会不会成功,说方景隆到处找的四皇子,他离了大殿去哪了呢?
因为被自己老子重用,这事干好了很有可能就会被立为太子,所以这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
这么高兴的事,四皇子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林孝珏,所以他道东华大街找林孝珏来了。
此时的东华大街有十八家店铺装潢一新,门口匾额从东到西,然后龙摆尾又从西倒东,分别挂着第一家店……一直到第十七家店,南边街道有一家叫做飨悦楼的食肆没有换名字,还有居北的一家雅熏的香料铺子,但匾额也是都是新的。
四皇子知道,这些都是林孝珏的店。
他带着七九进了飨悦楼,楼下有个相貌伶俐的小二迎接他:“您一定是朱公子了。”
四皇子点点头。
小二一抬胳膊:“我家小姐在二楼三号雅间。”
四皇子给七九使了个眼色,七九立刻停在原地,四皇子提裙上了二楼。
雅间里林孝珏坐在靠窗的位置支颐看着窗外,她表情看不出喜怒,就是很淡然的样子。
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给她上半身染成一层明亮的红色,说实话,她侧脸没有正脸好看,但此时在四皇子眼中却有一种温柔娴静的气质。
他心中一动,问道:“在看什么?”
林孝珏回过头来看他:“我在看很多人。”
四皇子眉心一蹙,他刚上来,街道上一个人没有啊。
林孝珏仿佛看出他的疑问,道:“接下来这里将昼夜不息,人满为患,我已经看到了有人被抬进抬出的情景了。”
抬着进来可以理解,可如果是抬着出去的,那说明这个人……
四皇子在她对面坐下,道:“土城那边已经有人死了,今天朝上飞来的急奏,父皇命我掌管此事,你愿意配合我吗?”
林孝珏斩钉截铁的道:“你一个人管不了,为何不让你父皇将梁大人放出来?”
听到这,四皇子下巴微扬,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今日我去找父皇说传单的事,你知道吗?大哥那边也派人去了,都是你布置的人吧?”
林孝珏道:“我跟你说过,就算你不帮我,我有的事办法躲过这一劫。”
四皇子点头:“很好,很好。你一面拉拢我,一面还有帮着大哥,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间于齐楚是没有好结果的?”
林孝珏呵呵一笑:“谁说我是间于齐楚?天下不被我所有,但皆可以被我所用,你们兄弟之间的事跟我无关,我现在要的,就是我的安全,只有我安全了,才会有更多的人安全,谁能帮我我都用,你懂吗?”
四皇子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你不是要帮大哥?毕竟他是你表哥。”
林孝珏微微点头:“自然心里还是帮着他的,但我小小女子,真的能成什么事吗?你四皇子要是真有本事,真具备贤良之德,你也不必想我帮着谁,你就对得起天下百姓,公与过自有朝堂上的百官评说,自有皇上认可,我的想法,实在是微不足道吧?”
四皇子听到最后笑了:“你说的有道理,那这次让我们合作愉快吧。”
林孝珏见他抬起手来,也笑着抬起手来,跟他击了一掌:“合作愉快。”
林孝珏和四皇子合作,人力物力,四皇子那边提供,林孝珏只管医治。
可林孝珏虽然医病拿手,但对这次疫病的起因所知无几,于是她做出一个决定,要先去土城看一下情况。
晚上她将她的想法告诉了周光祖,毕竟周光祖还是当家之人。
周光祖听后连连阻止:“这怎么行?有瘟疫的地方,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还往前凑?太医院那边说要派人去,到现在也有定论呢。”
林孝珏道:“可我不去,就会错失第一手的资料,这次土城之行,是一定要去的。”
周光祖见拗不过她,只能叹息一声:“你是女孩子啊。”
这句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不肖再说。
林孝珏的土城之行是一定了,周光祖见阻止不了,就说起他关心的另外一件事。
“梁宇强大人前面跟皇上谏言说要行瘟疫,让朝廷早做打算,这件事是不是你先告知他的?”
周若山跟梁宇强说的,但也是林孝珏促成的。
她点点头:“是我。”
周光祖表情变得焦急:“可梁大人现在被皇上关在牢房里,瘟疫之事似乎都坐实了,他还没被放出来,这件事是你告诉他的,咱们就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我虽没跟梁大人共事过,但我听说过他的所做作为,是个正直的官员。”
原本林孝珏也以为梁宇强和周若山逸风马上就会被放出来,可没想到皇上这么忌讳天机这种事。
她对周光祖保证:“等我从土城回来,梁大人就可以出来了。”
周光祖见她说的信心十足,只能相信的点头,不然他也没什么人脉可以让皇上放人啊。(未完待续。)
074 涉险
第二日一早,林孝珏将几个比较亲密的从属关系叫到前厅集合,包括钱勇兄弟四个,大胡子,周二,曹管事。
人都到齐了,她开门见山道:“大家也该听说了,土城有了瘟疫,有人死了,我准备去看一看,所以准备带两个人。”她伸出两根手指:“真的是两个。”
钱勇道:“让老六跟老二去,我得照看东华大街,再生还要管着医馆,曹管事也胡子兄也有要忙的,先抽调他们两个吧。”
赵庭芳和王一生异口同声道:“小姐,我们去。”
林孝珏笑着摇头:“我话还没说完呢,在决定谁去之前,我想跟大家说一件事。”
见其他人都凝神等着她。
林孝珏接着道:“你们知道瘟疫中,最容易死去的人是什么人吗?”
