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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墨辉     某东方的红萌馆txt下载     某东方的红萌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凤凰

    宛如神话之中的战争仍在继续。

    在厮杀的三头巨兽之中,属藤原妹红化身的火凤最为孱弱。一来火焰有形无质,就算在她精妙的操纵之下凝成了实体也难以与那两条身被鳞甲的龙种抵抗;二来藤原妹红虽然吞噬了那头凤凰的一切,可迄今为止能将火凰逼出来的战斗也寥寥无几;三来凤凰作为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的神鸟,其司职也与战斗无关。而她的敌人一个是曾助黄帝战蚩尤的神龙血脉,一个是十字教之中唯一神的最大宿敌,从根源上就是饱经战阵的战士。

    但藤原妹红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这幅身躯固然和敌人相比不够坚实,但也比它们易于修复。自己吞噬的不死鸟不是善于争斗的神物,但自己可是从千百场战斗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而且对面的两条爬虫也不是当初的原典,王暝凭借回溯血脉能够展现出赤蛇的姿态就已经很是不易,被七颗龙玉唤起的应龙更是灵智全无,不过是个赝品分身,而且她可不认为蓬莱山辉夜那女人会有用龙的身体作战的经验和技巧,现在的战斗细节完全是靠那条应龙自身的本能弥补的。

    【所以……也不是不能打!】

    愤怒的赤蛇将七个头颅中的三个弯曲下去,向着自己身上的漆黑色泽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

    伴随着喷涌而出的硫磺般灼热血液,应龙的身躯被三个钢钳般龙首死死咬住,折断了利齿无数。

    而火焰化成的凤凰也趁机扑向了纠缠厮斗的龙蛇,凭借攻防一体的身躯肆意喷吐净世之炎。

    三头巨兽不及损耗的厮杀起来,赤色的龙凤都有着最上级的恢复能力,而漆黑的应龙至今仍未受到任何显著的伤害,仅是锐利的龙鳞连着古龙的三口利齿一起崩掉了不少。

    王暝几乎放弃了对藤原妹红的攻击,火焰并不能穿透自己厚重的鳞甲,但应龙却可以轻易在自己的身上撕开伤口,此时鲜红的凰火就会如附骨之疽般灼烧自己的血肉,有着燃烧不死性效果的凰火令自己的恢复减慢了一般有余,这本应为死敌的二人在无意之中构成的组合却对自己产生了足够的威胁。

    不知是不是打好了商量要先放下仇怨优先干掉这个乱入的搅局者,应龙就算被赤蛇咬住了身躯也要奋力在他身上撕开伤口,凤凰更是一次次地决死扑击,这让赤蛇几乎有一半的身躯都是焦黑的骸骨。

    不过没关系,还能用。

    更好的是,还能打。

    七头十角的古龙从喉咙中亮起炽热的火光和漆黑的冰雾,他愤怒地嘶吼起来,从七张巨口中喷吐出血焰与黑冰,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头颅刺入凤凰体内,忍受炙烤的痛苦。

    应龙对着赤蛇裸露在外的心脏张开嘴,口中衔着的龙珠迅速地旋转起来,带着浓厚水意的玄色越发深沉。

    而一颗冠带骸骨的头颅突然挡在了它的面前,零距离碰撞的龙首中翻涌着血色的火光。

    从凤凰体内爆发的黑色冰雾几乎是瞬间便由内而外的将火焰侵蚀殆尽,一团纯白的蒸汽升腾而起,在皎洁月华的照耀下溶于夜色。

    藤原妹红被封存在黑冰之中,保持着惊愕的神色自高空坠落向地。

    从另外四个头颅中爆发的邪火龙息将应龙的鳞甲和双翼灼烧气化,那颗黑色的龙珠变得干枯灰白,布满了龟裂的纹路。

    和应龙满口利剑般的龙牙一样。

    被从口腔灌入龙息的应龙终于陨落了下去,鳞甲坚实,血肉强劲,可终究内脏是个跨不过去的坎。这是王暝弱小时曾苦苦纠结并为之死去活来的缺陷,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赤蛇拍打着破烂的龙翼悬浮于空中,曾经健壮优美如神明的大红龙如今半身焦黑若骨骸,燃烧硫磺般的血火顺着身躯淋漓落下。骨质冠冕几乎尽数折断,两颗龙心都能从伤口中隐约窥视,长尾更是只剩下半截。

    但它还是赢了。

    七头十角的大红龙仰天长啸,各有破损的声带导致本应如交响曲般悠扬宏大的龙吼变成了破落风琴的独奏,却终究震慑群妖,万兽臣服。

    赤蛇的身躯在一片红芒中缓缓缩小,最终化作了兀自喘息着的异形少年。

    额上四根苍白的骨质长角仅余其一,延展的白骨从鬓角连到脸庞:左臂仍旧是漆黑的钢铁,但右手上却覆盖了一层骸骨铠甲,连同整个**的上身皆是由赤鳞和骸骨构成的甲壳,只是比起那庞大的狰狞邪魔姿态要柔和许多;下肢有着第三对反曲关节,自膝盖往下是一双赤红的龙类利爪,甚至赤色的长尾也在空中甩动着;背后一对蝙蝠的膜翅上多出了骨骸构成的羽状鳞片,化为纯白的鳞翼。

    王暝被骸骨铠甲自下而上包裹至鼻尖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

    纯白的雾气在夜风中激射出来,化作一道三尺长的气剑缓缓消散。

    “真是……痛快。”

    那温和而沙哑的声音在高空响起,至黑若深渊宝玉的双眸看向遥远的大地,满是润和的笑意。

    “飘荡于月面的不死之烟,被打落凡尘的月之公主,想必不会如此轻易地认输吧?”

    一点鲜红光芒从地面直冲而上,然后伫立在异形少年的面前。藤原妹红那对昂扬的火翼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她怒视着笑意盈盈的王暝,赤红似血火的瞳中多了几分忌惮。

    真的能在不死身被克制的情况下击败自己和蓬莱山辉夜的联手……这个最近才展露头角的妖怪恐怕已经不是什么“明日之星”了。

    他早已成为红魔馆的支柱之一,一轮冉冉升起的暴烈血阳。

    不过也好。

    积了这么多天的火气,老子可是远没发泄干净呢。

    月面公主也手持玉枝飞了上来,在成掎角之势的二人的面前巧笑嫣然,只是那些宝物尤其是龙玉却尽数不知所踪,乍一看去,她的实力是三人中损失最大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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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2w字小北方短篇多少也给点反应好伐?怎么跟泥牛入海一样杳无音讯?都动起来动起来!

第二十四章 战后聚餐

    但实际上,之前都只能说是在使用道具和他们玩耍罢了。真正开始动用“须臾与永远之力”的蓬莱山辉夜,才是月夜见原本最为看好的那个子嗣,月之公主。

    “唔,终于开始认真一点了吗……”

    王暝扭了扭脖颈,贴合在身体表面的平滑骨层看上去如皮肤般运作着,他背后的苍白鳞翼轻轻拍打了两下,无数骨鳞摩擦发出清脆而空洞的声响。

    “那么,第二回合?正好让我来试试这东西的感觉,永远和须臾之力是吧……”

    怪物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狞恶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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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光洁如新的王暝弯腰从遍地杂碎之中拾起一条难得完整的左腿,他看了看那有些参差的断面和脚踝处再明显不过的粗大指印,大致明白了这是谁的杰作。

    “唔,你们来辨认一下,这是谁的腿?没意见我就收下了。”

    正头碰头凑在一起,共同缄默注视着瓦罐里随着沸腾的滚水上下翻飞的杂碎的两名蓬莱人回过头,注视了那个黑衣少年和他手中倒提着的左腿片刻,又用着一副同样的惫懒姿态齐齐转回去,继续百无聊赖地盯着那锅速成的杂碎汤。

    “不是私的……”

    “是老子的,你拿去料理吧……不许拿去做什么变态的事情。”

    王暝拎着那条血淋淋的大腿走到了少女们的身旁,在一个并不亲近的距离上凭空取出了一整套野外烧烤用具。

    “其实我个人觉得,第一反应是我会拿它去做什么变态事情的藤原小姐你,心中所想的东西应该才是真的很危险吧……”

    一面哂笑着,一面将整条左腿铺平在烤架上,少年手持厨刀毫不犹豫地一刀剁下,将整个脚掌连带小半截小腿切除。

    王暝随手抓起那节断肢,掌心传来的触感证明其中的骨骼意料之内的破碎不堪。

    “吸血鬼在艹【哔——】时爱玩一些奇奇怪怪的游戏是出了名的,近年来到幻想乡里的外界人也越来越变态,鬼才知道既是吸血鬼又是外界来的你会不会有什么出奇变态的爱好。”

    藤原妹红翻了个白眼,同时给自己盛上一碗热乎飘香的杂碎汤,端起碗豪饮了一口。

    “不……我觉得我不会对一条腿产生什么奇怪的爱好,我要是有什么歹念的话面前就有个鲜活的你,而且还打不过我,藤原小姐你那是从哪听来的奇怪谣言,一定是狼人对我们的污蔑,我代表红魔馆表示严正抗议和强烈谴责。”

    王暝摆出一副外交专用的威严表情,手上动作不停地把那条大腿从中横向片开。

    “唔,肉质真棒,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啊。”

    少年近乎赞叹地轻抚过横截面上细腻密集的肌肉纹理,弯腰对着烤架之下的煤炭堆吹出一小口血红的龙息。

    “看看你脸上那副表情,还说你不是变态……草,这谁的肉这么硬,险些崩我一颗牙。”

    “小妹红就是笨,还能是谁的,当然是那个正准备烤你大腿的家伙的肉呗。”

    藤原妹红鄙夷地看向王暝,嘴里咀嚼着的肉块被猛然吐出,恰好落到王暝刚刚升起的火堆之中,让血色的火焰顿时膨胀了一截。

    而那句非常嘲讽的“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并没有被蓬莱人少女放在心上。

    这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已被证明是个不争的事实。

    起初疯狂而血腥的混战过后,各自身上的躯壳都零零碎碎更新过一次的不死者们终于了解到了各自的实力强弱,而同属蓬莱人的两位少女便不计前嫌地联手作战,共同抵抗使用了虚无后格外强势的王暝。

    尽管如此,配合默契无间的蓬莱人们依旧在被王暝压着打。

    一段时间后,三名幻想乡中最为著名的不死者围绕着猩红的篝火席地而坐,各自捧着烤肉和杂碎汤大快朵颐起来。

    用一双龙骨筷从自己的汤碗中细细挑出所有颜色显然不对的肉类,一双善睐明眸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正撕咬着肉类的,距离篝火距离最远的那个少年。

    “说起来……王暝先生你,这还是第一次吃人肉吧?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自己在向着异类的道路上狂奔不止呢?”

    听闻此言,正和出处显而易见的肉块过不去的藤原妹红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将那张称得上美丽的脸庞扭曲地狰狞不堪。

    “啥?!辉夜你说这小子是第一次吃人肉?就他那副娴熟又贪婪的样子?”

