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否认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
前院来贺的亲戚本在院子里三两成群聊着天,这一下全都往屋里钻。
林家大姑姑手挡在头顶,掀了帘子进了正屋,正屋有一些妇女在唠家常,又是三五个围成群,她一眼便瞧见从老太太那边走过来的少施氏。
她迎上去拉住她:“过来。”
二人到了无人的角落,大姑奶奶小声道:“文娴,我怎么没看见世泽啊,孝瑜那孩子也不露面,你们家这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大姑奶奶估计是听到了客人说闲话,她是林家的姑娘,自然不想让娘家人丢脸。
少施氏笑道:“二老爷去给二姐夫找字画去了,孝瑜和她表哥表姐瞎闹,我去喊她过来。”
老姑奶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那么多亲戚的小孩都在,她不合群,别人还以为她看不起人呢。”
“那哪能呢?我和她爹可都不是那种人,大姐您这是说哪去了?”
大姑姑直爽的拍她肩膀一下:“我不是怕你们把孩子惯坏了吗?快叫她过来,她二姑和三姑还嚷着没见到她了。”
少施文娴笑着就出去了。
门前廊下有小丫鬟在等着她,撑着把雨伞,身形发抖。
少施文娴脸上笑意立刻消失殆尽,左右看了一眼,估计人都进屋了,她忙钻进伞里,和那丫鬟并肩向后院走, 且小声问道:“如何了?”
丫鬟颤声回答:“老爷和少施二公子受了伤。死了多少人不知道。”
少施文娴声音低哑:“那五小姐呢?五小姐怎么样了?”
“五小姐被老爷关进了房里,现在正问着话呢,那个女疯子又关回南院的屋子里去了。”丫鬟声音还带着余惊:“老爷让人看守着后院,不能让前院的客人知道,现在管家忙的焦头烂额,带着人清理尸体呢。”
少施文娴想了想,暗暗点点头:“我们去看看五小姐。”
少施文娴来到林孝瑜的院子,一进门就见女儿跟侄女跪在地上,自家老爷一脸严肃坐的高高在上。
只听女儿哭道:“爹爹为何不信女儿?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爹爹还不清楚吗?女儿根本没见过那什么周一的丫鬟,明明是姐姐失心疯要杀人。爹爹还袒护她。”
“照你这么说。那黑狗是怎么回事,现在那丫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狗嘴里吐出来的就是人骨头,种种证据都指向你们。你还狡辩?”
“黑子是表哥养的没错。可它自己跑丢了。我们三个没去前院也是为了找它。”
少施晚晴抬起头道:“姑父,表妹说的句句是实情,我们真的没有惹南院的孝珏表妹。”
林世泽冷哼一声。
少施文娴这才提这裙子迈进门槛。
“老爷。”她沉着一张肃脸。走到女儿身边凛然就跪下去。
林世泽应声气看她,一蹙眉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
少施文娴道:“我没管教好女儿,失了妇德,老爷若是生气,就休了我算了,别拿孩子出气。”
林世泽冷冷一笑:“威胁我?”
少施文娴道:“我气不过,自己的女儿什么样,老爷您心里最清楚,我们孝瑜从小连个蚂蚁都不忍踩死,老爷现在却说她主使杀人,说了您信吗?”
“娘……”林孝瑜哭的更委屈了。
林世泽眼眉挑了挑:“你都听见了?”
少施文娴点头:“我不仅听见了,我还知道那位小姐是什么样的人,自打她一回来,老爷就纵容她,她先是不顾家人阻拦,整日里不着家,然后下人劝说,她还殴打下人,现在到杀人的地步,连马婆婆都惨死在她的剑下。”说及此处泪雨纷纷落下。
“马婆婆跟了我那么久,忠心耿耿……说没就没了。”
林世泽道:“那行医好端端的为何要把狗牵过来?你们少施家的狼狗你心里清楚,吃生肉长大,一个小孩一口就能被吞掉,你没看见刚才的情景,那失踪丫鬟的小物件就在它的嘴里,还从它嘴里卡出一块骨头,多生性?我看着都心惊胆战,孝珏能不心焦没?”
少施文娴泪中带笑:“我少施家的少爷现在就躺在床上,他是为了护着咱们林孝珏的五小姐,而伤他的是咱们林家另外的小姐,那小姐就因为找不到丫鬟就要杀人,一个丫鬟而已,她们那么爱到处跑,去哪野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说不定,别说不是我少施家的人杀的,就算是,还要让两个小姐和一个少爷抵命不成?”
少施晚晴顿时泣不成声,林孝瑜也跟着抽泣起来。
少施氏自嫁到林家,很少有真么硬气的时候 。
林世泽竟有些无言以对。
少施文娴不肯相让,继续道:“现在老爷是否还要污蔑我的女儿?还有我的侄子侄女?”
林世泽蹙眉不说话。
少施文娴腰杆一挺:“若是如此,老爷就休了我吧,我们娘俩都回少施家去。”
林世泽还是不吭声。
少施文娴提气还要说什么,一侧头见少施晚晴正隔着林孝瑜在跟她使眼色。
她收回怒意一下子将女儿抱在怀里、
“我女儿心地善良,哪个亲戚不是有口皆碑,如今竟要被诬陷害人,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嫁人?”
母女二人哭作一团。
林世泽抬起手揉揉太阳穴,过一吸间,睁开眼睛,放下手对跪地的三人道:“都起来吧。”
林孝瑜马上就要站起来。
少施文娴手一用力,暗暗按住她,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家老爷,脸上多是不忿:“我们都是老爷的至亲,老爷误解埋怨没有什么,即便老爷要处死我们我们也毫无怨言,可那些无辜死去的下人呢?咱们林家小姐失心疯一样,杀了那么多人,难道老爷就不怕他们家人要说法吗?”
林孝珏从南院到花径,一共杀了十七个下人。
林世泽摆摆手:“这个我自有安排。”
他能有什么安排,这样的丑事不能外传,就不能报官,花些银子抚慰死人的家属,然后不了了之。
少施文娴幽幽一叹:“老爷常把有德有德挂在嘴上,我们这些至近的人听了是老爷修身有德,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听了,只觉得老爷软弱好欺。“
矛头直指林孝珏是算好了这些人不敢将她送官,林世泽忽然怒道:“你有完没完?我自己的女儿,我自有分寸。”
少施文娴不肯让步:“我也是替死去的人鸣不平,她的丫鬟不见了就是丢了命,就要十几个人陪葬,老爷你读圣贤书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若不是算好了后事,她怎敢胡乱杀人?”
林世泽痛苦的攥起拳头。
林孝瑜是时候大哭:“爹,女儿真的没有害人,自小您就教育我要与人友善,您的教诲时刻记在女儿心中,不敢忘记,我又怎么能害人?姐姐是您的女儿,她说的话你就信,那难道我不是您的女儿吗?我也是啊 。”
少施晚晴也道:“侄女与行医也不是那样的人,姑父我们三个人的话你都不相信吗?”
林世泽直直的盯着地上的几个人。
忽然间站起,撩袍路过他们,硬挺着身子出了门。
待院门口再看不见他,少施文娴黄忙站起并拉起女儿和侄女:“行医呢?行医的伤怎么样?”
少施晚晴道:“姑父将他安置在东院去了,不敢请外面的大夫,去咱家医馆找大哥去了。”
少施文娴点点头:“他若病得重就先留一留,你们两个立刻收拾东西,我让人送你们回少施府。”
林孝瑜道:“娘,我们真的没有去惹那结巴。”
少施文娴道:“现在不是你们说没有就没有的时候了,那女子认定了是你们杀了她的丫鬟,就认死理,她杀伐果决,逮到机会一定会报仇的,你们不能呆在家里。”
少施晚晴心道:“原只以为她愣头青了一点,打人什么的没什么好怕的,哪成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夜叉,早知道惹她做什么,且本来就是她们林家的家事。”偷鸡不成还惹得一身骚,此刻后悔却为时已晚。
林孝瑜没看到表姐眉心的盘算,她想了想对母亲道:“娘,还有一事,我们走了,可结巴那边有个丫鬟还在府里。”
少施文娴立刻听出不一样,她厉眼看了一眼女儿。
林孝瑜忙低下头:“是表哥看上了她,她自己就跟过来了。”
“行医怎么这么不懂事,她的人也敢招惹?”
林孝瑜心道:“若不是这个丫鬟怎能折她一人,这丫鬟表哥招惹的好。”她破涕为笑:“我看这丫鬟长得也好,对表哥倒也忠心耿耿。”
少施氏越听越觉得此事不简单,知女莫若母,看来那失踪丫鬟的死,果真与自己女儿有关,那就更不能留下活口了。
她笑道:“那你把她叫来见我,我先安排你们回少施府。”
林孝瑜看了一眼表姐,笑着点点头。
林孝珏依然抱着宝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她熟悉的书案前。
忽然窗口的锁链响了一声,下一刻见方的小窗户就被打开,林世泽举着灰色纸伞站在窗前,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林孝珏眼睛动了动,没说话。(未完待续。。)
065 路遥的心结
四周针落可闻,二人保持一盏茶的安静,最后还是林世泽先开了口。
他声音轻轻的:“你能确定,那丫鬟已经死了吗?她不是跑到别出去了没回来。”
林孝珏一动不动,声也没有一个。
林世泽声音更轻了:“那她有没有什么家人,咱们拿些银子出来,好好安置他们。”
林孝珏忽然开口:“把我的丫鬟,放出来。”
林世泽一愣,想想道:“你不肯放下剑,我怕你再杀人,那丫鬟先留在我那里,等你想通了,我便把她放出来。”
“把我的丫鬟,放出来。”林孝珏重复一声。
林世泽蹙眉:“你怎么这么犟?丫鬟丫鬟,我是你亲爹,难道我会害你吗?“
“把我的丫鬟,放出来。”声音越来越嘶哑。
林世泽透过昏暗的窗口看着里面的女儿,她还是一身血衣,脸上血祭犹在,唯目下露出两行白皙的肌肤。但尽管如此邪恶,可她大大又水灵的眼睛依然清晰可见,是那么幽黑有感情。
他心下一软:“那你答应我,不再杀人了。”
林孝珏摇摇头:“我周氏医女,有仇必报,不过我方才没杀光,你们,现在就不会,再动手,把我的丫鬟,放出来。”
林世泽怒道:“你是姓林的。”
里面人没有出声。
林世泽大口呼这气:“你是不是看准了我不敢处置你?”
里面人依旧没有出声。
林世泽道:“若不是你有婚约在身,我立刻将你关到庄子上。让你一辈子不能出来。”
林孝珏眼睛一立:“把我的丫鬟,还给我。”带着喊的。
林世泽立即冷了面孔,他道:“我来是要告诉你,若是你那丫鬟真遇到了不测,也不是你妹妹所为的,与任何人无关,只是个不幸的事故,家里养了一直恶犬,平时很老实,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疯。下人也忘了看住它。可能是它……”
屋里的人厉声打断他:“我要我的,丫鬟。”
林世泽一闭眼,无奈叹口长气,转身走了。
窗户又被关上。铁链子的声音在一处传来。林孝珏抱着剑冷冷的盯着窗口。倏然间泪如雨下。
午饭的时候下雨下的更欢实了,陵南端着一碗粥来到小姐眼前:“小姐,喝点吧。”声音嘶哑到如她刚下山的时候。
林孝珏久久不动的眼珠终于恢复一些生气。她看向陵南:“他们,放你回来了?”
陵南呜咽痛哭,一下子跪了下去:“小姐,咱们现在不能给周一报仇,林孝瑜和少施兄妹都不是奴才,杀人是要偿命的。”
林孝珏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就差那么一下,我生平杀人就那么一下,从不犹豫,可当我的剑指向林孝瑜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周一在看我……就差那么一下。”
一行清泪又从她的左眼流出。
陵南泣不成声:“小姐也别怪老爷,老爷还是向着您的,若是他不管不顾,咱们也就完了。”
林孝珏不置可否。
陵南道:“起码他没有将小姐关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去,还让小姐回到院子里,也没苛待小姐,只是锁了门窗而已。”
林孝珏握紧了手中的宝剑,依然不置可否。
陵南见劝不动,慢慢站起来,又端起碗:“您喝点吧。”
林孝珏摇摇头:“喝不下。”
陵南的眼泪再次涌出来:“小姐您别难过,周一若是知道您这样,也会不安的。”
林孝珏淡淡笑道:“我不难过。”
陵南无法再看小姐,想到周一早上还在闹笑话,她十六岁,却不知道女子是要来月信的,因为没人叫她,在山上,她跟小姐相依为命,受了百般苦,可都傻傻的笑过来了,她看重吃喝,最看中小姐,她以为自己快死了,哭着跑向小姐屋里大哭,说怕是见不到小姐最后一眼,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连个尸首都没留下。
越想越悲痛,这些不敢也不能对小姐说,陵南忙别过头去:“不难过您为什么流眼泪?小姐……”抑制不住情绪,趴在小姐腿上痛哭起来。
林孝珏眼一片水雾,更什么都看不清了。
主仆二人什么话都不交流,就是无声哭泣,也不知道过了什么时辰。
陵南忽然听到窗口一串铁链响声,知道是有人来了。
擦擦眼泪站起,忽的头晕目眩,她闭眼休息两个呼吸,在睁开眼才好些,可这世界像是要灭亡了一样。
四周阴沉沉的,只有窗口那里依稀传来一束浅光。
她眯眼扫过去,眼睛倏然睁大。
“路遥……”陵南咬着牙齿:“果真是你捣的鬼?”