几个人蹙眉不敢回答,只有王再生道;“当然是那些老弱病残。”
林孝珏又摇摇头:“王家哥哥可错了,在瘟疫中,死的最多的,是那些跟瘟疫扛着的人,最容易死的就是大夫,因为大夫接触的病人最多,最容易传染。”
“啊?”兄弟几个发出担忧的呼气声,曹管事道:“那小姐不是很危险。”
这次林孝珏点了点头。
她继续道:“不过我是大夫,这个躲不过去,我总要面对这些病人,可你们就不同了,这次跟我去土城的,会很快接触那些病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传染,所以哥几个想好了,性命攸关,对外人我尚且不忍他们承受病痛,对你们我就更不希望看见你们生病了,所以如果没人想跟我去,我就自己搭车去。”
钱勇道:“这怎么成?难道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在家,让小姐一个人去犯险吗?”
“更何况小姐去哪里搭车,您一个女孩子家,路上没人保护,定然要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
林孝珏道:“这就是我还希望兄弟几个愿意跟我去的原因,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不跟大家说明,就带着大家涉险。”
王再生道:“小姐我去,在医馆帮忙这几天,我认识了不少药材,说不定能帮上忙呢,什么涉不涉险的,要是没有小姐,早就没有我王再生了,我的命就是小姐的。”
王一生忙拦住弟弟:“咱们家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你老实在家呆着,我去。”
王再生急了:“怎么大哥就不能传宗接代了?你是伤到哪里了吗?”
王一生:“……”
他满脸涨红的看着弟弟:“我哪也没受伤,你别乱猜。”
林孝珏和其他几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大家都说要随林孝珏去土城,虽然都知道很危险,但都不希望其他兄弟涉险,钱勇还道:“有小姐在,就算病了我也不怕,小姐总能救活我。”
林孝珏笑的有些勉强:“就怕它急了,有人的得了瘟疫来势凶猛,转眼间就没了,想用药都来不及,若是缓慢一点的,还尚且有救,终归是因人而异吧。”
王一生拍着胸膛道:“你们都别跟我挣了,老子在战场上是个逃兵,好在兰公子给咱们挽回面子的机会,这次老子可不逃了,你们都有事,我闲着我去。”
在战场上做逃兵,是因为知道战死了也很不值。
但这次不同,是为了更多人的性命。
赵庭芳大着嗓门道:“你们谁也别跟我抢,平时什么好事都让着你们,这是逞英雄的时候,你们谁也别跟我争。”他声如洪钟,墙皮子都快被他震下来了。
林孝珏看着大家争先恐后的样子心中有欣慰又不安。
她突然严肃这脸道:“大家再听我一句,这件事不管咱们是当了英雄还是没当英雄,都不会有人问津的,皇上不会嘉奖,百姓们也不一定记得我们,我们很有可能就默默无闻的死了,甚至一点忙都没帮上,这样你们也愿意跟我去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王一生哈哈笑道:“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哥几个谁在乎这些名利。”
林孝珏笑着点点头。
一直安静的周二这时在大家之后问了一句:“小姐,既没名也没利,兴许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您这么劝着我们,那我能问小姐一句吗?既然什么都得不到,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做无名英雄呢。”
钱勇一拍周二的肩膀:“我说二兄弟,咱们家小姐可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你说小姐为什么?”
其他人忙跟着点头。
林孝珏笑不能已。
钱勇蹙眉道:“小姐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林孝珏忍着笑意道:“我就是听你说我很善良,就想笑。”
众人:“……”
最后林孝珏平复了下心情,整理一下衣襟,然后抬起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寝食难安,可能因为我是个大夫吧,不想看着别人死。”
可能因为我是大夫吧,不想看见别人死。
没有什么令人振奋人心的理由。
没有什么冠冕堂皇为国为民的誓言。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一个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给病人看病。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到没有什么目的的理由,却让院内几个人心情不能平静了。
这分明就是大善良嘛。
王再生和赵庭芳这次也没有拍着胸脯保证什么,兄弟二人相顾一眼,然后赵庭芳道:“那我们还是要跟小姐去,因为我们也不需要什么美名封赏,我们跟小姐来京城,就是希望能保护小姐的安全,现在正是我们兄弟该做事的时候。”
众人听了都笑着点头。
林孝珏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为了她的安全做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他们本来都是战场上的英雄啊。
她笑的温柔莞尔:“好吧,那咱们就为着各自的本职工作,出发吧。”
林孝珏带着赵庭芳和王一生去了土城,为了方便做事,她还在四皇子那里要了一个腰牌,免得在土城做事受阻。
这腰牌是太医院的令牌,支使合剂局的人特别好用。(未完待续。)
075 土城
林孝珏三人是傍晚的时候到达土城的,不用进城,就知道瘟疫的事影响有多大了。
土城不是真的城池,只是一个小乡镇,所以没有城门,但在入镇的时候,三人就发现人们趁着黑也要往难走,都背着包袱行礼,没一个是要回镇上的。
林孝珏拦了一个相貌相对富态的妇女问道:“大嫂,怎么都往外走,大家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妇人抬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拦路,这满口的恶言也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她回指真理的方向:“小姐是来串门的?快回去吧,镇里闹瘟疫死了好几十人了,现在大家有外地亲戚的,都出去躲一躲,等过了这个劲再回来。”
林孝珏心道,这样流窜会为控制疫情带来很多麻烦的,她刚要对那妇人说往京城去吧,那人已经走了。
“小姐。”赵庭芳指着前方道:“咱们还进步进去了?”
