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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天刑纪txt下载     天刑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一十四章 天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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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洞穴当间的空地上,无咎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微微耷拉脑袋,浑似打着瞌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自从他踏上仙道之后,吐纳调息的时候,就是这个架势,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依旧是老样子。

    之所谓,少年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也。

    而虽然陋习难改,坐姿欠佳,神态也不够庄严,却并不耽误他的修炼。

    只见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继而又弥漫成团,旋转着,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那并非寻常的雾气,而是灵气,却不再是之前的微弱稀薄,而是渐渐变得浓郁。

    浅而易见,他的月影古阵,无意中触动了某处地下的的灵脉。只要他照此吸纳下去,即便不抵五色石的仙元之气,也必将事半功倍而大有益处。

    不过,有人添乱……

    “前辈,大事不妙!”

    “前辈,有妖人……”

    随着叫喊声,洞内多了两道人影,正是归元与阿年。兄弟俩落地之后,气喘连连,而看着眼前的怪异景象,又不禁双双一愣。

    整个洞穴,已被浓郁的灵气所充斥。而奔涌的灵气,又在旋转,从中分为一明一暗的两半,且相互交融而浑然一体,就好似阴阳和合,情景极为的诡异。而这诡异的灵气当间,坐着某人,虽耷拉脑袋,状如瞌睡,却仿佛掌控造化,吞吐天地……

    “何事惊慌?”

    叫嚷声,让无咎不得不从静坐中醒来。他睁开双眼,两手舒展,大袖轻拂。旋转的气机倏然停顿,弥漫的灵气也随之缓缓消散。

    归元与阿年,依旧是瞠目诧异,又无暇多顾,忙将此前的遭遇叙说出来。

    “我二人遵循吩咐,忙于打探消息,一点儿也不敢懈怠……”

    “数百里内无人烟呢……”

    “却不想歇息途中,发现女子。从她口中得知,此地名为上昆山……”

    “归兄见她来历不明,要我试探一二……”

    “谨慎起见啊,谁料她突然拔刀相向……”

    “有埋伏呢,长弓利箭,与前辈的神弓相仿佛,威力也是不凡……”

    “那女子看似凡人,却极为歹毒,彼此无冤无仇,她竟然暗下毒手……”

    “幸亏归兄施展遁法逃脱,否则后果难料……”

    “不能不逃啊,我兄弟奉命外出,岂能半途而废,当然要回来禀报前辈……”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道出了前因后果,却也没有忘了请求前辈,给他二人报仇、或主持公道。

    “前辈,那女子极为古怪,十之**,乃妖人所变……”

    “怪不得数百里内无人烟,都被杀了吃肉……”

    “前辈,绝不能任由妖人荼毒生灵……”

    “妖人也擅长弓箭,或与前辈渊源不浅……”

    “更加轻饶不得,否则玷污了前辈的英名。容我兄弟歇息一二,便陪着前辈前去报仇……”

    灵气已消散殆尽,洞穴内恢复了原有的情景,只是朦胧的烛光下,归元与阿年仍在愤愤不平而叫嚷不断。

    无咎端坐如旧,又似不堪忍耐,皱了皱眉头,伸手挠着耳朵。

    归元与阿年,面面相觑,收低话语,渐渐的闭上了嘴巴。

    无咎的耳边清静了,这才抬眼看去。

    见兄弟俩的衣衫破碎,兀自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又忍不住翻着双眼,自言自语道:“前因后果,不外如是……”

    归元与阿年的精神一振,忙又趋近两步。

    “哦,前辈不愧为高人,竟然知晓那女子的来历!”

    “事不宜迟,莫让她逃了!”

    无咎终于忍耐不住,叱道:“你二人欺负一个女子,遭致痛殴也是活该!”

    归元辩解道:“前辈,那女子看似凡人,却手持法器,很是古怪啊……”

    阿年附和道:“很是古怪,远近并无人烟,她从何处而来……”

    无咎依旧是不为所动,哼道:“天下古怪的事物,多了,难道说,都要弄个清楚?”

    看来这位前辈也不愿惹麻烦,报仇的指望要落空。

    归元无言以对,神色沮丧,却又瞪起双眼,惊呼道:“前辈……”

    便于此时,山洞的尽头,突然光芒闪烁,紧接着冒出两道人影。一个中年汉子,一个老者,服饰相貌倒也寻常,却均有着人仙的修为,显然是凭借遁法,从地下寻觅而来。

    阿年也骇然失声——

    “前辈,人家追来了……”

    无咎是真的不愿多管闲事,只想着歇息几日,养足了精神,便前往卫凰山寻找灵儿。谁料归元与阿年外出一趟,竟然惹是生非,不仅挨打了,还被人随后追来。

    “哼,你这两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无咎抱怨一句,缓缓起身。

    归元与阿年窘迫不安,慌忙往后躲避。

    而两个陌生男子见到这边三人,也是微微错愕,旋即又面带怒色,双双大步逼来。

    其中的老者,出声叱道:“欺我族人也就罢了,却暗中窃我灵脉……”

    归元与阿年惊慌之余,又诧异不解。

    “那老儿胡说八道,谁人窃取灵脉?”

    “哦,人家是为了窃取灵脉的贼人而来,与你我无关……”

    “未必无关,还记得方才的灵气……”

    “啊……前辈是贼人……”

    无咎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转而拱起双手道:“两位道友,不知……”

    老者已走到了十余丈外,根本不容分说,抬手一挥,怒道:“滚出此地,否则生死相见!”

    他身旁的汉子,则是伸手抓出一张黝黑的长弓与一支闪烁银光的箭矢,显然是一言不合,便要真的生死相见。

    “咦?”

    无咎盯着那怪异的弓箭,摊手耸肩道:“有话好说,何必如此呢……”

    而他话音未落,便听“嘣”的弦响。随即一道箭矢迎面射来,带着呼啸的风响。而那银色的箭矢,看着倒也寻常,只是所蕴含的的威力,又似乎极为的怪异。

    归元与阿年却吃过大亏,叫道——

    “哎呀,快跑——”

    “前辈,小心……”

    猝然遭袭,跑往何处?

    双方相隔仅有十余丈,锋利的箭矢瞬息及至。

    无咎刚想后退,为时已晚。便好像他的一举一动,均在杀机的笼罩之中而根本不容躲避。眨眼之间,箭矢近在咫尺。他突然不躲也不避,伸手掐诀而口中轻叱——

    “夺——”

    与之刹那,一团光芒霍然而出,霎时禁锢四周,便是那已近在眼前的箭矢,也遭到禁锢而猛然悬空停滞下来。

    射箭的汉子始料不及,脸色大变。

    老者同样的惊骇不已,却挥臂抬手,竟也抓出一张长弓,旋即便是“嘣、嘣、嘣”的一串连响,十余道银色箭矢接连不断怒射而出。

    “咦,连珠箭法,我躲——”

    无咎很是意外,后退两步,伸手抓着归元与阿年,一头遁入身后的石壁之中。

    与之瞬间,禁锢的箭矢突然挣脱束缚而猛的炸响。接踵而至的箭矢也相继炸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疯狂的威势横扫四方,旋即山石崩塌而烟尘弥漫……

    而老者与中年汉子,犹自震惊不已,彼此换了个眼色,转而在黑暗中失去了踪影。

    片刻之后,三人去而复返。

    呛人的烟尘,仍在洞穴中弥漫。原本宽敞、幽静的所在,堆满了坍塌崩碎的乱石,几无立足之地。

    归元与阿年已是飞剑在手,神色戒备。

    “人呢……”

    “前辈的神通一出手,那二人吓破了胆子……”

    “前辈,此事不能罢休……”

    “不能罢休,分明是我兄弟被人欺负了……”

    无咎挥袖逐去烟尘,没有理会兄弟俩的叫嚷,而是四下张望,随即俯身捡起一物。

    应是残存的箭矢,两三寸长,拇指粗细,似银似铁,坚硬非常,摸起来依然有些滚烫,且刻画着符阵,并散发着浓重的烈焰烧灼的气味。

    “前辈,您老人亲眼所见,欺人太甚……”

    “哦,或许灵脉失窃,故而迁怒于你我。没道理啊,我兄弟冤枉!”

    “阿年你闭嘴,前辈乃是高人,即使窃取灵脉,也是道义所在……”

    “放屁!”

    “当啷——”

    无咎骂了一句,随手扔了箭矢。

    坚硬的箭矢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无咎叱道:“窃取灵脉,毫无道义可言!不过……”

    他撇了撇嘴,又道:“我乃无心之举,岂能说是窃取呢。何况我本想道歉,也不容我说话啊!”

    归元与阿年连连点头,却又不知如何附和。

    眼前的这位前辈,虽然年轻,而古怪的性情,却难以捉摸。倘若言语差错,说不定又要挨骂。

    “愣着作甚?”

    果不其然,叱呵声再次响起、

    归元与阿年,有些茫然无措。

    却见无咎挥袖一甩,凛然道:“挨打不还手,没有这个道理。走,找那两人算账去!”

    归元以为没听清楚,兀自神色怔怔。而眼前光芒一闪,某人的身影没了。

    他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追了过去。

    “前辈,由我兄弟二人带路——”

    阿年也不禁挥舞飞剑,杀气腾腾吼道——

    “哼,算账去、报仇去——”

第九百一十五章 上昆古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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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谷,还是那个山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山脚下的乱石堆,也依然如故。满地的碎石与残存的气机,显然是箭矢轰击所致。

    只不过,曾经的女子,以及老者与中年汉子,皆不见了踪影。

    此时,暮色朦胧。

    乱石堆前,三人犹在东张西望。

    “前辈,我与阿年,便于此处遭到伏击……”

    “归兄所言,千真万确。而人呢,莫非已逃远了……”

    “哼,只可惜大仇未报,真是可恨……”

    “我也恨啊……”

    归元与阿年分说之余,各自挥动着手中的飞剑,似乎只为报仇而来,依然面带杀气而恨恨不已。

    而无咎冲着转过身来,继续凝神观望。

    所在的山谷,足有数十里的方圆,且林木参天而高山环绕,显得颇为的幽静。置身此间,四方阻隔,彷如远离尘世,而来到另外一片天地之中。

    所担心的尾介子,并未追来。

    也正如归元与阿年所说,数百里内见不到人烟。

    而既然如此,之前的老者与中年汉子,又去了哪里?若是逃走了,凭借那二人的修为,也不该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莫非,另有藏身之处?

    无咎踏空而起,却并未高飞,而是掠着树梢,在山谷中悠悠盘旋。

    归元与阿年顿时心领神会,随后踏起剑光,跟着寻觅起来,不肯放过山谷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果然有所发现。

    “咦,山洞……”

    “还是没人……”

    三、四十里外,山谷的另一侧的峭壁下,丛林遮掩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洞口。若非就近查看,极易疏忽错过。

    三人穿过丛林的缝隙,相继落地。

    山洞就在眼前,两丈大小,三五丈的深浅,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此地没有禁制,也无法力,且另行找寻……”

    “这山谷的四周,均为高山,若是躲藏,难以找寻呢……”

    归元与阿年大失所望,便想着转身离开。

    而无咎却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背着双手,缓缓抬步,走到了山洞之中。

    兄弟俩换了个眼色,只得随后跟了过去。

    正如所见,神识所及,并未察觉禁制与法力的存在,就是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山洞而已。

    而无咎走到山洞的尽头,俯身查看。地上有块石头,尺余见方,微微凸出地面三寸,看起来并无出奇之处。

    归元与阿年凑到近前,很是不解。

    “前辈,这是……”

    “小小的石头罢了,总不会藏着活人……”

    无咎冲着左右一瞥,轻声示意道:“洞内四周,灰尘堆积。而唯独洞口至此,以及这块石头上,不着一丝灰尘,难道不觉古怪吗?”

    归元与阿年恍然大悟。

    “是啊……”

    “古怪……”

    无咎伸出一只脚,踏向石头。

    随之瞬间,近旁的石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竟无声无息……

    归元与阿年急忙后退两步,已是飞剑在手。

    “咦,暗道……”

    “原来藏在此处,滚出来——”

    石壁裂开的缝隙,足有丈五高,三尺多宽,从中呈现出一个洞口,却黝黑莫测。

    归元与阿年虽然大声叫嚷,却又面面相觑而一时进退不定。

    “此乃凡俗的暗道机关,甚为巧妙,且没有禁制法力,即使仙道高手打此经过,只怕也不易察觉其中的玄机!”

    无咎倒是轻松一笑,自言自语道:“至于有没有人藏于此处,唯有亲眼所见方能知晓!”

    他冲着虚张声势的兄弟俩摆了摆手,径自走进洞口。

    “前辈,小心……”

    “归兄,你我不如在此等待?”

    “阿年,我没你这个兄弟。此时此刻,岂能让前辈独自冒险呢,还想不想报仇了?”

    “嗯,我来断后……”

    “休得啰嗦,跟着前辈,我来断后……”

    进了洞口,便是一条狭长的山洞,像是人工开凿的甬道,足有十余丈之长。

    转瞬之间,四周豁然开朗。

    一个二、三十丈方圆的洞穴,呈现眼前,却依然黑暗一片,且空旷无物,而散开神识看去,石壁间又多了四个洞口,皆去向不明而又更加显得神秘。

    归元与阿年,停下脚步。

    无咎则是打量着四个洞口,奔着其中一个走了过去。而他刚刚走到洞穴的当间,四周突然响起一阵脆响,紧接着四道银色的光芒,从四个洞口中怒射而出。

    又见伏击!

    原来这个洞穴,乃是一个陷阱!

    归元与阿年吓得脸色大变,转身奔着来路逃去,只听“砰”的闷响,山洞尽头的出口竟被巨石封堵。两人急忙挥剑劈砍,又试图施展遁法,却禁制闪烁,俨如置身牢笼而再无出路……

    而此时的无咎,更加危急。眨眼之间,他已陷入四道箭矢的围攻之中。那禁锢的威势,凌厉的杀机,根本不容躲避,也不容他有所侥幸。

    他抬手一挥,紫、青、白、金四道剑光霍然而出,分别迎向四道箭矢,霎时炸开四团火光而轰鸣大作。而与此刹那,他闪遁疾去,瞬间冲向一个洞口,并掐动法诀而手指一点——

    “夺——”

    洞内站着一位老者,一手举着长弓,一手抓着十余支箭矢就要连珠射出,却不料诡异的法力当头罩下,倏然将其禁锢其中。紧接着长弓与箭矢被劈手夺去,继而又是铁钩般的五指死死抓住他的脖颈,随之一声不容置疑的叱呵声响起——

    “若想活命,都给我住手——”

    一切快如电光石火,却攻守逆转而形势突变。

    叱呵声仍在回响,四色剑光仍在盘旋,狂乱的杀机与呛人的烟尘仍在弥漫,而除此之外洞穴内再无箭矢射出,黑暗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不过瞬间,话语声又起——

    “归元、阿年,你二人莫要轻举妄动!而老头,你给我出来——”

    只见无咎的一手抓着弓箭,一手抓着一位老者,从洞口中走了出来。禁锢的法力,虽然仅仅维持几个喘息的工夫便悄然崩溃,而老者却被封住经脉,根本动弹不能也挣扎不得。

    与其同时,另外几个洞口中,相继冒出归元与阿年,以及两位壮汉,与一个年轻男子。前者是惊喜不已,举起飞剑跃跃欲试;后者依然手持长弓,却神色慌乱而出声怒斥——

    “快快放人,否则玉石俱焚!”

    “我季家与世无争,何故相欺?”

    “放了族叔……”

    两位中年汉子与年轻男子,均为修仙者,分别有着人仙与筑基的修为。而被无咎生擒的老者,修为最高,人仙八层的境界,显然是位长辈人物。

    “季家?”