路遥一张俏脸不阴不阳的看着她,冷声道:“你们日夜防我,为何还让我钻了空子?”
陵南一下子冲到窗前,可惜小窗挡住了她的手,不然她要将这个人的心掏出来看一看,她恨声问道:“周一呢,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路遥看着林孝玨的视线被阻断,仇恨的目光便直视陵南,她冷冷笑道:“还不死心吗?姐姐不是看到了她的参骨了吗?”见陵南一个劲的摇头,她哈哈大笑:“你们猜到的,看到的都是真的,周一她……”语气一顿,隔着窗子朝陵南吐了一口气:“被狗活活吃了。”
陵南痛苦的抓住窗框,整个人向下堆萎。
路遥渐渐看见林孝玨模糊的血脸,还有那双总是乌溜溜像是要将人心看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方向。
她习惯性的退了一步,又一想,此一时彼一时了
她上前一步笑道:“我的小姐,你小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痛快极了?”
林孝玨眼皮连动都没动一下。
路遥有种错觉,她此时癔症又犯了,根本心中无人,又一想,不会,她那样都是装的。
咬着牙道:“你平时杀人不是很痛快吗?长剑一挥,就是一个人头,你从未想过别人家人的感受吧?更没想到今天的报应吧?”
林孝玨目光依然呆滞。
陵南的脑袋突然窜上来,她怒道:“小姐既然做得出快意恩仇,今天就不怕你来奚落 ,我与周一就算为小姐死也没有遗憾,我家小姐杀了人,我们被杀,一报还一报,我们心里早有准备,更不会怨天尤人,只恨没早看清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路遥眼睛眯了眯:“你们防我一直跟防贼一样,不是你们没看清,是你们的好小姐,自认为可以掌握别人生死,目空一切,她算准了我什么都不敢做,所以对我如此,我就偏要让她疼。”
“路遥你说这话违心不?小姐对你从没防备,若小姐真心防你,你以为你会得逞,她敞开心包容你,是你自己不肯进。”
路遥心中一疼,想到她捏着她的下巴,很很铁不成钢的对她说:“不要逼我,我不愿为难女子。”
路遥暗暗摇头,那都是她收买人心的伎俩。
她冷笑道:“周一,周二,你也有顺序,周三,可我跟她一起从山上来,她跳过我不肯给我一个排行,这算什么接纳,你少来唬我。”
陵南可怜的看着她:“你自己心存芥蒂,还有怪别人,你扪心自问,你在周家过得如何?若不是小姐保你,你现在沦落到哪里了?你处处怨怼小姐,小姐对你又如何 ?她讲医理可曾背过你?她发银两可曾少你一分,你在大街迷了路,若不是她说话,怎么请得动兰公子?别人对你的好,你看不到,你只能看到她的不好,你还让小姐怎么对你?”一连串的反问,她垂着胸膛:“还有我和周一,若我喜欢管制你,那她呢?什么没想到你,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周一才是被狗吃的。”路遥眼泪挂在眼眶你,她狠狠抓着铁链与陵南对视,咬牙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在家庙里,林孝玨她杀人放火,挡着我的面,我压在心里谁都不敢提,我怕她杀了我,现在……现在……”她有些哽咽:“现在有人救我了,我终于可以逃出她的魔爪 ,我可以告诉别人她杀了人,我还可以告官府来抓她。”她有些语无伦次。
陵南目光倏然一凝:“你以为小姐怕你说?你以为小姐敢当你面杀人,会怕你说?”一声比一声高:“小姐若有顾虑,根本不会出手,她会怕你说?!”
震得路遥向后一个趔趄。
想了想,呜呜哭了起来。
陵南也哭,泣不成声:“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跟你说了也没用,周一是回不来了。”一声哀嚎,摊在墙角。(未完待续。。)
066 路遥的报复
秋雨夹风,冰冷渗入骨髓,院子里的血迹被雨水再次打湿,漂的到处都是血红。
路遥一身衣裙也渐渐裹紧了,一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的前额上。
哭了一会,她看向林孝珏。
那黑碌碌的大眼睛还是那么没有生气的看着她的方向。
她心一狠,明白什么都回不去了。
倏然笑道:“我的小姐,你现在是不是想杀了我?”
林孝珏依然是无动于衷。
路遥舔了舔嘴边的冰冷,狠极苦笑:“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你倒是看我啊,骂我啊,你杀了我啊?”
林孝珏依然双目失神。
路遥嘴角动了动,一滴眼泪在眼圈打转,她咬着牙道:“你想不想知道,周一临时之前说了什么?”
林孝珏目光骇然一凝:“说。”
“哈哈哈……”路遥笑极而哭:“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你不是不想看我,不是不想骂我,不是不想杀我 ,是你无能,在院子里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了林孝瑜给周一报仇,可你怕搭上你自己的命,所以你失了手,你就是这么虚伪,却非要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你就是虚伪。”
后面两个字她说的很重。
林孝珏没有任何情绪的眨眨眼睛。
路遥又哭道:“你为什么不愤怒?你明明就像炮仗一样,别人一点就着。你现在为什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是样子。”
她有些疯狂的样子。
陵南在墙角闭上眼,想了想又站起来。
她挡住路遥看小姐的视线,淡淡道:“路遥,趁着你现在可以走,赶紧走吧。”
路遥恨不得撕了她的样子:“你给我闭嘴,我不会什么事都听你的,我就是要让她疼,周一临死时候……”
“你滚,你滚……”陵南用头撞着铁窗,大喊着。
“我要说。我一定要说。周一说……”
“你滚啊……”
“让她说。”林孝玨厉声道。
却还是挡不住陵南的阻拦:“不要说。”
“小姐,我很饿……啊!”
两个人异口同声,像是要把心里所有都情绪都爆发出来。
林孝珏干裂的脸又一次留下眼泪:“我很饿,我很饿……”她喃喃自语。
陵南无力痛哭。不停念着:“路遥。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路遥的报复变本加厉,她声音越来越高,声速越来越快:“我要说。我要说,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今天是周一成人的日子,她肚子疼了一晚上,可是就不是不忍心去打扰我们的好小姐。”
林孝玨哭的无声无息。
陵南扶着窗子跪下去:“路遥,我求你,别告诉小姐。”
路遥喊着眼泪不停的摇头:“一大早上她就去找我们的好小姐,可她到处找不到,她不知道葵水,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说怕是见不到小姐最后一面了。”
“见不到,最后,一面。”林孝珏凝噎自语。
陵南声音已经没了气息:“我求求你,别再说了……”嚎啕大哭。
路遥声音哽咽:“你不是说,若是连我们都保护不了你能成什么大事?你事事卖弄,处处拔尖,以为别人会怕你吗?最后你的丫鬟死的那么惨,还不是被狗吃了。”
陵南嗷的一声喊出来:“路遥,你是贱人,你给我闭嘴。”
路遥失神一笑,下一刻哈哈笑道:“我可以不说,可是就算我不说,她就不应该内疚吗?这都是她到处装大的报应。”
陵南回头一看,小姐已经哭成一个木头人了。
她摇摇头,转过回来,愤怒的看着路遥:“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人心坏了,就是坏了,小姐若不是自强不息,我们自大进院就被吞的不剩骨头了,并不是你想的,是因为小姐树敌,敌人才来报复的,就如你一样,畜生就是畜生,小姐对你再好,你想要害人,你就是畜生。小姐就算忍气吞声,林家那小畜生她想对付小姐,只会比现在更惨,或许连我都逃不过,所以你不用在这里侮辱小姐,你不配,你也不懂小姐的好,你就是个畜生。”
路遥听到那句“就如你一样,畜生就是畜生,小姐对你再好,你想害人,你就是畜生。”身子向后震了一下,她愣愣的看着陵南。
陵南不屑冷笑:“现在你应该明白,小姐永远都不会如你所想,忍气吞声,那样只会让你们这些畜生,变本加厉。”
路遥眉心一蹙。
这时门口传来小丫鬟的喊声:“路遥姐,二夫人要见您。”
“我这就来。”路遥没回头的喊了一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陵南。
陵南笑的更加看不起:“二夫人?你别忘了,小姐有仇必报,你们害死小姐的丫鬟,小姐若是报官,你是唯一的证人,你以为你的二夫人会让你活着?”
路遥杏眼睁圆溜,带着畏惧。
陵南道:“你以为谁都是小姐?你滚吧,别再让我们看见你。”别过头去,走向小姐的座位。
路遥的陵南姐梗在喉咙中,她双眼留下痛苦的眼泪。
下一刻甩甩头,心道:“林孝珏说的,没有打落牙齿混血吞的魄力,就不要做宁愿玉碎不做瓦全的事。”呵呵她冷笑道:“谁说我不往里走?谁说我听不进去?我也记得,我也记得。”
艰难迈开步子,前倾的身子突然直起来,昂首向前走:“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陵南出了院子,门口等着她的小丫鬟忙递上雨伞:“姐姐快走几步吧,二夫人还在院里等着呢。”
“在二夫人的院里?”
小丫头点点头。
路遥突然问道:“行医少爷怎么样了?”
小丫鬟红了脸:“我是二夫人院里的,少爷现在在老爷那边,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路遥道:“原来是这样,妹妹你看我淋了一身雨水,这样去见二夫人有失礼仪,也是对二夫人不敬,妹妹可否容我去换件衣服?”
小丫头犹豫一下。
路遥道:“我的衣裙全部在孝瑜小姐那边,离二夫人那里也不远,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小丫头思考下道:“那好吧,不过咱们得快点,二人当初让姐姐来这边,可没说让您说这么久。”
路遥笑靥如花:“怎么能不久呢?二夫人若是见到那失心疯此时的面容,还会让我再呆一会呢。”
这里面的事情小丫鬟一点就透,不然她也不配做二夫人房里的丫鬟了。
笑道:“那咱们快走吧,这雨越下越大了。”(未完待续。。)
ps: 后面还有一章,今天光棍节啊,祝大家节日快乐,不知道大家的手还在不在?嘿嘿,继续码字去了。
067 又探视
少施氏在房里等路遥,都喝了三杯茶水,这人还没到。
她叫来一个丫鬟:“你去看看,她们两个怎么回事?”
那丫鬟福身刚要出去,跟路遥一起去南院的丫鬟就回来了。
“二夫人。”她一进屋就跪下来,低声道:“路遥跑了,请二夫人责罚。”
少施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路遥怎么了?跑了?”这是林府,她能跑哪去?
小丫鬟怕受责罚,哭道:“那贱卑说衣冠不洁,不能见夫人,我就跟她去五小姐的院里换衣服,可我站在门口等她很久她就没出来,后来叫了一个五小姐房里留守的丫鬟进去看,房门被插上了,那贱卑从窗子跳出去了。”
少施氏笑道:“就算跳出五小姐的院子,可也是林府,她能跑哪去呢 ?”
小丫头不敢抬头,身形颤抖。
少施氏一声恨戾:“什么事,说。”
小丫头在地上磕了个头,急急道:“发现那贱卑不见了,奴婢就和人去找了,奴婢想着她也跑不出林府,而五小姐已经不在府里,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二少爷。”
少施氏心中有一丝厌恶:“行医?”
小丫鬟急道:“是,二少爷刚刚出府,是大少爷接走的,那贱婢也跟着。”
少施氏大怒:“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行医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丫鬟不敢说。
少施氏想到女儿的话,“那丫鬟她瞧着都甚是好看。”
再联想到二侄子的个性。流连女色,荤腥不忌,少施氏狠狠一拍桌子:“他怎么这么糊涂,大少爷就由着他这么干?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丫鬟道:“夫人也不要责怪大少爷,或许二少爷是偷偷将人藏起来带走的,他那性子……”
少施行医从姑姑这里带走丫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少施氏气愤又恨其不争,实在是拿这个侄子没办法。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朝那丫鬟眼睛一立:“按理说她都没见过我,我也说找她是要重用她。那她为什么会跑呢 ?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
小丫鬟急急磕头:“夫人。奴婢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奴婢与那贱卑也没有任何交情啊,您就算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
南院的几个人都是无锡来的,她屋里的都是家生子。根本扯不上关系。那就奇怪了。这丫鬟怎么会未卜先知,知道她要对她不利呢?