林孝珏道:“当然要进了,不然不白来一趟,咱们先去合剂局找人带路,走访一下死人的人家,然后就连夜会京,京城里人更多,不能在这里恋战。”
赵王二人点着头。
于是三人就一路打听找到了镇里的合剂局、
外面的天还没黑透,但屋里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合剂局是个三间的小房子,正房里点着蜡烛。
林孝珏三人进了屋里,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四壁空无一物,靠西北角的地方摆了一张床,应该是供大夫休息用的,算是最好的家具了,跟京城里的衙门根本无法比。
屋内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靠南边的桌子前坐着,书写着什么。
那孩子应该是听见有人来了,提着笔回头看。
林孝珏见他看见自己身后那两个人的时候,肩膀明显抖了一下,显然是害怕。
于是她上前一步道:“小公子,我们是京城太医院来的,听闻这里有瘟疫死了人,局里的大人呢?”
那孩子还是怯懦的样子,但显然他见过外人,虽然害怕,但话还能说得清楚,他声音像猫崽子一样:“我爹跟京城里的太医去王二狗家了。”
林孝珏道:“那令尊是合剂局的大夫了?”
孩子摇着头:“不知道令尊是谁,这局里只有我爹一个人。”
三人:“……”
张廷芳心急这赶路,粗声粗气道:“那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一问,那孩子只缩着脖子看着他们,不说话了。
这下三人更着急了。
林孝珏想了想,上前一步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碎银子:“这里还有什么人吗?我想让他带我去找你爹。”
小孩摇头道:“跟你说了就我爹一个人。”
王再生道:“那你小子怎么在呢?”
小孩道:“小土豆昨天死了,我害怕一个人在家,这里有蜡烛,刚好看书。”
林孝珏道:“那小土豆是你的好友吗?”
小孩使劲的点点头,下一刻眼睛里好像有亮晶晶的东西:“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了,他被他爹扔到后山上去了。”
童言稚气,说出的话让人更不好受。
林孝珏话锋一转道:“我现在想去见你爹,那你能帮我找一个大人来嘛?”
小孩摇头:“我找不到,认识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爹本来也打算带我走的,但是京里来了当官的,就走不成了。”
三人心中同时想着,好在早来一步。
林孝珏无法,最后只能求这个孩子:“带我们去找你爹好不好?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两银子。”
孩子只看了银子一眼,然后就摇摇头:“我爹说了,不能拿别人的钱。”
林孝珏道:“那你爹有没有说,你帮助了别人,别人可以给你酬劳呢?这叫平等交易,等你有需求的时候,也应该对别人表示诚意,没要钱也得说声谢谢。”
王一生急道:“小姐你拿银子给小孩,还不如拿块糖呢,再说助人为乐,举手之劳,怎么换上钱了,您再把孩子教坏了。”
林孝珏无奈的看着王一生:“可我从来只揣钱,不放糖啊。”
对,小姐是个认钱的主。
赵王二人一下子就愁眉苦脸起来了,说不动一个孩子怎么办呢?等着合剂局的人回来吗?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那小孩这时将小手扣到林孝珏的手上,然后将银子攥在手里,跳下凳子:“我带你们去吧。”
“嘿。”王一生道:“你怎么又肯去了?”
孩子看着他道:“因为这位小姐比这位大爷明白事理得多,现在外面都死了人,我爹不让我出去,您光给糖,谁给您卖命?我还是比较喜欢银子。”
王再生:“……”
“这什么孩子啊?”
赵庭芳呵呵笑着拍拍王一生的肩膀:“你当都像咱们你小时候那么傻呢?这孩子读书的,看着就激灵。”
小孩听了赵庭芳的话,应该是当做夸奖了,带些得意的歪着头盯着林孝珏看:“你想先去看谁?我听我爹他们说话,要看十多家呢。”
林孝珏问道:“那这些人就你都熟悉吗?”
“当然,以前常去玩耍。”说到这,他眸子一暗:“赵叔叔也死了,我最喜欢去他家,他会讲故事给我们听呢。”
林孝珏好像无法招架这孩子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着生死离别。
她道:“你就在门口给我指一下路,剩下的我自己走,然后你乖乖呆在屋里不要乱走,等着你爹回来,然后你们就尽快离开这里,好不好?”
小孩点点头:“可走不走,还得我爹说了算。”
林孝珏拍拍他的小脑袋:“当然得听你爹的。”
那孩子给林孝珏三人指了路,林孝珏就让他回去了,虽然回去也不见得更安全,但起码她心里会好受一点。
于是主仆三人沿着那孩子指引的方向,直接去最后一家。
快到门口的时候,王再生问道:“小姐,咱们为什么要来最后一家啊,前面的不看了?”
林孝珏看着不远处矮矮趴趴的茅草房,道:“我要看看太医院来得是什么人。”
赵庭芳蹙眉不解:“咱们要跟他们一起吗?”