    满口獠牙的少年用纸巾擦了擦遍布油渍的嘴唇,将手中的食物放下,稍有些郑重地回答道:

    “月之公主此言差矣,在我的眼中,并没有所谓异类和人类的分别。通过少部分个体来评判整体种群的愚蠢行为我并不会做出来,我只看个体给我的观感。”

    王暝微妙地停顿片刻,然后继续。

    “至于吃人肉……这倒确实是第一次,我更多的都是饮用血液。不过对我而言,只有拥有鲜活生命和独立思想的物体才是生命,死去之后的东西只是残留的物质罢了。至于当时的失态……咳,见猎心喜而已,藤原妹红小姐您的肉质确实是平生仅见,祝继续保持。”

    “继续保持个屁啊!然后被不知什么时候嘴馋的你当肉猪养是吗?!”

    藤原妹红几乎是当场就要把手里的烤肉铁钎戳到王暝的眼睛里,所幸少年因为深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而远离了龙焰篝火,不然真的是要在战斗外再损伤一条性命。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如此细密的纹理代表您的身体机能一定非常强大,这是没有恶意的。况且我虽然不排斥食人,但对食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是随口一言罢了,藤原小姐您不要反应如此过激。”

第二十五章 人生商谈

    少年讪笑着安抚起暴怒的藤原妹红,并第一时间将满口食肉动物的利齿化回平整的白牙以示友好。

    “难道神明也需要啃食人类的血肉吗?而且为什么如王暝先生您这样并不在乎虚名的人,会自称神明呢?”

    蓬莱山辉夜一手拉住藤原妹红的手臂,一面向着尴尬的少年询问道。

    别的含义暂且不提,至少这的确是帮王暝解了围——尤其是她轻轻一拉就让藤原妹红不爽但仍下意识地乖巧坐下,着实让王暝在心中重新定位了二位蓬莱人之间的关系。

    明明相互之间都是一见面就打生打死恨不得把对方从头到尾细细嚼烂咽到肚子里的样子,但在厮杀过后精神的倦怠期时却会依偎在一起,甚至互相之间亲昵地小动作都完全发自内心而不自觉……果然是两个死傲娇是吗?

    “月之公主想要知道的话……”

    “私如今已不再是新月之都的公主,只是区区一介罪人而已。”

    “那就永远亭的公主。”少年温和而得体地笑着,从善如流地改变了对蓬莱山辉夜的称呼。

    “永远亭的公主殿下想要知道,那吾人自然不好推辞。”

    “别卖关子了,快说!”

    按理来说耐性并不差的藤原妹红不知是否还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恼怒,她甩手就扔出了锐利的铁钎,被王暝笑容不改地偏头躲过。

    “好的,这个由来很复杂,还请二位稍安勿躁。”

    少年双手虚压,温和笑颜依旧,却有某种沉重而暴烈的威严从他身上涌现出来,让猩红的火焰都为之一颤,恍若战栗。

    “这个所谓的‘神’啊,严格来说并不是如同你们印象中的那种妄自尊大的无谓称号,而是被某个至高的意志认证过的身份象征。”

    “对于已经凝结出自己神符的存在而言,他们的身份便是‘神明’,在无尽多元宇宙之中也算是占据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至于那个意志和它与我之间的关系……”

    右手虚托起一枚似零似眼的神符的少年微妙地笑了笑,合拢五指将那介于虚实之间的力量收回体内。

    “可就不能随便乱说了。”

    “嘁,神神叨叨的,一点也不爷们。”

    藤原妹红翻了个白眼,像是饿了三天的野狗一样用狠戾的动作咬了一口喷香流油的烤肉。

    亏得她在遍地残骸断肢的情况下也咽得下去嘴里的肉,虽然这环境倒是让王暝找到了作为孱弱妖魔新生时的些许感觉,值得缅怀,值得缅怀。

    王暝并不以为忤,藤原妹红当了几百年野人,虽然要优雅还是可以优雅,但更多时候她都是一条铁骨铮铮真性情的爷们红。言行可能不是那么得体,但其中也很少有对别人的恶意。

    “我的资料估计大家也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不如来谈谈你们二位吧。”

    少年向着篝火对面的两名少女摊开双手,姿态温和。

    “我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以拿来休息。”

    王暝低头,从衣襟中掏出暗金色的怀表,展示给蓬莱人们。

    “所以来谈谈吧,藤原妹红小姐,蓬莱山辉夜小姐。”

    “蓬莱人这种后天造就的不死者的精神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将那在血红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古旧神秘光泽的怀表塞回怀中,手肘撑在盘坐双腿的膝盖上,双手拇指相对交叠抵住嘴唇,用充满探知欲的诚挚目光望向她们,一双暗沉的黑瞳中跃动着猩红的火,让那张平凡但富有亲和力的年轻面容也变得鲜活起来。

    “我很好奇啊。”

    妖魔虽然寿命漫长可也有着自身的极限,就算是如吸血鬼这般没有明确寿命限制的种族也有着心理年龄的桎梏,八百岁成年的门槛并非只是一条打压后进排资论辈的律法,而是一个确实的规则。

    或许是神明的诅咒,或许只是长生种为了避免自己的心灵崩溃而进化出的机能,在成年之前的妖魔们,无论他们年龄几何,心智都是统一的稚嫩。

    事实上,虽然理论中寿命无穷,但绝大多数的血族都会在两千岁以内迎来永恒的安眠,或死于战斗,或拥抱阳光。年龄在那之上的老鬼不是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棺材板里待机,就是已经彻底沦落为一只扭曲的怪物。

    在八百岁成年之前,无论遭遇过多少事件,手中握着多大的权与力,究其本质,都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虽然这些小孩子可能比许多历尽沧桑的人类老者还要通透睿智,但那只是时光给他们的补偿而已。

    “所以呀,我才非常好奇后天转化而来的永生者——蓬莱人——你们的心理状态和精神构造是何种状态。”

    “来聊聊吧,美丽的女士们。这可能对我有莫大的帮助,作为我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中胜利的奖赏如何?”

    “这个问题只能由小妹红来回答你,私作为月球的住民从出生开始就有着无尽的生命,事实上那月之都中绝大多数平民的人生轨迹都在出生前就已经被设定完毕,对月民而言根本就没有精神状态上的问题——伟大的月夜见尊会帮他们准备好一切。”

    虽然语气平淡如初,可蓬莱山辉夜与王暝酷似而相反的水润黑眸之中却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以珠玉、水晶和黄金打造的蓬莱玉枝被她攥在手中,像个烧火棍一样拨弄着篝火中的竹炭,看似心不在焉,又仿佛饱含深意。

    “切,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又怎么能回答你?”

    藤原妹红终于放弃了和那块嚼不烂的滚刀肉作斗争,将它连带着半口鲜血和几颗断牙一同吐到了面前的篝火之中,让得到了血肉滋养的火焰顿时拔高一截,在夜色中如妖魔或厉鬼般地舞动着。

    “不过反正现在过的也还凑活,就这么过着吧。就算这个世界毁灭我也死不掉吧?那就活一天算一天。你们这些所谓的上等人就是喜欢一天天的瞎j8想,吃饱了撑的。”

    王暝啜了一口热汤,赞许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攻击的样子。

第二十七章

    “私真是好伤心,原来在小妹红你的眼中,私就是这么一个阴险的形象啊……”

    “闭嘴吧女人,你不一直是满肚子坏水的吗?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当年不就是靠着你的皮囊和唬人的传说,才搞的整个朝廷鸡犬不宁,还让我的父亲蒙羞……”

    “小妹红。”

    那个如花笑靥并没有变,只是原本似狐的狡黠和嬉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凝重而坚定的意志,很难想象这么一具娇小纤细的身躯中能蕴藏着钢铁般的信念,由骄傲铸成,力量为铆,构建起平易近人表象下的桀骜尊严。

    “无论你是会因此而憎恨我,还是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观感,我都要告诉你。”

    “在当初的那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错误。”

    少女漆黑而明亮的眼眸注视着藤原妹红鲜红的双眼,斩钉截铁。

    是的,在当初那场闹剧之中,竹取姬——蓬莱山辉夜,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错误。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她不应该来到地球,让那些贪婪而狡狯的人们心生妄念吧。

    惩罚他们的是他们自己,蓬莱山辉夜只是带着漠然的笑容隔岸而望,如镜花水月般让那些人徒劳地尝试捞取,并因自己的不诚而万劫不复。

    她只是存在于那里,便将那些人毕露的丑态尽收眼底,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云泥两别。

    而那个她当时很是喜欢的玩宠来劝说她嫁给自己的父亲时,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为贪图美色连自己的幼子都可以驱策的男人,需要得到一些惩罚。

    而在那之后,“藤原妹红”这个个体,将会由她来接手,就此远离这片肮脏的土地,不再回归。

    只是谁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蓬莱山辉夜的计算截然不同,她的小宠物竟迁怒于她,并和她断绝了关系。

    毕竟是新月之民,哪怕被贬为罪人,骨子里的东西也是不会改变的。

    月之公主,不懂人心。

    这也让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开始对人类的心情产生了好奇。

    有好奇心,就证明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

    因为月民,是不能有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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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趣。

    的确很有趣,与我不一样,藤原妹红的精神状态似乎根本就没有改变过。

    她的心智被锁死在十四岁,和身体一起。

    啧,中二病的至高年龄啊。

    怪不得会对蓬莱山辉夜如此念念不忘,在这么多年之后都无法释怀。

    可说到底,无论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对蓬莱山辉夜的恨意,都是无理的迁怒吧?还是说这之中不仅仅是愤怒与憎恨,还夹杂了什么别的情感呢?

    而且那位月之公主殿下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她真的并没有把这只不死鸟放在心上吗?况且就算是永恒不死的蓬莱人,单单是要剥夺她们行动能力的方法也不少吧。

    我看她们之间的争斗与纠缠,未必就像她们自己所想的那么单纯。

    也罢,既然我接下来就要去殴打她的两个姐姐,那么作为补偿……

    我就给这两个别扭了千百年的小丫头之间加一把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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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之公主殿下,我很好奇一件事情。”

    在气氛变的压抑,隐约的敌意和怒火开始碰撞的现在,在场唯一的局外人开口,将即将再次爆发战斗缓和了下来。

    蓬莱山辉夜松开了钳制藤原妹红行动的手,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了一个棉花糖,串到蓬莱玉枝上悠哉游哉地烤。

    “王先生请讲。”

    “我想知道,在竹取物语的最后,您与八意永琳小姐离去之时……为什么要留下最后的一颗蓬莱药呢?”

    “很简单,私想知道那些人为了长生不死到底能够露出怎样的丑态,那个国家究竟还能混乱到什么地步,那些大臣还能怎样短视愚蠢。而且如果没有那颗蓬莱药的话,被私戏弄并最终一无所获的那些人很有可能迁怒于私的父母,而那颗蓬莱药则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将他们的目光从那对可怜的老人身上挪开。”

    蓬莱山辉夜顿了顿,明眸瞥了身旁的藤原妹红一眼。

    “毕竟迁怒是个怎样愚蠢的事情,私已经确实的了解到了。”

    “喂!女人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吗?”