想了想,眼睛一眯。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那结巴回府还不是装了很久的大尾巴狼,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路遥走后,林孝玨就一直无声哭泣,眼泪簌簌如雨,声音却一点都没有。
陵南一边抽泣一边给她擦拭着血迹模糊的脸。
林孝玨任由她摆布。
陵南手放在小姐脸上滑下来,哽咽道:“小姐,你不要听路遥胡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日日防贼的,他们要害我们,就算今日不出事,早晚也要出事的。”
林孝玨毫无生气的看着她,眼珠动了动:“若是再过两天,我们或许可以,离开这里了。”
陵南摇头:“小姐您姓林的,即便您不愿意,不承认,可您也是姓林的,您虽然不叫二老爷一声爹,可他一句你是他的女儿,这辈子您若想活的光明正大,就得承认您姓林。”
林孝玨淡淡的摇头。
陵南无奈一叹:“这是命,小姐你不要自责了,你越这样,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林孝玨还是摇头:“我没有自责,我不自责。”
“小姐,您别再挺着了。”
林孝玨嘴角溢满了苦笑:“我没有自责,也不是后悔,我只是想多听一些,关于她的事,原来有那么多,是我不知道的,一个人离去了,怀念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记得她的话,她的笑,她的生活点滴。”她不断的摇头:“我的丫鬟都没了,我还自责后悔,什么用?要愤怒吗?要发泄吗?我也没心情去证明,我有能无能,都不重要了,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吧,都不重要了,我的丫鬟没了,就算我是神医 ,就算我会变法术,她也回不来了,我只是难过这个。”
陵南再次泣不成声。
主仆两个哭了一边又一边,可只要清醒着,眼泪就流不完。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傍晚。
张灯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了,林世泽再次来到女儿院里,让下人将院子里的灯笼全部点起,然后站到窗前。
女儿还是那个姿势坐在相同的位置,这半天她都没动过,不过她已不再是血红一片,脸昏暗暗和衣衫都昏暗暗的,屋里没有张灯,他看不太清楚,模糊记得那灵动的眼睛,像极了妻子。
不忍再看,他敲敲窗喊了她的丫鬟一声:“你过来。”
陵南整个人都哭木了,从小姐身边站起来,来到窗前:“二老爷。”一开口泪如雨下。
林世泽眼睛发涩,递给他一个小瓷瓶:“小姐受受了伤,别忘了上药 。”
二老爷为林孝瑜挡剑时,刺了小姐一剑。
陵南默默收下瓶子,没有告诉他小姐的伤口已经流血到凝固了。
四周一寂,林世泽支吾一声道:“对了,那丫鬟可还有什么亲人?”
陵南目光一愣,下一刻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淡淡道:“老爷啊,周一自小跟小姐在庙里长大,与小姐相依为命,她是二夫人陪嫁的儿女,小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林世泽双眼放空,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他身子一晃,笑了笑:“原来是奶娘的女儿,难怪……难怪孝玨……”
后面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好照顾小姐。”最后的万语千言也就化作这一句话。
陵南强挤出一抹笑容:“这个是奴婢的责任,也是奴婢这一生最想做好的事。”
所以她可以为她的丫鬟肝脑涂地,其实不用他吩咐的,人家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林世泽失落的转过身去:“为什么你们都不等我,你们都不等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声音淡淡的,应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未完待续。。)
068 存者
陵南朦朦胧胧中听见细碎的声音,一睁眼睛,才发现自己趴在桌上说着了。
她抬眼去看小姐,屋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两只眼睛也胀呼呼的,抬手揉了揉,想到周一再也回不来了,这眼泪又出来了。
她使劲擦了两下,站起来去掌灯。
小姐最喜欢明亮,平时天还没黑透,只要她在屋,就一定会点灯。
她说亮堂堂的心里和眼睛都舒服。
摸到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燃尽,她又从烛台旁摸起另一根白蜡,费了好一会力气才点燃了。
屋内顿时一亮。
陵南侧过身去看小姐,见小姐一双眼睛肿的老高,眼眶周围一片通红,那还有往日的清冷犀利。
她哽咽一声:“小姐,您没睡?”
林孝珏摇摇头:“想睡,睡不着。”
陵南眼睛泛酸:“小姐不是说,可以三天不喝水,七天不吃饭,但是觉每天都要睡吗?你躺下歇一歇吧,歇一歇就好了。”
林孝珏点点头:“等等吧,累极了,自己就睡了,现在还,睡不着。”
陵南低头哎了一声,想想道:“那我叫人在给小姐送些吃得来,好歹垫吧一下。”
林孝珏想起给周一买的烤鸭,红肿的眼睛饱满泪花,嘴角却溢出微笑:“去要吧,咱们不能垮了。”
陵南捂着嘴嗯了一声,这时那细细碎碎的声音又传来了,像是猫的叫声。压抑的,低低的,在这悲伤的屋子里显得更为凄凉。
陵南看看小姐,小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想小姐此时外面什么声音她都听不见吧,她又取了个火种,然后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
步入厅房,声音的压抑听得更为清晰,陵南防备着找回到她的卧房,这里曾经住着三个人。不能说十分融洽。可也是有说有笑,此时就只剩下一声声的呜咽了。
陵南又想起一个人来,她忙打开声音的源头,床边立着的衣柜里。小乞丐蹲在里面。脑袋埋在膝盖里。小声哭泣着。
陵南一个恍惚,若不是她自己哭出声,她都把她忘了。
她将举着的油灯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回到柜子前:“出来吧,你怎么在这里?”
小乞丐哭的更大声了。
陵南道:“平时都是周一和路遥照看你,如今两个人都没了,你只能跟着我了,出来吧。”
小乞丐突然抬起头:“周一姐姐被狗追了。”
陵南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小乞丐眼睛红肿:“周一姐姐让我躲起来,她说无论如何都不许出去……”接着又是一阵阵悲声。
这孩子以前都不说话的,她应该也知道了周一的事。
陵南眼睛立刻湿润了,原来周一是从屋子里跑出去的,难怪院子里全是血,她往外跑是要找谁帮忙吧?
当时小姐不在,能找的人只有她。
陵南一下子将小乞丐从柜子里抱出来,将她紧紧拢在胸前。
“是我糊涂,是我糊涂啊,小姐说的对,后悔无奈都没用,周一已经回不来了。”
小乞丐好似能明白她的悔恨,环着她的脖子,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失声痛哭,如倾泻的洪水,好似永远都止不住了。
陵南将小乞丐安抚好让她睡去,然后便去敲窗要食物。
看守的人道:“都已经三更天了,厨房灶膛都熄了火,哪有地方给你们弄吃的去。”
陵南目光看向窗外,几盏熟悉的红灯笼照着院子,灯笼四周细雨如针般簌簌倾下,又使得院子氤氲朦胧,再远的地方则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她转回头,接下来是窗子被关上的声音。
没要到吃的,屋里还有些剩粥,陵南想了想去端过来,刚想叫小姐吃饭,咚的一声,小姐身子一斜,趴在桌子上了。
她先是一惊,后听见淡淡的呼吸声,忙放下碗,去床边扯了被子给小姐盖上,轻轻道:“小姐,你累极了吧?哭了一天了。”
没人回应。
陵南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端起碗刚把碗放在嘴边,又听房顶传来咯咯的声音。
她蹙眉抬起头,小声问道:“是风公子吗?”
兰君垣从孔洞中露出一只桃花眼:“是我,兰君垣,我方才进了院子,见你们府上到处都是人影走动,现在花园那边还有人忙碌,你们这院子也有人看守,我等他离去才敢出声,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陵南好不容易的平复的心情再次起了波澜,哽咽道:“兰公子,你看看小姐吧,周一被人害死了。”
兰君垣大惊:“你等我下去。”利落无声的揭开一片房瓦,纵身一跳就跳了下来。
他落在书桌前,转个身急急问道:“小姐怎么了?”
陵南见他一身渔翁装扮,就不用拿擦脸巾给他了。
她站起来道:“小姐现在睡着了,已经哭了一天。”
兰君垣将箬笠解下来递给陵南,轻脚走到林孝珏身后,见她倒在桌上一动不动,小声道:“怎么能睡这里?”
陵南自嘲一笑:“小姐能睡着已实属难得,公子别吵醒她就好,至于哪里也不在意了。”
兰君垣从她声音中听出一丝生无可恋,他忙问:“你说周一被人害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陵南知道小姐与兰君垣交情匪浅,也知道这个兰公子不会袖手旁观,她便将白天里的事情从头讲了一遍。当说到小姐一连杀了许多人的时候兰公子双拳握紧,白皙的俊脸青筋暴突。
难怪他一下午都觉得不安,原来真的出了事,只可恨来晚了。
“可现在已经不能杀了那几个小畜生。”轻轻一叹。
陵南也很庆幸:“好在二老爷替林孝瑜挡了一剑,不然小姐杀妹有罪,就算是二老爷护着,恐怕少施氏也不会善罢甘休,那时候即便逃出官府和少施家的追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远走他乡,躲避是非,可我知道,小姐是要有一番作为的,为了他们一条狗命搭上一辈子,显然有些不值得。”
兰君垣好似想到了别的事,神情恍惚一下道:“你思虑的很对,原来忙碌的那些下人是在善后,想你家林大人爱极了名声,这么大的丑闻他是不敢外传的,所以也不会对小姐处以刑法。”
陵南点点头:“他还指着小姐嫁到辅臣府上,现在除非天大的事,不然就是小姐砍他个半死,他都不会处罚小姐。”
兰君垣心中也是庆幸林世泽的功利,可再细想,这丫头生性绝非是嗜血之人,她曾救过那么多人的性命,她一直尊重的就是人的性命,若没人惹她她怎么大开杀戒?杀人不受刑法,好似是值得庆幸的事,可谁又想滥杀无辜呢。
他无声叹息,抬起头看陵南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安慰道:“你们难过也好,也要保重身体。”
陵南又捂着嘴哭起来:“我难过周一再回不来了,我更难过不能替她报仇,可因为没杀死林孝瑜,我却又庆幸,呜呜……”
十分自责。
兰君垣何尝不能理解这样的矛盾,叹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陵南咬着胳膊不敢出声。
兰君垣有些待不下去了,他道:“漏雨了,你和小姐歇息,我去上面守着你们。”
陵南不知道该阻止还是同意,想着的功夫兰君垣纵身一跃,已经窜上房顶了。
滴答滴答的漏雨声渐渐止住,房顶偌大一个窟窿越来越小,那里投来的光也逐渐消失,屋里只剩下女子不安的呼吸声。(未完待续。。)
ps: 同志们,我这两天也是,一边写一边掉眼泪,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晚上都梦到了,相信大家看的也很压抑,我去看几个笑话,跳出这个情绪。
001 母子
子时刚过,又是黎明的曙光将至。
林孝珏梦见周一从院子里跑出去,一条大黑狗追在她的后面。
她小腿负伤,跑不快,好不容易跑到门口,那里占了两个家丁,她见到二人喜极而泣,笑着脸去求助,没想到其中一个飞来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身后的大黑狗一下子就窜到她的后背,两个爪子按住她的肩膀,是她动弹不得,龇着寒牙咬向她的脖子……”
林孝珏挥着宝剑一下子砍过去,咔嚓一声,书桌被劈成两半,桌上稿纸纷飞落地。
路遥嗷的一声惊醒,身子向后依靠,惊惧的看着小姐,小姐双手握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混乱。
陵南劫后余惊,拍拍心口:“好在砍在了中间,不然她脑袋不保。”
她站起小声道:“小姐,没有热水,我给你倒点凉水喝吧。”
林孝珏愣愣的看着散在地上的桌子,无力的坐下去。
陵南走出房门,兰君垣的目光又探下来:“用我做什么?”
林孝珏听到他的声音,一点也不惊讶,她慢慢抬起头,用平常的目光看着它,平常到他好似就应该在那里。
她又摇摇头:“什么都不用,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意思是只能等。
兰君垣道:“若你愿意,我们离开京城。”
林孝珏淡淡一笑:“那我更对不起,我的人了。要留下来,要留下来,我要在这屋子里,陪她几天。”
兰君垣听她还有对未来的打算,心下稍安,他道:“我真怕你自责后悔,从此一蹶不振。”
林孝珏摇摇头:“没有人,没有事,能改变我的初心,你不用担心我。”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小姐苦着小姐的。我虽不能替代,但我担心我的,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若你能感受到。是否也有些安慰。”
林孝珏点点头:“感谢你。”
兰君垣头枕着胳膊。仰头浇着冷雨:“你再睡会儿吧。天快亮了。”
林孝珏听话的走到床上,鞋子也没脱,直挺挺的躺好。望着上方的虚空 。
兰君垣张开嘴,喝够了一些雨水,无声苦笑:“明天还会下雨吗?”