林孝珏道:“能来这里的,可能是被逼无奈,但也可能是出自自愿,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要是能多联合几个大夫,那能救治的人就会更多。”
赵庭芳和王再生同时点点头:“那些呆在京城里的太医,连情况都不愿意了解。应该也不会出面救人了。”
林孝珏心里想的正是这个意思。
所以接下来可能遇见的太医,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未完待续。)
076 看到了尸体
低矮的土坯房中传出讨论死人的声音,封门上的小窗还透出一点亮光。
可见太医院那些人现在真的到这一家了。
林孝珏三人在进门之前,都拿出林孝珏事先准备好的纱布捂住鼻口,林孝珏还递给二人两个姜片:“虽然你们见过死人,但里面的气味不一定好闻,含在嘴里,能好受一些。”
三人准备齐当,王再生先去推那没有关严的门:“京城来的大夫是不是在这?”
突然来人怕里面的人吓到,先出个声支会一声。
立即听见里面人防备的呵斥一声:“是谁?”
张庭芳守着敞开的门,林孝珏和王再生进到屋里。
等林孝珏二人进屋,屋里的烛光也迎过来过来:“是谁啊?”
林孝珏见是一个身形消瘦年近四十的男子在掌灯,男子袖子遮着口鼻,能见的肌肤脸色有些灰黑,双目很是疲惫的样子。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那孩子的爹爹。
林孝珏朝他微微颔首,然后拿出太医院的腰牌。
那男人马上转头对不远处模糊的人影道:“大人,是你们自己人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孝珏已经往前走了,因为她看见靠北墙的地上,挺着一个人,想来一定是尸体了。
王一生身后跟上。
可她还没等到地方,一个细高的身影就从尸体附近伸出一个胳膊来:“那是死人,你是什么人?”
林孝珏听着声音耳熟,抬起头一看,在她抬头的刹那,对方也愣住了。
掌灯的男人靠了过来,四周渐渐明亮,林孝珏终于看清了那个人,是少施名医。
他也是袖口掩着脸,正用灼灼目光看着他。
见到仇人林孝珏并没有过大的激动,而是微微颔首,还能示意。
少施名医见到她却异常兴奋:“你来了?”刚放下胳膊要跟她说话,可能是被刺鼻的酸腐气息冲到了,又赶紧掩饰住口鼻,目光焦虑道:“这里很危险,咱们出去说。”
林孝珏嘴里含着姜片,呜呜道:“我还没看过,稍等。”说罢,夺过掌灯男人手上的烛台,拿着靠近尸体,俯身下去。
她借着光亮将尸体从上看到下,这人死了应该有两天了,身体已经发胀,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是黑色的。
林孝珏将烛光移到尸体脸上,细看之下还看见成片的黑斑,嘴角可见秽物,应该是死前呕吐过。”
这是什么病呢?
林孝珏脑中思考着,奈何人死不带病,脉相已经看不出病因了。
她这边看着,太医院其他两个太医觉得这人很奇怪,低声问少施名医:“大公子认得这位女子?”
少施名医道:“周小姐是很好的大夫,想她应该来了解病因的吧。”
两个大夫之中正好有一位是不通人情的苟太医,被人派过来的,他声带惊喜:“是不是在贤王府送大家敖氏伤寒金镜录的小姐?那小姐不是林大人的女儿吗?怎么又姓周。”
这种事要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少施名医见林孝珏看的仔细,问道:“看出了什么?咱们外面去说吧。”
林孝珏将烛台递给原来掌灯的男人,含糊问道:“为何这人没用埋?”
众人一起往门外走,掌灯人边走边解释道:“这个人是个老光棍,本来就一个亲人都没有,谁还顾得上他。”
“就算有亲人的也没用,一起死了太多人,棺材铺都没有多余棺材,基本上一个草席就把人埋了,老天欺人,人命比狗贱。”
他絮絮叨叨的大家已经出了房屋的门。
外面虽然凄凉无光,但气味总算比屋里好多了。
到了门外大家都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林孝珏和王一生也将纱布拿下来。
门口的赵庭芳问王一生:“里面怎么样?”
王一生摇摇头:“听小姐说。”
林孝珏看着那合剂局的掌灯男人道:“这些尸体应该焚烧,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得病。”
那男人一脸为难:“这事得跟镇长说。”
林孝珏微微颔首,她不是镇上的人,只能是建议,且起她也不是来帮土城善后的。
她又问那男人:“还有哪家可以看到尸体?”
少施名医接话道:“你还要去看吗?”
林孝珏说了声是的:“才看了一个,不知道其他人死状是什么样的。”
少施名医道:“天已经黑了,我们看过尸体,苟老都做了记录,要不你看下记录,咱们一起回京吧。”
那男人也道:“小姐这个时候来,恐怕也晚了,百姓们走的走,后死了的,也没人知道就死了,先前死了的,都埋在北山上,您现在上山吗?”
他手指指向远处。
林孝珏放眼望去,天黑了,远处天空和大地在睡觉,交叠在一起,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但凄厉瘆人的哭声依然隐约可闻。
她回过头来对苟大夫一礼:“那老先生能否借我看一下您的记录?”