    无咎对于要挟无动于衷,却看向被他抓着的老者。

    “此乃荒山野岭,怎会有修仙家族?”

    老者瞪着双眼,满脸怒容。

    “哦,本人并无恶意!”

    无咎松开手指,又道:“即使有所冒犯,也该容人道歉啊,如此二话不说,便打打杀杀。幸亏遇到本人,否则诸位焉有命在!”

    老者有些意外,后退两步,待气息稍稍顺畅,诧异出声:“你……你并非为了我季家而来?”

    “本人与两位同伴,途经此地而已,突遭围攻,当然要上门讨还公道!至于你家是谁,与本人毫不相干!”

    无咎分说之余,看向手中的弓箭。

    长弓有四、五尺长,通体黝黑,像是玄铁打造,极为的坚硬沉重,弓弦则有小指粗细,似为兽筋炼制。而银色的箭矢,三尺有余,如同利刺,而箭簇却裹着个鸟卵大小的银珠,上面刻画着符文,颇显诡异不凡。

    两位汉子与年轻人见老者摆脱束缚,急忙举起长弓,便要弯弓射箭,再次发动攻势。

    “不得造次!”

    老者出声喝止,转而看向无咎,稍作迟疑,试探道:“道友,能否还我神弓?”

    “神弓?”

    无咎查看着长弓,又琢磨起箭镞上的银珠。而他尚自兴趣盎然,却不得不停下来。

    “你这若是神弓,我的又算什么?”

    无咎将弓箭扔给老者,又将四道剑光收归体内,继而转身挥臂,光芒闪烁,他的手上已多了张人骨大弓。那莹白的弓臂,金色的龙筋弓弦,以及森然的威势,顿时使得四周的气机为之一滞而令人胆战心惊。

    老者蓦然变色,失声道:“上古神器……”

    无咎的撼天神弓只是稍稍闪现,便被他收入夔骨神戒。他就势原地踱了两步,“啪”的甩动大袖而背起双手,微微笑道:“季家主,你总该信我了吧?”

    不待应声,他带着随和的口吻继续分说道:“本人遭致仇人的追杀,便与两位同伴躲在此地歇息,却不想惊扰了诸位。彼此皆有误会,又何妨各退一步而海阔天空呢。倘若季家主不肯宽恕,这便告辞!”

    无咎作势欲走,而老者却突然阻拦。

    “且慢!”

    归元与阿年趁机跑到近前,各自高举飞剑而气势汹汹。

    “哼,无前辈他要走,谁敢阻拦……”

    “惹恼了无前辈,他杀人不眨眼……”

    “此前伏击我兄弟,旧账未清,眼下又怎样,莫要不识抬举……”

    “是啊,赔礼道歉……”

    兄弟俩虽然胆小,却擅长审时度势。难得扬眉吐气,当然得势不饶人。

    那两位汉子与年轻男子,也是不甘示弱,急忙收起长弓、抓出飞剑,摆出拼命的阵势。

    老者连连摆手,恳切道:“上昆古境难得有贵客到访,便让季某便略尽地主之谊!”

    “上昆古境?若不见外,唤我无先生!”

    “无先生,不知您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这三位如何称呼……哎,归元、阿年,莫要添乱,收起飞剑……”

    “季海、季江、季潭,拜见无先生……”

第九百一十六章 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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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着强大的修为,莫测的神通,随和的性情,清秀的相貌,坦荡的话语,尤其是持有诡异的人骨大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此一位年轻的地仙高人,着实令人又敬又畏、而又不敢得罪半分。

    季姓的老者,终于放下猜疑,诚意挽留客人,要略尽地主之谊。

    而无咎只道是盛情难却,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双方摈弃前嫌,执礼相见,又在老者的带领下,穿过狭长的山洞,来到了另外一个洞穴之中。

    五六丈方圆的洞穴,好像石头屋子,方方正正,仅有一道石门,且四周的墙壁乌黑厚重,浑似铁打的一般而显得坚不可摧。

    据说,这是会客的静室。

    静室四壁空空,而当间的地上,铺着草席,摆放着木几等物。乍一见,倒也像个静修的所在。

    被称为季海的中年汉子,将一个玉壶与四个玉杯,以及一个水晶状、拳头大小的圆珠摆放在木几之上。圆珠稍加擦拭,竟发出耀眼的光芒,使得黑暗的静室,顿时亮如白昼。之后他带着凝重的神情退了出去,并顺手“砰”的关闭了石门。

    明亮的珠光下,宾主席地而坐。

    “此乃古法酿制的果酒,倒也饮得!”

    老者自称季渊,果然是季家的家主。他执壶斟酒,挥袖轻拂。斟满果酒的玉杯,缓缓落在三位客人的面前。随即他又举起酒杯,笑道:“薄酒一杯,不成敬意,请——”

    无咎坐在季渊的对面,彼此相隔两丈。他端起酒杯致谢,却又放了下来,歉然笑道:“本人有伤在身而不宜饮酒,季家主莫怪!”

    归元与阿年,分坐两旁。突然置身于封闭的静室之中,兄弟俩全无作客的轻松,反而左右张望,有些忐忑不安。而两人正要品尝古法酿制的美酒,忽又连连摆手。

    “归某戒酒多年,多谢季家主盛情……”

    “阿年也戒酒了……”

    “呵呵!”

    季渊并未介意,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拈须笑道:“无先生与两位道友有所猜疑,也是难免。而我季家,为何隐居于此呢?”

    “愿闻其详!”

    无咎与归元、阿年,均是连连点头。

    “说来话长,容我慢慢道来!”

    季渊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这才缓缓说道:“千多年前,季家得罪了强敌……”

    从他口中得知,季家乃是卢洲本土的一个修仙世家,因得罪了强敌,便举家逃亡,来到了上昆山。而上昆山,并非一座山峰,指的是绵延万里的上昆山脉。此地山势险峻,人烟罕至,便于隐居,也便于躲开仇家的追杀。于是,季家的长辈,带着族人,就地开凿洞府,只想平安过活下去。而开凿洞府的时候,无意发现了一处神秘的地方。

    “这是一处遗迹,上古的遗迹,且称之为上昆古境。为免招人妒忌,惹来无妄之灾,先祖便封禁了古境,并嘱托后人就地隐居,断绝尘世往来。千年以降,平安无事。纵有意外,均以化解。直至今日,族中小辈外出采药……”

    季渊说到此处,缓了一缓,眼光掠过对面的三位客人,接着又道:“至于上昆古境,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请看——”

    天下各地,存在的古境,或密境,多了。而能够让一个家族,为此隔绝尘世,守护千年,倒是让人难以想象。

    却见季渊的手上掐诀,冲着木几上的水晶圆珠轻轻一点。

    拳头大小的圆珠,原本散发着莹白的光芒,突然为之变化,继而五颜六色,成丝成缕的光束闪烁而出,瞬间充斥整个洞穴,并投射到上下四方的黑色墙壁之上。而诡异的场景,随之相继呈现……

    归元与阿年瞠目不已,失声道——

    “幻境……”

    “真的一样……”

    无咎虽然见多识广,淡定如初。而突如其来的幻境,还是让他出乎所料。

    此前的静室,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乃是浩瀚无边的星空,广袤无垠的大地,壮观雄伟的高楼,四通八达的街道,服饰精美的人群,腾空飞翔的巨舰,上天入地的怪鸟,火焰奔腾的战车……紧接着幻象又变,原本祥和的人群相互厮杀,巨舰与怪鸟射出烈焰箭矢,并在撞击中同归于尽,所爆发的闪电撕破了天穹,震落了星辰,继而带着火光的巨石从天而降,山崩地裂,海啸吞没四方,数以百万、千万的人群陨灭……逃脱劫难的人们,不是飞出天外,便是躲入地下,却赤身露体,苟延残喘,在绝望中等待,在黑暗中消亡殆尽……随之幻境再变,一个巨大的洞穴呈现眼前,蜂巢般的洞府,从未见过的器物,还有成堆的尸骸……

    无咎经历过九塔古阵的月影幻象,也见过无数次浩劫的幻象,而如此清晰的亲眼目睹,彷如身临其境,还是头一回。他与归元、阿年,皆惊讶不已。而正当眼花缭乱之际,诸多幻象倏然消散,只余下一个水晶圆珠,兀自绽放着莹白的光芒。所在的静室,幽静依然……

    三人的眼光,同时看向水晶圆珠,又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位老者。

    而季渊好像摸透了三位客人的心思,微笑道:“上昆古境,便是古人躲避灾难的场所。而古人早已耗尽寿元,化为枯骨,却留下了这枚水晶,以及诸多的遗物。毋庸置疑,所有的遗物,不仅承载着浩劫的隐秘,也是罕见的至宝。倘若流传出去,或是泄露半点风声,必将引来无数的利欲熏心之徒而天下大乱。为此,我季家守候至今……”

    “诸多的遗物何在?”

    “均为旷世珍宝啊……”

    归元与阿年早已是两眼放光,兴奋难耐,伸胳膊挽袖子,双双跳了起来。各自脸上的贪婪之色表露无遗,恨不得即刻动手抢夺的架势。

    季渊的笑容微微一冷,转而看向另外一位客人。

    无咎坐着没动,似乎沉浸在幻象中而难以自拔,摇头叹道:“上古之富庶繁华,远远强于今日,只可惜了,尽毁于浩劫之中……”

    “无先生,想不想得到上古至宝?”

    “想啊!”

    季渊的笑容突然没了,眼光变得阴沉起来。

    而无咎随声应答,又道:“不过,本人对于有主之物,绝无非分之想!”

    “有主之物?”

    “季家守护此地千年,所有的古物,理当视为季家所有!”

    “所言当真?”

    季渊反问一句,再次看面相归元与阿年。

    “两位道友呢,是否也如此以为?”

    归元与阿年的兴奋未消,忽而有所察觉。

    “我兄弟听从无前辈的吩咐……”

    “只想看看而已,并无他意……”

    季渊却紧逼不放,冷冷道:“敢否立誓?”

    兄弟俩换了个眼色,不满起来。

    “季家主,这是何意?”

    “不懂……”

    “嘿!”

    无咎突然笑了笑,道:“季家主是说,唯有立下誓言,绝不染指古境的遗物,方能走出这间静室。如若不然,你我都要葬身于此!”

    “啊……只当宾主尽欢,原来又是陷阱……”

    “人心险恶啊,冲杀出去……”

    归元与阿年又惊又怒,抬手抓出飞剑。

    季渊则是默然不语,而阴沉的脸色更添几分寒意。

    无咎却伸手端起面前的玉杯,在鼻端嗅了嗅,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巴着嘴道:“嗯,酒水醇厚回甘,却少了冷冽与火辣,稍欠几分滋味!”他放下玉杯,又是微微一笑:“此间静室为铁石打造,已被机关封死,即使飞仙、天仙陷入其中,也休想冲杀出去!”

    归元与阿年慌乱起来,又心存侥幸。

    “季家主也在此处,怕他怎地……”

    “前辈,将他抓住,不愁脱身……”

    无咎摇了摇头,道:“季家主,早已有了决死之心。他困住你我,便是要同归于尽啊!”

    果不其然,季渊的手中多了一个银色的圆珠,与箭镞上的银珠相仿,却有三寸大小,想必有着更大的威力。他举起圆珠,沉声道:“此乃剑珠炼制而成,爆炸开来,十丈方圆内,玉石俱焚……”

    归元与阿年,被箭矢射过,吃过大亏,如今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那箭矢之所以厉害,皆因箭簇上的剑珠所致。而季渊的所持之物,显然是由十余枚剑珠炼制而成,其威力之强可想而知,玉石俱焚都是便宜,只怕要形骸俱消而魂飞魄散啊!

    “季家主,本人立誓,绝无歹意,也无非分之想……”

    “我阿年亦非歹人,不敢染指宝物……”

    归元与阿年再不敢侥幸,慌忙发下誓言。既然无前辈说了,逃脱不能,又未见到宝物,又何必陪着这位季家主送死呢。且立誓保命,无伤大雅。

    而季渊并未作罢,依然举着剑珠,盯着无咎,逼问道——

    “无先生?”

    “哦?”

    “请你许下誓言,不得侵犯季家,也不得窥觑染指上昆古境的宝物,否则愧对先祖而必遭天谴!”

    无咎端坐如旧,浑若无事,面对咄咄逼人的季渊,他犹自无动于衷而嘴角一撇——

    “本人不喜欢誓言,或者许诺。从前如此,将来亦然。既然家主罔顾了本人的善意,是死、是活,还是拉着整个季家陪葬,悉听尊便!”

    他此前已有言在先,不会为难季家,也无意抢夺宝物,谁料他真诚相待,季渊还是逼迫立誓,顿时惹起了他的无名之火。他识海深处,至今还留着精血魂誓而无从消除呢。

    归元与阿年惊慌不已,连忙劝说——

    “前辈,保命要紧……”

    “誓言而已,又不吃亏……”

    季渊却微微皱眉,疑惑道:“你要我整个季家陪葬……”

    无咎冷眼相对。

    便于此时,紧闭的石门突然传来敲击声。

    季渊的脸色一变,错愕片刻,而斟酌再三,还是抬手打出一道法诀。

    与之瞬间,有熟悉的话语声从门外响起——

    “师兄,救命——”

    季渊再不敢迟疑,又是抬手一指。

    石门缓缓开启,可见门外站着两道人影。一个是他的族弟,季海,却被掐着脖子,动弹不得;而其身后的,又是一位无先生……

第九百一十七章 苟且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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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先生……”

    季渊看着两位一模一样的无先生,以及垂头丧气的季海,不由得诧然失声,旋即站起身来,收起所持的箭珠,然后躬身一礼,带着沉重而又绝望的口吻道:“无先生,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还请饶过我季家老幼……”

    归元与阿年,已是由惊转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哎呀,前辈未卜先知,计高一筹……”

    “哈,防人之心不可无,阿年也懂得这个道理,却不懂得前辈的分身之术,着实真假难辨呢……”

    从门外走进的无咎,突然消失无踪。所抓着的季海逃脱束缚,踉跄两步,捂着脖颈,余悸未消的模样。而坐着的无咎,长身而起,回头瞪了归元与阿年一眼,转而冲着季渊笑道:“哦,季家主迫不得已,便将我三人骗入牢笼,又以幻境与宝物施加引诱,旋即痛下杀心,只要舍身同归于尽?”

    他摆了摆手,又道:“季家主,我以诚相待,你却蓄意相欺,很不应该啊!即使我没有留下后手,你以为你的箭珠便能伤我性命?”

    “无前辈的仇家,乃是鬼族、妖族与玉神殿的高人,你一个小小的季家,好大的胆子……”

    “前辈斩杀地仙都不眨眼,今日这般仁慈,真是难得……”

    归元与阿年遭致惊吓,心有怨气,借机宣泄,不忘吓唬几句。一来找回几分颜面,再则也算帮着无前辈壮壮声威。

    季渊自知理亏,无从辩解,再无之前的镇定,很是窘迫不安。而他尴尬之余,不解道:“卢洲何来的鬼族、妖族……”

    他与他的季家,远隔尘世,根本不知晓外边的动静。

    而他的族弟,季海,不敢出声,只管低头赔罪。

    “哼,如今的卢洲,早已翻天覆地……”

    “天下大乱啊……”

    “啊,莫非浩劫再次降临?”

    “闭嘴!”

    无咎打断兄弟俩的叫嚷,说道:“季家主,且稍安勿躁。我三人权当没有来过此地,也不会对外人提及。之前的误会,就此揭过,告辞了!”

    季渊只当灾祸难消,已自认倒霉,谁料转眼之间否极泰来,让他很是意外。却见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修为高强,却并未恃强凌弱,反而极为的宽宏大度。他怔了一怔,再次拱手道:“无先生……”话刚出口,他猛一跺脚,冲着身旁的季海吩咐道:“无先生对于我季家,有再生之恩。召集子弟,前来拜见!”