“晴天。”
兰君垣从腰间探出一只箫,淡淡的吹起来。
林孝珏慢慢闭上眼。
陵南端着水碗一进门,就听见似有似无的曲子,声音轻柔的只有这个屋里能听见,低转迂回,醇厚绵长。
雨过天晴,明亮却清冷的阳光薄薄的笼在平整的路上,寂静,无情。
兰君垣回到家门口,让下人开门。
门房忙跑出来迎他,弯腰行礼,小声道:“大公子,夫人到处找您呢。”
兰君垣道“知道了,我去母亲院子就是。”长腿一迈,挺身进了门。
方氏正喝着下人端过来的粟米粥,就觉得有个人影闪过,一抬头兰君垣长身玉立的身影已经走至她近前。
“儿子给母亲请安。”
他站在她面前,一身蓝衫直裰,笑容儒雅,俊朗的眼睛坦然的看着她。
方氏一碗清粥全都泼在他的前襟上。
“你昨晚去哪了?”
兰君垣笑着掸了掸前面的脏污,又丫鬟战战兢兢递来干布。
兰君垣挥挥手:“不必麻烦。”然后对母亲道:“去了我想去的地方。”
方氏一拍桌子站起来,与儿子对视:“你昨晚去哪了?”
兰君垣不亢不卑俯视着她:“去我想去的地方。”
方氏道:“说不出口便是见不得人,你昨晚去哪了?”
兰君垣道:“不说出口是怕有东西脏了她,我去了我想去的地方。”
方氏怒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啪的一声。
“舅舅说你在江西结识了一个医女,她害死二舅舅你却放了她,现在她在哪?”
兰君垣淡笑:“既然舅舅什么都知道,那怎么还问我?”
方氏瓜子脸拉的老长:“兰君垣,你是不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兰君垣笑道:“母亲这是从何说起的?”
方氏大吼:“死去的是你舅舅,那女子害死你舅舅,你带着她在京城出富入贵,为什么舅舅想找到她的时候你又要把她藏起来?”
兰君垣心道:“小姐自己就有人替她解决麻烦,就算他不躲开舅舅派来跟踪的人,舅舅也是找不到她的人。”
他笑道:“难道我要把人带到舅舅面前让他报仇吗?”
方氏又是一个巴掌。
兰君垣抬手揉揉脸,笑道:“母亲,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我这脸皮都厚了,一点也不疼。”
方氏身子一震,下一刻又甩了两巴掌:“你长大了,翅膀硬了?那女子在哪?你最好给我交代。”
兰君垣摇头:“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方氏眼睛一眯:“这么维护她,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刎颈之交。”
方氏冷笑:“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能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关系,你二人或许苟且不堪。”
兰君垣摊摊手,不愿解释更多。
方氏立即震怒:“承认了?兰君垣你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若你敢对不起诺儿,我便让你身败名裂。”
兰君垣苦笑:“那母亲就去做好了,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夸奖母亲是个好姑母,好婆婆,为了侄女,啊不对,是儿媳妇,让自己的儿子身负千古骂名。”
“你……”又抬起了手。
兰君垣笑着抓住母亲的手:“母亲今天怕是不能再打我了,我这几日都不会呆在家中,还要出门见人。”
方氏愤怒甩开他的手:“兰君垣你记住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休想有人能取代诺儿的位置,你终身都不得再娶妻。”
兰君垣再次摊摊手。
“若母亲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我便不留下与您一起用餐了,这件事我听的太多,倒背如流,开始还有些不舒服,现在一点所谓都没有。”
“你……你……你……“方氏气的说不出话。
“若是母亲没事,儿子还要给爹去请安,告辞了。”
兰君垣行礼要走,方氏立即叫住他:“再过半月就是二舅舅的百天祭,你要在他坟头磕头。”
兰君垣笑的讽刺:“下葬的时候舅舅都不要我去,现在去磕头让我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方氏咬咬牙:“这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以为朝廷是什么地方?你自己能闯出什么名堂?你努力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落得给残废看门士兵的位置,莫不如去求求舅舅,他或许能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条件呢?”
“条件很简单,你把那女子交出来,用她的血祭奠你的舅舅。”
兰君垣拱手行礼:“不能,我担心又出人命,这里谢过。”
方氏一愣,冷笑道:“要她的血祭你舅舅的亡魂,自然要出人命。”
兰君垣噗嗤一笑,再抬起头憋住了:“抱歉,母亲我告辞了。”转身走了。
他那笑是什么意思?方式看着兰君垣离去的背影怒火中烧。
方氏胸有无限恨意无处发泄,广袖一挥,桌上的瓷器餐具全都碎了一地。(未完待续。。)
002 兄弟
少施行医脚及地面,伸臂坐在床上,有小药童给他胸口围药布。
少施名医在书案前给弟弟开了个新方子,放下笔,吹干墨迹,是时药童也刚好忙完手上活计。少施名医招手叫他过来:“去库房把药领出来给二少爷煎好。”
小药童双手接过方子,行礼便退下了。
少施名医走到弟弟面前,弟弟披着外袍仰头看着他。
少施名医摇摇头:“好在伤口不深,不然你小命不保。”
少施行医眼睛一立:“大哥,这事不能怨我。”带些余怒道:“我也没想到那个结巴出手就杀人,若不是我挡一下,晚晴和孝瑜怕是活不成。”
少施名医道:“姑父的这个女儿多有蹊跷,我记得听母亲说起过,姑姑没过门便已把她送到无锡家庙里去了,按理说那地方长大的人,怎么会拳脚功夫的?还是个女子。”
“我看倒不像是拳脚功夫,几个花架子倒是有,可以仅限于舞剑,杀人那么稳准狠,多半是心狠怒极。”
少施名医眉心轻拢:“不管怎么样都是很反常的,可我与姑父谈话,他只字未表,也不知道他有所怀疑没有。”
“姑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想他是不说,或许就是他可以培养的,姑姑回来与母亲婶子们都说姑父对她怎么好,我看不然,我与晚晴每次去姑父家,姑父都是板着脸。从没见他笑过,也没觉得他对姑姑尊重,我看他根本是向着先前生的女儿,对姑姑根本不上心,不然孝瑜怎么那么真真的感觉到了?”
少施名医对长辈的事私甚少打听 ,他沉吟一声道:“若按你所说,姑父岂不是只是为了咱家的权势才与姑姑成亲,要知道当年这里的事可阴晦着呢。”
少施行医嘴边生怒,冷声道:“可姑姑又不说,咱们也只是猜测。只恨这结巴当年为何送走了。若是一直待在林府,打小我就弄死她。”
自小行医就喜欢去姑姑家玩,也没少闯祸。
少施名医脸上疑惑换成严肃,训斥道:“行医。这次你也应该有个教训。姑姑家的事若是姑姑不提。你最好少受孝瑜撺掇,你知道这次你惹了多大的祸?林府一上午二十来口人死于非命,若是泄露一星半点姑父都得削官回家。若是再有人扯出你们,就算没证据,咱们少施家也会脸面全无,何况像姑父那样耕读之家,最是爱惜名声,平时外面连责打下人的丑闻都没有,这回一下子捅了这么大的窟窿,姑父就是再办十个学堂也换不回名声了。”
少施行医不服:“我又不知道他那女儿会杀人。”
少施名医眼睛瞪着:“那你就能随便害死别人的丫鬟吗?”
“一个丫鬟而已,是孝瑜说她姐姐抢了她爹的关心,要给她姐姐点颜色看看,关我什么事?”
“你还顶嘴?”少施名医拿这个被宠坏的弟弟无法:“小心我告诉祖父。”
少施行医一撇嘴:“你不告诉你以为祖父会不知道吗?到时候姑父一定会告状的,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找祖母去,看你们谁能把我怎么样?”他脖子一歪,甚是气人 。
行医长得白净福气,老太太就是偏向他,老爷子又极其害怕老太太,少施名医好气又好笑的道:“你就躲祖母身后吧,看她能护你到几时。”
少施行医见大哥没真恼,嗔道:“这冷天的,你让人给我上药就不知道给我多加件衣服?”
他是胸口受了伤,也不是胳膊不能动。
少施名医无奈道:“你那袍子就在你身上,一抬手就穿身上了,怎么这么懒?”说着喊来一个丫鬟:“过来一个人给二少爷更衣。”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从里间走过来。
她低着头,行路无声,很有规矩的样子。
少施名医看着身形眼生,心道弟弟不知道哪里又淘了丫鬟来,定要交代母亲不能再纵容他沾女色。
一抬头正好见那丫鬟给弟弟整理前襟,她手指纤细白皙,不像是做过粗活的丫鬟,待一切整理好,那丫鬟回过头行礼欲退下,正好看了一眼她的正脸。
标准的个蛋脸,杏眼桃腮,好不妖娆。
“怎么样大哥,我这丫鬟长得好不好?”少施行医仰着脸冲他得意的笑。
少施名医眉心又拢起,待那丫鬟进了里头,他低声问道:“你又哪弄来的人,我可警告你,你混账一些也就算了,但强抢民女的事不许做,咱们家可不是王孙侯府,不然我可真饶不了你。”
“切。”少施行医崛起嘴嚷嚷:“大哥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她是自愿跟我来的,告诉你,这是姑父家那小结巴的丫鬟,就是她里应外合害死那个倒霉丫头的。”
少施名医听了一愣:“你什么时候把她的丫鬟也带回来了,姑父不知道吗?”
行医得意的扬起下巴:“跟你一起回来的,你都不知道,至于姑父知不知道,我管他去呢,他能好意思找我要怎地?”
少施名医心道:“若有一天姑父要追究此事,这女子就是证人,虽然她微不足道,说什么也没有证据,但终究留着是祸害,如果林家人不追,那留下倒就无所谓。”再想想行医平时对这样丫鬟的习惯,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下不为例。”他小小警告一声。
少施行医朝大哥嬉皮笑脸的转转眼珠。
少施名医又说了几句规劝弟弟的话,这时下人进来通报,医馆的人要见他。
若不是什么突发的状况,医馆的人是不会来家里找他的,还有一种可能,他派去在陈府盯着的下人回来了。
“让他在外面候着。”少施名医交代给下人一个地点,下人退去,然后他又交代弟弟一句:“你这几天先好好养伤,不要到处乱跑。”就要走了。
少施行医想起一件事忙叫住大哥:“大哥,我那小厮摔断了腿,要养伤一段时间,你再给我找个激灵点的来。”
小厮摔断腿,九成是跟人打架打的。
少施名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弟弟:“我倒是成了你的管家了,你又跟谁打架了?”
少施行医嚷嚷道:“谁打架了,就是他自己摔的,哎呀大哥,你快给我配个人就行了,不然我自己找,你还不放心。”
少施名医无法的咬咬牙:“你给我好好养伤,我明天就让人过来。”(未完待续。。)
003 系铃人
出了弟弟的院子,少施名医向前院四方亭方向走去,到那一看,是前门那家医馆的伙计在等他,果真就是他派去陈府的人。
少施行医走过去。
伙计听见脚步声忙迎了过来:“大少爷。”他拱手道:“给大少爷请安。”
二人在四方亭外围栏处面对面。
少施名医道:“怎么还没等到人吗?”
伙计一脸着急:“就说是呢,我们从昨天上午一直等到现在,可根本没有女子入过陈府大门。”
少施名医心道:“难道蒋太医诓骗他?”实在不可能。
忙问道:“那陈府可有什么其他人去过?”
伙计回忆了一下:“特别的人倒是没有,昨天下午的时候陈大人不知在哪请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说是个大夫。”
换了大夫?少施名医面露疑惑:“难道陈公子病根本没见强?”
伙计想了想摇摇头:“好似也不是,那白胡子大夫在出来的时候跟陈大人说了,再用些滋阴的药就没事了,已经好了大半,不过他们只说了几句,小的们离的又远,也没听的清楚。”
少施名医这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是陈大人自己决定要换的大夫,还是有人特意告诉他的呢?
正想着伙计突然一声:“大少爷,我想起个事儿来。”少施名医看着他,他小声道:“陈大夫出门,小的怕他去接那女子。也派人跟了一段,发现他去了礼部尚书韩大人的府邸。”
“韩大人?”少施行医心道:“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自家伙计定是听不到的。”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再守一天,我就不信了,这女子她是知道咱们去人了所以躲了起来?”