苟大夫很大方的将手上的一个小册子丢给林孝珏:“就看嘛,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林孝珏接过册子连连道谢。
少施名医道:“还要赶回去复命,咱们走吧。”
林孝珏要看死人也是看症状,死人是无法摸脉的,既然有了苟大夫的记录,她可以通过记录判断病情,虽然没有直接看死人来的准确,但她们回京还有要事。
她就点点头:“那一起走吧。”
一行人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
林孝珏自然是自己人赶车来的,少施行医也是独自一辆,苟太医和另外一位太医是坐太医院的马车来的。
那合剂局的人见京里的人都要上车了,拱手躬身道:“各位大人一路小心。”
林孝珏等人忙对他谢过,之后大家就上了各自的马车。
少施行医家的马最好,马车赶在最前面,林孝珏的马车在中间,太医院的马车在最后,三辆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半个时辰,这距离渐渐就拉开了。
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天已经黑透,官道两边植了杨树,再往两边是丛林山丘,高大的树木将天空遮挡,一点星光都借不到。
王再生和赵庭芳凭借两盏风灯才能驾驶。
林孝珏在车里什么风景也看不到,唯能听见马车吱嘎吱的轱辘声。突然,前方不远处的轱辘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慢直到停止,而她自己的马车慢悠悠的停下里了。(未完待续。)
078 少施名医的意
林孝珏听少施名医的意思是想做点什么实事,这个时候,任何人要出力林孝珏都欢迎,因为受众都是百姓。
她问道:“与我有关的吗?”
少施名医未曾言语,脸已经不自然的潮红:“我家药馆在京城的几家都被户部给封了,这个小姐应该知道,我想还与小姐有关吧?”
少施家的药馆因为少施名医要强娶林孝珏,林孝珏找户部侍郎帮忙,找了个由头把药馆给封了,因为这件事少施兰风还被打折了腿,从此退出太医院。
林孝珏心中已猜到少施名医是来找她解封医馆的。
她还是淡淡的点着头:“听说过。”
少施名医鼓足勇气道:“从前有些事是我少施家比较鲁莽,但这次城中人要遭难,最紧缺的是药材。”
说着说着他语速就流畅了,表情也变得很正式的看着林孝珏:“不知道小姐知不知道,京城大部分药馆都是通过一个叫大金牙的人进购药材。”
上两天刚好交手的人,林孝珏怎么会不记得:“冯建章的小舅子。”
少施名医听她直接说出对方的身份,了然一笑:“听说你开了医馆,看来你已经跟他打过交道了。”
林孝珏不置可否只是淡笑。
少施名医这时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不过一瞬即逝,他道:“有几家药馆的药材大金牙是控制不了的,其中就包括我少施家的药馆。”接着他话锋一转:“京城现在需要大量的药材,我少施家有别的途径进药,能缓解京城百姓用药的急迫,小姐能不能高抬贵手,把我家的药馆解封了。”
林孝珏心想着,如果她说不同意,等真的需要大量药材的时候,少施家的人只需跟皇上求情,皇上也能把他们的药馆放了,毕竟灾难面前,国事为大,就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她沉吟一笑抬起头:“可以,不过大公子可不要坐地起价啊。”
少施名医听她答应了请求,有些意外,下一刻松然一笑:“我就知道小姐不是胸襟广阔的人。”他保证道:“有我主持着你还不放心吗?绝高不过进价的一半。”
没有高于进价三倍的价格,对少施家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让步了。
林孝珏心中已经有了对策,笑着就答应了:“等回京之后我就帮大公子走动走动,看这事儿能否揭过了。”
“小姐松口,自然户部就不会有异议了。”少施名医深深一作揖:“我这里多谢小姐。”
林孝珏笑道:“共赢。”
共赢?少施名医一想,她亲自来土城,一定是要跟这瘟疫对抗一下,她共赢的意思应该是谢谢他的帮忙吧,毕竟这个时候多一家药馆有药,多一个大夫行医,人们就会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他道:“小姐放心吧,既然我知道这病是温病,怎么得也得实干一场,才不负我的所学。”
林孝珏看着少施名医的眼睛,突然想起小姐楼里的冷四娘来,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睡了没有,陶省三他们都在哪?无锡的那些人都好吗?
少施名医说的温病,她在无锡瘟疫的时候就曾说过,但她不是很承认温病这一说法而已。
她也想到了,少施名医之所以会知道温病,是因为少施岚云在无锡的时候通过冷四娘的生父,夺走了四娘子祖父的遗著,那本书就是关于温病的。
遗著在少施家,她也没什么法子拿回家,既然少施名医已经开始学了,那就希望他学有所成,为民造福吧。
………………
张王二人轮换驾车休息,在天明的时候回到了城里。
此时少施名医和苟太医等人已经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过了城门,林孝珏敲了敲车壁,对赶车的赵庭芳道:“赵大哥再坚持一下,咱们先不回家,去路上巧遇林世泽大人去。”
这个时候应该是个个大人往府衙去的时辰,赵庭芳答应一声:“刚换的,我不累。”说罢就调转车头往皇宫方向行驶去。
等林孝珏坐正了,他对面睡醒了的王再生也坐直了,他问道:“小姐为何要去找林大人?”