    藤原妹红当即把手中的钎子往地上一摔,撸起袖子就要和蓬莱山辉夜做过一场。

    “稍安勿躁,藤原小姐,稍安勿躁。”

    王暝的双眼不知何时化作了纯粹而空洞的黑,他微笑着看向藤原妹红,温缓的话语似乎化解了少女的愤怒。

    “一会我就会离开。你看,同时和我以及蓬莱山小姐开战,也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切,一对狗男女,合起伙来欺负我孤家寡人。”

    王暝耸了耸肩:“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这盆污水恕不接受。”

    蓬莱山辉夜则掩面而笑,上半身倚向了藤原妹红。

    “小妹红吃醋了?放心~私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心里只有小妹红一个……”

    “快滚啦蓬莱山辉夜!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兴趣!”

    “不过说起来,您为什么要选择用珍贵的蓬莱药来吸引那帮愚人的注意力呢?要知道那个时代的人们都迷信的很,无论是以您‘迦具夜姬命’的身份降下神谕,还是单纯凭借永远与须臾之力为二老加持不破的防护,都比浪费一颗蓬莱药要好得多吧。况且您也无法确认是不是有人会自知无法获取蓬莱药而更加向二老迁怒,不是吗?”

    王暝注视着将脸庞藏在宽大衣袖之后的蓬莱山辉夜,仿佛要吞噬尽一切光芒的黑眸微阖。

第二十八章 绮点药丸

    首先说点事情。难得我在章节首发东西,不过在结尾发会有很多读者朋友们注意不到,所以不得以而为之。

    如诸位所见,这本《某东方的红萌馆》现字数488579字,我没记错的话,之前的字数是九十九万八千字,也就是说这本书被砍了将近一半的字数。

    想看完全版的可以到群(八二九零零捌捌玖)里找我要,或者——我极力反对——去创世看,创世有全部正传。

    更新我还是会更新,不过不知道更新出来的章节什么时候就会被删,所以请看到更新提示的读者们第一时间观看更新。

    顺便,我顶风发的新书过审了,假面骑士同人《风都奇谭》,书下有直通车,有爱自取。顺便求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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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您究竟为什么会选择留下蓬莱药呢?蓬莱山辉夜小姐?”

    “好好想想吧……”

    王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日时计看了一眼,然后故作惊讶地站起身来。

    “诶呀,都这个时间了呢,失约可不是绅士所为,那么我先告辞了,二位。”

    少年收回怀表,站起身,露出一个礼节性质的温和笑容。他并没有在意蓬莱人们毫无回应的无理举动,扬起背后双翼绝云而起,留下若有所思的藤原妹红和呆若木鸡的蓬莱山辉夜。

    “……私先回去了,永琳可能会着急,毕竟今天的幻想乡不怎么安宁。”

    “别像个被老妈找回家吃饭的小屁孩一样嘛,来,我们好好谈谈。”

    藤原妹红一把抓住了蓬莱山辉夜的手,强行把她拉倒入怀,向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倾国容颜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虽然蓬莱山辉夜的表情古井无波,但藤原妹红轻而易举地看穿了这表面的伪装,并发现了那之下的慌乱迷茫。

    说到底也是互相陪伴了数年的旧友,这种程度的理解还是有的。

    而蓬莱山辉夜当然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只是此刻心思繁乱的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拿来掩饰自己。

    注视着白发少女的笑容,月之公主终于重整了旗鼓,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好啊,我们好好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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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暝将那张粗糙的面具扣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场固定住它。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和永远亭的合作,这次就算不替她们出头也无所谓,月之头脑没道理连自己的两个徒弟都摆不平。

    虽然红魔馆与永远亭的联盟为双方都带来了大量利益和声望,但王暝隐约有种感觉,真正掌控永远亭的八意永琳与其说是为了与红魔打下良好的关系,结交这个战略同盟,倒不如说是单纯的为了自己。

    作为被八云紫忌惮的人,红魔中的大猫小猫三两只还不值得她为此做些什么。

    这让王暝感觉很烦恼。

    他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那种除了自己外大家都心照不宣,互相传递着眼神避开自己,以为自己看不到的样子,真是愚蠢的让人恼火。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妖怪们难道以为自己察觉不到吗?对于一个新生的妖魔来说,他得到的目光和关注也着实是太多了点。

    所以为了发泄怒火,他来到天穹之上,准备去迎接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

    “如果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擅自妄图踏足他人的土地的话,就算被藏在门后的温彻斯特双管霰弹枪轰死在门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少年面具下的嘴角扯开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他享受着充满魔力的月光滋养身体的舒适,在温暖的幻觉中眯起双眼。

    “八意永琳真是舍得下本钱,魔力充沛到让我有种微醺的感觉呢……”

    他向上拔升,再拔升,直到触及虚无缥缈的边界,触及无数咒文编制而成的隐形屏障,恣意而放肆地大声嘲笑着什么。

    “这就是妖怪最后的避难所?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坍塌的幻象防空洞?真亏的那些蠢货还在内斗,简直是要我笑出声来。”

    醉酒般的妖魔徒手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其中空无一物,不知通向何方。

    然后他一头钻了进去,竖瞳般的缝隙在他身后合拢,黑夜被银辉充斥,宛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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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在咫尺。

    那颗蔚蓝的星球已无法观其全貌,明明从太空中俯瞰下去是如此美丽的一颗星球,可上面的人却污秽不堪。

    和月民一样。

    “依姬,接下来我们是要到叫做‘扶桑’的国家去找妖魔的庇护所,然后拜访那位大人吗?”

    “早没有什么扶桑了,姐姐。”

    我叹了口气,近年来人类对月球的探索越发频繁,插在月表的旗帜也从最开始的杂乱无章变成了一个统一的徽记,旗子的分布位置也越来越具有侵略性,人类正在一步步接近月面的核心,或许这就是父亲大人越发不安,甚至勒令月民和月兔不得外出月表的原因。

    那些旗帜上的图案非常统一,一颗蔚蓝的星球。

    “虽然现在人类偶尔还会用原本的国度来划分地区或称呼自己的出处,但实质上人类的世界已经统一在所谓的‘联合首府’之下了。”

    “不同于我们混合了灵力的科技,地球人的技术简单而粗糙,运用的都只是表面的规则,但却不会被世界所约束。相较之下新月之都的科技已经在逐年衰败了,核心幻脑‘月精’里的人造灵魂最近处理速度下降的令人心慌,甚至连一些关键问题都会出错。”

    我艰难地看向逐渐逼近的世界,地球的大气层积压在月之羽衣外面,这种全方位的压迫感却让我有了一丝心安。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父亲大人也不会试图寻找那位大人的帮助吧,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

    “而且这次来访地球,我们也要找寻老师。”

    提及那位无论什么都能够做到最好,智谋深不见底的月之头脑,就连姐姐的脸上也露出了憧憬的神色。

    “那位大人同意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还是主要把精力都放在老师身上吧。”

    “请问,你们说的是一位银白发色,喜欢射箭和制药的腹黑大妈吗?”

    一个年轻的低沉声音用明快的语调向我们询问道,我惶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迎面撞上了一张粗糙的木制面具。面具上用黑色勾勒出了一个夸张而充满恶意的笑容,而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却冰冷而空洞,像是能吸噬一切的深渊。

    而深渊与我近在咫尺。

第二十九章 我头上有犄角~

    姐姐在第一时间张开了那能将一切吹息殆尽的折扇,却因顾忌我而没有动作。

    我也没法责怪姐姐,固然有着战士的觉悟,但在敌方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就贸然牺牲掉一个战力,也着实不值当的很。

    毕竟,我们离得太近了。

    “hi,ladies~”

    那双眼令人毛骨悚然的妖怪轻佻笑道,如同放浪的登徒子。可他的左臂却霎时化作漆黑的钢铁,狰狞而坚固的臂铠连同右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十字长剑一同刺向了我的肚腹。

    不过没关系,姐姐投鼠忌器的话,那就由我来斩杀这只妖怪好了。

    我拔出身侧的长刀,劈斩向妖怪的头颅。长刀上缭绕着炽白的烈焰,那是天照命的太阳之火,足以焚尽一切的力量。

    然后,毫无作用。

    被纯白真焰所依附,通体如同光铸而成的锋刃毫无阻碍地划过了它的头颅,这很正常,天照命的火焰会将触及的所有在那瞬间蒸腾,以至于我的刀上甚至不会传来力道的反馈。

    只是……那妖怪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是伤害过后急速的修复,也不是连我都察觉不到的急速闪避,就是单纯的,显而易见的毫无作用。

    仿佛那是一个幻影。

    下一瞬间,我感受到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视野被满目鲜红所取代,鹤唳般的尖啸充斥于我的耳膜,整个人仿佛被一层薄膜包裹。

    再一瞬间,熟悉的飘然感觉回来了,我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那张粗陋有机纤维面具,面具下的主人爆发出了与其上描绘无二的讥讽狂笑。

    我被打回了太空。

    数滴圆珠状的鲜红的血从我和妖怪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浮游而过,短暂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原来,我的血也是红色的。

    说起来,我有多久没流过血了呢?

    或许这段时间里,也真的是太松懈了吧。

    “天钿女命归命。”

    冥冥之中某种灵活而轻快的力量加载到了我的身上,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油然而生,却不能让我如面具般的冷面有丝毫改变。

    “来吧,肮脏的地上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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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暝横剑,从侧面切开了绵月依姬的纤细的腰身。

    妖魔可以确信,这同时运用了血术的一剑几乎切断了绵月依姬三分之二的脏器,月人的整个腹腔里已经糊烂一片,和馅料没什么区别。

    “天钿女命归命。”

    有某种类似于花香,清风或细雨的温和力量注入了月人的身体,自己潜藏在她体内的魔力被轻而易举地梳理同化,成为了同质的力量。那些脏器也转瞬间治愈如初,如同时光倒流。

    啊……对了。

    神力,熟悉的感觉。

    与我体内流淌着的力量同级的东西。

    这么看来,我也需要动用一些本不想动用的底牌了呢……

    “来吧,肮脏的地上妖怪。”

    我喜不自胜,介于有无之间的神威随心而动,替换掉了与之相比粗浅不堪的魔力。

    “神明凭依?”

    我伸出手,拭去莱瓦汀上鲜红甘美的血。

    “有意思……”

    一道漆黑的裂隙重合在面具的笑容上,分岔的漆黑长舌从中吐出,舐掉黑铁指尖上的血膜。

    看她的样子,是要认真起来了呢。

    那么,就更不会在意还未赶上来的绵月丰姬了吧……

    “那我就陪你玩玩,公主殿下。”

    在那双纯黑的空洞眼球深处,似乎有七双熔融黄金打铸而成的兽性竖瞳于黑暗中次第睁开,流露出君王具足的威严与傲慢。

    妖魔的身形略略膨胀,赤铁或红玉般的鳞自皮肤下穿刺而出,十只苍白的角在额上蜿蜒生成,层叠如骨殖的冠冕。妖魔的下肢化作龙类的利爪,布满尖刺的长尾不安分地甩动着,像条鲜活的蛇。

    一双庞大而狰狞的膜翅撕裂衣衫高高扬起,宛若旗帜飞扬。

    “来吧。”

    龙人狞笑,沙哑的声音如钢铁摩擦而成的粗粝鸣奏。

    “让我撕碎你的傲慢。”

    ——————————————————————————————————————————————————————————————————————

    “依姬!”