伙计低头称是。
二人沟通完消息,少施名医便让伙计走了。伙计走了半步忽然又转过头来:“大少爷,我又想起一件事儿,不过这事儿可能与那女子无关。是陈大人的事。”
朝廷重臣的私事。知道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少施名医一点下巴:“说。”
“陈大人方才又出门了,这次去的是护国寺,不知道找什么人。”
“你确定是找人?”
“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他也不是小姐夫人。当然不是去上香了。”
少施名医蹙眉想了想。真想不出陈大人去护国寺做什么,也许是有交好的老和尚吧,他心道。
寺庙茶室。茶香袅袅,四面通透的大窗户,随意一抬眼就能望见整个山林的凋零。
陈大人和道衍法师面对面跪坐着,有少年和尚在一旁斟茶倒水。
那和尚长得白嫩精致,五官棱角分明,尤其是小鹿一样的眼睛,极其纯真干净,他一心烹茶,不苟言笑,眉心一点朱砂透着方外世人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陈大人拈着小盅饮满一口,含在嘴里喉咙使劲一下才咽下去,要知道这已经是他喝掉的第十盅了,按理说就算这茶再好喝,也不能一个劲的只喝茶,可是没办法,这位**师自请他入内就在喝茶,让他坐下后更是让他一起喝茶,他以为平常品品就行,可谁知**师不断的敬他,连话都不容许他说。
陈大人忐忑陪着道衍法师,才一放下茶杯,突然捂住了嘴。
转身打了个嗝,这才失礼的转回头来。
“失礼了,失礼了。”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道衍法师刚要喝下去的茶水端回鼻前,亮声问道:“你喝饱了?”
陈大人尴尬一笑,表情代表了他的回答。
道衍法师将茶杯放在前面的竹编案上道:“不能喝你怎么不早说呢,虽然你回去就喝不着了,虽然我这师侄的烹茶手艺超群,可你也不能太贪杯呀。”
得,感情成了他贪得无厌了。
陈大人道:“大师啊,您就别再愚弄在下了,在下今日来,是有事求您的。”
道衍法师哈哈大笑:“你这陈精明,这么不实逗,行了我不请你喝茶了,说吧,有什么事?”
“是……”陈大人张开嘴。
“啊,不会你儿子又要请我把脉吧?”道衍嘴快打断了他。
陈大人拱拱手:“上次还没有谢过大师,这次请大师不是诊脉,却也与犬子有关。”
大衍法师大手揉上秃头,绿豆眼睛发着精明的小光彩,呵呵笑道:“什么事啊?”
陈大人看一眼心无杂念扇风旺火的英俊和尚。
大衍法师朝师侄道:“觉远,你去找你师傅去吧。”
觉远无声放下蒲扇,翩翩站起,朝着师叔和客人双手合十,一一点头,然后半点声音都没有的就出去了。
他一身白色禅衣,脚踩白软僧鞋,信步离开,踏在通往大雄宝殿的下山台阶上,似有韵律,行走间僧衣微微飘动,和着两山枯黄,竟有羽化登仙之感。
陈大人看着人家的背影出了神,道衍法师咳嗽一声,中气十足。
陈大人慌忙转回头来。
“大师,失礼失礼。”低下头双手合十。
道衍盯着他的发髻动动绿豆眼:“陈大人方才说的什么事啊?”
陈大人客套笑着,抬起头来:“这事大人也是知道的,我那犬子病的不轻,有人给出主意说冲喜,当时就结了一门亲事,现在想来那不是坑了人家姑娘,所以来此问一下大师,如若退亲,此事可成与否。”
道衍眉骨又动了动,呵呵笑道:“既然是有人算的,大人何不找那人问问,怎来问我了。”
陈大人心中叫苦:“不是您老给算的吗,然后您老又不让对外人说。”
他笑道:“那位高人说是让大师您给定夺一下。”
“怎么地?他道行不如我?”
陈大人无奈至极,这怎么还演上瘾了,那他到底说如还是不如?
“高人与法师一般同,都是高高的人。”
道衍哈哈大笑,突然又刹了车。
陈大人见他低头又去喝茶,急了,哀声道:“大师,您给指点一下迷精吧。”
道衍好奇的抬起头看他:“我指点什么?我不是说不知此事吗?你便去问你那高人。”
可那高人就是您。
陈大人受伤的看着道衍。
道衍突然眉心蹙起,问道:“我是谁?谁又是我?”
“……”你自己都分不清,陈大人就更分不清了。
陈大人相求道衍指点无果,灰头土脸的回道府中。
进了正屋,陈夫人正在厅里等消息,忙迎过来。
“老爷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肿了?”
陈大人将外袍递给她:“等下再说。”他去了盥洗室,陈夫人笑着摇摇头,又坐回到椅子上了。
一会的功夫,陈大人才一身轻松走出来。
“我这肚子里全是茶水。”抱怨着,坐在妻子上首。
陈夫人好奇的看着自家老爷:“到底怎么办了?咱们要退亲,道衍法师可说行了?”
陈大人手搭在桌上轻轻摇头:“这事说来还要再议,你先帮我想一想道衍法师到底是什么意思?”抬头纹充满了疑惑,看向自己的妻子。
陈夫人眨眨眼睛:“您说。”(未完待续。。)
004 商量
陈大人将与道衍相处的过程对夫人讲了一番,然后很费劲的问道:“夫人,你说大师到底是同意咱们退亲 ,还是不同意呢?”
道衍法师不仅是得道高僧,方外世人在朝中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段婚事是他牵的线,若他不同意退婚,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陈夫人分析着自家老爷的话,也是不解。
“道衍法师的意思是谁提的头,就去找谁?”
陈大人无奈:“可不是吗?可这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要找林府的小姐冲喜。”
“对啊,那只能问他啊。”
“可他又说他不是他。”
“那他是谁?”
“他还问我呢。”
“……”陈夫人也迷茫了,摆着手指念叨:“找道衍法师,道衍法师却说他不是,可他就是,问他,他却让问别人,而这个别人还是他,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得,夫人也糊涂了。
陈大人叹息一声:“早知京城有这么一位神医小姐,请来便是,当初还找他来做什么,这下好了,病他没帮上什么忙,我好端端那么出众的儿子 ,却要听他的娶个哑巴当老婆,而且还是个小小文选司的女儿,我这心里气不过。”满脸的抱怨:“有话他就直说,跟我打什么哑谜。”
陈夫人听了丈夫的话,眼珠一转,诶?了一声:“老爷,法师这意思是不是要撒手不管了?”
陈大人疑惑看向夫人。恰此时陈博彦身后跟着搀扶的丫鬟进来了。
“爹,娘。”
丫鬟低头小心翼翼的走着,他抬着头,逐笑颜开,就是身子有些弱。
陈家老二忙站起来,陈夫人责怪问道:“你怎么还下地了,这么远的路,不累啊。”
陈博彦笑道:“娘啊,我病都好了,再说我只是病的弱了些。又不是残废了。”
“少胡说八道。”陈夫人让丫鬟扶陈博彦坐在对面。又让人多拿两个垫子来:“天冷了,这椅子凉,还硌得慌,”
陈博彦做的挺好。他笑呵呵的看着二老:“您二老说什么呢?我在门外听见什么撒手不管了。”
陈夫人看了丈夫一眼。陈大人让她先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来。
一家三口六眼相对。
最后还是陈大人先开了口。
“我们在说你的亲事。”
陈夫人看着儿子恋爱的点头。
陈博彦表情一怔:“儿子并未有意中人啊。”
陈夫人道:“傻孩子,什么意中人啊,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要你自己来挑?”
陈博彦笑脸变得淡漠。
陈大人看夫人一眼:“先说正事。”然后对儿子道:“你病重之时曾见过道衍法师还记得吗?”
陈博彦点点头。
“大师说你这病得冲喜,所以我们就给你订了吏部文选司林世泽的女儿,叫做林孝玨的,这女子是林大人与前夫人所生,在无锡长大,生辰八字与道衍法师所要求的正和,林世泽上些日子已把人接回来,就等着十几天后成亲呢……”
陈博彦震惊的打断父亲:“孩儿从未见过这位林小姐,怎么能就此娶她为妻 ,孩儿连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的品相如何,这门亲事孩儿万万不能应承。”
陈夫人笑道:“看把我儿吓得。”然后看一眼陈老爷,带些骄傲的翘翘嘴角:“六儿你放心,当时给你定是是因为你病重要冲喜,现在我儿病已痊愈,我儿一边人才才学过人,怎么能取那林家的哑巴为妻呢,你放心,我跟你爹正在商量退婚的事呢。”
陈博彦又一愣,原来那位小姐还是个哑巴。
他无奈的摇摇头:“爹,娘,你们糊涂啊,有病治病,娶妻冲喜什么的怎能相信,现在我家若说悔婚,先不说那林家同不同意,传出去好似咱家不厚道。”
陈大人一愣:“莫非你的意思是要娶了她不成?”
陈夫人急道:“那可不行啊。”
陈博彦笑了笑:“您二老想哪去了,我要娶妻也要娶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回来,那些莺莺燕燕的我看不上。”
陈家二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陈大人道:“退亲这事是一定要退的,至于谁说什么你们不必操心,我有办法能堵住林家人的嘴,眼前烦心的事是道衍法师这里,满朝文武我只怕得罪一个人,就是这个从不上朝的“腹黑宰相”。他也算这门婚事的媒人呢。
道衍法师的地位如何陈博彦自然知道。
他蹙眉道:“难道我的婚姻大事,还要他一个和尚来敲定?若他说给我的是个婆娘我也得忍着了?”
陈夫人忙道:“六儿你先莫气,先听你爹把话说完。”
陈大人也道:“你生气也没用,人家地位摆那了,皇上都要敬他三分,按理说他给你说的亲事,即便那小姐是个哑巴也没什么,听着就脸上有光,可惜他对外不承认,我陈某人这样娶个哑巴儿媳妇,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这道理谁都知道。
陈博彦道:“那父亲现在顾虑什么?”
陈大人忙将自己去寺里的境遇又说了一番。
他问儿子:“博彦你说着道衍法师到底什么意思?”
陈博彦想了想笑道:“他们出家人讲究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他说他非他,爹娘说他是媒人,可他方外世人怎能做媒,这事还是找媒人,无论是结婚还是退亲,都要媒人从中斡旋,道衍的意思是让爹去找媒人说和。”
“那若我是找媒人,就是要给你退亲的。”
陈博彦点点头:“道衍法师定是这个意思,退婚您就去,当时他没留话柄给人,不承认是他说的亲,今天这事他就不管,他就是这个意思。”
陈大人想了想,儿子说的极是,不然他和夫人不可能一直转不出那个圈。
“退亲,我明日便找媒人去跟林世泽商量,眼看这成亲的日子近了,在拖下去跟不妥。”
陈夫人是极力赞同的。
陈博彦淡淡一笑算是同意父亲的话,可心中另一番便无法说出口了,若他心有意中人,是不是婚姻大事也得听父母的啊。
心中不甘一叹。(未完待续。。)
005 墙外
风少羽当值归来,换了常服便去谅国公府找他哥,刚好到门口的时候,两兄弟碰到了。
风少羽见兰君垣从台阶上下来,他忙跳下马车:“哥,你要上哪去。”
兰君垣抬头一看是他,走过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在宫中还习惯吗?”拍拍他的肩膀。
风少羽得意的露出一口小白牙:“那不跟自己家一样啊。”
兰君垣瞪他一眼:“这话今后不可再说了。”
风少羽四顾看了一眼,伸伸舌头:“我也只是跟哥说,别人又不知道。”
兰君垣笑着拢过他的肩膀,两兄弟掩着府前的路走起来。
“你要切记不可莽撞,虽然皇上和皇贵妃宠你,但皇宫不比外面,是非很多,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贵妃的位置呢,咱们行事要万分小心。”
风少羽乖巧的答应:“爹也这么跟我说,我都这么大了,就是在你们面前放肆而已,不信你去问同僚,我好着呢。”
兰君垣知他说的是实话,笑道:“你这样我便放心许多 ,等你成家立业,我也就不用再担心你了。”
“……”风少羽翻了个白眼:“哥,你今天特别像我爹。”
哥俩相视一笑。
又走了几步,风少羽忽然想起来:“你今个值夜吗?怎么这么晚还出门?”
再看他一身平常装扮,不像是去见大皇子的样子,摇摇头。
兰君垣面色一沉:“有件事。我或许应该告诉你。”
风少羽心中一紧,低声问道:“是不是跟小结巴有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表情严肃的大事,都是因这个女子而起了。
兰君垣缓缓吐了一口气:“周一没了。”
“没了?”风少羽语气很重:“那是什么意思?”