林孝珏想起少施名医对她的请求,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少施名医求我帮忙把他家的医馆解封了。”
王一生瞪大了眼珠:“小姐不能如他的愿啊,那少施家多坏啊,长听二兄弟提起,你们在无锡的时候,那少施岚云可没少干坏事,在无锡时小姐不是也赶上了瘟疫吗?他们少施医馆没少赚黑心钱。”
林孝珏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没有少施医馆,还会有冯家的医馆,金家的医馆……除非官府强制,否则坐地起价,这是大多数商人都会做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为利益所不动心的。”
“可那也不能便宜少施家。”
林孝珏还是诡异一笑:“天下不能为我所有,但要想办法为我所用,到底是便宜了谁,还不一定呢。”
王一生微微张开嘴,露出不懂的神情。
林孝珏道:“等见到林大人就会变成我的便宜了。”
王一生此刻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们家小姐在土城的时候一定要跟太医院的人遇到,是不是算准了少施名医会在呢?
如果是,小姐好像设计了什么连环计啊。
………………
林世泽这些日子也想找大女儿谈一谈,奈何他不敢去周家,别的地方女儿又行踪不定,真没想到会在早上的路上遇见女儿。
这是不是叫做邂逅呢?
当轿夫告诉林世泽前面有周小姐要给他请安的时候,林世泽眼泪快要激动的流下来了。
他赶紧走下轿子,用惊喜的神色去扶在轿子左方给他福身的女儿:“孝珏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这几日正找你呢。”
林孝珏见他还笑的出来,低头行礼道:“听闻是林大人的轿驾,怎么也得下来请个安,虽然您常常做一些对不起我的事,但我不能不把你当长辈。”
林世泽:“……”这是来请安的吗?听着像是讨公道啊。(未完待续。)
079 收账
林世泽被林孝珏说的脸倏然一红,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跟她争吵的时候,长皇孙最近有意无意问他如果父不慈,孩子忤逆父亲,算不算不孝,他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更害怕的是长皇孙听到了什么关于他不好的传言,若是就此怀疑他的德行,那么他就没法再给长皇孙上课了。
他忙道:“我刚好有事要找你说一说,可巧就遇见了。”
可巧?
不远处的赵庭芳能将二人表情和话语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他心想着,这个林大人怎么还会认为小姐是真的来给他请安的呢?
还巧遇,明明是陷阱。
她们家小姐一旦知书达理起来,绝对就是没安好心。
林孝珏还不知道知近的人已经将她摸的清楚,她看看左右,没有店铺,然后对林世泽道:“我还没有用早膳,大人要与我一起吗?”
林世泽面露为难:“我要去衙门了。”接着面带愧色道:“你送我一程,我们父女二人路上说一说话。”说着看向林孝珏的马车。
林孝珏一笑:“那好吧,我也只能忍着饿,先陪林大人说说话了。”
林世泽听得脸更红了。
林世泽知道他跟林孝珏之间,已经不能再像她刚回来时那样,她听他的话,他可以教育规劝她,现在他们就像是上下级一样,他要跟她说话,因为耽误她吃早饭,他都得觉得是亏欠。
这已经不是父女了。
等坐上了林孝珏的马车,车里的下人出去,他独自面对着她,看着那略带疲惫的脸,他更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问道:“是出了远门吗?”打破马车里短暂的沉寂。
林孝珏点头道:“去了土城,那里有瘟疫,死了不少人,去看一看。”
林世泽慌忙道:“有瘟疫你还去?那不是很危险,你真的不怕死吗?”
“当然怕了?”林孝珏道:“但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在支持着我,叫做大义吧?”
林世泽嘴角不知是讥讽还是敬佩:“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的女儿会给我说大义两个字。”
林孝珏对他的感慨置若罔闻,叹息一声道:“还不止危险呢,如果光是危险能救人与水火,我也就不愁了。”
“还要钱,您也知道病这个东西,不用药是不会好的,用药就是用钱,我原本打算拿出一笔钱来置办药材,给那些穷苦的百姓医治,可惜手头上一点余钱都没有了。”
林世泽也算是老滑头了,听林孝珏将话题引到钱上,他看她的目光就变得闪烁起来。
要知道林孝珏手中还有他写给周氏的欠条。
他强挤出笑来道:“这种事是要户部拨钱的,光靠一个人两个人,谁也救济不过来一城的人,你也不是什么土财主,还有那么多功勋之家呢,要是摊钱的话,他们才应该拿钱出来,你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有一颗赤子之心是好的,但也要知道自己的实力,尽力而为。”
林孝珏笑道:“大人说的是,不过我又无法去游说户部,劝说功勋之家,这做善事也不是攀比,别人愿不愿意做都与我无关,不过我想做而已,我只管好我自己就行了。”
又道:“我也不是不自量力,实在是我娘给我留了些银钱,她人走了,这钱就当给她捐了,让她在阴曹地府少受些苦,大人也听说过吧,这横死之人跟善终的不同,这些年也不知道她的纸钱够不够打点那些小鬼,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了。”
林世泽听得眼皮子直跳,浑身骤冷,打了一个寒战,战战兢兢道:“你娘早都投胎了。”
林孝珏看着他莞尔一笑:“这样最好。”忽然话锋一转问起了林家人:“老夫人身体还好吗?”
林世泽小心肝跳的噗通噗通的,道:“不好,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林孝珏道:“还不错了,要是再惊吓一下,说不定当场就咽气了。”
林世泽忙道:“你可不要再吓祖母了,你娘的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孝珏不置可否的笑,继而又问了别人:“少施氏的屁股还好吗?林五小姐在陈家过的如何?”