    看似天真烂漫的女性在自己妹妹身陷险境之时,流露出了骨子里的坚强可靠。

    绵月丰姬催动月之羽衣,向着不远的大气层外全速前进。

    而一只面覆黑鳞的狰狞邪魔自她身后的裂隙中缓缓探出了半个身子,骸骨构成的庞大左臂伸向娇小的女性,要将她碾碎在嶙峋的掌中。

    “妖魔小丑!”

    绵月丰姬猛然转身,挥动手中无坚不摧的折扇,扇起会粉碎一切的毁灭之风。

    那庞大的妖魔僵直片刻,然后崩塌如沙塔,化作无数肉眼不可视的基本粒子消失在稀薄的大气之中。

    绵月丰姬停下了步伐,伸手试着去触碰那朴实的裂隙。

    “那是……隙间?这代表妖怪贤者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吗?”

    “你好,女士。”

    身着执事服的少年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脑后,于是绵月丰姬浑身的血气与灵力被虹吸而去,被不知餍足的饕餮吞食殆尽。

    “那并不代表迷途之家——哦,也就是妖怪贤者——的意见。”

    少年弯腰,在绵月丰姬的身后轻声呢喃。

    “恰恰相反,这是永远亭,你们的老师八意永琳手中势力对我的委托。”

    “‘在绵月姐妹降临幻想乡之前击溃她们。’”

    绵月丰姬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向身后挥动折扇,但毁灭之风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少年的身体,连他的一根毫毛都没有破坏。

    一只冰冷的,佩戴着手套的手掌从她手中轻柔地接过了这柄折扇,似乎是翻弄了两下。

    “能释放出反希格斯力场的折扇确实是件不错的防身武器,可惜要发挥出它的威力,还是需要接触到敌人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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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书《风都奇谭》已上传,假面骑士同人,有爱自取。

    一张票都没有我很心悲啊,之前那些心心念念要看假面的人都哪去了?没票没有写作动力,伐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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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身后有尾巴~

    “师匠,让那位王暝先生去对抗依姬大人和丰姬大人,真的没问题吗?”

    有着粉色长发的红眼月兔一面整理着试验台上的药品,一面向身旁熬煮药物的月之头脑问道。

    八意永琳顿了顿,手中的蒲扇却没有停止动作。她缓慢而富有节奏地扇动着炉火,头都不抬地轻声调笑。

    “怎么,难不成你春心萌动,看上那只妖怪了不成?”

    “不,不是的!只是担心以他的实力对抗依姬大人,会不会成功而已!”

    在她的心中,绵月依姬的强大是不可违抗且毋庸置疑的,优昙华院真的很担心下一秒那个冷面的长官就会和她的姐姐一起杀到永远亭中,手中还提着一颗死不瞑目的苍白头颅。

    完全没有听出来这是在调笑她,过分认真的月兔连忙为自己莫须有的心动辩解起来,生物兵器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两抹激动的红晕,倒也不失为绝色佳人。

    就是性子太软糯了点。

    “你还在担心被捉回月球吗?”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的脸霎时苍白了起来,鲜红如宝玉的瞳孔骤缩。

    这是她埋藏于心底最深的梦魇。

    对于肮脏的地上人而言,逃兵尚且为众人所不齿,更何况月球上的居民。

    是的,铃仙·优昙华院·稻叶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没有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被人叫做reisen03的时候,是月之都上的军人,月都对月球原住民克隆而成的生物兵器。

    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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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强。

    绵月依姬躲过流光编织而成的血色长鞭,向着手持长剑的妖魔冲去。若有若无的神威在光鞭上涌动着,消泯了一片漆黑的物质,留下同样漆黑却险恶异常的黑带。

    但还没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在没有大气的宇宙空间之中自然也没有什么破风之声,只是身为战士的第六感让绵月依姬下意识地弯腰举剑,躲过了脑后袭来的鞭稍,无数凭空生成的刀刃挡住了它如灵蛇般点下的凿击。

    不到一瞬。

    那些刀刃与鞭稍僵持了几飞秒,然后如冰雪消融般被蚕食,只留下半截断刃。

    只是这点时间也足够绵月依姬这般强大的武者脱身而去了。

    绵月依姬突进,突进,再突进,宛若势不可挡的猛虎。无论是超自然的结界还是纯粹而坚实的力场都会被她一剑斩断,她背后的血色长鞭锲而不舍的追赶着她,却始终赶不上战士的身形。

    仿佛从它被阻之后,就再也无法触及绵月依姬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而龙人就那么缄默地伫立在那里,没有闪躲的意向,也没有施法的手势。只是绵月依姬身前仍源源不断地出现各种阻拦,然后徒劳无功地被一剑又一剑斩成碎片。

    困兽之斗……吗?

    当绵月依姬终于以天照命的火焰斩断最后阻拦在面前的圣爱尔摩火柱之时,那从始自终都没有任何动作的龙人却换了副姿态。

    一杆朴实而尖锐的长枪自他的左手中浮现,被佩着黑铁臂铠的爪握紧。枪刃由某种红色的金属包裹在枪杆上扭旋而成,仿佛一个钻头被强行磨压为一个纤细的椎体,金属的末端向着赤鳞密布的枪杆后方拉长,化作一个角度颇小的锐利倒钩。

    他本就持在手中的长剑上也蔓延起一层血红的鳞,十字护手略略舒张,如同两片纤薄的翼。枪剑上的鳞片随着他的呼吸心跳而如活物般颤动开合,无数铁鳞摩擦发出峥嵘的鸣响。

    “在东方流传的武学思想里,枪是龙,剑也是龙。”

    比之最初更加沙哑低沉的温和声音从面具下响起,被魔力的波动扩散而出,令绵月依姬在这真空的宇宙之中也能听清龙人的话语。

    “我不想化出七头十角的模样,那身躯在同级的对抗之中太过笨拙。不过十角已经在我的头颅上化作骨殖的冠冕,那么七头虽然没有,至少也要委屈它们暂且充作我另外的两颗头颅。”

    “那么,来战吧。”

    龙人提枪,遥遥指向了相隔数米的绵月依姬。

    “废话真多。”

    新月之都明面上的最强战力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挥起长刀欺身而上。

    “我更希望你能叫它……反派的自我修养和强者的游刃有余。”

    在枪刃与长刀摩擦出的一片火花之中,黑眸里隐藏着七双黄金瞳孔的男人低声笑道。

    ——————————————————————————————————————————————————————————————————————

    其实在很久以前,新月之都还未成立,月之都还未毁灭的时候,月兔们的生活是很清闲的。

    和在那位月夜见大人的推手下情感逐渐丧失的月民不同,月兔作为造价低廉的生物兵器,月之都高层并不会在她们身上投入太多的心力,月兔们的本质和建造城池的砖瓦一样,都是种资源而已。

    这也让她们免去了被剥夺情感的可能,卑微之物的意外之喜。

    而那时的月之都,也并没有什么外敌需要防范。当时的人类还太过弱小,只能苦苦于地面上挣扎求生,还未将触手伸及宇宙。

    所以那时的月兔们每天只要糊弄过去例行训练之后,就可以在广寒宫中一面聊天打屁一面捣药做羹,日子平淡而无忧。

    对通常的月兔而言。

    而reisen03并不在此列。

    因为她的顶头上司并不是其它的月兔,作为第一批次诞生的试作品之一,为了测试性能她被扔到了月都禁卫军里,和reisen01到reisen10一同由公主中的异类绵月依姬所管辖。

    而试作品自然有试作品的缺陷。

    那就是reisen03的脑海之中,仍旧残留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向往。

第三十二章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请问是八意永琳小姐吗?”

    “唷,看来是打完了。”

    伴随着夜风潜入永远亭的低沉温和声音在每一颗心灵深处响起,有着异色长发的盲眼男人略带惊讶将头颅从酒爵中拔出来,看向对面的女性。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一些。”

    “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看来我需要重新估计小老鼠的实力了。”

    “那我回去了,现在还不能让他见到我。”

    冕兴站起身,将酒爵和酒瓶行云流水地塞进宽大的袍袖之中,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幕后黑手被棋子见到的话,是会颠覆棋子的世界观的。”

    男人的身形渐渐变淡,如同褪色的画作般色彩剥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啧,真是个烦人的老不死。”

    八意永琳喝干最后一滴茶,起身去迎接门外凯旋归来的年轻妖魔。

    他这次现身,又意味着什么呢?

    在迈向大门的过程之中,月之头脑在心中默默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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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乡?老乡开门啊!我是顺丰快递的派件员,来查水表的!这里有你的快递需要本人签收,不然我拿不到报酬的啊老乡!老乡快开门!我行事作风一直很良好的!开了门我也不会拿老乡你的一!针!一!线!老乡开门啊!我们是妖怪,是神明的盟友,和人类不一样的!老乡你终于开门啦,老乡你长得不错嘛。诶对了,老乡这是你女儿吧……”

    “辛苦了,王君,请进。公主,你回来了?”

    没有理会王暝大段的精神污染废话,月之头脑平淡而不失礼数地对即将正式登上博弈舞台的妖魔表示了欢迎,随后便将注意力全部投向跟随在王暝身后的那名少女身上。

    “嗯,私回来了。”

    比起离去之时精神状态显著变好许多的月之公主对自己的监护人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然后在王暝“lady-first.”的示意下进入永远亭中。

    “我来这的路上见到了正在回家的蓬莱山小姐,然后正愁无法突破迷途竹林阵法的我就被蓬莱山小姐很亲切地引领而至,希望没有对你们的生活造成困扰。”

    “王君的归来并不能称之为打扰,请随我至会客室一叙。”

    八意永琳牵住了蓬莱山辉夜的手,似乎是确认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然后对她轻声说道:

    “公主累了的话,就去休息吧。”

    “私想欣赏一下王暝先生带来的礼品,不是很想就寝。”

    “蓬莱山小姐还是去休息吧。”

    王暝在欣赏够了八意永琳微妙的尴尬脸庞之后,怀着温和的笑意上前劝说道。

    “那没什么好看的,而且凶猛异常,伤到公主殿下的玉体就不好了,我可不想让月之头脑惦记上我这无名小卒。”

    蓬莱山辉夜珠玉般的眼眸注视了少年片刻,继而轻声低笑如银铃碎响。

    “能劝动私的妖魔,可绝非什么无名小卒,王暝先生却是妄自菲薄了。那么,私回去休息了。和小妹红大战了两场,也确实是有点累了呢。”

    在王暝与八意永琳远送的目光中,蓬莱山辉夜离去的脚步骤然一顿,她回过头,以袖掩口,清澈的黑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对了,私想问一下。那礼品可口与否?”