    季海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静室。

    季渊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季家的生死存亡,系于一念之间,旋即打定了主意而不再迟疑。他伸手邀请道:“无先生不是外人,随我来——”

    此时的季家主,像是放下了心事,或孤注一掷,言语真诚,神态恳切。

    “客随主便,请——”

    无咎回头一笑,随后走出了静室。

    归元与阿年,则是有些糊涂。

    方才还是生死仇敌,转瞬又一团和气。不是外人,便是恩人。而无前辈也是为了报仇而来,怎会成了季家的恩人呢?

    阿年狐疑之际,忍不住看向木几上的水晶圆珠而目露贪婪之色。倒是归元懂得分寸,悄悄摆手。他只得作罢,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一行四人,出了静室,顺着山洞,来到了之前的洞穴。在季渊的带领下,又奔着另一个山洞走去。而愈是往前,地势愈低。数百丈之后,山洞终于到了尽头。穿过厚重的石门,四周豁然开朗……

    无咎与归元、阿年,皆瞪大双眼。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或深坑,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深坑足有百丈方圆,数十丈高,数百丈深,好似封闭的深井,却又长满了草木绿苔;四周蔓藤牵扯,溪水如瀑,灵气隐隐;峭壁之间则有盘旋的石梯所环绕,并有房舍、洞府错落;还有一束银色的亮光穿过穹顶而下,使得幽深静寂的所在更添几分神秘……

    “这便是上昆古境!”

    季渊出声示意,又招了招手。

    立足所在,倒也平坦,仅有丈余宽,应为开凿而成,前后连接着石梯,像是石径,或山间的栈道,环绕石壁上下盘旋,贯通着整个巨大的洞穴。

    上百个男女老少,由此前的季海等人带领,循着栈道汇聚而来,应为季家子弟,多半为修仙者,各自的修为不等。而其中的凡俗子弟,也是身轻体健而迥异于常人。

    “此乃无先生、无前辈,与归元与阿年两位道友。无先生不仅是我季家的贵客,还是我季家的恩人!”

    随着季渊的吩咐,季家子弟纷纷拱手施礼。

    “嘿,幸会!”

    无咎拱手还礼,毫无作态,举止洒脱,面带微笑。

    他身后的归元与阿年也只得跟着敷衍一二,却犹自东张西望而满眼的惊奇。阿年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禁不住嘀咕道:“咦,我认得她,很凶的女子……”

    季家子弟见过了客人之后,纷纷散去,

    而季渊则是伸手邀请,分说道:“千百年来,从无外人踏入古境半步。当然,无先生也不是外人,这边请——”

    他要带着三位客人在上昆古境中游览一番,也算是表达一种诚意。何况事已至此,已不容他有所隐瞒。

    “请——”

    无咎依然随和有礼,与季渊并肩而行。

    阿年扯了一把归元,随后跟了过去,而兄弟俩换了眼色,忍不住窃窃私语——

    “真乃仙境啊……”

    “是哦,还有灵气呢,又无人打扰,若能在此安心修炼,必然事半功倍……”

    “你想留在此地,季家也不敢收你!诸多的上古遗物,均为罕见的至宝,你若起了贪念,后果不堪设想……”

    “哼,难道你不动心?”

    “动心又如何,无非眼馋而已。无前辈乃是正人君子,不许你我染指宝物……哎,他怎会成了好人呢,原先他不这样……”

    “如此说来,是不一样……”

    “唉,成了高人,难免虚伪做作。反倒不抵你我兄弟,坦坦荡荡……”

    兄弟俩借助传音抒发感慨之余,也不免抱怨几句。

    而季渊与无咎的对话,则离不开眼前的上昆古境。

    “那束亮光,甚是奇怪……”

    “山顶凿洞,借水晶吸纳日月之光,再由阵法汇聚,便可照亮整个古境。昼夜更替,循环不息……”

    “妙哉!而这深井般的大坑,莫非也是开凿而来?”

    “并非如此,稍后便知!”

    “灵脉,便位于这大坑之中?”

    “地下千丈,有一灵脉,乃是古境阵法,以及我季家子弟的依仗所在。此前灵气稍有变化,便已察觉,只当仇家寻上门来,故而错怪了无先生。而我季家的先祖已然仙逝,当年的仇家又怎会寻来呢,呵呵……”

    “千年光阴,弹指刹那。恩怨情仇,过眼云烟!”

    “无先生,听说你不仅得罪了鬼族与妖族,还得罪了玉神殿?有关鬼族与妖族,我知之甚少。而玉神殿,乃仙道至尊,神明一般的存在,你……?”

    “遑论玉神殿,抑或是鬼族、妖族,总不能欺负弱者,凌驾于众生之上吧?本人不过是稍加抗争,便成了恶徒而遭到追杀。奈何……”

    “强者至尊,弱者苟且……”

    “苟且不能,又该如何?”

    “……”

    “我也曾想,如季家这般躲着。奈何躲不过啊,这是……?”

    无咎停下脚步,出声询问。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围绕着深坑转了一圈。面前是个山洞,两扇铁门紧闭。而丈余见方的铁门,浑如浇铸,且神识难以穿透,极为的罕见而又透着几分怪异。

    季渊虽然常年隐居,不见外人,却也懂得察言观色,深谙处世之道。若说之前的他被迫无奈,身不由己,此时的他,已渐渐打消了几分疑虑。因为这位无先生,与他所想象的截然不同。

    “此乃古迹,遗留至今,如今成了季家弟子的炼器所在。”

    “铁门也是由古人炼制?”

    “嗯,铁门原本沉重异常,加持禁制之后,便于开启——”

    季渊一边分说,一边打出法诀。紧闭的铁门,果然缓缓开启。

    无咎却依然盯着铁门,难以置信道:“这偌大的铁门,怕不有万钧之重,如何炼制……”不过转眼之间,他又是微微一怔。

    尺余厚的铁门开启之后,呈现出一个数十丈大小的山洞。

    偌大的山洞,应为开凿而成,四壁却嵌着同样的铁板,并悬挂、或摆放着各种古怪而又陌生的物品。不过,其中的几样东西,倒是认得。

    “古人遗物众多,却多半不明用处,唯有神弓,尚可模仿炼制……”

    无咎跟着季渊走进山洞,看向当间的两方铁案。

    一方铁案上面堆放着的铁器,有弯曲的铁棍,已呈现出弓臂的雏形,显然便是所谓仿制的神弓。

    另一方铁案上,摆放着五色金石,以及几枚银色的圆珠,应为尚在炼制之中的箭珠。

    无咎走到近前,便想着拿起箭珠查看。

    而他抬眼一瞥,惊讶道:“咦,神弓……”

第九百一十八章 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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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便是神弓!”

    乌黑的墙壁上,布满了浅浅的刻痕,只因罩了层灰尘,并不十分的清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凝神看去,疏密有致的刻痕,组成了诡异的图案。似有无数的火球飞坠,俨如日月崩溃的场景;而陷入绝境的人群,或是为了抵挡灾难的降临,于高山大海间铸塔为阵,并联手操纵着造型古怪的巨弓而射出一道道烈焰箭矢。而所刻绘的画面,虽然匪夷所思,却并不完整,也看不出最终的景象。

    “那……称之为神弓,是否勉强……”

    无咎听到季渊的分说,有些不敢相信。

    墙壁上刻画的巨弓,箭矢,倒是熟知的弓箭相仿,却过于巨大,数百上千人方能操持,好像最终也并未挡住天灾的降临,如此的神弓,着实难以想象。

    “呵呵,当年的先祖,也是困惑不解,直至发现了此物……”

    季渊的手上,多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圆珠。

    归元与阿年,正跟着看热闹,猛地吓了一跳,转身跑出了山洞。

    而无咎却好奇道:“箭珠?”

    “修仙者,炼有剑珠,威力强大;而此物与剑珠相仿,却要借助长弓方能显威,故而被先祖称之为箭珠。”

    季渊分说道:“先祖在这间山洞中,寻得十枚剑珠,不知用处,无意中引爆一枚,使得他老人家惨遭重创,却为之欣喜不已,终于在临终前有所参悟,并传授下来……”

    季家的先祖,竟是被剑珠炸死的。而厚重的铁门,便是为了预防剑珠的爆炸?墙壁上的灰尘,也是当年爆炸的痕迹?

    “据传,古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仙凡尊卑,皆有通天彻地之能,称之为神族,一点也不为过。即使遭遇浩劫,均已不复存在,而所留下的奇能机巧,依然高深莫测。季家的先人虽然不能窥破玄机,而稍加参悟,足以庇护后人,这剑珠便是最大的收获之一……”

    无咎点了点头。

    季渊收起手上的剑珠,继续说道:“……借助先祖的传授,我季家历经数百年的尝试,以五行金石,辅以法阵,终于模仿炼制出了剑珠,却又难以极远,便打造长弓箭矢,加以施展……”

    五行金石,相生相克,再以法阵加持,成为所谓的箭珠,足以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这便是季家神弓的由来。

    无咎从铁案上抓起一枚尚未炼制的箭珠,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凡俗部落,有箭矢与符箓合一之术,与箭珠相仿,而威力却也远逊一筹!”

    他所说的部落,乃是有蛟部落,以及擅长弓箭的蛟老,当然还有凤翔部落,以及蛟宝儿,与后来的附宝儿,等等。而转眼之间,已成了数十年前的往事。

    季渊笑道:“无先生见多识广,本人不及也。而我季家的箭珠,虽为俗物,却加持神识,使得对手无从躲避,故而威力极其不凡!”

    “哦,加持神识?”

    无咎恍然有悟,再次陷入沉思。

    他随身携带着一把来自于凤翔部落的人骨大弓,也是真正的撼天神弓。而他从来都是射出一箭之后,便撒手不管,故而常被对手逃脱,其中的缘由便是少了神识的加持。

    如此也是无奈,依他的修为,开弓射箭已属勉强,再要加持神识指引,则难免力不从心。不过,以后倒是要多加尝试。要让撼天神弓,爆发出真正威力!

    “无先生,古境中遗迹众多,请——”

    季渊分说过罢,伸手示意。

    无咎丢下箭珠,跟着走出门外。归元与阿年已等候多时,各自一身的轻松。

    四人继续往前。

    虽是顺着峭壁环绕而下,转着大圈子,却溪水潺潺,蔓藤牵扯,彷如行走山间,寻幽探奇,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许是难得见到外人,且还是一位地仙修为的高人,亦或是隐居的苦闷与寂寞,以及对于仙途的渺茫与前程的困惑,使得季渊、季家主颇为健谈。他一边叙说着上昆古境的情形,一边也不忘讨教修炼之法,并趁机询问泸州本土的现状。

    有关对于泸州的现状,无咎也说不清楚,只管将所见所闻如实相告。至于修炼之法,他倒是能够指点一二,却又懒得多说,于是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简,拓印几篇境界感悟的口诀,顺手送了出去。

    季渊接过玉简,深知口诀的珍贵,匆匆收起,虽未出声道谢,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片刻之后,从飞流而下的溪水中穿过,前方出现几个山洞,彼此相连,应为季家子弟的洞府所在。也果然有人影出没,并有一位女子现身相迎。

    “师祖,弟子炼制的养元丹,已然大成,请您老人家指点!”

    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衣着朴素,相貌清秀,话语声清脆悦耳。她冲着季渊与三位客人欠身施礼,随即举起一个玉瓶。

    季渊微微颔首,面带笑容。

    无咎则是打量着女子身后的山洞,依旧是有些好奇。山洞的外边,看似寻常,而洞内却凿成房屋的形状,并彼此相连,形同一个地下的院落。其中的一个石屋,则是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应为季家子弟炼制丹药的地方。

    阿年突然出声:“我认得她——”

    无咎与季渊,皆循声转身。

    归元与阿年,依然还是易容的相貌,一个是黑瘦的老者,一个是丑陋的粗莽汉子。而此时的归元,一脸的嫌弃。阿年自知失言,尴尬道:“她……她曾拎刀砍我……”

    那正是此前采药的女子。

    “呵呵,秀水,将你的养元丹,送给这位阿年道友,权当赔礼!”

    女子名叫秀水,落落大方,听从季渊的吩咐,走到阿年的面前,递上手中的玉瓶。

    “此前多有冒犯,前辈莫要介怀!”

    阿年伸手接过玉瓶,也不知是丹药所致,还是人儿的缘由,只觉得清香扑鼻而禁不住心神一荡,忙道:“无妨的,称我阿年便是……”

    秀水抿唇一笑,让开去路,又拱了拱手,转身返回山洞。而其转身之际,露出她背后的砍刀。

    阿年正自有些恍惚,见到砍刀,神智一清。而季家主与无前辈,还有归元,已然离开,他急忙跟了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回头观望。

    一行四人,循着峭壁间的石梯与石径,一圈一圈往下,奔着大坑深处而去。

    途中,又接连遇到几处洞窟,据说曾为古人的洞府,却长满了野草,显然早已荒弃。

    季渊依旧是兴致勃勃,陪着客人谈天说地。自认境界不凡的归元,根本插不上嘴。喜欢与他一唱一和的阿年,则是神不守舍的样子。唯独无咎谈笑自如,并从中有所获悉。

    这位季家主,虽然秉持祖训,在此地隐居,而与世隔绝的太久,也有着说不出的苦衷。上昆古境,固然神奇,而修仙大道,并非闷头苦修而来。何况自身的传承所限,凭他如今的修为与境界,只怕仙道难有作为。却又不敢带着族人返回地上,唯恐再次遭到灭族之灾。如今恰好遇到无咎,一位修为高强,且胸怀坦荡,良善未泯的前辈人物,他自然要好好结交一番,以便为了来日的前途而有所打算。

    至于无咎呢,也并非没有心思。且不说上昆古境的来历如何,卢洲本土,竟有如此隐秘的存在,日后倘若遭到追杀,岂非多了一个藏身之所?

    此外,那场遭致天地毁灭的浩劫,着实让他好奇,还有上古的富庶繁华,也令他遐想不已。

    “上昆古境虽好,奈何功法,丹药,法宝,均捉襟见肘,再过上数百年,只怕我季家便要尽数埋葬于此。且看——”

    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四人也从来时的洞口,环绕着峭壁,一圈一圈来到了数百丈深的坑底,也就是上昆古境的尽头。

    而临近坑底的峭壁,凹陷了一块,形成半敞的山洞,并有一个个的土丘堆积其中,足有数百之多。浅而易见,这是块墓地,或陵园。而多半坟冢已被野草覆盖,唯有低洼处的二三十个竖着石碑,刻着季家先祖,或子弟的名讳。

    “我季家来到此地,发现了无数古人的骸骨,便怀着敬畏之心,尽数加以安葬。之后再有耗尽寿元的季家族人,也归葬一处。”

    季渊指着坟冢分说着,又涩涩一笑:“呵呵,古往今来,遑论仙凡,殊途同归。而这上昆古境,却依然如故!”

    无咎点了点头,问道:“当年的季家主,还没有问世吧?”

    季渊没作多想,随声答道:“本人尚未出生……“

    “季家主,既然生于斯、长于斯,而对于外界,却也并非一无所知!”

    “哦,实不相瞒,本人继任家主之后,也时常外出查看,以免耳目闭塞而于我季家不利!”

    “季家主,是否想过返回故土家园?”