兰君垣突然停下脚步面对他,很认真的道:“周一被少施家和林府的人练手给害死了。”
风少羽这才接受方才不好的预感:“那小结巴呢?她不得疯了”一脸焦怒与担忧。
兰君垣面色沉重:“她暂时还好,就是有点消沉,过几天忙起来便会好。”
人忙起来,就会忘掉烦恼。
风少羽想了想摇摇头:“不对,哥你说的不对,这不是她的个性。她没有找仇人去报仇吗?”
别人眼中的林孝玨讲义气又心狠手辣。但她也有翻不过的高山。
兰君垣摇摇头:“害死周一的林家人是林世泽与少施氏生的女儿,血缘上,她与她是亲姐妹,若是杀了她。她将无法在世人面前立足。这是其一。其二少世家那两个人也杀不得,杀了就要偿命,周一是个卑微的丫鬟。而且他们也不会承认害死过这个丫鬟,小姐若是意气用事,百害而无一利,只能忍着痛等机会再报仇。”
风少羽怒道:“那我帮她去把这些杂碎杀了。”抬腿要走。
兰君垣一把拉住他的衣领:“难道你杀权贵之家的小姐少爷就不用偿命,风家将会因为你的鲁莽面临灾祸。”
风少羽不甘看向兰君垣:“难道就这么算了?周一那么好的丫鬟,就这么白白让他们害死了,哥你就不想为小结巴做点什么?”
兰君垣面容严肃:“我们能为她做的,就是护她周全,不给她惹麻烦,先不说你怎么能杀死那几个人,暗杀明杀都要死人,万一追查下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风少羽一哼:“我不知道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你不是喜欢她吗?若我是你,我绝不让她受委屈。”
兰君垣桃花眼一沉:“我不是你,那你当我软弱便是,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去范险,你若出了事,她会更难过。”
风少羽看着自己的崇敬的哥,想了想低下头去:“哥,我话重了,对不起。”
兰君垣摇摇头:“少羽,我希望你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我也相信小姐有她的办法,杀死一个人很简单,但让你个人活的很痛就不简单了,若我如你这般有仇当即就报,你哥现在坟头的草都已经够烧柴了。”
兰君垣的家世是个空架子,儿时很多人都欺负他,他能有今天这股沉稳,全是小时候忍出来的。
风少羽胳膊肘从眼皮上擦过,无声点点头。
兰君垣心中叹息:“他何尝不想给她报仇,可他更想能陪在她身边。”
夜深人静,风少羽悄悄来到林府墙外,他提高了手里的琉璃灯笼,仰头望向墙内的风景,这灯光照不明亮无尽的黑暗啊,不光是黑夜,这高墙也将视线挡住了。
他知道,哥正坐在某处的房顶,或者不说话,或者跟她说着什么,她呢?眼睛是不是还肿着,吃没吃饭?
无论怎样她都是难过的想死吧,那个丫鬟是她最最亲近的人,从她平时对她的纵容和管教就能看出。
像姐姐对妹妹一样。
“风少羽?”
忽然,一个尹策策的声音靠近了。
风少羽身子一抖,啪的一声摔了琉璃灯笼:“你怎么在这?”突然拔高了声音。
干枯的树叶被落下的火种点燃,噌下着了起来。
贤王世子反倒吓了一个趔趄,反应过来赶紧去踩那明火:“你小声点,我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风少羽瞪大了眼睛:“嘿,你站在我身后吓唬我还有理了?说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
贤王世子脚下不停:“你他娘的先跟我灭火。”两个人七脚八脚的把火苗踩死了。
四周一黑,只能听见贤王世子低低的声音:“昌明,昌明……”
躲在树后的侯杨韩三兄弟闪出来。
侯杨二人每人提了一个纸灯笼走进了。
四周渐渐又亮起来。
风少羽看着四人哼道:“你们四个又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贤王世子冷笑,下巴一扬:“你鬼鬼祟祟站在别人家墙外是为了什么?”
风少羽俊脸一红,好在灯光弱,别人看不清。
他故作不屑道:“你们管得着吗?反正不是去看别人家姑娘洗澡。”
这事贤王世子四人干过,被巡城的发现了,还闹了个笑话,最后满城的人都知道了。
贤王世子给风少羽肩头一拳:“让你笑话我,我看你就是想看人家姑娘洗澡,还不是别的姑娘,是林小姐。”
“哎呀!”风少羽不服,回他一拳:“小样长本事了,你敢打我,我才没有你那么龌龊。”
贤王世子疼的一咧嘴:“你他娘的还真使劲儿啊。”又还了一拳。
风少羽退后一个趔趄,瞪圆了眼睛:“跟谁俩呢?你再动我试试?”回了一拳。
贤王世子一咬牙:“就跟你,不服我是不是?”
“儿子才服你。”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打起来了。(未完待续。。)
006 情窦初开
风少羽将贤王世子骑在地上,两只手扣住他的手腕,贤王世子咬牙抵抗,二人呼哧连连,但谁都没有示弱的表现。
其他三个小伙伴围过来。
候昌明见贤王世子憋红了脸,一脸沉思的问道:“你俩这次是真打还是假打?”
风少羽道:“真打怎么地?假打又怎么样?”
候昌明直起身来叫来其他两个人,小声合计:“咱们三个人,要是他俩是真打,咱们得分分伙,帮少羽的一人,照哥两人,谁跟谁一伙。”
杨云飞举起手来:“我跟少羽。”
韩东宝给他一手肘:“你是想让我们挨揍啊,我跟少羽。”
贤王世子刨着两条腿骂道:“你们三个白眼狼,还不帮我按住他,我一个人他娘的打不过。”
风少羽冷笑:“你也知道打不过,那你还手欠,我就问你服不服?”
贤王世子吐他一口,风少羽一偏头躲过去了。
“你还玩埋汰了是吧?”趴在他脸上一顿喷。
“哎哟我艹。”贤王世子摇头闭眼骂道:“孙子儿,今天你打死我我都不服你。”
风少羽也怒了:“让你跟我动手,来来来,不服你给我反抗。”
贤王世子再怎么使劲就是扳不倒风少羽,不一会就气喘吁吁了:“要不是君垣哥教你功夫,你跟我也就半斤八两,现在欺负我是不是?”
风少羽骂道:“你滚蛋,你自己不学赖我了?你以为我天天练武是好玩的。”
贤王世子不服气的看着他:“等等。等等,你压着我胳膊了,我没劲咱先歇会。”
风少羽骑着他不动了。
贤王世子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就服你了。”
风少羽摇摇头:“我凭什么告诉你。”
三个小伙伴见他俩一上一下只唠嗑,不动手了,全都围着蹲下来,杨云飞正对着贤王世子的脑袋,不服道,:“哎,世子。你倒是把他搬倒啊。”
贤王世子吐他一脸:“滚蛋。不帮我。”
惹的二人哈哈大笑。
贤王世子没管他们,正视着风少羽:“你告不告诉我我在这里干什么?”
风少羽一哼:“啥你都想知道,你咋那么好信儿呢?”
贤王世子一撇嘴:“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林小姐对不对。在这等她呢。”
“你才喜欢她呢。”风少羽矢口否认。
贤王世子点点头:“你说对了。我是有点喜欢她。”
“……”风少羽一下子无语了。
其他三兄弟也是第一次听说世子喜欢一个女子。全都愣住。
贤王世子眉头一蹙:“你先把我拉起来。”说着一抬腿踢了风少羽屁股一脚。
风少羽还没在他的表白下回过神来,愣愣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小声道:“你真的喜欢她啊?”
三个小伙伴把贤王世子拉起来。
贤王世子也低头拍灰:“我也不知道。你看我平时,有的是玩乐,自从认识她,我就每天都想过来看看,过来了就不想离开,就怕她出门我碰不上,睡觉的时候也会想着她在干什么,知道她是极爱看书的,我睡不着也看书,被我娘发现了哭了好久,非说我不是她儿子,你们说我是不是变了……”
像是自言自语的唠叨。
三个小伙伴帮他整理着衣衫,听完也是一顿沉默,过一会杨云飞道:“反正世子没以前好玩了。”
韩东宝突然道:“我也时常想起病时她给我诊脉的样子,我爹说这么瘦着更好看,我都不吃肉了,那我算不算也喜欢她?”
“……”风少羽心中一凉,欲言又止。
贤王世子推了韩东宝一把:“少凑热闹,我这些话是跟我娘说的,我娘说这就叫喜欢,你懂个屁。”
韩东宝搔搔头:“那我娘没说。”
“……”风少羽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看向贤王世子:“照哥你不能喜欢她。”
贤王世子一愣,抬头看着他:“怎么?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吗?那怎么不让我喜欢。”
风少羽想想道:“你是世子啊,你的婚事是要王爷和皇上同意的,你又不能随便做主。”
贤王世子淡淡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蹲下去。
“难怪我总觉得很犹豫,原来我担心的是这个。”
三个小伙伴见他一脸难过,也跟着蹲下来。
候昌明拍拍他的肩膀:“自古以来,这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几个都如此,世子你也别难过了,像你那样的家世更是不能随便娶妻的,你若真喜欢小姐,只能等你成亲之后,自己能做主了,再把小姐接到府里。”
风少羽眉心一蹙,怒道:“你想让孝珏做妾?”
候昌明抬起头来看他:“有何不可吗?世子有个妾室难道还不行?”一脸不解 。
风少羽拳头攥了攥:“反正照哥你不准喜欢她。”
杨云飞也不满的看向风少羽:“你又不是她什么人,娶妾怎么了?我爹有七个小妾,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是不是世子?”说完又看向贤王世子。
贤王世子抱着头道:“算了算了,你们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是想见她一面。”
抬头看向风少羽:“你跟她比我交好,知道她这几天都做什么了吗?”
对于林府发生的命案,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风少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过是随便走走,路过这里而已。”
贤王世子不再看他,望着婆娑的树影出神:“她什么时候再出来啊。”
候昌明蹲累了,扶着膝盖站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韩东宝道:“要不你再病一场,你病了不就得请大夫吗?小姐就出来了。”
韩东宝眼睛斜视他:“要病你自己病去,我今后再也不想生病了,太难受了。”
杨云飞仿佛能感同身受,也摇摇头。
贤王世子幽幽一叹:“如此说来,我要是的大病一场就好了。
“……”风少羽无语的听着几人说话,心道:“你们的无聊也只不过想见她而已,可此时的她有多难受,没经历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他低下头踢了一脚墙根下的枯叶。
五个人两个三个都有心事,在林府墙外不知等了多久才离去。(未完待续。。)
007 退亲
林世泽下朝归来,换了衣服要去林家私塾,少施氏闻讯来找他。
一进书房她开门见山问道:“老爷,您是否有空。”
林世泽拎着衣领转过身去,一看是她,抖抖袖子道:“要出去一下。”
“只是去学堂给子弟们讲课?”
林世泽脸色一沉,想了想坐下来:“有什么事你说便是。”一副容她一点时间的样子。
少施氏淡着表情坐在他对面,抬头道:“老爷是躲着我?”
林世泽蹙眉:“有话便说,你何时学的如此啰嗦。”
少施氏忍住怒气,但语气冰冷说道:“我是来问问老爷,行医为了保护孝瑜而受伤,我派人送些补药去看他,老爷为何不准?”
林世泽冷眼看着她道:“你的意思,他纵狗行凶,还成了我林家的大恩人了。”
少施氏多有不服:“哑巴畜生伤人,他一个孩子怎能拦住,现在谁都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那丫鬟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就凭一节骨头,老爷就诬赖我女儿侄子伤人,也太武断了,况且就算真的是那狗伤了丫鬟,难道丫鬟一点错没有,老爷就知道不是那丫鬟故意去逗狗惹得祸?”
林世泽不耐烦一抬手:“我不愿与你争辩,你若是为了这件事,那我告诉你,定是不行的,我林家好好的名声差点让他毁于一旦,现在就像个随时会爆的铅弹,我整日都心神不宁。我没阻止他少施家人再不许来我林家已实属不易,还要去安慰一个小辈,你想都不要想。”好似要与少施家再不相往来。
少施氏怒急,沉着脸道:“好,就算我少施家子侄有错,那老爷的女儿就没错吗?她杀了那么多人,老爷不管不教,还把她留在府里,一日三餐好吃好喝供着,杀人反倒成了千金小姐了?”
林世泽不肯相让:“她是我林世泽的女儿。难道不是千金小姐?当初是你撺掇母亲将她送走。我如了你们的愿,现在孩子都已经订了亲,过些日子也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们看着还碍眼。你到底想怎样?”