没一样是好的,林孝珏的问题对林世泽来说,就是字字诛心。
尤其她还用林五小姐来称呼林孝瑜,本来是什么样的顺序二人心里都清楚啊。
林世泽说没一点恼意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他摇头道:“你放心吧,有你在,一家人不可能过好了。”
这话好像不是在夸奖人,林孝珏听了淡淡吐出一句话:“知道她们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林世泽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也无法消磨她的恨意,也是淡淡吐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是不是只能这样了?”
林孝珏并不去想他所说的“事到如今”是什么事,她话锋一转道:“大人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什么话?您公事还繁忙吗?顺心吗?”
这就是林世泽要跟林孝珏说的话,听闻她问自己公事,林世泽惊惧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随即柔声道:“咱们的家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当差也当的战战兢兢,以后能不能就算了,别再闹了。”
可真正闹的也不是她林孝珏啊。
林孝珏微微摇头:“林大人这话很有意思,我有些想不通是什么意思。”
林世泽拱手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现在也知道你本领大了,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通鬼神,我与你母亲写的东西,根本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你还能找出来,你这么大的本事,就别再难为你爹了,好歹我是生育你之人。”
一个爹跟女儿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千古奇谈啊。
林孝珏知道跟林世泽争论谁对谁错就是浪费口舌,她点点头:“好,只要您把我娘的东西都给我,我就不会主动去找林家麻烦,您在朝堂上的事,我也不会过问。”
林世泽听着她的保证,心中一颤,原来长皇孙的反常真的与她有关。
天大地大他的仕途最大,这个是谁都不可以阻碍的。
他道:“你娘的嫁妆我不是都还给你了吗?你看,我对你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无情,对你娘你也不懂我的心意,等你再年长几年,我再与你说。”
林孝珏心里一呵呵,他能说的最多是对周氏如何一往情深,奈何他身不由己,有别的事要去完成,所以才会辜负周氏。
这些借口,她要是说起来比谁的理由都多,也就无所谓听不听。
她敷衍道:“那就以后再说,不过大人好像忘了,我娘的嫁妆您是给我了,但您所欠的银子,还没还过来呢。”
林世泽惧怕什么她就来什么,他心头一颤,下一刻冷了脸:“今天我们巧遇,是你故意的吧,你就是来找我要债的。”
林孝珏安慰他道:“您怎么能这么想这人世间的真情呢?巧遇是真的,请安也是我发自内心的,当然了,既然遇见了,咱们将之前的债务也就清一清吧,不然还要特意找时间去算,多麻烦。”
林世泽冷哼一声:“我才不信你。”
林孝珏心里翻了个白眼,欠债还钱,跟什么时候遇见有何关系?
还钱就是了。
心中不满,但还是很随和的看着林世泽:“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是信我自己是个尊礼守制之人的。”
林世泽:“……”那天下就没有离经叛道的人了。
林孝珏这时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街道上没人行走,墙下却有威严的侍卫站的笔直,隔一丈一个……一直到望不到头的地方。
她放下帘子回过头:“快到宫门了,大人办差的地方在西边吧?不远了,您再不做决定,可就来不及了。”
林世泽听她话中带着威胁,尤不死心,试探道:“可林家什么光景你也知道,现在你娘的嫁妆都给了你,家中并无钱财许多。”
嫁妆的契约是都给了她了,看她还没收账呢。
林孝珏很为难的看着林世泽:“那怎么办呢?我也急需用钱啊,要不我不用钱了,您也别做官了?”
林世泽立即变了脸:“你敢。”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在跟谁说话,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脸,眸子里却全是狠意,他丧气道:“我真的一时半刻拿不出那么多钱。”
林孝珏顺着他的话道:“您这些年就没有别的收入了?您可是少施家的姑爷子,他们家那么有钱,一点红利都不分给你吗?”
林世泽听得心头一亮,少施名医给过他红利啊,不过是少施家的店铺给户部封了,那红利取不出来,既然是取不出来的东西,莫不如就抵了债务给了林孝珏?
他一本正经道:“原本是谁都不知道的,既然你这么缺钱,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不能坐视不管,我这手边有少施家京城药馆的两成红利,刚要你要做的事也是跟医药有关,我就转给你吧。”
林孝珏装作很惊讶的道:“您真的同意给了我?那是不少钱吧?”
林世泽嗨了一声:“你自小呢,我也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现在你在舅舅家,再怎么样也是寄人篱下的,等你出嫁的时候舅舅家也没有钱,这些钱就当你的嫁妆吧。”
说到这里,他声音变得有些落寞,林孝珏看他眼尾有一点晶莹剔透的东西,但一下子就没了。
她心里也一下子没了方才的喜悦。
如果林世泽一直是无药可救的陷害她、对她不好,她算计起来也得心应手。
可他偏偏有一半感情还有一半自私,这让她时常会不忍心,真是煎熬。(未完待续。)
081 准备到位
等一切都各就各位,李氏糖水灌下去之后人好像呼吸均匀了。
那张三才想起前面是不信任这位小姐的,怎么现在全都听她的了?而且看起来情况不算糟糕。
他就跑回飨悦楼问林孝珏:“小姐,我媳妇喝完糖水之后人安静了,您这糖水还能救人吗?里面放了什么药?”