    “这个……”

    此时,洞穴穹顶的亮光倏然变化,从朦胧的银色,变成了耀眼的金黄,再又穿过飞瀑水雾折射而下,随即焕发出七彩虹光,顿然如梦似幻而别有洞天。

    无咎与归元、阿年,皆抬头仰望。

    季渊却默默走过一旁,伸手示意道:“这边请——”

    三人回过头来,即使早有所料,而凝神看去,还是微微一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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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 不修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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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谓的上昆古境,就是一个贯穿大山,藏于地下的洞穴,或者说,一个如同深井般的大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此时所在的地方,便是古境的尽头,也就是坑底,三、四百丈方圆,四周长满了野草,当间则是一个巨大的水潭。而水潭的当中,露出一截物体,足有数十丈大小,通体乌黑,布满水锈苔藓,且形状狰狞,好似犬牙交错,浑然一个钢铁怪物,却又破损不堪而分明荒弃了无数万年之久。

    “上古遗迹?”

    无咎跟着季渊走到水潭边,驻足观看,而面对如此一尊怪物,他依旧是一头的雾水。

    “呵呵,整个上昆古境,均为遗迹!而这艘星舰,则为古人的遗物!”

    “星舰?”

    听到季渊的分说,无咎更加诧异不解。

    归元也是满眼的稀奇,忍不住插话道:“哎呀,传说古人能够驾船、乘车,驰骋于天地星辰之间,莫非都是真的?”他回头一瞥,低声叱道:“阿年,一瓶养元丹而已,被你攥着两个时辰不撒手,真是好大便宜,能否给我有点出息?”

    阿年急忙收起手中的玉瓶,心虚般的嘀咕道:“归兄,你瞧不起我……”

    “不错,这便是古人驰骋天外,纵横星宇的战舰!”

    季渊抬手一指,分说道:“族中的长辈,曾口口相传,先祖得到过古人的一卷丝质的书册,上有图文,只可惜年代久远,见风即朽,早已不复存在,而先祖还是从中略窥玄机!”

    无咎点了点头,赞叹道:“令先祖,机缘不浅啊!”

    此前的铁板墙壁上,曾有战舰的刻绘。那是一种古怪的大船,没有风帆,却能飞在天上,发射烈焰箭矢。而水潭中的钢铁怪物,更像是一堆破烂,与神奇的战舰毫不相符,却又形状硕大,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据先祖所知,古人虽无所不能,却也有凡俗之辈。为了带着妇孺老幼等众多的弱者逃避浩劫,便打造星舰,试图前往天外,怎奈浩劫过于凶猛,更多的人们还是没能躲过那场天灾。其中的一艘星舰,坠落此地,贯穿大山,深埋地下,最终形成了上昆古境。而坠毁了星舰,便也成了这般模样。”

    季渊终于道出了上昆古境的由来。

    至于潭水中的,则为星舰的残骸。

    虽然他的讲述,均来自族人的口口相传,且光怪陆离,很是匪夷所思。而置身于此,所见所闻,又叫人不能不相信,不能不为之感到震撼。

    归元连连摇头,感慨道:“古人也是不易啊,遑论他的是神族,或是仙人,终究抵挡不过天地之劫……”

    阿年也恢复了常态,附和道:“可怕……”

    而无咎却另有疑问。

    “古人,又怎会预知灾难的降临呢?”

    “元会之劫,自有定数!”

    “哦……?”

    无咎转过身来,听季渊又道:“古人留下的卷册中,曾将所遭遇的灾祸,称之为元会之劫,又称十二万年之后,将有更大的浩劫降临。怎奈先祖苦苦参悟,最终还是不甚了了。而老人家临终之前,告诫族人,下一场天地之劫,或已相距不远,且守着古境,以求苟活……”

    季家的子弟,之所以躲在地下而与世隔绝,一是为了避仇,再一个竟然是遵循告诫,祈求在一场未知的劫难中苟活生存。

    而那场劫难,真的即将到来,又真的未知,且难以躲避?

    无咎没有多问,转而冲着潭水中的星舰残骸默默出神。

    “有关种种,已如实相告,季家的生死存亡,全赖于无先生的庇护与关照!”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游览与解说,季渊已将古境的由来,以及季家的处境,不加隐瞒的悉数相告。随即他像是豁出去般,退后两步,高举双手,躬身一礼。

    有道是人心莫测,欲壑难填。弱肉强食,乃天地法则。

    故而他还是有所担忧,因为一个修为强大的地仙,能够轻易毁了古境,灭了整个季家。如今他只能竭诚以待,祈求对方的宽恕与谅解。这也是他身为家主,或身为弱者的无奈。

    “这又何必呢!”

    无咎摆了摆手,道:“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季渊直起身子,诧异道:“真的要走?”

    “嘿!”

    无咎笑了笑,道:“本人已三番两次提出告辞,怎奈季家主盛情难却。终归是客走人安啊!”

    “这个……”

    季渊尴尬起来,迟疑道:“此前多有冒昧,甚是过意不去。又得无先生的馈赠,更加叫人羞愧难当……”

    无咎笑容如旧,不置可否。

    归元却有些不忿,出声道:“无前辈,你我来到上昆山,尚未缓口气,便遭无端攻击,难得此地僻静,歇息几日再走又有何妨呢!”

    阿年急忙附和:“莫说几日,几年也成啊!”

    季渊似乎打定主意,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三位请——”

    无咎却摇了摇头,笑道:“暂歇几日,不必另寻去处!”

    “如何使得,且容我收拾几间洞府……”

    “此地空旷,无风无雨,灵气充裕,用来歇息足矣!”

    无咎撩起衣摆,在潭水边盘膝而坐。

    季渊只得作罢,摸出几瓶丹药放在草地上,声称来日再会,随即踏剑而起。不消片刻,人已消失在水雾虹光之中。

    归元与阿年目送季家主离去之后,见地上的丹药原封未动,各自唤了一声无前辈,却没有得到理会。彼此相视一笑,伸手抓过丹药分了,又闲坐不住,索性四处查看起来。

    无咎临水而坐,双目微阖,神色中透着些许倦意,而一双眉头却微微浅锁。

    他的修为尚未恢复如初,亟待歇息。也正如所说,上昆古境与世隔绝,地处隐秘,且有季家的守护,倒是个安心静修的所在。奈何心绪莫名,一时之间难以入定。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元会”这个名称,还有元会之劫。或者说,元会量劫,又怎会不勾起往事,回想从前呢?

    何为元会?

    犹还记得,当初的自己,曾为之困惑,并与祁散人,有过几次长谈。

    因为祁老道,之所以遭致暗害,出走仙门,并沦落成为风华谷祁家祠堂的看门人,便与元会量劫有关。

    老道的师父与师祖,擅长占卜之术,并从一篇残缺的典籍中,推算出一个天大的玄机。

    老道说——

    “元会,乃古时纪年,其下又分会、运、世、年、月、日、时、刻。而天地万物相争,谓之劫;因果爆发各异,谓之量劫。”

    “劫难有大有小,最大莫过于无量量劫。而每一元,有一大劫,无数个元会之后,将有无量量劫……”

    “我也只是听到师父提起过,每逢大劫,山崩地裂,生灵涂炭,万物毁于一旦;每逢无量量劫,天地俱灭而归于混沌……”

    “祖师查阅典籍,有所推测,三十年为一世,三百六十年为一运,一万八百年为一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其间大小劫难不断,各有定数。而五万个元会之后,天地便将迎来无量量劫……”

    老道还说——

    “家师穷极百年,推算运世之变,临终之前,终有收获。他老人家只是推算出了一元之劫的大致年月,天地无咎,一劫万二千;日月无过,三万六千年。”

    “师父推算的并非无量量劫,乃是天地之间的一次大劫,而劫数降临之日,就在一运之中。而师父道殒至今,已过二百七十多年……”

    老道又说——

    “倘若浩劫降临,我神洲受禁于结界之下,莫说万千生灵尽殁,即使你我也是在劫难逃啊!”

    “我师父与祖师早有推断,神洲结界乃是一座庞大的阵法,却非单独存在,而是与域外相连。一旦浩劫降临,由此必将加剧神洲的毁灭。域外这般歹毒,必有缘由。而想要揭晓真相,唯有打破结界!不然的话……”

    无咎独坐依然。

    他面前的深潭,由溪水汇聚而成,便如数万年的光阴寂寞一处,久久的泛不起一丝的波澜。

    一束天光,从穹顶泄下,穿过洞穴的黑暗,将整个坑底笼罩其中。寂静的水面,随之折射倒映。斑驳的光影中,星舰的残骸更为狰狞神秘。而他的脸色,也随之扭曲不停。

    恍惚之间,他的眼前,好像呈现出一片诡异,且又熟悉的场景。

    高大巍峨的城墙,秀美的湖光山色,游人如织的街道,还有繁华的闹市,俨然便是有熊都城的真实场景……却突然山崩地裂,楼阁倾塌,怒浪滔天,万千生灵毁于一旦。紧接着又是盔甲山,红尘谷,铁牛镇,风华谷,灵霞山,以及神洲九国,在狂飙中消亡,在黑暗中远逝……还有祁散人、太虚等众多熟悉的友人,也相继魂飞魄散、形骸无存……

    “不——”

    无咎只觉得心头巨痛,神魂颤栗,忍不住放声悲呼,猛然从静坐中睁开双眼。

    灾难的场景,顿然消失。

    恰逢一缕天光透过水面折射而来,逼得他眼瞳微缩而神色一凝。

    却见星舰残骸上,晃动两道人影。

    “阿年,且随我驾星舰,游天河……”

    “哈哈,归兄痴人说梦,一堆废铁而已……”

    “这并非凡铁,远比玄铁金贵,倘若用来炼器,啧啧……”

    “归兄,此乃季家之物,不便窃取,否则遇到秀水姑娘,有负她赠药之情……”

    “阿年,你一个修仙之人,却贪恋儿女之情,敢问你的境界何在?”

    “我……我从来不修境界啊……”

第九百二十章 拿人手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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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日后,季渊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无非嘘寒问暖,以免怠慢了贵客。之后留下百块灵石,便告辞离去。

    无咎不缺灵石,于是便宜了归元与阿年。

    过了三日,季渊再次现身,送来了十个酒坛子,乃是古法酿制的美酒。

    无咎不要丹药,不要灵石,而对于送上门的美酒,却是来者不拒。归元与阿年还想着占便宜,十坛美酒已被他尽数收归囊中。兄弟俩不敢与他争抢,只能腹诽几句作罢。

    之后的每隔三日,季渊便前来探望一回。若是三位客人正在静修,他也不打扰,就地回转,显得颇为的识趣。

    而归元与阿年养足了精神之后,更加的闲坐不住,便在坑底四处寻觅,并企图敲下几块星舰的残骸据为己有。而那堆废铁极为坚硬,即使飞剑也劈砍不动。两人很是无奈,又不甘心,声称要结交季家的道友,竟然循着峭壁上的山径奔向来路而去。

    无咎没有过问兄弟俩的举动,兀自坐在原地静修。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余日。

    无咎从静坐中睁开双眼,悠悠舒了口气。

    一束天光照射而下,四周幽静依然,而景色如昨。即使那波澜不惊的潭水,狰狞怪异的星舰残骸,以及淡淡的雾气,还有青翠的草木,还都是当初见到的老样子而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过,将近一个月的歇息,损耗的法力修为,已渐渐的恢复如初。

    无咎站起身来,抖落一地的灵石碎屑。

    虽然恢复了法力修为,却也耗费了两、三百块灵石。

    而归元与阿年,接连数日不见人影。那两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总不会擅自离开上昆古境吧?

    无咎抬头仰望,转而在原地踱起步子。旋即又抬脚踏空,人已落在潭水当间的星舰残骸之上。

    残骸的质地,似是玄铁,又似百炼精钢,极为的坚硬异常。却因荒弃的年代过于久远,如今看上去就是一堆废铁,显得破损不堪。而数十丈的庞然大物,浑似一体,全无炼制的痕迹,且结构精密, 还有舱室相连,偏偏又难辨究竟,俨然便是一头失去性命的钢铁怪兽而埋葬于这地下的静寂深处。

    星舰?

    有此战舰,是否便可以冲破结界,飞跃云天,遨游于日月星辰之外?

    倘若元会量劫,以及种种的传闻属实,是否便可以断定,浩劫降临之时,曾有无数的人们逃出了这方天地?若是逃到天外,又能却往何处?莫非便是真正的仙境,一个宁静祥和的地方?

    而有关传说的一切,似乎遥不可及。

    不过,当那场浩劫降临之时,难道真的无从改变、也无从躲避……

    无咎低着头,默默打量着脚下的钢铁废墟。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庞,却遮不住他双眸中的一丝忧郁之色。

    早在神洲的时候,他便从祁老道的口中,获知了元会量劫的存在,并得到确认,那场难以想象的浩劫,或将在百年之内降临。

    而他从未当真,也不肯面对。

    因为他自认庸人一个,胸无大志。纵是天塌了,也与他无关。只是他更加不敢面对神洲的崩毁,好友的罹难,以及无数的生灵涂炭。倘若天地消亡,即使苟活,了无生趣,与个死人,又有何两样?

    他突然发觉,他终于懂了当年祁散人担忧与苦心……

    “无先生——”

    随着话语声传来,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无咎收起纷乱的心绪,抬头看去。

    季渊落在潭水边的草地上,手中拿着一个玉匣。

    “嘿,季家主!”

    潭水中的星舰残骸,距岸边尚有十余丈。

    无咎抬脚轻踏,飘然而起,转瞬到了季渊的面前,拂袖一甩而负手站定,笑着又道:“季家主前来探望,已足显盛情,又何必带着礼物呢,反而显得见外了!”

    “呵呵!”

    季渊还是打开玉匣,分说道:“我记得无先生,也持有一把神弓,倒是与我季家有缘,谨以十枚箭珠相赠而略表心意!”

    “以箭珠相赠?”

    无咎很是意外,又说笑般道:“能否将箭珠的炼制之法,也一并相赠呢?”

    “啊,季某虑事不周!”

    季渊竟然真的拿出一枚玉简放入玉匣内,然后递了过来。

    无咎也没客气,伸手接过玉匣,并抓起玉简查看,其中果然拓印着炼制箭珠的法门。他将玉匣与玉简收了起来,爽快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季家主有何吩咐,尽管说来。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啊……不敢……”

    季渊没有想到无咎的问话竟然如此直接,急忙摇头否认。

    “嘿,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无咎笑了笑,说道:“借鉴古法炼制的箭珠,及其炼制之法,堪称季家的镇宅之宝,却拱手送人,再有此前的厚礼相待,若说季家主没有所图,谁肯相信呢?”

    季渊的神情尴尬,欲言又止。

    “既然如此,且罢!”

    无咎并未强求,拱手道:“本人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叨扰多日,真的该走了!”他说到此处,又问:“归元与阿年呢?”

    “无先生今日要走?”

    季渊始料不及,忙道:“归元与阿年两位道友,一个在学着炼器,一个学着炼丹……”

    “那两个家伙,竟学起了炼器、炼丹,想要怎地,留在此地安家落户?”

    “归元道友,不外乎出于好奇;而阿年道友,却熟知各种灵草,炼丹入门极快……”

    “阿年,莫看他傻大黑粗,却是灵药堂的弟子,当然熟知炼丹的门道!”

    “呵呵,两位道友乐意留下,我季家求之不得,却怕无先生不答应……”

    “哦……”

    无咎冲着季渊打量片刻,点头道:“他二人若肯拜入季家,我倒是乐见其成!”

    他不再多说,踏空而起。

    “无先生,您真的要走?”

    “嗯!”

    无咎不愿走的时候,会找出各种借口,而一旦决定离去,谁也拦不住。

    季渊踏起飞剑追了过去,迟疑再三,随后小声说道:“本人倒有一桩心事,又怕烦扰无先生……”

    两人循着天光,穿过洞穴,直往上飞,转瞬之间便已到了几间并排的山洞之前。

    无咎横飞几步,双脚落地,冲着身后的季渊回头一瞥,笑而不语。

    面前的山洞深处,晃动着几道人影,察觉这边的动静,相继迎了出来。其中不仅有归元,还有阿年,秀水,与两个陌生的季家子弟。

    “听说你二人要留在此地,后会有期!”