林世泽从没说过这么绝情的话。
少施氏心中一痛:“当时她怀胎三月。还没进林家的门。这祸害不送走,她女儿一出生岂不是要比别人矮一头,再者说。她也只是随便一说,如若不送走,她有千百种方法让她活不下来,明明是他利用老太太信道把人送走的,现在反而赖她。”
她双眼喊着泪花,愤恨道:“老爷是不是以为结了陈府的亲,就用不到我少施家了?”
林世泽俊眼一眯:“你说什么?”
少施氏冷笑:“还要我说吗?老爷您就是这么做的,我才看清,当年您停妻再娶,不过是看上我少施家的钱财和权势,现在您让女儿结了陈家的亲,到时候官运亨通,要钱有钱,要权有钱,还有了耕读之家的好名声,就不需要我少施家的钱了。”
林世泽拍案道:“你的意思我林世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少施氏张张嘴,看着英俊却冷漠的丈夫,肚子里讥讽的话又咽下。
哭道:“那老爷到底想怎样?自从她归家,老爷就跟从前不同了,我是您的妻子啊,您整日睡书房也不会去看我一眼,孝瑜受了委屈您也只说她的不是,对那女子却骄纵放任,任谁看了,都会心寒。”
林世泽冷笑道:“那我从前还以为你贤良淑德,孝珏刚回来时你也没曾说过她的不是,不是还说她好吗?难道只是为了表演给我看?”
少施氏目光错愕:“老爷,做人要讲良心,我本就不是她的亲娘,难道不是管多了不行,不管也不行吗?”
林世泽面露讥笑:“因为你从没将她当做过女儿,所以就会把不是亲娘挂在嘴上,之所以瞻前顾后,还不是因为顾忌她不是你亲生的,我的女儿,亲娘不在了,后娘不能照顾他,难道我这做爹的还要作践她不成?”
少施氏难以置信:“老爷您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将小姐放在林府家庙不闻不问的是您啊,这事怎能与我有关?”
林世泽摆摆手:“这件事我不想多提,我还有事,你这人争吵起来没完没了,若你没旁的事就先退下吧。”
少施氏一腔怒火被关在心中。
林世泽淡漠的站起身来,再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少施氏两行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喃喃念叨:“林世泽,你若有情为何不能体恤一下我做人续弦的辛苦,若果真无情为何不与我撕破脸皮,也好过我猜来猜去,你到底是顾忌我的感受还是不顾及啊。”
林世泽才一走到院门口,就被急忙忙赶过来的小厮截住了:“老爷,陈大人带着媒人要见您呢。”
林世泽心道:“离成亲之日还有十六七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六礼就剩下迎亲,这时候陈大人亲自前来,那为了什么?”
广袖一抬对小厮道:“安排到前厅去,记得,将无关人等屏退,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即便是夫人和老夫人也不行。”
小厮施礼,匆忙去招待客人。
林世泽随后就到,陈大人一见主人,忙拱手站起:“世泽,进来可好,我这前来叨扰,没给你添麻烦吧?”
媒人也跟着站起来:“见过林大人。”
他们如此客气,林世泽心中不安更甚。
笑着走过去:“亲家,您太客气了,您可是大忙人,平时我请都请不来。”
亲家二字让陈大人微微不在自,他笑的尴尬,抬抬手:“咱兄弟俩别客套了,坐坐,坐下说。”
林世泽依然客套的请他坐,因为这是他家。
媒人看着二人笑呵呵的道:“二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自然明辨是非,小人看二位大人如此和睦,都不愿说正事了。”
陈大人笑道:“你也别站着了,你也坐,这正事还是要说的。”
林世泽也是笑容不减:“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下无媒人不成双,我与陈大人能结成亲家,您老功不可没。“
媒人是个五十六岁的男子,在礼部当差。
他笑道:“林大人真是折煞了在下,您这么说,那下面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林世泽装作不计较的笑道:“您和陈大人有什么事便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万事好商量。”
终于改了不叫亲家了。
陈大人笑的憨厚:“对,对,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万事好商量。”
媒人道:“那有话我便直说了,前面合婚帖,就合出林小姐与陈六公子八字不合,当时陈家也去庙里打蘸,那和尚说是破了,可现在看,陈公子体弱多病,好似与小姐八字真的不合,陈大人不想连累小姐受苦,故而托我来说和,林大人若是觉得可以,这婚事咱们就退了吧。”满脸赔笑,说的小心翼翼。
当时陈家要娶孝珏就是为了冲喜,八字合不合的也是他们说的,现在说要退婚又拿八字来说事。
林世泽心头一冷,果真印证了心头的想法,却还不能当即翻脸。
淡笑着道:“陈大人果真如此想就客气了,我认得黄觉寺的一个得道高僧,若大人介意,不妨找他来看一看,破一破。”
陈大人打着哈哈:“哎呀世泽老弟,实话跟你说了吧,是我那儿子,他听说我们给他说了亲,非说是作孽,就怕自己身体不好,连累了小姐,我是怎么劝都不行啊,你也知道,犬子喜读圣贤书,他心有不忍,我怎么劝都不行,就是要退亲,还让我们不许要聘礼,就当是给小姐的补偿,我说着也是,咱们虽然结不成亲家,但是这情谊还是在的,以后老弟和我那侄女若是有什么用得着陈家的,陈家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世泽一听,这陈家要退亲是铁了心了,赴火海下油锅都在所不惜。
淡淡一笑:“陈大人,这事总归是儿女们的大事,也不能太唐突,而且我也得跟家母商量一下,容我三日后再给您答复。”
他一直带着笑,女儿要被退亲也没恼了,陈大人虽然比他位高权重,可在这事情上也不能强压人,他没道理啊。
客气的点点头:“老弟你好好跟伯母商量,我等你消息。”
林世泽一腔怒火化作客套:“到时候必定给陈大人一个满意的答案。”(未完待续。。)
008 知道
又是一个寂静之夜,也是一月中,月亮从不出现的一夜,但漫天星光闪耀,给夜空增添无尽光彩。
兰君垣如每晚所做的一样,坐在林孝珏的房顶陪她。
林孝珏已经开始梳头洗脸了,每日也能喝掉一碗粥。
就是无事之时总喜欢呆坐着,少了以往的刻苦。
兰君垣透过空洞看着她提着笔出神,淡淡一笑:“我给你讲一讲陈博彦的事吧。”
林孝珏眼睛一动,慢慢抬起头来:“嗯。”声音很轻。
兰君垣道:“他病好了,就是肉不能一下子长回来,没以前英俊了。”
林孝珏表情淡淡:“那我要考虑,考虑,嫁不嫁给,他了。”
“……”能说玩笑,就是快好了。
兰君垣一哼:“你要嫁,人家还不娶你呢,陈大人已经找过你爹,说退亲的事了,只是你爹还没答应。”
林孝珏道:“兰公子安排的事,林世泽,他怎么也得答应。”
兰君垣笑的灿烂:“是我安排的,我就知道陈家那老狐狸不是个东西,他那宝贝儿子冠绝京城,一旦病愈绝不会娶个哑巴当儿媳妇,而且还是个小官家的。”
林孝珏低下头展开一张纸,试着写一个一字。
还是不敢写到底,就怕那字太明了映出天真女子的颜容。
她将纸团了团丢在地上。
兰君垣听见啪的一声,心中叹息。她还是很介怀。
装作不关心的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孝珏道:“那个哑巴,太可怜,我在为她默哀。”
“她可怜?”兰君垣笑的得意:“要我说那陈六公子才可怜,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到时候他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真是可怜。”无限叹息。
林孝珏终于露出一个笑模样,道:“她有那么好?”
“你还不信?”兰君垣掰着手指查道:“那,给你说说,第一,她饱读诗书。第二她勤奋刻苦。第三她忠义善良,第四她医术超群。”
“只这些?”
“她还很漂亮。”兰君垣倏然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林孝珏幽幽一叹:“所以,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兰君垣想要反驳。张张嘴又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你若不提。我倒是没想到,若是换做钟无艳的脸,或许大家也会喜欢她。但需要一些时间,一些了解。”
“你的意思,即便是钟无艳,你也喜欢?”
兰君垣坐在房顶想了想:“对,这么自信的人,即便是最开始的相见,哪怕她丑比无颜,也会引人注目的,一旦你注意了,这么努力的人,就很难否定她,会喜欢。”说的肯定。
林孝珏道:“从前我以为,风少羽不着调,是因为小,现在看,你也不怎么着调,只是人前,装的好。”
兰君垣一愣,仔细一想 ,在她面前,他确实很随意放肆。
笑道:“对小姐如此没有设防,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嫌弃我。”
林孝珏声音冷淡:“你想着会,就是会。”
兰君垣一顿沉默。
林孝珏淡淡一笑:“我是闹着玩呢,你不是说,这世上,只要自信、努力的人,都是美好的,你又不是,妄自菲薄之人。”
兰君垣也笑了:“我也是跟你闹着玩的,若你一样自恋,我长得这么帅气,除非你真真切切告诉我滚,不然我都不会相信你厌恶我。”
“果真不着调。”
兰君垣听出一丝宠溺的味道,无声笑了。
过一会林孝珏笑道:“这个你还别说,若我真的厌恶,一个人,真的会说,让他滚。”
兰君垣心道,这个不跟你犟嘴,你这嘴,有时候比毒蛇还毒呢。
二人调侃几句,兰君垣见林孝珏这心情好似放松一点,心下稍安。
这时林孝珏一笑,再次提起笔,同时问道:“跟我说说,你的志在必得,是因为什么?”
他的志在必得就是陈家一定会退婚,林世泽也一定会的答应。
兰君垣道:“吏部侍郎有个空缺,林世泽为官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虽然功绩不卓越,但从不出错,也无污点,最重要的,他不结党营私,虽然少施家仰仗定国公的鼻息,但他却能置身事外,也算是本事了,如果陈阁老提名他,相信没人会反对,也无需太多人反对,这事皇上都不用批红,五位阁老做主便成,陈阁老乃内阁之首,其他四位谁不听他的,只要他肯将这个位置让给林世泽,你们的亲事,就吹了。”
林孝珏点点头:“那,林世泽的初步理想,就答到了。”
兰君垣蹙眉:“难道林世泽还有别的野心。”
林孝珏写下“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谢,王谢。”她心中轻轻念叨:“科举考试的探花郎啊,他怎么能没有野心。”
“很大。”
五日后少施氏来娘家看女儿。
老太太正屋里,一屋子嫂子弟妹拉着她聊家常,大嫂刘氏突然站起来道:“这入冬了,我要给老太太做几身厚夹袄,选不好料子,文娴你眼光好,来跟我看看。”
然后不容其他人有跟着的意思,便对妯娌亲戚道:“你们先坐着,我俩去去就来。”
大家都不在意的说好。
刘氏拉着少施氏便出正屋。
二人不带下人,刘氏很快将她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少施氏四顾下左右,是老太太小库房前,平时除了老太太的大丫鬟,是没人可以靠近的。
她心有疑惑,肃然问道:“大嫂你怎么了?是不是孝瑜有什么事?”
刘氏摇摇头:“孝瑜跟晚晴和行医出去了。”
说着再次确定四周无人,这次小声靠在少施氏耳边:“我听名医说,你家那位小姐跟陈六公子的亲事黄了,不知你知不知道。”
少施氏心中一惊,小声道:“老爷不曾提起。”
刘氏道:“这婚事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名医也是听爹说的,陈六公子病被一个女子给治好了,人家好了之后就去你家退亲了,想也知道的事,只是外人不知道,咱们心里是明镜着呢,六公子那样冠绝京城一个公子,怎么能娶你家那位山野村姑呢。”
现在还说她是山野村姑,少施氏也拿不准了。
她担忧的道:“那老爷的仕途怎么办?没了陈大人这个助力,老爷还要走很大弯路呢。”
刘氏眼睛一眯:“文娴,不是我说你。”语气不悦:“这么大的事他都不跟你商量,你还埋在鼓里,怎么现在倒替他担心起来了,我问你,你每次回来都说姑爷这好,那也好,她到底对你如何?”(未完待续。。)
009 当时
少施氏心中难过,挤出一抹笑容,佯装惊讶道:“大搜你怎么这么问,世泽对我自然是很好的,他没跟我说,恐怕是还没做最后的决定,等我今日回去,或许他就告诉我了。”
刘氏淡淡道:“你若这么说那我便信你,你可别骗我们,我嫁过来的时候,你还在宫里当差,爹说是他耽误了你,不然也不能拖到二十几岁嫁给林世泽,现在咱们家不似从前,你若受了委屈,可一定要说啊。”
少施氏想起自己未出阁之前,十岁时,父亲将她送到宫里做医女,一呆就是十二年,虽然帮了家里不少忙,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也日渐稳固,可等她外放之后最好的年华已经过了,上哪还能找到相当的如意郎君,这时周安宝的夫君进入她的视线。
周安宝自小跟她要好,她们本是一样的人,可她出宫时,人家却已经成亲了,而且看起来那么美满幸福。
当时他们有了一岁大的女儿,两个人也是天生一对璧人般,是啊,周安宝命好,相貌出众,生在国公府,父亲是开国将领,哥哥冠绝京华,姐姐还是燕王妃,她集万千宠爱与一身,什么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她的夫君,笑起来那么明媚一个男人。
可她好,她也不必她差啊,只不过是宫廷耽误了她,她就知道,如果她没有在宫里那么多年,这个男人说不定就是她的。
果真他最后还是成了她的 。
“文娴,文娴那。”刘氏满脸疑问:“你想什么呢?”