    被问及的妖怪在回味中惬意地眯起双眼,同样漆黑却仿佛能吸噬一切光芒的眼瞳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猎食者的残忍贪婪。

    “可称珍馐,幼者尤甚。”

    “看来确实是名贵的很呢,永琳,记得好好感谢王暝先生。”

    “公主放心,我会记得的。”

    当蓬莱山辉夜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八意永琳莫名的目光便落在了王暝的身上,那复杂的含义让少年不禁为之一愣。

    “怎么了,八意小姐。”

    “你不会……真把她们吃了吧。”

    “只是吸些血气而已,调养的好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作为药师的你,难道在这方面需要担心吗?”

    “不,我指的不是这方面。”

    月之头脑收回了视线,在前面引路的同时与王暝交谈起来。

    “你作为血气方刚的青年妖怪,在战胜两个年轻貌美的强大敌人之后没有做些什么吗?”

    “随意交丨配是未开化的妖怪才会做的事情吧,我可不是那种靠下半身思考的蠢货,而且吸血鬼繁衍后代只需要初拥就好了。”

    八意永琳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遮挡住月光的少年,不置可否。

    “你又不是纯粹的吸血鬼,而且这种彻底输给敌人的情况下,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会追究的。就是提醒你一句,丰姬是有丈夫的人。”

    “说真的我觉得你好像在隐晦地怂恿我对你的两个弟子做些什么,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哪有,我可是清心寡欲的科学工作者,是你的思想太肮脏,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丧失人性的科学工作者出卖弟子以获得试验样本,真是合情合理。可怜两名不知情的女子还将她们的师父当做自己最崇敬的人不远千万里奔波追寻,身为妖怪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永远亭虽然称得上豪宅,可实际的面积并没有红魔馆那么夸张,双方言辞攻讦起来不知不觉就已到达了目的地。八意永琳拉开门,在作为客人的王暝进入室内之后小心地合上了木门,并随手触发一串严密的阵法。

    “好了,把她们放出来吧。”

    “事先说好,如果八云紫打上门来,我是会立刻跑路的。现在的我还没做好彻底和妖怪贤者撕破脸的准备。”

    “我也没有,这只是一次试探,对迷途之家统治权的挑衅。”

    “但无法保证你不出卖我不是吗?”

    王暝盘膝席地而坐,看向布置完毕走向桌旁的八意永琳,那温和的笑容远未到达眼底。

    ——————————————————————————————————————————————————————————————————————

    嗯,我又回来了。

    申请解禁成功,而且那些没的章节也回来了,那些从书架中删掉的朋友可以放回去了。

    感谢唐僧喝汤,流风辄水,某桥姬的打赏。

第三十三章 就不告诉你~

    朴素的布鞋踏入无数妖魔的血汇聚而成的污沼,被那如同将数桶颜料混合煮沸般翻腾粘稠的恶心液体吞没,然后脱离。

    光洁如新。

    恍若未曾踏入那狞恶的血泊。

    撑着阳伞的丽人闲庭信步地穿过厮杀的妖魔们,染血的利爪与獠牙划不到她的肌肤,飞扬的毒针与术法也只能徒劳地穿过她的身躯,就像她只是个幻影。

    八云紫行走在暴乱的幻想乡中。

    无冕之王行于她躁动的土地之上。

    在她身后,九尾的家臣微不可查的战栗着,双手交握拢于袖中。十指翕颤,贝齿轻叩,仿佛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与折磨。

    “蓝,要忍耐。”

    妖怪贤者抬起头,望向天上那轮膨大而夺目的魔月,凤目微阖。

    “虽然我知道你看见月亮会很开心……但定力也是很重要的哦。”

    伴随着主人的话语,八云蓝的颤动收敛了,爪牙褪去,玛瑙般的虹膜与漆黑竖瞳变幻回浑圆的眼眸,多智的妖狐垂目低首,驯服地跟从在八云紫的身后。

    “乖孩子。”

    八云紫摸了摸八云蓝的头,露出温婉的笑容。

    “接下来,我们去找找那个享受着我的庇佑,却又妄图挑衅我的那条丧家犬吧。”

    女子紫水晶般的瞳中划过一丝凌厉的光,飞扬的污血穿过那柄阳伞,落到八云紫的脸上,然后继续划落,融进吸饱了血的漆黑的大地之中。

    妖怪贤者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血渍穿过的位置,无声轻笑。

    ——————————————————————————————————————————————————————————————————————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还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王暝挠了挠头,那条过长的马尾随之摇晃起来,像条蠕动着的黑蛇。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力量,我也相信你肯定有能够提升我的力量的东西,但是我不敢用啊。”

    少年模样的妖魔嬉笑着摊了摊手,他从身旁绽开的漆黑裂纹中扯出昏迷的绵月丰姬,随手掷向八意永琳。

    “给你一个,另一个先不给你,我带回去研究研究可好?”

    八意永琳轻巧地接住了绵月丰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惨白若金纸的脸庞,从衣袋中掏出一瓶色泽古怪的药剂灌进她的嘴里。

    “我倒是无所谓,现在依姬虽然败于你手却不会怀恨在心。但如果被你折辱的话,她可是会赌上一切来杀掉你的。”

    月之头脑将绵月依姬放在身后的地上,自己也顺势坐在了桌前。

    “虽然你能胜过她,但想必王暝先生你也是不愿节外生枝的吧。”

    “真是个蓑鱼一样的女人……你和她都是。”

    王暝叹了口气,漆黑的冰裂纹路在八意永琳头顶绽开,昏迷中的绵月依姬自其中落下,被无形有质的力量托起,送入月之头脑的怀中。

    “为什么是蓑鱼?我并不觉得这是夸奖。”

    “或者你更喜欢刺猬或者豪猪?顺便我觉得蓑鱼是一种很美丽的鱼类,美丽且危险……哦,对了,你怀里的那位骨头太硬,所以我只能打断几根。”

    王暝耸肩,露出一个纯良无辜的笑容。

    八意永琳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的王暝虽然仍旧无法与妖怪贤者相争,但能击败绵月依姬而自身毫发无损,已经证实了他的力量足已跻身幻想乡上层。

    甚至要超过现在的八意永琳。

    “我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少年掀开可乐的拉环,像是捧着茶杯一样地啜饮其中的液体,表情阳光而明快。

    “那么,我就要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到处乱说吧。”

    八意永琳将同样的药剂灌入绵月依姬的口中,她注视右臂弯折向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胸口塌陷的绵月依姬,在指尖燃起红兰二色交织的火。

    “你觉得我八意永琳像是口风不严的人吗?”

    “但没有保证的话很难确定你不会用它来做些什么。”

    王暝漠然的黑眸注视着将火焰点向绵月依姬骨骼断裂处的八意永琳,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具足的威严。

    “虽然我知道就算做了保证当你真的需要用我布局的时候这个保证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有保险与没有保险完全是不一样的。”

    “所以,请签上这份神契……八意思兼神。”

    少年瞳中的漆黑扩散,蔓延到整个眼瞳,化作黑洞般吸噬一切的双眸。

    血色的火焰自他手中燃烧扩散,转瞬间唤来一张残缺泛黄的犊皮纸,其上修饰着繁复而古旧的花纹,庄重典雅。

    与之相比,这张带着硫磺味的羊皮纸上那句简洁明了的保密条款真是充满了违和感。

    “来吧,我的八意朋友。”

    王暝将那张契约文书递到了八意永琳的面前,还异常贴心地附上了一支闪烁着神秘光泽的漆黑羽毛笔。

    八意永琳看了看那张羊皮纸,又将目光转向那支羽毛笔,伸手接过了它。

    “你们恶魔都喜欢这种玩法吗?”

    “唔,怀旧复古款契约方式嘛,你说我要是给你发条短信邮件让你回复本人姓名到来信号码或者666也不合适不是,别那么挑啦,要不我给你换张看起来不那么破的羊皮纸?”

    “不用,这样就好。对了,这根羽毛是你的吗?”

    恶魔翻了个白眼——虽然漆黑一片的眼球让这个动作完全没有本来的效果——无奈地说道:

    “你会把你的头发指甲留下来做成日常用品吗?况且我的羽毛哪有这么小。”

    “有道理……那么这样就结束了?”

    “这样就可以了,或者你愿意用那根羽毛刺破指尖写个血签名的话我是毫不在意,还能增加点契约效力。”

    王暝收回了那张羊皮纸,看着它燃烧起来,于血焰中消失殆尽,再无踪影。

    “我感觉到某两位不速之客来势汹汹,月之头脑的麻烦,还是要由月之头脑来处理,在下就不多做置喙了。”

    妖魔站起身,将喝空的铝罐在手中捏成一团,带着礼节性的笑容迈入漆黑的裂缝之中。

    “那么,再见,我诚实的八意朋友。”

    “再见,王暝先生。”

    八意永琳目送着那道裂缝弥合,呆坐片刻后,将怀中昏迷的绵月依姬放到一旁,站起身看向绵月丰姬。

    本应昏迷的女子不安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向着八意永琳以额触地,恭敬行礼。

    “师……师匠……”

    “你先不用说月面的消息。”

    月之头脑神色漠然,语气冷淡的如同凛冬。

    “先告诉我,你是第几个‘绵月丰姬’?”

第三十四章

    月人永生,月人永洁。

    这似乎是天上地下共有的常识,颠扑不破。

    “小町,你又在偷懒了。”

    身材娇小的阎王看向枕着镰刀倚在船上的冥河摆渡人,声音平淡并饱含着久居人上所蓄养出的,不自觉的威严。

    “唔——映姬大人您怎么来了?!今天没有公务吗哈哈哈……”

    原本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好不惬意的船夫当即从船上翻身而起,动作神态无一不是仓皇如野狗,驯服地将立于水面之上的四季映姬迎入船中。

    “我请假了。”

    四季映姬摘下头上形制古怪,但是在幻想乡之中很是流行的帽子,任由那一头对女孩子而言稍短的深绿色秀发随风摇摆。

    不过或许对她而言,这种发型所体现出的干练也是优点之一。毕竟以小女孩形态出现的阎魔实在是缺少公信力和威慑力。

    “开船。”

    但,可能只有她自己这么认为吧……

    小野塚小町驱策起脚下的小船,心中暗自发苦。

    映姬大人的气势,可是会让所有见到她的东西都退避三舍的啊。

    高挑的船夫娴熟地使用着镰刀过长的铁柄撑动船只,绿色短发的小女孩立于船首,这艘简陋的小船沿着河流漫无目的地踽踽前行,在它左岸开满如血猩红的曼珠沙华,右岸露出荒凉斑驳的野草枯地,船下的忘川里埋葬了不知多少放弃来世的孤魂野鬼,古往今来奈何桥上茫然的叹息汇成三途川上永不停歇的凄楚寒风,微风裹挟着似有似无的怨慕泣诉抚动船夫与船客的发丝衣衫,而船上的它们,无动于衷。

    “小町,幻想乡里来了个月人。”

    “来就来咯,以前又不是没来过,他们又不归我们管。”

    “你听清楚,来的是月人。”

    四季映姬回过头,瞥了一眼惫懒的摆渡人,不怒自威的目光差点让小野塚小町当场尿出来。

    “是月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土神,也不是月读命奇怪的试验产品。”

    “呃……所以我应该去收那个月人的灵魂吗?”