    无咎言简意赅,就此道别。

    “啊……要走,带着我啊!”

    归元跑出山洞,分说道:“我尚有月隐岛的一家老小,怎能舍弃,是阿年要留下,他动了凡心呢!”

    阿年也跟了出来,辩解道:“没有啊,我只是喜欢炼丹罢了,而秀水总是嫌我又笨又丑……”

    叫作秀水的女子,脸色羞红,腰肢一扭,躲到两位季家子弟的身后。

    “阿年不必着急,只待足月之后,褪去易容丹的效力,你便将呈现本来的面目。而你本为散修,四处漂泊,若肯留下,也不失为一个出路。不过,莫要辜负了季家的知遇之恩才是!”

    无咎看向躲在人后的女子,又道:“姑娘虽非修士,却凝气有成,来日炼气不难,踏入仙道也指日可待。”他转过身来,奔着来时的洞口走去。而转身之际,似乎有曾经的往事与曾记的人儿,在他的心底深处浮现出来,旋即又一闪即逝。他不由微微失神,自言自语道:“秀水……曾经有个镇子,也叫秀水……”

    归元凑了过来,好奇道:“秀水镇,位于卢洲何方?”

    “啊……”

    无咎的脚下一顿,瞪眼叱道——

    “关你屁事!”

    归元讪讪躲开,回头招手道——

    “阿年兄弟,留下也成,莫要后悔,来日有缘再会!”

    而阿年却站在原地,进退不得,抓耳挠腮,难以抉择的模样。而叫作秀水的女子,悄悄走到他的身旁。他突然松了口气,咧嘴哈哈一乐——

    “来日再会,阿年必让无前辈与归兄刮目相看!”

    “呸!重色轻友之辈……”

    无咎的离去,惊动了所有的季家子弟。

    季渊要召集众人相送,遭到婉拒,而他还是让季海、季江随行,与他陪同客人,穿过崎岖黑暗的山洞,又打开封闭的石门,来到了此前的山谷之中。只是不等双方告辞,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事——

    “季家隐居多年,虽得以保全,奈何与世隔绝,终非长远之计。本人有心返回故土,重建家园,又恐仇家闻风而至,再次遭到灭族之灾。故而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无先生能否同行一趟。若是无恙,最好不过,但有不测,还望能够庇护一二……”

    季渊的修为虽然不高,却是个有远见的人。

    正如所说,一个与世隔绝的修仙家族,没有高人的护持与传承,只能日趋没落而前途渺茫。为了改变窘境,唯有重返俗世,充实族人,纳新壮大。却怕节外生枝,生性谨慎的他一直不敢贸然行事。而如今恰巧结识了无先生,一位地仙的高人。依他想来,若能得到这位先生的相助,便多了几分胜算,而少了几多凶险。又恐遭到拒绝,故而竭力示好。而对方突然要走,机不可失。他迟疑再三,出声相求。

    无咎却早有所料,也不罗嗦,抬手一挥,踏空而起——

    “我说过了拿人手短,果不其然呐,尚不知季家主的故园何在,且陪你走上一趟……”

第九百二十一章 再遇鬼族

    故园何在?

    据季家的族谱所述,由上昆山脉往西的万里之外,有个百松镇,便是季家的故园所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季家的先祖,在彼处拓荒之际,曾种下了百株松柏。百松镇,也因此而得名。

    而对于季渊,以及季家的子弟来说,百松镇,不仅是个地名,还是季家的起源之地,家族情怀的寄托所在。即使过去千年之久,又相隔万里,那种故土之情,永远难以割舍。

    季渊有了高人的相助,少了后顾之忧,终于能够达成百松镇之行,很是欣喜不已。他命季江留下看家,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季海,即刻动身启程。

    一行四人,往西而行。

    第三日的清晨时分,一个晨雾笼罩的山谷出现在前方。

    季渊抬手示意,放缓去势。而他查看着手中的图简,又低头观望,竟怔怔愣在半空。季海与他的举止相仿,也是神情恍惚的模样。

    无咎随着二人停下。

    离开上昆山的时候,他还有过一丝担忧,唯恐遇到尾介子,或翼翔山庄的弟子。而接连两日,并未见到异常。

    众所周知,只要获悉所在的地名,与方位,便可对照图简,找到卢洲本土的任何一个地方。灵儿所说的卫凰山,便在上昆山脉西南的七、八万里之外,与季渊所说的百松镇恰好顺道。不妨陪着他走一趟,既还他一个人情,又不耽误行程,也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这便是百松镇?

    归元踏着飞剑,到了他的身旁,低头张望,诧异道:“此乃荒山野岭啊,何来的百松镇呢?”

    季家并未邀请归元随行,而归元还是理所当然的跟来了。追随无前辈,不吃亏。而据季渊所说,百松镇,便位于脚下的山谷中。

    而透过淡淡的晨雾看去,山谷倒也宽阔。一块向阳的山坡上,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而凌乱的野草之间,尽是残垣断壁,与成堆的瓦砾。虽然依稀还能分辨出庄院、街道的情景,却见不到一个人影,唯有满目的荒凉与死寂。

    “哦,时过千年,当初的镇子,早已没了!”

    归元恍然大悟,扬声道:“季家主,此地过于荒芜,难以重建家园,倒不如守着你的上昆古境,再借助无前辈的提携,振兴季家也是指日可待啊!”

    季渊没有吭声,踏着剑光往下落去。

    片刻之后,四人置身于一片废墟前。

    季渊举起手中的图简稍加查看,冲着废墟长叹了一声——

    “此处,便是曾经的季家庄院。而百松变成了千松万树,却往昔不再……”

    季海也是微微摇头,叹道——

    “没了,都没了……”

    季家的两位后人,面对故园废墟,不免有所悲伤,也少不了一番凭吊感怀。

    无咎则是转身走开,找了块宽敞的地方,盘膝坐在一块倒塌的基石上,然后抓出一个酒坛子便独饮起来。

    归元尾随而至,羡慕道:“据说,季家的美酒很是不差,无前辈……”

    要酒喝呢。

    无咎饮着酒,抬眼一瞥。

    “哦,白净了许多!”

    “呵呵,如今恰好一月,易容丹的效力耗尽,故而显现了真容!”

    归元不再是黑瘦老者的模样,已然恢复了本来面目。他凑到近前坐下,讪讪一笑,又道:“故园犹在,怎奈时过境迁,物非人非,叫人好不伤感也!”

    “你也伤感?”

    “触景生情……”

    “归兄乃境界超凡之辈,怎会无故动情呢?”

    “无前辈,你折煞我……”

    “嘿,你我好歹也曾相处过一段时日,以兄弟相称,也未尝不可!”

    “说的是啊……”

    “行啦,饮酒——”

    无咎抓出一坛酒扔了过去,使得归元欣喜不已。

    “多谢前辈!”

    “临别之前一坛酒,有缘来日再相逢!”

    “且慢,前辈,您要丢下我……”

    归元顾不得饮酒,意外道:“我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追随前辈,而前辈却要弃我而去,让我独自一人又往何处?”

    “哎呦,赖上我了?”

    无咎灌了口酒,摇头道:“我有事在身,前途未卜,你跟着我,随时都将送命。回家吧,回你的月隐岛!”

    他并未在意归元的满嘴瞎话,摸出一枚玉简。

    “难道相交一场,送你一套仙门的功法,只须勤勉苦修,来日必然有所成就!”

    “玄火诀?”

    “哦,拿错了,此套功法过于凶狠,换一个……”

    “不必更换,多谢前辈!”

    归元急忙抓过玉简收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前辈有事在身,岂敢相扰。但愿有日,在下能够在月隐岛,恭候前辈的大驾光临!”

    归元声称要追随前辈,不外乎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而整日里面对追杀,绝非他之所愿。如今仙门的功法到手,他是由衷的喜悦,竟然真的拿出一枚图简递了过来,分说道:“此乃玉卢海与地卢海的海图,其中标明了月隐岛,按图寻来,便可找到本人……”

    无咎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图简。

    历经多年的搜集,他身上的仙门功法不计其数,只要遇到有缘者,便不吝出手相赠。功法就是用来修炼的,应该广为流传,让更多的人受益,难道不是吗?

    “前辈,归元借酒相敬!您老人家虚怀若谷,真乃高人中的君子,君子中的典范,令在下敬佩不已!”

    “你敬佩个屁,分明在骂我?”

    “没有啊,我起誓……”

    “张口奉承,闭口起誓,如此表里不一,算是什么东西?”

    “前辈,我也是有境界的人仙高手,留些情面……”

    “你有境界,他有情怀,试问,本人如何自处?”

    “谁敢妄谈情怀,莫非是位高人?”

    “嘿嘿,酒话无忌,请……”

    “前辈,您老人家请——”

    两人抓着酒坛子,一边说笑一边饮酒。

    在归元的眼里,他面前的这位无前辈,话语颠倒,性情难以捉摸。所幸为人随和,倒也容易相处。

    无咎的心思,却不在此地。他只等着与季渊告辞,便动身赶往卫凰山。

    而季渊与季海围着废墟徘徊良久,传音告知,要去寻觅季家的祖坟,然后踏剑离开,奔着几里外的一个峡谷飞去。

    无咎与归元,只得继续等候。

    而一坛酒尚未饮罢,远处突然传来惊呼声。

    两人起身观望。

    此时突然发觉,山坡四周,以及偌大的山谷,依然笼罩在雾气之中。头顶上则是天光朦胧,点点雨滴洒落。

    一场没有征兆的秋雨,来了。

    而惊呼声犹在雨雾中回荡,四、五里外的峡谷中冲出一道人影,竟是手持弓箭的季渊,再次出声大喊——

    “尸煞……”

    归元诧异道:“此地荒无人烟,何来尸煞……?”

    无咎却微微皱眉,“啪”的扔了酒坛,旋即离地蹿起,接连闪遁而去。转瞬之间,他到了季渊的面前,稍稍一顿,急声问道:“出了何事,季海他人呢?”

    季渊的一手持着弓箭,一手抓着十余支箭矢,歪歪斜斜踏着剑光而狼狈停下,带着苍白的脸色,惊魂未定道——

    “依照族谱所示,山后有块季家的陵地,我与季海前去吊唁,突然遭遇大群尸煞偷袭。我招架不及,逃了出来,而季海却陷入重围,还请先生出手相救……”

    “大群的尸煞?”

    无咎不及多问,闪身往前。

    眨眼工夫,横穿峡谷而过。

    而峡谷过后,没有了去路。迎面是个数百丈方圆的山谷,四周峭壁高耸,但见天光晦暗而寒意森森,俨然一处绝地。

    无咎收住去势,微微一怔。

    只见朦胧的阴雨之中,静静杵着数十道人影,皆衣衫破烂,脸色铁灰,神情呆滞,无不透着诡异。而人群的当间,则是站着两个枯瘦的老者,其中一个查看着地上的尸骸,似乎正在作法;另外一个则是抓着长弓,看向突如其来的年轻人,难以置信道:“无咎……”

    无咎的两眼一缩,剑眉微微竖起。

    季渊随后而至,话语颤抖:“季海死了……无先生,那是……”

    他方才遭遇偷袭,并未见到那两位老者。而躺在地上的死尸,显然便是罹难的季海。

    归元也溜了过来,在峡谷外探头探脑。

    “那是鬼族的五命鬼巫,堪比地仙,躲在此处炼尸,幸好被你撞见,只可惜了季海……”

    无咎回头看向季渊,使个眼色,转而扬声道:“不错,本人正是无咎……”他话音未落,突然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而季渊虽然悲愤交加,却并未镇定。他抽身后退,顺势打出禁制封住峡谷,随即又猛然停下,弯弓搭箭作势欲射。

    两个老者尚自惊讶,忽见无咎失去身影,均是脸色一变,旋即双双离地飞起。一个拿出传音符便要祭出,一个打出法诀便要驱使山谷中的炼尸。不料眨眼之间,叱呵声接连传来。

    “该死的鬼东西,垂死挣扎。给我夺、夺——”

    与之刹那,风雨骤停。

    两个老者已离地十余丈,却被禁锢在停滞的风雨之中。随即五道凌厉的剑光,轰然怒劈而下。顿然闷响轰鸣,肉身“砰砰”炸开。而肆虐的剑光仍不作罢,疯狂扯碎了风雨,绞碎了血肉,又将逃脱的阴神灭杀殆尽。不过是喘息之间,半空中再无人影,只有片片的血红,随着风雨飘洒。

    而无咎却突然现身,腾空而起,抬手一指,又一道火红的剑光呼啸而下——

    “季渊,射箭——”

第九百二十二章 如约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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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中,箭矢轰鸣,火光冲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道道举止怪异的人影,上蹿下跳,左突右奔,却逃不出封死的山谷与凌厉的杀机,纷纷被箭矢射中,被剑光撕碎,又相继被掩埋在碎石与尘土之中。

    直至半柱香的时辰过后,混乱的山谷终于消停下来。

    季渊依然举着铁弓,神情怔怔。

    充斥着血腥的烟尘,犹在山谷中弥漫。数十个炼尸,与两位鬼巫,连同季海,均已尸骸无存。季家祖宗的陵地,亦同样毁坏殆尽。

    曾几何时,一直想要重建家园。而面对荒芜的废墟,不由得念头灰冷。谁料尚自悲伤无奈,又遭遇了传说中的鬼族,葬送了季海的性命。或许,真的不该回来……

    季渊默然良久,慢慢挪动脚步。

    一道人影在半空中盘旋,一边打量着季渊的举动,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转而落在山谷外的山坡上。

    “无前辈……”

    归元始终远远躲着,见无咎返回,松了口气,急忙凑了过来。

    “怎会又撞见鬼族呢,这可如何是好……”

    无论是妖族,翼翔山庄,还是鬼族,均是令他恐惧、又无从面对的存在。泸州本土的混乱,早已出乎他的想象。

    无咎落下身形,也是面带忧虑之色。

    “鬼族的功法,与鬼修相仿,擅长驱使鬼煞,炼制鬼尸。方才的两个鬼巫,便是躲在此地炼制鬼尸呢。也幸亏被季家主撞见,否则假以时日,卢洲本土,又将冒出一群吃人的厉鬼!”

    他琢磨过鬼修的功法,也修炼过《玄鬼经》的分神分身之术,故而对于鬼族的行径,早已有所猜测。

    归元惊讶道:“我也有所耳闻,如此以往,既非天下大乱,厉鬼横行?”

    “是啊,天下早已大乱!”

    无咎背着双手,昂首远望。

    此时,秋雨渐浓。百松镇的废墟,空旷的山野,尽数笼罩在瑟瑟的荒凉之中……

    片刻之后,季渊走出峡谷。

    “无先生,多谢你诛杀鬼族,为季海,也为我季家报了大仇!”

    无咎转过身来。

    峡谷中冒起火光与浓烟,还有呛人的血腥随风弥漫。

    季渊应该料理了后事,阴沉的脸色有所缓解,只见他举着双手,郑重又道:“两位鬼巫被杀,鬼族必然不会罢休。百松镇,已成了是非之地。为免不测,还请先生随我返回上昆山!”

    他是邀请无咎返回上昆古境,以躲避鬼族的追杀。

    “我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无咎摇了摇头,拱手告辞。

    “这个……”

    季渊始料不及,微微错愕,却又不便挽留,忙拿出一块玉佩递了过来。

    “此乃古境的禁牌,也是季家的信物!”

    “不妥吧……”

    “无先生乃是季家的恩人,有何不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先生有所吩咐,或持此信物召唤,我季家必当效命!”