林孝珏道:“大嫂子呕吐腹泻,身体已经严重脱水,体内电解质紊乱,糖水不是用来医治她的,不过是来拖延性命,是急救的方法。”
也不知道张三听懂了没有,他深深一作揖:“多亏小姐挽留,不然我娘子命在旦夕。”
林孝珏见他如此,就是放心让她医治了,她莞尔道:“张大哥先不用道谢,等喝了药之后,大嫂子果真好了,您再谢我不迟。”
张三露出憨厚的笑:“小姐果真是好人,这次我赌对了。”
用了小半个时辰,周二熬好了药给安置在第八家铺子的李氏灌了进去,说也奇了,就这一副药下去,李氏就不吐了。
林孝珏又让张三帮李氏用烧酒擦拭身体,因为李氏身体也很热。
等忙完这些,李氏就睡着了,因为林孝珏没有赶人走,张三等人也想等李氏醒了之后,看情况再做打算,所以就在铺子里陪着李氏。
李氏那边有人照看,周二等人就都回到飨悦楼里。
此刻张廷芳和王一生也醒了,林孝珏把大家都叫到厅里说话。
她先道:“第一个病人已经上门,第二个和更多的就不远了,虽然咱们一直准备着,但真的事情到来的时候,不一定就能从容应对。”
曲国雄声带感慨:“可不是,兄弟们天天与我说,有人上门不要慌,不要慌,可我刚看到病人的样子,哪里还记得怎么救人,就想着害怕了。”
大家都善意的笑了。
林孝珏道:“这个二哥跟我在无锡一起忙活过,有经验,大家可以找他问问。”
周二脸上有些羞赧,道:“也没什么特别要交代的,就是要知道怎么忙。”他看向林孝珏话锋一转:“小姐,可咱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在无锡时候,还有当地居民和张燕大哥找来的人帮忙。现在可就咱们几个。”
又道:“咱们这些人忙一点也不要紧,可当初有四娘子跟小姐替班啊,现在就小姐一个会医术的,我怕您撑不过来。”
周二是见识过病人多是什么样子的,有被搀着来,有被扶着来,就是没有囫囵一个好人自己来的。
他们还能排着长队,让你一天一夜也应接不暇。
林孝珏也在痛苦这件事,大夫太少,不然她也不会对少施名医那么和气了,现在只能指望别的医生也能分担一些。
她道:“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吧,下午你们去请一下刘老和方老,我想他二人应该会愿意帮我,帮大家。再有人回府上一趟,问谁愿意过来帮忙,无论男女。”
又道:“当然都要出自自愿,不要给大家扣上大义无私就是英雄的帽子,在让大家来之前,先告诉大家有多危险,比别的地方都危险,都是人命,谁也不要鄙视那些不敢前来的人,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不受约束,他们还有亲人和责任需要他们去照顾和完成呢,所以记得,不要勉强任何人。”
周二等人神情无比严肃的点着头,他们跟林孝珏在一起久了,别的事参不透,就是尊重人任何人的意愿学的很好。
下午的时候王一生从周府接了二十个人过来,都是家里的护院居多,女孩除了陵南周四以外,就老夫人身前的两个丫鬟被老夫人派来了。
林孝珏将这些人分别安置在个个新挂牌的店铺中,让他们随时准备着接待病人,那两个丫鬟就安排在飨悦楼烧水冲盐糖水。
这些自愿来的人是都没有什么异议的,很快就被周二带走,去领自己的差事。
陵南和周四要留在她们家小姐身边,陵南见人都走了,不解的问林孝珏:“小姐,咱们家新铺子,还没开张呢,您怎么就让这些病人住进去了,万一死在屋子里,那不晦气吗?”
晦气?
这是商机。
林孝珏看着丫鬟神秘一笑:“等以后你就懂了,不是所有死过人的房子都晦气,还有的人们都争先恐后想要住进去呢。”
陵南和周四不解的看着她,陵南不可思议道:“还有这样的房子?什么人不怕死人啊?”
林孝珏呵呵一笑:“这样的房子叫皇宫。”
陵南和周四:“……”还真是争先恐慌。
主仆三人正说到兴处,外面突然进来两个人。
陵南先转过头去看,前面那人剑眉凤眼,一身黑衣,玉树临风,不是四皇子又是谁呢?
她和周四忙跟他道了福身:“四殿下吉祥。”
四皇子一抬手:“在外面,就叫朱公子吧。”然后也不管二人直不直身,拉过林孝珏的袖口道:“楼上说话。”
林孝珏想挣脱,看看两个丫鬟,还是给了他面子,从柜台后走出来,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当然在爬楼梯的时候,知道旁的人听不见了,她很严肃的对四皇子提醒了声:“我非常讨厌有人跟我动手动脚,下次你再抓我,我就不客气了。”
四皇子心道不客气你能怎么样?以后有得我碰。
当然他只是这样想,还没傻到要说出来,不然林孝珏又会问他,真的要打嘴仗吗?真的要打嘴仗吗?他不想跟她打嘴仗,不过是想让她对关注他一下罢了。
楼下的陵南和周四眼望着二人上楼去,陵南悄悄对周四道:“你觉不觉得,这位皇子殿下比兰公子更合适小姐?”
周四摇摇头:“小姐喜欢的才是合适,小姐喜欢的是兰公子,姐姐你就别乱点了。”
陵南不服的拍了她的头一下:“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
周四皱起淡淡的小眉头,她不是小孩子了,哼。
陵南无视周四的不满,心里想的是林孝珏的婚事,也老大不小了,到底跟谁好呢?人选太多,都挑花眼了,操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