    “……不必。”

    四季映姬低头,看了看被自己举在胸前的悔悟棒,漠然开口。

    “那种被斩去幽精雀阴伏矢,而且爽灵也被改造过的怪胎收来也无法转世,倒不如让她过完这一生然后顺其自然灰飞烟灭,我们也落得个清闲。”

    “那个,映姬大人啊,这个月人的寿命,不应该是无限的吗?”

    小野冢小町颇为奇怪地摊了摊手:“我听幻想乡里的家伙们都是这么说的。”

    “自从月读命离开庇护所世界前往月球之后,祂的造物地狱众们都没有接触过,你会产生这种想法倒也无可厚非。”

    阎罗王摩挲了一下袖中的净琉璃之镜,不置可否。

    “我也是从上一任的泰山王那里听来的,他接触过月面的居民,所言应当不虚。”

    “在数千年前,月夜见就察觉到了怪力乱神之物的力量正在逐日下降,祂当时认为是庇护所世界的问题,故而率领亲族远赴月面。”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祂发现不只是庇护所,就连月球,荧惑,镇星,乃至是遥远的二十八宿,甚至荒凉无人的废弃地区,神鬼们的力量都在持续下降。”

    “而在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月球后,祂发现庇护所中的人类开始向着与神异之力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他们开始运用粗糙且基础的能量制造庞大而复杂的机械,将个人的修炼抛诸脑后。”

    “但令祂不安的是,这的确行之有效。”

    “所以祂认为,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科技的时代。”

    “而身为神明的祂所面临最严峻的问题就是,一旦世界抛弃了神明,那么作为‘月夜见’而非‘月读命’的祂,将会立刻死去。”

    “在死亡的恐惧之下,祂开始带领亲族研究人类的科技,并试图单纯使用科技达到永生。目前的月人,全都是祂的实验成果。”

    小野塚小町挠了挠头,这种陈年旧事实在是提不太起她的兴趣。

    “那么,祂成功了?”

    “勉强算是,但祂成功的并不完全。”

    “泰山王口中的月之都,是一个科技与术法混合的世界。所有月民的身体代码都被储存了起来,每当这个身体死去之后,新的身体便会被制造出来,魂魄通过招魂斋蘸唤回,注入新的身体。”

    “但屏蔽地狱和唤回灵魂的方法说到底还是神鬼之术,而且祂发现随着身体复制次数的增加,每具身体的寿命也随之逐渐缩短,而且反复的死亡与招魂也让月民的灵魂损耗严重。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月读命和祂的团队便开始着手改造灵魂。”

    “直到后来,除了与祂同样为神的居民之外,月之都上全部都是稳固成型的月人。而它们的灵魂全都是残缺畸形,连转世都不可能的废品,身体也被拔除了绝大多数的激素分泌,来起到消除情感的作用,并视此为洁净。”

    “直到妖怪贤者率众攻上月球,月之都毁灭,月读命转入月球内部之前,所谓的月民,本质上就是这么一种悲哀的东西。生无所乐,死后无衾,身体还会被回收制成新的躯壳。而从这次来到庇护所的那个月人来看,祂的技术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进步,至少在魂魄上是这样。”

    四季映姬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似乎对于月读命的做法很是不屑。

    “而且竟然把使节派到了素有仇雠的幻想乡中,看来现在的月读命依旧处于困境之中啊。”

    “呃……所以,您今天请假来找我忘川一日游,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并不是。”

    阎罗王略微颦眉,似乎在苦思什么而不得。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以丰玉姬的身份活动的月人,却似乎比幻想乡中的大多数妖怪还要强上一些呢。”

    “通常而言,灵魂残缺的话,就算能够活动生存,力量也绝不会强大到哪里去,正如失去手脚的人类绝不可能行动自如超过健全的人类一样。”

第三十五章 原谅

    “是的,师匠……我是第三个‘绵月丰姬’。”

    原本天真却沉稳的女子在八意永琳的面前如幼童般惶恐驯服,她甚至不敢抬首,战战兢兢地嚅嗫着。

    “最初的丰玉毘啹命与绵月幸彦大人皆殒命于当初那场毁灭旧月都的大战之中,因毁灭的过于彻底,即便是父亲大人也无法唤回他们的灵魂。不过此前已经复制了二人的**记忆,所以为了安抚依姬,父亲大人便将丰玉毘啹命以制造月民的技术复生,而且并没有告诉依姬这些事情。”

    “只是父亲大人似乎在当时复生的第二位绵月丰姬身上做了某种实验,将不同制式月民的成分添加了进去,可结果并不理想。第二位绵月丰姬的身体与灵魂都恶化的极为迅速,寿命仅有短短的数百年。”

    “而在第三名绵月丰姬……也就是学生的身上,或许是从前一位绵月丰姬那里得到了充足的实验数据,虽然添加了同样的成分,但我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缺陷和弊端,甚至力量比起原本的丰玉毘啹命还要强上些许。”

    不知不觉间,绵月丰姬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它们随着脸颊的活动而微微漾起,突破了自身的张力,汇聚成晶莹的泪滴,坠落在地。

    垂泪如珠。

    “抱、抱歉师匠,学生失态了……”

    “没关系,继续。”

    八意永琳漠然地注视着“绵月丰姬”,冷酷甚至残忍地催促着她继续开口。

    “以我那位老朋友的习惯,他是不会让你察觉这些事情的,你为什么会记得自己是第几个绵月丰姬呢?”

    “学生也不清楚,唯一可能的因由就是父亲大人在我身上添加的那些东西吧……我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幸彦,他是否记得当初那场大战中我们的结局,而幸彦只记得我们一同撤退进月球内部,却不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幸彦了啊……”

    “但是我还记得,我甚至记得每次临死前的绝望与眷恋,对依姬的担心,那些从最初的丰玉毘啹命传承至今的情感……”

    “我……我就是绵月丰姬啊……”

    平日里永远温柔婉约,偶尔迷糊脱线的绵月丰姬终于暴露出了真实的自己,被真相折磨了一生的她近乎崩溃地低语,掩面而泣,不知所措。

    “嗯,我知道了。”

    八意永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可说是温柔地伸出手去,轻抚自己弟子的头顶。

    “虽然我给你做了应急处理,但是那些被夺去的血气和精力不适合用药剂补充,会有后遗症。你的身躯比之依姬本就脆弱许多,现在去休息吧。”

    “你做的很好了。”

    绵月丰姬从指缝中看向记忆中“自己的”老师,像是没想到身为伪物的自己也能得到记忆中那样的安抚。

    所以八意永琳直视着那双潮红而迷茫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说,你——做——的——很——好——了。”

    “去休息吧,丰姬。优昙华院会为你指路的。”

    胆怯的月兔拉开门,像是不敢直视绵月丰姬似得深深低着头,几乎要将自己的头颅迈进胸口里去。

    “丰姬大人,请跟我来吧。”

    “reisen见到您也会很高兴的。”

    “去吧,丰姬。”

    八意永琳向弟子投去鼓励与安抚的目光,笑容温和。

    “师匠……弟子告退。”

    绵月丰姬愣愣地看了看八意永琳,继而破涕为笑,恭敬垂首。

    “走吧,优昙华院。”

    泪痕已被擦去,但双眼仍然略微浮肿的绵月丰姬深深吸了口气,站在了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的面前。

    “抱歉,让你见笑了。”

    “跟我来吧,丰姬大人。”

    优昙华院没有回应,依旧低着头,为绵月丰姬指引方向。

    八意永琳目送她们离去,然后将视线投注到了绵月依姬的身上。

    “起来吧,依姬。”

    月之头脑露出成竹在胸的温和笑容,伸手扶起了仍显虚弱的绵月依姬。

    “现在你还想替我的老朋友劝说我吗?”

    面色惨白的绵月依姬看似镇定地回望向八意永琳,然而对月之头脑而言,这位众神化身眼底的动摇和软弱一览无余,清晰的像是夜空中的群星。

    “我最得意的弟子?”

    ——————————————————————————————————————————————————————————————————————

    “说起来,你还活着啊,reisen03。”

    听过八意永琳一席话后精神似乎好了许多的绵月丰姬笑着向铃仙·优昙华院·稻叶说道。

    而长发的月兔则猛然一颤,将头颅压得更低了。

    “你还活着,可真是太好了。当初知道你和你的那一大队月兔都失去联系的时候,我和依姬还以为你们肯定都遭到妖怪们的毒手了呢。”

    “是师匠把你救下来的吗?”

    对于优昙华院的反应恍若未觉,绵月丰姬依旧兴致勃勃,滔滔不绝。

    “别……”

    “说起来,reisen03你现在有名字了啊,优昙华院是吗?很美丽的花,很适合你。”

    “请别说了!!”

    缄默的月兔骤然爆发,她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同时转过身,将双手用力压在绵月丰姬的肩膀上,身体前倾,长发与兔耳一并垂下,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请别说了……”

    拥有了优昙华院这个名字的月兔嚅嗫道,绵月丰姬记忆中那坚强而勇猛的战斗英雄显露出脆弱的自己,泣不成声。

    “请别说了……”

    “我只是个逃兵而已……”

    “为什么您和依姬大人要来到地上呢?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就能忘掉以往的一切,以一只兔妖的身份活过余生……”

    “真的会忘掉吗?”

    绵月丰姬双手捧起了优昙华院的脸庞,直视着那双布满同心圆的鲜红瞳眸,温柔地问道。

    “如果真的能够忘掉的话,你为什么要哭泣呢?为什么会拒绝我与依姬的到来呢?”