    “嗯!”

    无咎不再推辞,伸手接过玉佩,又顺势递过去几枚玉简,示意道:“几篇典籍而已,或许有点用处!你且独自返回,途中多加小心!”

    不待道谢,他返身抓起归元便飞上半空。

    季渊刚要出手相送,漫天的雨雾中已没了人影。他看向手中的玉简,惊讶之余,又感激不已。

    那位无先生留下的,乃是仙门功法,地仙手札,以及丹药、符箓等相关的典籍。俨然便是一套修仙的传承……

    ……

    雨雾之上,艳阳高照。

    两道人影穿透雨雾而来,又倏然分开。

    其中的归元,急忙踏起剑光,恋恋不舍道:“无前辈,这便告辞了?”

    “山水有相逢,多多保重,哈哈——”

    无咎放声长笑,闪身远去。

    “咦,原先都是“嘿嘿”笑着,怎会又”哈哈”了,缘何这般喜悦?”

    归元挠了挠头,狐疑不解。却见脚下云雾翻涌,便好像卢洲的乱象呈现,他心头一紧,暗忖道:“此地不宜久留,返回月隐岛才是啊!”

    他踏着剑光,转道往北疾行……

    ……

    三日后,雨过天晴。

    而百松镇所在的山谷中,来了一群行迹诡异的人。

    山坡的废墟前,站着两位老者,皆形容枯槁,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透着莫名的威势与骇人的寒意。

    正是鬼族的两位高人,鬼赤与鬼丘。

    其中的鬼赤,低头凝视。

    地上扔着两个破碎的酒坛子,虽然遭致雨水的浸泡,却依然能够闻到淡淡的酒香。浅而易见,饮酒之人,曾在此歇息,且离去不会超过三日。

    便于此时,远处的峡谷中飞来几道人影,到了近前禀报了几句,又匆匆飞向远处。

    鬼丘伸手拈须沉吟了片刻,出声道:“十之**,又是无咎……”

    鬼赤依然低着头,苍白的脸色更加阴沉。

    鬼丘继续说道:“此地残留的气机,毒辣的手法,均与那小子一般无二。何况他谙熟我鬼族的功法,依我看来……”

    “毋庸置疑,就是他!”

    鬼赤抬起头来,低沉嘶哑道:“只可惜又折去了两位鬼巫与数十炼尸,反而被他再次逃脱!”

    “巫老,不必动怒。鬼族虽遭重创,人手不足,而潜伏至今,最为不缺的便是炼尸。却被那小子撞见,若走漏风声,为玉神殿知晓,或节外生枝!”

    鬼丘劝慰几句,又担忧起来。

    “此前便听说那小子失踪了五六年后,再次现身,而眼下难得发现他的踪迹,断然不可错过!”

    “嗯!”

    鬼赤会意,张口吐出一团含有血滴的光芒。而打出一道法诀,光芒并无变化。他又将光芒吞入腹中,哼道:“老夫的冤鬼千寻之术,仅能搜寻千里。而那小子离开此地也不过三日,或未走远。且散开人手,务必找到他的下落!”

    “遵命!”

    “此外,玉神殿放出风声,不过是想要借着你我之手,除掉那个小子。而你我不妨将计就计,继续扫荡各地的仙门与家族。但凡归顺者,加入鬼族;忤逆者,尽为炼尸。老夫倒是要看看,玉神殿如何应对……”

    “妖族的万圣子,也识破了玉神殿的诡计,要与我鬼族联手,逼迫玉神尊者……”

    “呵呵,获悉此事者,寥寥无几,不必多言……”

    ……

    卫凰山,位于卢洲本土西南的腹地。

    据图简所示,卫凰山,仅是一座占地百余里,高约数百丈的石山,只因位于两条大河之间,成为了地标般的存在。

    或许是高山、大河与丛林的阻隔,此地颇为偏僻,除了土生土长的山民之外,远近没有仙门,没有修仙家族,当然也难以见到修仙者。

    而这日的午后时分,有清风从天而降。

    转瞬之间,山坡上多了一位年轻男子。

    只见他面庞清秀,黑发披肩,二十出头的样子,罩着单薄的灰色布衫,落地之后左右张望,旋即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无咎与季渊与归元分手之后,便依照图简寻来。不过十余日,便赶到了此地。

    这便是卫凰山?

    应该不差!

    而神识所见,并无熟悉的人影。

    丑女灵儿,与自己约定在此重逢,她人呢?还有戊名与韦尚,也没见踪影。

    不过,十余里外的山谷之中,有田园、屋舍。

    那是百里的卫凰山,所仅有的一个山村。如今既然来了,不妨慢慢的找寻!

    不远之外,恰好有条上山的小径。

    无咎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过去。

    已是深秋时节,漫山的枯黄。而行走在瑟瑟冷风之中,看着那天高云淡,以及苍茫的远山,顿然令人心头一畅,

    哈,丑女兄弟,我来了,陪你不醉不休。

    嗯,应该称呼灵儿……

    翻过山岗,穿过一片林子,迈过一道溪水,再越过大片田地,一个坐落在山坡上的村落呈现眼前。

    数十间的屋舍,大小的院落,忙碌的妇人,壮实的汉子,门前闲坐的老人,磨盘前玩耍的孩童,以及豢养的野鸡,与撒欢的土狗,便是整个山村的全貌。

    简朴与悠闲相偕,安宁与恬淡相伴。所谓的田园风光,也不外如是。

    而刚刚走到了村口,有老者、汉子,以及孩童,迎了过来,并出声致意。口音虽然晦涩,却也能够听得明白,无非是“贵客何来”、“是否饥饿”、“歇息片刻”、或“进屋用茶”。各自的话语质朴,且笑容真诚。

    “各位乡亲,不必客气!”

    无咎拱手还礼,笑道:“本人来自下凰村,与三位好友约定在此相会!”

    来时的途中,曾遇到一个村子,乃是距此三百里的下凰村,此时被他拿来当成借口,无非是怕惊扰了这群淳朴的山民。

    众人听到下凰村,惊讶不已。三百里,对于凡人来说,已足够的遥远。又听闻无咎要找的客人,便在本村,彼此面面相觑,旋即又恍然大悟,竟纷纷伸手往东指去。

    哈,山里人,不仅淳朴,而且聪慧。尚未说出灵儿的名讳呢,便已猜出了大致的缘由。

    而想想也是,如此偏僻的山村,若有外人居住,根本隐瞒不住。恰有远客到访,来意自然也不言而喻。

    无咎点头致谢,拱手告辞,然后顺着村间的石径,悠悠然往东而行。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竟带着一只黑色的土狗,撒欢跑在前头带路。

    须臾,到了村子东头。

    两个孩子伸手示意,嘻嘻哈哈转身跑开。天真烂漫的笑声,与狗吠声此起彼伏,使得这山村的秋日午后,平添了几分莫名的欢乐与祥和。

    村子的东头,是道石岗。石岗凿有台阶,循其往上,约摸百丈,有个树木环绕而独门独户的院落。

    无咎起初还是不慌不忙,拾阶而上,而不过片刻,已是健步如飞。

    转瞬之间,小院就在眼前。院门虚掩,寂静无声。

    无咎不作迟疑,推门冲进院子。

    “哈哈,灵儿,本人如约前来!”

    而与此刹那,院门“咣当”关闭。紧接着光芒闪烁,一座隐秘的阵法霍然出现。

    无咎的笑脸一僵,失声道:“咦……

第九百二十三章 不醉不休

    如约前来,等待自己的竟是一个陷阱?

    不是陷阱,又是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周光芒笼罩,阵法森严,显然早有蓄谋,只等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无咎错愕之际,惊咦了一声。

    只见阵法之外,缓缓冒出两道虚幻的人影。一个老者,一个壮汉,太熟悉了,不是戊名与韦尚,还能是谁。

    “咦,戊名,韦尚,我大老远寻来,为何要设阵陷害?”

    而不待回应,他诧异又问——

    “灵儿何在,莫非她也要害我?”

    人影渐渐凝实,果然是戊名与韦尚。却见其中的戊名,淡漠出声——

    “灵儿不愿见你,已去往别处,又恐你纠缠不放,便命我二人出面相拒。倘若你答应作罢,从此两不相干,我便撤了阵法,权且饶你一回。”

    “慢着!”

    无咎似乎有些糊涂,抬脚往前走去。而四周禁制闪烁,不得不退了回来。他有些恼怒,质问道:“灵儿约我前来相会,怎会不愿见我呢?”

    戊名没有答话,只听韦尚说道——

    “你四处惹祸,得罪了太多的仇家。灵儿乃是个弱女子,理当洁身自好!”

    “哦……”

    无咎似乎明白过来,恍然道:“你是说,灵儿怕我连累她?”

    “不错!”

    韦尚极为肯定,接着劝说:“你也知道,灵儿的身份不比寻常,为了活下来,唯有避开玉神殿。而你却四面树敌,岂非要将她置于水火之中?她与你断绝往来,也是人之常情。望你许下诺言,从此再不纠缠。否则……”

    “哎呦,吓唬我啊?”

    无咎突然怒了,瞪起双眼。

    “我最恼人胁迫,最厌恶许诺,最痛恨的,便是阵法的威逼恫吓。且罢,给我听清楚了——”

    他挽起袖子,剑眉一挑,撇着嘴角,一字一顿道:“我与灵儿,那是铁打的交情,不容挑拨,也不容亵渎。她若不愿见我,由她当面表明,却轮不着你二人在此放屁。倘若识趣,撤去阵法,赔礼道歉,我或许看在灵儿的情面上而既往不咎。否则逼我出手,地仙九层也照杀不误!”

    阵法外,戊名与韦尚相视无语。

    谁在吓唬谁?

    面对两大地仙高手的围攻,且又深陷阵法,自身难保,却依然如此的骄狂霸道。放眼天下,又有几人?

    “好吧,多说无益!”

    无咎并非虚张声势,翻手拿出十八块灵石。他有银甲护体,坚不可摧;再有月影古阵吞噬法力,足以摧毁所有的禁制与阵法。

    “一旦我破阵而出,定然叫你二人好看!不见棺材不掉泪,哼哼……”

    抬手一抛,十七块灵石散落四周。所占的地方不大,而一座诡异的阵法已隐隐成势。

    他抓着最后一块灵石,便要催动月影古阵。看他咬牙切齿的劲头,显然是有恃无恐的架势。

    而戊名与韦尚,反倒是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棘手,或难以收场的无奈。

    便于此时,有人惊呼——

    “无咎……两位师兄,缘何将他困在阵中……”

    阵法外,多了一道娇小的人影。而她不待分说,顿足又道:“哎呀,我不过是闭关几日,两位师兄便擅自行事。如此伤他性命不说,还将惊动卫凰村的乡亲,速速撤了阵法……”

    韦尚冲着戊名摇了摇头,抬手一招。

    光芒一闪即逝,阵法随之消失无踪。

    而无咎抓着灵石站在原地,兀自怒气冲冲的模样。

    直至此时,总算看清了所在的院落。过人高的石头院墙,与三间正屋,两间偏房,环绕成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庭院。庭院的四周,摆放着石桌石凳,以及锄头、水罐等杂物。

    而正屋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三人。除了戊名与韦尚之外,还有个男装打扮的女子。只见她的一张小脸,依然半边俏丽,半边丑陋;而她的一双乌黑的眸子,却带着欣喜动人之色,并清脆出声——

    “无咎,你果然来了,我等你多时呢……”

    “嘿!”

    无咎突然一乐,怒气全消,挥袖收起地上的灵石,咧嘴笑道:“如何?我便知道那两个家伙在合伙骗我!”

    女子,正是灵儿。

    无咎奔着灵儿走去,到了近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

    “嗯,让我瞧瞧——”

    灵儿含笑相迎,背着双手,左摇右摆,整个人透着由衷的喜悦。

    而一旁的戊名与韦尚,却脸色发沉。

    “兄弟,还是风采如旧啊!”

    无咎伸手拍向灵儿的肩头,一如当年的玄武崖,彼此患难与共,相处无间的情景。

    戊名与韦尚的脸色更加难看,顿然便要发作。

    而灵儿却冲着左右一瞥,旋即微微低头,似有羞怯,继而又昂起小脸,不甘示弱道:“公子的风流倜傥,也是不减当年呢!”

    无咎愈发兴奋,乐道:“哈哈,你还记得当年的没落公子,我应该称呼你为玉公子……”

    “当然喽!”

    灵儿歪着脑袋,便是眸子也含着笑意,抬脚走下台阶,继续出声道:“寒池残荷人伤悲,纵情千古买一醉……”

    她话音未落,附和声起——

    “睡卧云霄话影斜,梦里落日蝶双飞!”

    “嘻嘻……”

    “哈哈……”

    两人的眼光一碰,皆会意一笑。如同多年的默契,在此刻交融。却又自然而然,彷如真的一对好兄弟。

    “哎呀,当初邂逅,也是有缘,几番聚散,终得重逢……”

    “是哦,甲戌深秋,初次邂逅于神洲的有熊都城,辛卯春月,重逢于贺州的玄武崖,如今己酉,卢洲的卫凰山,又是深秋,三十五年过去了……”

    “兄弟,你我已结识了三十五个春秋?”

    “嗯……”

    “我说如何,铁打的交情也不外如此。而玄武崖的再次重逢,你为何不肯认我?”

    “说来话长,是否记得此前的约定……”

    “不醉不休啊……”

    “嘻嘻,随我来,为你接风洗尘——”

    “这石屋子便是兄弟的居所,倒也宽敞……”

    灵儿邀请无咎进屋饮酒,要为他接风洗尘。

    无咎是一点也不客气,抬脚奔着石屋走去,而没走两步,又伸手搂着灵儿的肩膀。在贺州的玄武崖,他便与丑女不分彼此,如今知晓了对方的来历与不堪回首的遭遇,更添几分亲近。何况彼此的知根知底,以及难得的默契,使得双方不仅像是好兄弟,更像是一对难得的知己。

    戊名与韦尚,依旧是愣怔无语,沉默片刻之后,转身奔着院外走去。

    到了院外,关闭了院门。

    两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相互换了个眼色,各自心绪莫名,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

    “在翼翔山庄识破那小子的来历之后,我便有所担忧,果不其然啊,如今是赶也赶不走……”

    “灵儿性情孤傲,怎会与他这般亲热?”

    “唉,你有所不知,早在当年的神洲,灵儿便与他相识,之后又于贺州的星海宗,再次相遇。那小子虽然蒙在鼓里,而灵儿对他颇为关照……”

    “照此说来,两人也是有缘……”

    “有缘不假,而那小子如何配得上灵儿?我曾为他的长老,对他的秉性再也清楚不过。我不能看着他玷污了灵儿,否则有负所托……”

    “难得灵儿如此愉悦,何妨从长计议呢。况且他修为不弱,或有借助……”

    “哼!那小子的仇家太多了,我怕他纠缠灵儿,另有所图……”

    “灵儿冰雪聪慧,料也无妨!”

    韦尚站起身来,手中多了一把锄头。

    “师兄,天色尚早,何不外出走上一走?”

    “哼,灵儿陪他饮酒,我陪你田间锄草!”