少施氏这才回过神来:“没事的大嫂。你别总担心我了,世泽什么都听我的,林府都由我来主持中馈,你还怕什么呢?”
刘氏道:“那你自己长点心眼吧,别什么钱他一要就都拿出来了,说什么办族学,还给林家那些不相干的东西置办田地,我都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这钱不是自己花了才舒心吗?”
少施氏亦是心有不甘:“老爷他一心想着光大林家,这是他的愿望。我们做女人的也不好阻止。”见大嫂面露不愉。笑了笑:“大嫂说的我都记下了,让您操心了。”
刘氏这才笑了笑:“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你大哥和侄子们不用我操心。我就是担心你。”
少施老大是个极其疼爱媳妇的人。所以大嫂每天才能红光满面的。
少施氏心中酸楚。但还是笑了笑。
刘氏突然又想起什么,蹙了一下眉头,小声道:“还有。既然陈府已经退亲,你们家那位小姐也就没什么用了,这下不把她弄死也得送到青云庵去,这么个疯子总不能留在家里吧。”
少施氏心中一动,如果家里出了个疯子,按律法是要到朝廷报备的,但林世泽甚爱面子,这样的丑事他是不会外扬的,故而要她把人偷偷送到关疯子的青云庵去也没什么不可能。
她倏然一笑:“大嫂说的对,人若是不疯,怎么会出手伤人呢。”
刘氏细眼一眯:“可不是,看我们家行医身上的伤口,那孩子从小心眼实诚,遇事就知道替人出头,我都要气死了。”
少施氏脸上一阵白,陪笑道:“这事是我们家老爷做得不对,他应该亲自来看行医的,可大嫂您也知道,他那么忙。”
刘氏摆摆手:“算了,反正你可记得不能便宜了他那女儿,不然我这心里气不过,你也别太软弱了,不管怎样,你都是她娘。”
少施氏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了。”
“对了,晚晴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转了话题。
提到儿女刘氏笑的发自肺腑:“行医说哪里有什么比试,我也没听清,就带她们小姐妹儿出去玩了,走了一会了,你们家孝瑜甚少出门,这次跟着她表哥表姐的,没事,快回来啦,咱们屋里等去。”
二人出来也有一阵子,免得别人怀疑,少施氏点点头:“走吧。”挽着胳膊往老太太房里走起。
十里长街彩旗招展,人头攒动。
两排商家全都将最好的货物拿出来供客人挑选。
可路过的客人虽多,但驻足买东西的寥寥无几,人家全都赶着往街道中间涌过去。
风少羽,世子,候,杨,韩五兄弟没有驾车,而是随着人流挤在人群之中。
候昌明见前面的两个人虽然被人挤着,可还是无精打采的,仰着脖子喊道:“你俩怎么回事?怎么都被挤这样了,出来让他们滚蛋啊。”
贤王世子回头一看,其他三人没入人群中,尤其是杨云飞,他最矮,要不是窜着高,都不知道他在哪了。
突然一嗓子:“都给小爷让让,眼瞎啊?”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他斜着眼瞪着四周的人。
终于有人认出这一身白衣,尤其是束发上的宝石玉带,那可是惹不起的主:“是贤王世子……”
“哎呀我去……”
“别挤别挤……”
呼啦一下就让出一块空地。
贤王世子招手后面的三兄弟:“笨的哟,赶紧过来。”
三个人对人群不屑哼了一声,赶了过去。
这下子五个人拉横排走在大街上,一个个仰着下巴不可一世,商贩行人多认得这五个混世魔王,没有不让路的。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目的地,忆江南的楼前。
忆江南正在街道中间,是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
要说在京城这样的店铺没什么稀奇,稀罕就再与这家店铺的老板,具体是谁没人知道,但他有个爱好,每逢一季就会拿出一件镇店之宝,不展不卖,只赠有才之人。
如何算的有才呢?就是写一篇诗词或文赋,比文笔,比字迹,只要被裁判选中,众人认可,就可以将宝贝拿走。
渐渐的形成一种风气,大家慕名而来,为的倒不是那么个东西,就当做文人之间的交流。
今日恰逢九月初五,又是一朝盛会,楼前已集聚了各式男女,最前排的男的锦衣华服,女的薄纱遮脸,定是非富即贵,最不济也是读过诗书的。
贤王世子无人畅通无阻挤到最前面。(未完待续。。)
009 文汇
杨云飞看着高台上正书写对联的一位公子道:“已经开始了,往常咱们可都是最先来,今天要不是我说,照哥还在家磨蹭呢。”
贤王世子双臂抱在胸前,懒懒道:“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就想见到某人。
风少羽也有同感,百无聊赖的看着高台上书写的人。
有人填词,有人写诗,多是狗屁不通,没甚新意,再说那比试很看重的字迹。
当忆江南的下人将上台那些人的作品拿出来展示之后,风少羽和贤王世子一起无声摇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说完惊讶的对视一眼,其他三个小伙伴不解的挠挠脑袋。
贤王世子眯着眼睛看着风少羽:“你在感慨什么?”
“那你又在感慨什么?”
“哼!”谁也不肯说,相互嗤之以鼻,别过脸去。
不一会又有一个女子上台去,杨云飞眼前倏然一亮:“是辅宛郡主,哎,世……”特高音的子字还没发出来,贤王世子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给我小点声。”
“嗯嗯嗯!”杨云飞不住的点头。
贤王世子松开手,往四人身后站了站,故意把脑袋低下去:“别让辅宛看见了,不然她又该缠着我了,哎我就纳闷了,人家都遮着脸,这丫头就不知道挡一挡?”
辅宛郡主是贤王的女儿,世子的亲妹妹。
风少羽也往后走一步。头也低下去:“不止辅宛,我看方颜夕她们都在对面呢,有钟清扬,少施晚晴……就那个带着鹅黄破布的看不出身形,别让她们看见了。”
那叫面纱,到这成了破布了,感情这二位都不愿意跟那几位高门贵女混在一起。
三个小伙伴凑合凑合站一起,挡成一面人墙。杨云飞又找了几个路人:“过来,你,你过这边。站前面点。哎我操,让你站前面点,没让你站我前面。”
低声训斥了一顿这才站好队形,渐渐安静下来。脑袋全都仰着看向高台之上。
高台立于忆江南楼前。一丈多高。一面临忆江南门口,其余三面畅通。
辅宛端着下巴肃然挥笔,唰唰唰写下一首小诗。写完了将笔一扔,傲然的看着太下。
大家都是经常来此的,怎会不认得这位不带幕篱不遮脸,一身血红刁蛮成性的辅宛郡主,无不拍着马屁,兴奋的鼓掌 。
辅宛拍拍手让下人来收稿,再然后就没什么兴趣了,斜着眼睛下了台子。
她一下去,下人便把她的小作拿给众人看,无不说好。
最后下人展给台上的四位评委,四位不说话,在UU小说记录下优劣甲乙。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此时还不得说。
辅宛走到小姐妹堆里,方颜夕立即笑道:“郡主的字迹大有进步了。”没提诗作的如何。
辅宛下巴一抬:“这算什么,昨儿个甩鞭子练多了手疼,不然会写的更好。”
钟清扬淡着嘴角笑了笑。
这时正好有风吹过,她穿的少,抖了一下。
辅宛蹙眉:“表姐,姨夫都不让给你买衣裳吗?”脱下自己的小披风就给钟清扬披上。
贤王妃是钟清扬的姨娘,二人是两姨表姐妹。
钟清扬轻纱背后的颜面尴尬,抬起手要比划什么,辅宛看着少施晚晴问道:“她是谁?”食指一指,指向少施晚晴身边的黄衣女子,同时也打断了钟清扬的哑语。
钟清扬面纱后的笑容僵在脸上,默默垂下手。
少施晚晴将林孝瑜拉过来:“这是我表妹,林孝瑜,姑父管得严,她从不出门的,今天我带她出来玩。”
说着将辅宛郡主介绍给林孝瑜:“孝瑜,这是福宛郡主。”
林孝珏暗暗打量这个一身红色劲装的郡主,只见她五官端正,一张薄嘴,透着利落,最特别的是眼神,瞳眸很大,眼溜溜打量着人和事,总有咄咄逼人之感,让人不想亲近,忙低头微微一礼。
辅宛看她柔眉俊目,相貌清秀,心中没什么特别反感,淡淡道:“谁的父母不管教子女,难道出来见见世面就是丢人现眼了?既然是乖宝宝,那还是少出来的好。”
林孝瑜面红耳赤,好在有东西挡住了她的脸,她什么都没说,眼睛看向表姐。
少施晚晴笑道:“我姑父就那样,冷冰冰的,不提他了,对了夕儿,你不是新学的瘦金体,上去书写一番。”
方颜夕一脸谦虚:“我还没练好呢,写出来多丢人。”
“那有什么丢人的?”辅宛道:“我今个儿写不好,我明天还写不好吗?练就是了,别人看我写不好是他们的事,我又不怕他们取笑,这取笑就是我进步的动力。”
这里面方颜夕的书法是最好的。
预感到自己说错了话,方颜夕忙道:“清扬的楷书最好,何不给我们展示一番。”
辅宛看了一眼表姐:“你愿意写倒是可以,但是有一点,别回家了哭别人说你是哑巴。”
四周静寂。
辅宛蹙眉看着几个女子:“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每次她做点什么,下面就有人说是钟家的那个哑巴,要我说这有什么呢,可她回去就是哭,怎么劝都全不好,还非得我大哥商量才能好,我的意思既然你那么介意,就不要站在人前了。”
钟清扬头低的低低的,大家更不知道接什么了。
方颜夕一笑,对少施晚晴道:“以前跟孝瑜妹妹不熟,不知道妹妹可读书吗?”起了别的话题。
辅宛瞪着两个眼珠子听她们说话。
林孝瑜道:“自五岁起,父亲便给我请了启蒙老师,百家姓,列女传,孝女经,女戒,女训全都读完了。”
方颜夕和少施晚晴眼睛弯了弯。
辅宛想了想道:“我看你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这么多年,就只背了这几本?”
“……”众人再次无语。
辅宛一仰下巴:“怎么了?我大哥也是五岁开始读书,现在每天晚上看左传,我娘说大哥最近很是用功,不看到三更天都不睡觉,你只记得这几本,要么记性太差,要么就是不勤勉了。”
方颜夕笑道:“咱们女儿家,怎么能跟世子比呢,又补考状元。”
“我大哥也不用考状元啊。”
钟清扬抬起头,很期待的看着众人。
少施晚晴面露疑惑轻轻道:“没想到世子那么用功。”说完就有些后悔,她眼睛弯了弯看向辅宛。
辅宛挥挥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所谓,我大哥本来就是那个德行,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兔子没尾巴,随我爹了,不过他最近确实很奇怪,突然间用功起来,我娘还以为他病了,差点请道士要来驱邪。我想他也是脑袋坏了。”一仰头,很是费解的看向天空。
“……”众姐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方颜夕扯开话题:“孝瑜妹妹,要不你给我们露两手吧,不知你最拿手什么字体,也好让我们见识一番。”
不再提世子,钟清扬兴致缺缺。
辅宛又开始晃着眼珠子看着大家。
林孝瑜脸红心跳,连连摆手,笑道:“笔迹拙劣,不堪入目,怕污了大家的眼睛。”
这是谦虚之语,少施晚晴和方颜夕刚要说些客套的话。
辅宛蹭楞来一句:“你要是真不会写,就别去了,大家都会问你是谁家的,等练好了再来。”
“……”林孝瑜额头都红了。
少施晚晴忙出来打圆场:“表妹写的一手好字,只是谦虚罢了。”说着转身看向林孝瑜:“你上去写给郡主看看。”
林孝瑜心道:“定要扳回面子,不能让这位郡主看不起。”施施然行礼,提着裙摆便走向高台。
辅宛肩膀一松,手臂环在胸前:“那为什么要说自己写的不好呢?我就是搞不懂,实话实说嘛。”
“……”少施晚晴和方颜夕相视一眼,四目相对,双方都知道对方心中的无可奈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