    “直面你的内心,reisen03,然后听我说。”

    “我原谅你了——我们原谅你了,铃仙……优昙华院。”

第三十六章 美梦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眼中的同心圆逐渐消退了。

    她看向“绵月丰姬”那双灿金的温润眼眸,毫不意外的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红瞳。

    一双。

    两双。

    三双。

    越来越多的红瞳在那双纯净的金眸中映照出来,在名为“优昙华院”的月兔身后,无数全副武装的缥缈身影接连浮现,它们一个个打开了动力装甲的面罩,露出与铃仙·优昙华院·稻叶别无二致的面容,或面无表情,或欣然微笑。

    但没有月兔对她投来憎恨怨毒的目光,一只都没有。

    【你还活着啊,03。】

    为首那只最为严肃最为强大的月兔开口,声音平静而冷漠,只是在叙述一件不争的事实。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慌张地转过身去,看到了无数曾经的同胞。

    “这、这是?……”

    “我的能力是操纵粒子的微观运动,人工干涉量子云模型中的变量,将不确定的坐标固定为我想要的结果,令整个物体瞬间移动到其他位置只是这个能力宏观的表现。”

    绵月丰姬向对着她恭敬行礼的月兔虚影们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礼。

    “而基于时间空间的一体性,我抓到了当初那场灾难中殉职的月兔们的灵魂,将毁灭前一个普朗克时间的它们带到了这里。”

    “我的原谅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原谅,想要你彻底释怀的话,果然还是亲耳听到它们的答复比较好吧。”

    【丰姬大人已经告诉我们那之后的事情了。】reisen01的灵魂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我不认同你临阵脱逃,舍弃袍泽的行为。】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像是被毒蜂蜇咬了似得瑟缩起来,她头上的兔耳垂落下来,整个人踉跄着软倒。若非绵月丰姬及时的搀扶,几乎就要这么瘫坐在地上。

    【但是我理解。】

    优昙华院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被甩动的耳朵甚至砸到了绵月丰姬的脸上,让女子发出一声惊讶的痛呼。

    【我理解你,03。】

    故去的月兔与幸存的月兔,淡漠的红眸与灵动的红眸,坚强的视线与软弱的视线,曾经的战友四目相对注视着彼此,跨越了生死间隔与千载光阴,缄默无言。

    【我知道死亡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我曾经以为你不知道,所以你才能每次都以搏命的姿态拼杀于前线,我曾经以为你就是主人追求的完美士兵,我曾经以为你……不懂人心。】

    【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你是完美的月兔,但你不是主人想要的血肉机器,而是会哭泣,会欢笑,有着鲜活内心和柔软灵魂的生命。】

    【你是月兔的未来,我们的未来。】

    “不、我……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比起你们,我懦弱太多了……”

    被动力装甲赋予了额外身高的reisen01俯视着优昙华院,声音依旧古井无波,只是那双幽潭似得红眸却逐渐融化,变得温暖且柔和。

    【不要妄自菲薄,03。】

    【我一直都很敬佩你,无论是从前那个战神般的你,还是现在这个胆怯得像只兔子的你。】

    【我不想死,我想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作为士兵或资源,不是reisen01,而是身为一只月兔的生活。】

    【但我离开了月兔部队,抛弃了01的代号拥有自己的名字之后,我又该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

    【而当我迷茫地投身于战火之中,并最后殒命的时候,你已经脱离了月之都的掌控,获得了名字,甚至后来还获得了家人。你比我有勇气多了,03……优昙华院。】

    reisen01刻板的脸庞有了改变,她竭力向上弯曲嘴角,却始终不得要领,构成一个怪异而别扭的表情。

    【你有着反抗的勇气,选择的勇气,放手一搏的勇气。你是真正的英雄,无愧于自己的生命的英雄。】

    “但是……我有愧于你们啊。”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痛苦地摇着头,以手敷面,不敢再去看那些已故的袍泽。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原谅你了,优昙华院。】

    【是呀是呀,我也原谅你了。】【战神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哦。】【03的经历简直像是场梦一样哦!】【01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反正我们都死了,03就代替我们活下去吧。】【无法理解‘愧疚’的含义。】【诶呀,死了也算是解放了吗,反正我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就失去意识了……】

    【听见了吗,优昙华院。】

    reisen01脸上那个怪异的微笑逐渐变得生动而真实,她略微弯腰,伸出被钢铁包裹的手,诚挚地看向铃仙·优昙华院·稻叶。

    【我原谅你了……】

    【【【我们原谅你了。】】】

    无数漠然或欢脱的月兔一齐开口,那宏大而整齐的灵魂共鸣几乎突破虚幻与现实间的桎梏,响彻云霄。

    “对……对不起……”

    优昙华院怔愣片刻后,彻底软倒在绵月丰姬的怀中,将脸庞埋在手掌里,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优昙华院。】

    【比起那些无知无觉便消亡于宇宙角落的同胞们,比起无人缅怀的它们,在这无数个日日夜夜这种被你所牵挂所怀念的我们,显然要幸福了许多。】

    【14502说的没错,你的一切对我们而言,简直就是最美好的梦境。】

    【做着这么一个美好的梦,我们这些冰冷的机器,也会感觉到温暖的。】

    reisen01小心地握住了优昙华院捂住面颊的双手,缓慢地将它们挪开,促使铃仙·优昙华院·稻叶注视着自己。

    【不要哭泣,优昙华院。你是我们的美梦啊,美梦中怎么能流泪呢。】

    她探出身子,在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的额上轻柔地留下一个吻。

    【我们都是你的力量。】

    【请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吧。】

    reisen01的身形逐渐淡化,化作晶莹的光融进了优昙华院的体内。

    然后是reisen02。

    04。

    10。

    999。

    7590。

    14502。

    优昙华院闭上了眼睛,双手交握于胸前为同伴们祈福,同时也接受着它们的祝愿,恍惚间她甚至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直至最后,两万名月兔的灵魂无一例外全部融入了她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于她的躯壳之中,温暖而强大。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睁开了双眼。

    一双鲜红澄澈,无分界限的宝石般眼眸。

第三十七章 对峙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从绵月丰姬的怀中站了起来。

    【谢谢您,丰姬大人。】

    她用平静到淡漠的声音回答道,空灵的像是某种歌谣。

    那姿态和原本的优昙华院怯懦而瑟缩的模样截然相反,举手投足间皆是充满了军人的干练和某种难以言明的气质,仿佛这具丰腴的身躯是以钢铁做骨,战火为肌,信念奔流于血管之中,威严化成白皙的皮肤,看似枯井的红眸中燃烧着烈烈光芒,自信且强硬。

    那一瞬间,绵月丰姬以为记忆中的那个reisen03在优昙华院的体内复生了。

    可下一秒,她又觉得并不是这样。

    因为reisen03是不会有那样的眼睛的。

    那双宝石般的瞳眸看似浑然一体,然而以绵月丰姬的视觉看去,两万零一双瞳孔层层叠叠累加在一起,那无数的同心圆排列紧密到无分彼此,乍看下真如一颗眼球那样。

    只是虽然色彩全无不同,但毕竟只是同心圆而已。

    绵月丰姬开始担心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了。

    【不用担心,丰姬大人。】

    疑似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的月兔伸出右手,按住了绵月丰姬的肩膀。

    【我很好,我们很好。】

    她抬起左手,指尖轻抚在自己的红眸之上,塑像般的神态有了些微动容。

    【我只是……不想忘记她们而已。】

    reisen03是最强的月兔,曾经是,现在更是。

    所以当两万零一只月兔聚合而成的月兔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姿态之时,以reisen03为主体,其余两万只月兔为辅的战士,于焉生成。

    “你现在……还是优昙华院吗?或者说是其他的兔子?”

    绵月丰姬好奇地问道。

    【都是,也都不是。】

    月兔低下头,握紧左拳,然后缓缓松开。她注视着自己平摊的五指和掌心,观摩着其上错综复杂的纹路,毫不迟疑地回答。

    【叫我铃仙(reisen)吧。】

    她望向远方,神色微凝。

    【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

    少年赤足踩在松软厚实的地毯上。

    “好大一个麻烦啊。”

    穿着松垮的银黑色蛇鳞睡衣,用一块格外宽大的白色浴巾擦着头发的王暝神色轻佻,笑容中满满的全都是幸灾乐祸。

    “我都不知道她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个麻烦了。”

    刚被热水泡了个通透,身上甚至散发着白色雾气的少年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细细嗅了嗅身上有无没洗干净的血腥味。

    只是芙兰朵露并不在乎,她欢呼着从公主床上一跃而起,像颗炮弹似得撞进了王暝的怀中,害得他不得不伸手去抱住小女孩。那块长近两米的浴巾盖在了王暝的头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床单幽灵。

    王暝淡定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习以为常。

    “芙兰别闹,我头发还没……唔。”

    小女孩二话不说,径直一口咬在了少年刚刚洗过,白里透红的脖颈上。王暝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抱着芙兰朵露继续向前走去,拖曳在地毯上的黑发自动翘起。像是数支机械臂一样灵活而精准地将那块浴巾取下,折叠整齐。

    直到王暝抱着芙兰朵露在公主床上盘膝而坐,小女孩才松口。

    身着轻便的纯白连衣裙的芙兰朵露像只树袋熊似得吊在王暝身上,笑嘻嘻地说道:

    “大哥哥今天没有喊痛哦,奖励奖励。”

    “笑话,我哪次喊过疼。”

    王暝拿起浴巾,接着擦干头发。

    “可是每次你的表情都很痛的样子,为什么今天没有啊?”

    “唔……”

    少年抓过长发的末梢,极为用力地擦拭着它们,虽然他明知地下室里早就附上了永续清洁术。

    “可能是因为之前刚刚和强敌大战了一场,身体的应激反应还没衰退,对疼痛抗性提升回来了吧。”

    “大哥哥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在回顾之前的战斗啊。”

    王暝低头,略显空洞的黑眸对上了芙兰朵露那双酒红色的瞳孔,却什么都没有映照出来。

    “吾日三省吾身嘛。”

    “唔……那,那讲睡前故事的余裕总是有的吧。”

    少年笑了起来:“天快亮了吗……这种程度的分心当然难不倒我啊。”

    “我可是你的大哥哥呀。”

    他伸出手,漆黑的冰裂纹路在身侧绽开,让王暝可以从中抽出一本精装的童话。

    羊犊皮制成的封面上用颇为印象派的笔触绘制了一只灰黑的禽类,那只激励了无数人的天鹅尚不知自己的命运,望着湖中自身丑陋的倒影黯自神伤。

    “是丑小鸭啊……姑且读一下好了。”

    眼眸空洞的少年翻开书,双手环住坐在自己怀中的芙兰朵露,缓声诵读。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响起,乍一听倒是充满了感情。

    “乡下真是非常美丽。这正是夏天!小麦是金黄的,燕麦是绿油油的……”

    ——————————————————————————————————————————————————————————————————————

    “妖怪贤者大驾至此,有失远迎啊。”

    “月之头脑不必多礼,我来只是为了求证。”

    “求证什么?”

    “月亮。”

    八云紫以扇掩口,只露出一双紫水晶般幽深的眼眸直视着月人琥珀色的瞳孔,试图看出些什么。

    “天上这轮虚假的魔月,想来除了八意思兼神之外,幻想乡中无人在能做到了吧。”

    “妖怪贤者真是过于看重在下了,幻想乡中奇人众多,贤者这却是谬赞了。”

    “那么这轮魔月是谁做的?”

    “我。”

    八意永琳笑着说道。

    “为什么要在我的幻想乡做这种东西出来呢?难道千年之后,月之头脑也终于开始思乡了吗?”

    “比起那些。”八意永琳向身后伸出手,微笑示意。

    “不先进来坐坐吗?”

第三十八章 契约

    八云紫的面前放着一盏热茶,烟汽袅娜,淡香润心。

    八意永琳亦然。

    可金发妖魔却丝毫没有触碰它的想法。妖怪贤者的折扇收拢起来放在她的左手边,安静地躺在桌子上,它的主人用温柔娴静的微笑代替它作出了伪装,可那双紫眸中跃动的怒火却如太阳般刺目,无法忽视。

    幻想乡是她的逆鳞,是她最后的珍宝,她唯一的泰迪熊。

    任何一个妄图挑衅她对幻想乡所有权的乱臣贼子,都要承受妖怪贤者的怒火。

    无人例外。

    而被八云紫燃烧利刃般目光逼视着的八意永琳却气定神闲地笑着,甚至能够悠哉游哉地抿上一口茶,对侍立身旁的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给予赞许。

    “铃仙你在茶道上的技艺真是越来越纯熟了。”

    脸上仍然挂着胆怯,但明显不像曾经那般懦弱的月兔眨了眨红白分明的眸子,低头称是。

    “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八意思兼神,八意永琳朋友。”

    八云紫用她那特有的,甜美到让人感觉不快的声音缓慢且悠扬地问道。

    “为什么要动我的蛋糕?”