    戊名是郁闷难消,坐着无趣,索性跟着韦尚,奔着野外走去。他二人隐匿了修为,又是粗布衣衫,扛着锄头,俨如农夫的模样。便是如此的两个人,一直在忠诚履行着守护的职责。

    正如所说,灵儿在陪着某人饮酒呢。

    石屋的空地上,铺着草席。两人相对而坐,四周摆满了酒坛子。

    “这是上昆古境的果酒,味道柔和,且品尝一二……”

    “你喜欢烧酒,我挑选了最为劲烈的买了十多坛……”

    “兄弟,还是你懂我……”

    “嘻嘻,彼此、彼此……”

    无咎抱着酒坛子,便是一阵猛灌。

    灵儿则是端着酒碗,一饮而尽,举止洒脱,且又不失豪爽。

    “哎呀,酒如火烧,着实痛快……”

    “不愧为古法酿酒,回味无穷……”

    “兄弟,我敬你……”

    “兄弟,同饮……“

    “称呼兄长……”

    “唤我姐姐……”

    “哈哈……”

    “嘻嘻……”

    无咎与灵儿说笑不断,饮酒不停。好像彼此都未曾经历过悲伤,只有酒水的火辣与冷冽,醇厚与苦涩,在痛饮中宣泄,在笑声中沉浮,又在脏腑间回转而五味杂陈。

    而倘若回头看去,如此的两个人,如此的重逢,也着实不易。

    曾几何时,一个仙道至尊的千金,一个没落豪门的公子,邂逅于某个深秋的午后。没有寒暄,没有道别,却因一壶酒,留下四句诗,从此便天各一方而再无交集。而彼此的境遇,从此逆转。谁料生死过后,缘分未尽,几经坎坷,又一次聚首。却依然没有煽情的话语,也无久别重逢的感慨。唯会心一笑,且举酒共饮而不醉不休。

    天黑了,门外传来戊名与韦尚的动静。两人冲着这边摇了摇头,各自返回偏房歇息。

    灵儿不愿打扰两位师兄,关闭了屋门,拿出明珠照亮,然后笑问“兄弟”能饮否。

    无咎则是挥袖一甩,身旁又多了十余个酒坛子。而饮酒说笑之余,他没有忘了心头的疑惑。曾经的玉公子,为何变得这般丑陋;又为何流落贺州仙门,相遇之后不肯相认;以及戊名与韦尚的来历,潜入翼翔山庄的缘由,等等。当然,最为关键的便是神洲遭到封禁的缘由,还有灵儿是否有个妹子,她叫仙儿。

    灵儿好像早便等着这一刻,不再隐瞒,一边饮着酒,一边叙说……

第九百二十四章 孤男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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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一年,我初登人仙境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家父见我桃李年华,便已修为有成,甚是欢喜,便带我游历天下。彼时,他身为神洲使。我便也随他老人家前往神洲九国……”

    “桃李年华,只有二十岁啊,你便修至人仙,叫人情何以堪?”

    “哦,当年的公孙公子,想必也是不凡……”

    “咳咳,往事不堪回首!”

    “兄弟,又何必介意呢。要知道家母怀我之时,以丹药培元,故而我与妹妹尚为诞生,便已炼气有成……”

    “啧啧,人命不同,贵贱天生,你……你真的有个妹子?”

    “是啊,孪生的亲妹子呢!”

    “好吧,我至今以为,仙儿在骗我,如今她人在何处,是否无恙……”

    “她有没有骗你,我也不知道。而女儿家说话,又何来真假呢,岂不见春红柳绿,秋寒雪白,无非季节颜色,会赏者在你,而不在于我。至于她人在何处,是否无恙,来日自见分晓。而我想问你呢,你声称与她打过交道,至今念念不忘,是否喜欢上了她的美貌?”

    “喜欢啊!不过,扯远了,且说你……”

    “哼,将这坛酒干了!”

    “已连饮了数坛,喘口气呀……”

    “不成!”

    夜色已深,酒兴正浓。

    而正在说笑的两人,突然争执起来。

    无咎饮酒,是抱坛猛灌。而灵儿饮酒,是一碗一碗。灵儿的坛酒未空,他已接连饮了数坛。即便如此,他还是有意收敛修为,只为增添酒兴,却难免肚腹发胀。而灵儿突然又抓着一坛烧酒,要他一饮而尽。见他推辞,竟凑到身旁,一手扯着他,一手抓着酒坛子,竟是强行猛灌的架势。其肆无忌惮的举止,浑似一个淘气撒野的孩子,而小脸上又带着狡黠的笑容。

    “咦,野蛮啊,怕你怎地……”

    无咎推脱不得,张大嘴巴。而淋漓的酒水,浇得他满头满脸。

    一坛酒,转瞬见底。

    “嘻……”

    灵儿这才作罢,就势坐下,扔了酒坛,端起酒碗道:“你先干为敬,我随后奉陪!”

    “呼……”

    无咎擦拭着脸上的酒水,吐着酒气,斜眼一瞥,道:“兄弟,是不是我夸赞仙儿的美貌,得罪了你,心胸狭窄哦……”

    “哼,你倒是懂得女人的心思!”

    灵儿回敬了一句,伸手抚摸着脸颊。

    “遇见的女人多了,略知一二……”

    无咎倒是实话实说,而话音未落,一张小脸逼到面前,还有一双眸子狠狠瞪着他。他急忙赔笑,讨好道:“我记得兄弟的模样,也是不差,却又为何这般……”

    有了前车之鉴,他的问话也变得圆滑起来。

    灵儿背过身去,饮了口酒,说道:“有关家父与本人的遭遇,想必你已从仙儿的口中有所获悉。只因家父不肯听命于玉真人的摆布,且迟迟未能得神洲的那件宝物,便是你后来得到的九星神剑,抑或是其他的缘故,玉真人诬告家父背叛玉神殿,废了他老人家的修为,又串通各大祭司暗下杀手……”

    她避开容貌不提,而是讲述起当年的往事。

    无咎所有所思,自言自语:“其他的缘故?”

    “韦尚,乃是家父唯一的嫡传弟子;戊名,曾为一小仙门的门主,招惹仇家,遭致灭门之灾,被家父所救,并予以收留。他以外门弟子自居,对于家父忠心耿耿。我唤他师兄,他称呼我为小姐而以示敬重。两位师兄获悉家父罹难的噩耗之后,唯恐不测,带我外出躲避。果不其然,玉神殿并未作罢。途中遭遇追杀,险象环生。所幸有韦尚师兄断后,我与戊名师兄得以逃脱,远走贺州,躲入星海宗,饮酒……”

    灵儿说到此处,举起酒碗。

    曾经的往事,过于沉重,唯有酒水的涤荡,方能消淡愁绪而换来些许的轻松。

    无咎抓起酒坛,两人共饮。

    “在星海宗见到你,不敢相信呢。此前传闻,你与叔亨同归于尽。谁料你竟然活着,还成了星海宗玄武谷的炼气弟子。奈何我自身难保,不敢相啊,唯有暗中相助,是否记恨于我……”

    “嘿,若非你暗中相救,又留下丹药与坤元甲,只怕我早已死了无数回。兄弟啊,我感谢不及,怎会恨你呢,饮酒……”

    “嘻嘻,你被戊名师兄锁在玄武崖上,遭人唾弃,受人凌辱,也着实可怜。而谁又能想到,如此一位可怜人,曾不畏强暴,诛杀叔亨,震惊天下,实乃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也……”

    “哎呀,兄弟懂我,饮酒……”

    “灵儿起初也是懵懂,而几番生死,几番颠沛流离之后,也感同身受,或同病相怜,方知你独自抗争的艰辛与不易。无咎,这碗酒敬你……”

    “兄弟,你也不易,敬你……”

    “熟料想,星海宗又遭覆灭,只得匆匆离别。而你伤势惨重,不便同行。人在穷途,万般无奈……”

    “且求活着,终有出路……”

    两人坐在一起,肩并着肩,酒坛挨着酒碗,相互撕扯着压抑已久的心绪,再伴随着酒水入腹而一同感怀、一同回味……

    ……

    晨色中,戊名与韦尚走出屋子。

    而正屋的屋门,依然虚掩着,还有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伴随着浓重的酒气从中飘散而出。

    虽说修仙者,不拘小节,而孤男寡女,称兄道弟,彻夜狂饮,真的不可理喻。

    戊名摇了摇头,奔着院外走去。

    韦尚稍作迟疑,打出禁制封住了屋门,这才拎着锄头,转身走向院外。

    兄弟俩在野外开辟了一块田地,指望着来春撒下谷种而有所收获。眼下空闲,与其留在院里烦闷,不如继续锄草,顺便四处逛逛,也留意远近的动静……

    ……

    屋内的两人,依旧是酒不停、话不歇。

    从初次邂逅,到再次重逢,整整过去了三十五年,或也只是弹指挥间,却已几度生死、几度轮回,令人不胜感慨、也不胜唏嘘。又笑谈机缘巧合,你的岁月有我;可曾苦中作乐,途中有你经过。莫道光阴流逝,何妨以酒献祭呢……

    饮酒!

    干了!

    许是累了,灵儿倚着无咎的后背,一边饮着酒,一边催促道——

    “说说你啊,这多年怎样过来……”

    “你尚未回我话呢,玉神殿为何封禁神洲……”

    “我也在查找其中的缘由,如今稍有眉目,却尚未证实,改日再谈不迟……”

    “你潜入翼翔山庄,又有何企图?”

    “当年的韦尚师兄,只身拒敌,遭致重创,于海岛隐居疗伤。你该知道,便是北邙海的冠山岛。他伤愈之后,依照约定,与我二人重逢,返回卢洲本土,借妖族与鬼族作乱之际,成为了翼翔山庄的弟子。此举用意有二,打探玉神殿的虚实,找寻家父遗失的宝物……”

    “我在龙舞谷遇见仙儿,据她所称,亦在找寻令尊的宝物……”

    “嗯,暂且不提仙儿,且说说你是如何恢复的修为,又干了多少罪恶勾当……”

    “嘿嘿,当年你走了之后,我便成了星云宗的弟子,跟随瑞祥长老前往部州,美其名曰为弘扬道法,却烧杀劫掠而无恶不作!”

    “你也参与其中?”

    “我若同流合污,又怎会遭到追杀呢。而瑞祥也被夫道子害了,那家伙竟是玉神殿的祭司。我被迫逃出部州,便想着返回神洲。而在海上漂泊了数年之久,依然未能如愿!”

    “你回不去啊……”

    “神洲是我的家,为何回不去?”

    “神洲结界尚在……”

    “此番找你,便是为此。一旦获悉神洲封禁的真相,我即刻返回!”

    “何故这般急切?”

    “嘿,我当年杀了叔亨,侥幸活了下来。而我是个俗人,着实放不下几位好友的安危!”

    “哦,我记得有个老道人,与你关系匪浅……”

    “哈哈,祁散人,祁老道,那个老头看似神神叨叨,却是灵霞山的门主,人仙高手,还有太虚,喜欢与我抢肉吃……”

    无咎提起祁散人与太虚,顿时眉飞色舞,便好像当年的场景,又回到了眼前。而欢愉之际,身后失落。他回头一瞥,与灵儿四目相对。只见对方稍作迟疑,出声问道——

    “你……你一无所知?”

    “兄弟,所言何意?”

    无咎不以为然,随声反问。

    灵儿歪着脑袋看着他,少顷,小嘴一撇,幽幽道:“也是难怪,你多年四处逃亡,朝不保夕,又如何知晓神洲的变故……”

    无咎没有多想,抱着酒坛,灌了口酒,然后催促道:“莫要吞吞吐吐,有话尽管讲来!”

    灵儿点了点头,分说道:“叔亨死后,由季栾接任神洲使……”

    “哦,我知道此事!”

    “季栾接任神洲使之后,将八大仙门的人仙高手,尽数废了修为,据说无一幸免。而如今三十多年过去,那数十位高手,连同你的好友,早已不在人世!”

    “你是说……”

    无咎的手上一顿,慢慢瞪大双眼。

    灵儿静静看着他,像是劝慰,又像是自我的感悟,轻声道:“没了修为的人仙,便是凡人。而凡人的寿元,不过百岁。虽也曾御剑逍遥,生死只在梦醒之间……”

    “砰——”

    酒坛坠地,竟然未碎;几点酒花,从中溅起。

    无咎却浑若不知,怔怔盯着灵儿,彷如窒息的模样,嘴巴半张而眼角抽搐。直至片刻之后,他终于艰难出声——

    “你是说……祁散人,死了……”

    灵儿欲言又止,默默点了点头。

    无咎不再追问,抓起酒坛转过身去,而痛苦声依然在嘴里挣扎,并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祁散人,死了,能掐会算的祁老道,你竟然死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 酒入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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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轮红日,爬上卫凰山,越过了石岗小院,再又缓缓的坠落天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寂的秋夜,悄然降临,茫茫的黑暗,又一次笼罩四方。

    而屋内,似乎情景依然。

    两个人,一个抱着酒坛,一个端着酒碗。却少了说笑,显得有些沉闷。许是酒水入口,多了悲怆,添了苦涩,咀嚼之余,好像深陷其中,有种无从逃脱的惶然。

    灵儿吁了口酒气,双眸凝视。

    曾经洒脱随性、无所顾忌的某人,便坐在她的面前,而此时却背转身子,一个人饮起了酒。

    自从获知了神洲的变故,他便似换了个人。

    传说中的他,残暴凶狠,狡诈多变,狂妄霸道。而眼前的他,竟然为了故人的逝去,而意念消沉,并悲伤不已?

    或者说,这才是真实的他,与当年的落魄公子相比,他除了修为迥异,而为人性情,一如从前。纵然也放浪形骸,却依然孤单如旧。此时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依稀仿佛又回到了某个深秋的午后。寒池残荷人伤悲,纵情千古买一醉:睡卧云霄花影斜,梦里落日蝶双飞……

    便是那次意外的邂逅,与他一见如故。或是他忧郁的眼神,坏坏的笑容,坦荡不羁的随意,使得自己的好奇心起,禁不住想要走近他,看看他的天地风景有何不同。

    而好奇,终归是好奇。

    自己离开神洲之后,诸多劫难接踵而来。每日忙着挣扎求生,便也渐渐淡忘了过去。谁料多年之后,已淡忘的人,再次出现,仿佛注定的轮回,总是与他不期而遇,纵有离别,也不过是为了下一个路口的下一个重逢。

    缘分吧!

    遑论他是落魄公子,穷酸书生,或炼气弟子,仙道高手。与他在一起,竟然没有顾忌,没有防备,俨如多年的知己,超脱了世俗常理……

    不知是心神失守,还是饮醉了酒,灵儿突然觉着有些迷乱,便是脸儿也有些发烫。她放下酒碗,伸手抚摸双颊。而灵动的手指,刚刚触及丑陋的胎记,她的神色中又透着隐隐的挣扎与迟疑。

    与此同时,某人再次出声——

    “老道,你该等我回去啊,等我打破了结界,与你说说域外的天地,这多年来的遭遇……”

    许是沉默太久,或压抑难耐,无咎的嗓音变得嘶哑,且又低沉。他抱着酒坛,又是“咕嘟、咕嘟”一阵猛灌。迸溅的酒水,浇得满头满脸。他浑然不觉,“砰”的放下酒坛,无力地摇着头,继续自言自语——

    “而你却不告而别,连同太虚等等,众多的老家伙,都死了……你让我回去,还能找谁吵架,还能找谁撒气……”

    “神洲之大,也只有你老道容着我,护着我,并不止一次的帮我、救我……门挨着门的邻居呢,一口锅里吃饭的交情……而论及交情,又岂止于此……你我逛青楼,打群架,上沙场,同甘苦,共患难……”

    灵儿坐在某人的身后,静静聆听一段感人的友情。谁料却听到“逛青楼、打群架”的字眼,她不由得微微一怔。一个纨绔弟子与一个邋遢老道,酗酒狎妓,发疯打架,试问,那究竟又是怎样的友情?

    “老道啊,还记得蔡娘的鱼鼓小调?”