    声音中隐含的森然愤怒反而冲淡了那种过分浓厚的蜜糖感,八云紫在八意永琳面前没有掩饰,也不屑于去掩饰自己的情感。她知道那毫无用处,而且会被八意永琳嘲笑,甚至成为突破她心理防线的弱点。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

    在神鬼妖魔的世界中,只有力量,才是真正的话语权。

    “很简单啊,我的老朋友月夜见派人来找我回去,而我不想再去给祂打工了。”

    八意永琳耸了耸肩,表情愉快且从容。

    “毕竟是月亮的神明之一,想要屏蔽祂的探寻就只能抛弃月亮。而我担心祂的人早就混入了幻想乡,所以让伪月放出剂量超大的魔力来测试一下,你也知道,月民和地上人之间的区别是很明显的。”

    “这不能成为你扰乱幻想乡秩序的理由。”

    “是的,但是……敬爱的妖怪贤者啊,您真的想接触月面的访客吗?”

    八意永琳的身体微微前倾,琥珀般的瞳眸幽深无底,如捕猎的狼那样死死地盯住妖怪贤者,被那双眼睛映出的八云紫的身影和她瞳中的火焰好似真的被凝固在了琥珀中一样,进退维谷。

    “您、真、的、想、见、她、们、吗?”

    “呼……”

    双手拢于袖交叠与身前,乖巧地伫立在八云紫身后的八云蓝上前一步,漆黑的瞳孔不断在兽性竖瞳与温润浑圆间颤动变幻,尖锐的犬齿自薄唇间突出,双手从袖中显露,纤长而白皙的手指末端多出锋利的爪,喉咙里发出充满敌意的声音。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立刻做出了应对,她将右手握拳,食指伸出拇指竖起,仿佛玩闹的稚童般用“枪”瞄准了八云蓝,甚至左手还煞有介事地托住了右手以增加稳定性。

    那双鲜红的瞳孔中浮现出了层层叠叠的圆环,与此同时凝练而刚硬的气质也在优昙华院的身上显现了出来,让她与之前判若两人。

    “铃仙,不得无礼。”

    “退下,蓝。”

    八意永琳和八云紫隔着方桌注视对方,气氛冷厉僵硬得如同北极亘古不化的冰山。

    ——————————————————————————————————————————————————————————————————————

    “最后,那些鸭蛋一个接着一个地崩开了。‘噼!噼!’蛋壳响起来。所有的蛋黄现在都变成了小动物。他们把小头都伸出来。”

    虽然是很老的童话,但王暝读的缓慢而认真,蜷缩在他怀里的芙兰朵露也听得很认真,小女孩满脸严肃地聆听着这个很早之前就听过的故事,竭力不让自己回想起接下来的句子。

    “……”

    王暝停止了朗读,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将书本放下。

    “果不其然。”

    他说。

    在地下室的中央,一个淡薄且缺乏色彩的虚影浮现了出来,眨眼间,他已经变得充实,清晰,栩栩如生。

    王暝从宽大的袍袖中抽出一根红色的细绳,将拖曳在地的黑发扎成有些过长的马尾。

    他抻了个懒腰,眯起灵动的黑瞳,无奈地笑起来。

    “天生劳碌命啊……”

    王暝低下头,举起之前放下的童话,继续念了起来。

    “‘嘎!嘎!’母鸭说。他们也就跟着嘎嘎地大声叫起来……”

    在童话略显幼稚的故事中,王暝推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

    酣睡于永远亭客房中,那只背负着来寻回月之头脑·八意永琳使命的无名月兔被剧痛从睡梦中唤醒。

    在她的额心,有某种不可违抗的力量正刻下自己的烙印,慢条斯理,精细而残忍。它们开枝散叶,沿着血管或神经或别的什么蔓延至全身,如同被烧至红热的小刀不断切割**的痛苦令月兔疯狂地哀嚎起来,她试图用双手捂住额头来抵抗那种力量,却毫无用处,并被惩罚似得加剧了那种疼痛。

    身体的保护机制并没有任何用处,理论上不会有痛感的肉身对这种加诸于灵魂的折磨无法抵抗,从未接触过疼痛让她在这种时刻显得更为软弱。月兔的嗓子很快就喊哑了,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来救她。

    那个一脸坏笑的地面兔妖没有来,那个和传闻中大不相同的战斗英雄也没有来,罪人公主没有来,叛逃的月之头脑也没有来。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知道这只小小月兔此时的可怜处境,没有人知道她在遭受怎样的折磨。

    她想失去意识,想要昏阙,可这痛苦却一再刺激着她的精神,让她更加清醒,更加深刻地体会着这种痛苦。

    不断加剧的疼痛令她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转动眼球都做不到,死亡更是遥远的奢求。

    生不如死。

    痛苦。

    绝望。

    然后在绝望之中,似乎迎来了一丝曙光。

第三十九章 王暝

    一只苍白的,冰冷的手轻柔地覆在了她的额上。

    “真是可怜。”

    在月兔因痛苦而模糊的视野中,眉目温和的面孔代替了昏黑的天花板。男人黑色的发丝垂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某种熟悉的清淡甜香,略显刺鼻。

    “你是弃子啊,你这可怜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兔子。”

    男人的声音甘甜而怜悯,许是感官在折磨中变得迟钝,月兔听着那蜜饯般的声音,却总觉得格外遥远。

    那只手掌与润和的声音截然相反,冰冷的如同死尸。仿佛刚刚脱离束缚,在棺椁中存放已久的骨殖,墓穴内刺骨阴寒的风依旧缠绕其上,久久不去。但那不详的凉意却中和了炮烙般的剧痛,月兔感觉自己是一块正在淬火的铁,但与烧至红热的身躯比起来,水源实在是少的可怜,以至于月兔竭力举起手,想要抓住自己的救赎。

    但兔子无力的身体只是微微颤动而已,她在冰冷的慰藉中恢复了些微气力,可也只是些微的气力,只够她转动眼珠,调整焦距,看清楚拯救自己的来者。

    那是一张比想象中要平凡许多的面容,平凡到月兔甚至无法辨识出他的特点。

    王暝细细摩挲着她的额头,指尖沿着那逐渐成型的纹章缓慢划动。每画过一划,那种灼痛就会减轻少许,划动的速度要比纹章勾勒的速度快上少许,甚至逐渐追赶上了浮现而出的赤芒。

    直到最后一划,苍白的手指贴合着刺目的红光一起完成,看上去到像是指尖引领着光芒将其完成的一样。

    无名月兔第一次感觉到,拥有一具正常而完善的身体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大口喘息着,虽然身体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上的伤害,但那巨大的痛苦冲击并不是能一下子遗忘掉的,哪怕是此刻她的躯壳中仍然残留着虚幻的痛觉。而现在,那寒意已经不能帮助她度过苦难了。

    恰恰相反,那只仍旧在月兔额上重复描绘着纹章的手,冰冷刺骨。

    “你看起来好多了,小兔子。我有帮到你吗?”

    虽然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容,但这个男人用这张脸笑起来,却异常好看。

    而直到此时,月兔还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哈……哈……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八意大人的宅邸里面?”

    “我?”

    他的笑容更深了,眉眼与唇角弯如新月,让月兔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

    “我是她的朋友啊,小兔子。”

    “很漂亮的纹章呢。”

    “什、什么纹章?”

    “哝,你看。”

    男人收回了让人联想到尸骸与骨殖的冰冷手掌——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月兔的的确确是松了一口气的——张开五指竖立在她的面前,空气中的水汽汇聚而来,凝华为一面正圆的冰镜,映出了那如血赤红,邪恶而精致的华美纹章。

    半边身体是峥嵘的枯骨,半边身体完好浑然的抽象蝙蝠被分成数条的荆棘所缠绕,它们在蝙蝠的心脏处汇聚,绽开一朵曲线构成的蔷薇科花卉,仿佛汲取了那只蝙蝠的血肉蓬勃生长,娇艳欲滴。

    月兔呆愣地注视着那幅画面,逐渐战栗起来。

    而男人的笑颜越发夸张粗粝,如同稚童用蜡笔在纸上做出的拙劣绘画。

    ——————————————————————————————————————————————————————————————————————

    “月之都曾被吾等妖族联军一举摧毁,月夜见也率领着残兵败将们撤入月球内部,自此一蹶不振。我想那新月之都的使者,应该是没有必要去见。”

    经过刚才需要八云蓝来救场,可称失态的局面之后,八云紫的气度反而恢复到了她应有的状态。妖怪贤者伸出手,摘掉上面的黑色蕾丝手套,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如此也好,她们受的伤也是不轻,若在妖怪贤者面前失礼,也不那么好看。”

    “哦?月之头脑竟然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弟子痛下毒手?”

    “并不是我啊,如果是我的话当然会点到即止的。”

    八意永琳无奈地笑了起来,她叹息着,缓缓摇头。

    “我就不应该委托他去,那种狼一样的男人,看见了猎物当然不会留手。”

    八云紫的目光犹疑了起来。

    “难道说除了八意思兼神,永远亭中还有能够匹敌月之使者的战力?”

    “并没有了。”

    八意永琳双手捧起茶杯,小口地啜饮起来。

    “但是我们有乐善好施的可靠盟友啊。”

    妖怪贤者发现,不知何时,对面的桌上,八意永琳手边多了一杯热茶。

    茶杯外有一双苍白的手。

    手臂上披着漆黑的袍袖。

    袍袖的主人抬起头,向着她温和地笑了笑,黑眸灵动。

    “你好啊,妖怪贤者大人。”

    “诶呀,今天外面可真冷,让我暖暖手再和你们说话。”

    王暝摩挲着握在手心的茶杯,歪头思索。

    “说些什么呢?……说个故事吧。”

    他将目光投向强自镇定的八云紫,端起茶杯轻轻吹凉,小心地抿了口茶。

    “老套的童话。”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不是吗?”

    年轻人的黑眸幽寂深远,他似有所感地将视线转移到九尾狐的身上,令八云蓝连忙不自觉地低下头颅,避免与他对视。

    “你们看,区区一轮月亮,本就是互利共惠的事情。虽然我确信妖怪贤者大人断然不会怕了那劳什子月之都,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若今天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如啊?”

    “王先生所言极是。”

    八云紫看了看突然出现前来搅局,立场一目了然的王暝,又看了看成竹在胸地笑着,屈尊为王暝帮腔的八意永琳,眨眨眼,在这极为不利的局势中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永远亭与红魔馆,月上的居民与月亮的魔物,联系竟然如此紧密啊。”

    “王暝的提议是不错,但我总要给无辜惨死的妖魔们一个交代,给幻想乡一个交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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