    无咎又抓出一坛酒,昂头一饮而尽。“咣当”扔了酒坛,然后双手击掌,摇头晃脑,继续出声道:“风雪阻断万重山,千军战正酣,或也是金戈铁马誓不还,老父妻儿倚门盼,晓梦烟,故乡远……热血绽放天地春,几多丧家魂,眼见得孤泪酿成酒一樽,柳岸兰亭燕未归,暮色迟,风影乱……”

    咦,他竟吟唱起来。这是在缅怀故人,悲伤难耐,还是不忘奢华浪荡,追忆曾经的风花雪月?

    灵儿也禁不住举起酒碗,恨恨饮了一大口酒。

    “老道啊,你虽装疯卖傻,却胸怀天地,境界超然,堪称长辈典范,难得的良师益友。岂不闻,噫乎好大雪,云霄路断绝,酒醉逍遥去,何处不风月……”

    又一个酒坛扔了出去,又一个酒坛高高举起。

    “当初讥笑你的悲天悯人,如今方知你的良苦用心啊!有道是,风雪正当时,何处寻花开,就此踏天去,云外春风来……”

    无咎一边灌着酒,一边追忆着当年的种种。

    “你是个好人,而好人不长命。你能掐会算,是否算出了自己的劫数?或许你早已看破宿命,却执念不改,只为天下解厄,而不惜致命遂志?青云扶日,是谓苍起,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嘿……”

    他不停的叙说,不停的自问,似乎大彻大悟,却话语颠倒而口齿不清。说到此处,他又发出一声怪笑。

    灵儿暗暗错愕,神色困惑,稍作迟疑,悄悄挪动身子。

    而怪笑声突然没了,哽咽声又起——

    “老道啊,你倒是死了干净,而我尚有懵懂,找谁讨教,一肚子的话,与谁诉说……”

    灵儿凑到近旁,歪着脑袋观望。

    某人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原本白皙的面庞也染了酡红,还有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你醉了……流泪了……”

    身旁突然伸出一个脑袋,使得无咎猝不及防。他趔趄身子,扭头躲避,却没忘了辩解,嚷嚷道——

    “我没醉……风大眯眼而已……”

    “你呀……”

    灵儿本想指责,心有不忍,伸手推搡一下,很是无可奈何的模样。

    某人的性情,丝毫没变,便是流泪的借口,都了无新意。而他的悲伤,却至真至深,否则也不会收敛修为,这是要从酩酊大醉中寻找慰藉。而酒入愁肠,又怎堪消受呢。

    果不其然,无咎已是醉眼迷离,却两手乱抓,急道:“拿酒来——”

    “给你!”

    灵儿拎起一坛酒递了过去,却又忍不住劝慰道——

    “生死无常,节哀顺变。何况那位祁散人,无非一位酒肉知己……”

    “咕嘟、咕嘟——”

    一坛酒见底,空酒坛子“砰”落地。

    无咎扭头瞪眼,吐着酒气道:“酒肉知己?你不懂……”

    “缘何不懂?”

    “祁老道是我的长辈,我仙道的指路人。没有他,我不会拜入仙门,也不会追到紫烟……”

    “谁是紫烟?”

    “啊……关你何事?”

    无咎虽然醉意朦胧,心智尚在,察觉失言,再次瞪起双眼。

    “不关我事?”

    灵儿突遭训斥,面带委屈,抿着小嘴,胸口起伏。而不过瞬间,她突然挥拳砸来——

    “小子,我是不是你的兄弟?”

    “是啊……”

    无咎的肩膀挨了一拳,茫然道:“打我作甚……”

    灵儿的拳头,并未着力。却也表明她温柔的时候,静若处子,而凶狠起来,也够吓人。记得当年的玄武崖,她面对玄火门的高手也不曾退让半步。

    “既是兄弟,为何不能推心置腹,反而遮遮掩掩,有意隐瞒?”

    “没有啊……”

    “紫烟是谁?”

    “好吧,你愿听,我便说……”

    无咎躲避不过,只得答应。他抓起酒坛灌了几口酒,便道出了他与紫烟的那段往事。

    而一位祁散人,都能让他方寸大乱。被他藏在心头的紫烟,更是一个难言的伤痛。若非灵儿相逼,又酒意难禁,或缘分所致,只怕他永远不会旧事重提。

    “……那年的我,还是风华谷的教书先生。五月的一个雨夜,落难的紫烟前来投宿。我对她一见钟情,而她乃是灵山弟子,白衣仙子,又怎会看上一个穷酸书生。而我不放弃啊,便要前往灵山找她。有诗曰,五月风雨最缠绵,仙子多情落凡间,夜半叩门声声急,谁家孤灯照无眠……”

    “你当时没有修为,如何前往灵山仙门……”

    灵儿见无咎对她不再隐瞒,便也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而好奇之余,话语中又带着隐隐的妒意。

    “总要试试,才知道啊!何况前往仙门,也为形势所迫……所幸有了祁老道的符箓,便多了几分成算……且机缘巧合,意外得到九星神剑,亦由此踏上仙途,却又几番折磨……最终虽也得偿所愿,怎奈天妒红颜……”

    “如此说来,祁散人,是你的前辈师长,紫烟,则成就了你的仙缘……”

    “嗯……”

    无咎的悲痛未罢,又被往事勾动心伤,情绪再次陷入消沉,摇摇晃晃抓向酒坛。

    灵儿递过去一坛烧酒,顺势端起手中的酒碗。

    “这碗酒,我敬紫烟姐姐,敬她的心地善良,敬她的纯情如一!”

    “同饮……”

    “如你所说,执着三载,相守百日,奈何天妒红颜,真情只待追忆……”

    “人生难得有真情,百日相守,足矣……”

    “这碗酒,我敬紫烟姐姐,多谢她懂你、怜你,并不惜耗尽最后一线生机,等你归来……”

    “你谢她……”

    无咎接连饮了几坛烧酒,更加的醉意朦胧。

    却见身旁的灵儿,没了凶态,变得乖巧起来,并微微低头,一双眸子泛红。她显然也被那段真情所打动,并为之伤怀。只是她感谢的话语,又好像透着一种无助的委屈,

    无咎没有多想,抱起酒坛便是一阵狂饮。当他丢下空酒坛子,只觉得心神恍惚。而他依旧没有催动法力,任凭酒意的眩晕袭来。他左右摇晃着,轻声自语——

    “飞马却红尘,挥袖凌紫烟,仙台云深处,回首两不见……”

    彷如又回到了红尘谷,一对人儿并肩作画、携手漫步,以及朝夕相处的场景纷至沓来。

    无咎的手中,多了一把木梳。

    “那日,紫烟为我梳头……”

    他看向手中的木梳,似乎要随之走入那片白雪纷飞的山谷,却再也支撑不住酒意,慢慢往下倒去……

    一旁的灵儿,顺手接过木梳。

    “哦,难怪当初的玄武崖,他执意披头散发……”

    ……

    ps:两个人饮酒,写了三章,很恶俗,又不能不写,而那种男女的情怀,写的太细,成了言情小说,一笔带过,情节又难以衔接。而最终吃力未必讨好,头疼哦。

第九百二十六章 灵儿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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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笼罩着卫凰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卫凰村,以及村东头的独门小院,也同样沉没在黑暗的寂静之中。

    而院子的屋内,却是另一番情景。

    淡淡的珠光下,满地都是酒坛子。而曾经彻夜畅谈,纵情对饮的两人,一个歪倒在地,酣醉不醒,另外一个则是看着手中的木梳,默然失神。

    梳子,巴掌大小,桃木所制,再也寻常不过的凡俗之物。

    便是这么一把木梳,被他珍藏至今。那位紫烟,与那段情感,在他的心头之重,由此也可想而知。

    而当年在玄武崖的时候,他触犯门规,遭受冥风噬体的惩罚。自己不能与他相认,便陪伴守护。见他披头散发的模样,很是凄苦不堪,于是帮他梳理,只想多加抚慰。谁料他并不领情,依然如故。且以披发寄哀思,只恨未能梳头时?原来曾有一位叫作紫烟的女子,为了他解开发髻,却再未梳起,便于他的怀里,香消玉殒……

    灵儿的眼圈,又不禁有些泛红。

    一个仙子,与一个书生;一个凡人,与一个仙道高手。结缘于红尘,归寂于飞雪,而彼此携手的刹那,又何尝不是天地皆春。不管双方的身份如何变化,那段情感依然真挚永存。

    而紫烟已去,红尘如旧……

    灵儿咬着嘴唇,眸子闪烁。

    而他就在眼前,抱着酒坛,歪倒在地,一头乱发遮住脸庞,嘴里发出时断时续的鼾声。

    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他却因情放纵,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而他素以狡诈的恶名著称,绝非莽撞之辈。因为他将灵儿视为知己,便如灵儿对他没有一丝的防备。倘若灵儿有恙,他又会不会悲伤流泪……

    灵儿伸出手来,轻轻撩起某人的乱发。

    看着那酡红的脸庞,酣醉的模样,她不禁莞尔,纵是一度茫然的心神,也随之变得安宁、踏实。

    这又是怎么了?

    或许便如途中的两个旅人,短暂邂逅,谈笑甚欢,奈何缘分未至,只道是后会无期,于是留下匆匆的一瞥,然后各自离去。而当再次相逢,这才发觉两人走在一条路上,且境遇相仿,性情相投。于是彼此之间,多了几分默契,多了几分依赖,也多了结伴同行的期待。

    尤其是多年以来,他一指在找寻自己。曾经的邂逅,或也意外,如今的重逢,或也巧合。而若非情义所致,又如何铸就这场机缘。

    且以披发寄哀思,只恨未能梳头时?

    莫道秋风晚,莫叹冬雪寒,坐看悬崖百丈冰,红莲绽放第一春。

    灵儿抚着某人的乱发,拿起木梳。

    ……

    美酒,为何令人痴迷?

    不仅仅是甘洌入口的快意,苦辣酸涩的回味。那种眩晕迷离的忘我,恣意癫狂的释放,才是令人痴迷,而又欲罢不能的缘由。

    没错啊,唯有醉了,方为乐趣所在。

    而想要醉酒,也是不易。

    成了修士,并无逍遥,反而处处提防,处处的小心,唯恐不测而招致性命之忧。谁又敢疏忽大意呢,更莫说收起戒备而纵情酗酒。

    为了活命,睡觉都要睁着眼睛。

    而今日此时,又醉了。

    因为找到了灵儿,也因为获悉了神洲的变故而想起了祁散人与紫烟。突如其来的喜悦与悲伤,竟叫人无从面对、亦难以承受,或许唯有一醉,方能祭奠那逝去的红尘。

    既然如此,且最后醉上一回,酣睡一场,给无处安放的神魂,找一个梦里小憩的地方。

    而梦乡,何在……

    无咎,醉得深沉。

    搁在往日,说不定要睡上三日三宿。而如今的他,已是地仙高手,只要不再刻意收敛,元神之力便将唤醒修为。于是乎,不知不觉着,浓烈的酒意,渐趋消淡,深沉的睡梦,亦缓缓醒来……

    而将醒未醒的恍惚之中,但见秋叶落了,残荷萧瑟,满园的凋零……一位老者走来,慨然出声:富贵荣华一场梦,争来争去都成空,古今多少君王冢,尽作荒丘伴冷风……他好像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又昂首看天而自言自语:这天,会不会塌下来……

    老者的话音未落,又有人嘻嘻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莫说流泪,且笑秋风……

    而尚未看清二人的相貌,片片的雪花从天而降。茫茫的天地之间,飘然走来一位白衣仙子,却又转身离去,轻声叹息。如此仙道,如此人生……我无以为报,只想略尽妇道,为你梳头,无咎……抱我……

    紫烟,不要走啊!

    无咎情不自禁伸出双手,霎时柔软入怀,还有微微的喘息传来,令人为之心动迷乱。

    梦境,如此真实?

    无咎蓦然一惊,猛地睁开双眼。

    他倚着酒坛,躺在地上,而他的怀中,竟然真的抱着一人。

    小脸精致,肤如凝脂,好似粉雕玉琢,却又双腮透红而不胜娇羞的模样……

    “你……”

    无咎猛然松手,离地蹿起,“砰”的撞上墙壁,急忙催动遁法便要逃走。

    那是个女子,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稀里糊涂,怀中竟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宿醉乍醒,太吓人了。

    恰于此时,熟悉的话语声响起——

    “是我啊……”

    无咎扭头看去,双脚落地,“稀里哗啦”,空酒坛子四处乱滚。

    “你不是……”

    那女子慢慢站起,脸色的羞红犹存,很是难为情的样子,旋即又顿足嗔道:“这屋内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屋门紧闭,珠光如旧,满地的酒坛子,还有四目相对的一男一女。

    “你是丑女……”

    “灵儿不丑……”

    那陌生的女子,似曾相识,而衣着打扮,娇小的个头,与熟悉的话语声,俨然便是曾经的灵儿。却也正如所说,她非但不丑,反而貌美绝俗,并依稀能够分辨出几分当年的玉公子的模样。

    “你的脸……”

    无咎依然有些难以置信,疑惑道:“易容术?看不出破绽啊……”

    灵儿的手中多了一物,是个人脸形状的东西。

    “此乃家父炼制的易容假面,莫说是你,尾介子之辈,也难以识破!”

    “缘何此时现出真容,吓我一跳……”

    无咎终于确认了灵儿的身份,却又微微一怔。

    他披肩的乱发,已梳理整齐,并结了发髻,还多了一个精巧的玉冠。他打量着屋内的情形,似乎想起了什么。

    “哼,你嫌我丑陋呢,我已忍无可忍!”

    “我……我何时嫌弃……那把木梳……”

    “你头顶的玉冠,并非凡物,换你一把木梳,便宜了你……”

    “你帮我梳了头……”

    “只当你人事不省,你方才……”

    “我……

    便于此时,屋门突然打开。

    竟是戊名与韦尚,看着满地的酒坛,现出真容而又脸色赧然的灵儿,以及神情尴尬的无咎,他二人错愕不已,急忙出声——

    “灵儿,是否无恙?”

    “无咎,你欺负灵儿……”

    无咎始料不及,忙道:“谁欺负灵儿……”

    戊名怒声叱道:“哼,你二人连日饮酒,通宵达旦,我放心不下,与韦尚前来查看。果不其然,你竟敢酗酒非礼……”

    “我……

    无咎欲辩无言,张口结舌。

    而灵儿已然恢复了常态,微微低头,旋即又摆了摆手,坦然道:“他醉酒酣睡了半宿,醒来撞墙,又被我吓着,故而如此,两位师兄莫要误会……”

    “是啊,两位莫要误会!”

    无咎却是心头发虚,有些无所是从,闪身冲出屋子,直奔山上飞去。

    不消片刻,到了卫凰山的顶峰。

    无咎落在顶峰之上,踉跄站稳。看着那午后的天色,吹着瑟瑟的寒风。此时的他,依然犹如宿醉未醒般的一阵恍惚。

    酒醉不支,酣睡半宿?

    而酣睡倒也罢了,怎能将灵儿当成了紫烟呢?

    丢人了!

    又恰好被戊名与韦尚撞见,叫人情何以堪啊!

    不过,灵儿,竟然帮着自己说话……

    无咎摇了摇头,竭力回想着曾经的一切。而当时酒醉恍惚,眼下又如何想得真切?

    人在峰顶,居高望远。目睹那天地壮阔,又是冷风吹面。一时迷乱的心绪,终于清醒了几分。

    无咎缓了口气,又神色一凝。

    就此俯瞰,河水,村落,斑斓的丛林,石岗上的小院,一一尽收眼底。却见一道淡淡的人影,施展遁法,由远而近,直奔峰顶而来。

    无咎突然有些慌乱,忍不住后退几步。他很想就此躲开,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

    转瞬之间,人影落在面前。

    却不再是曾记的丑女,也不再披发遮面,而是青衫飘飘的男装打扮,并梳着发髻,头顶玉簪,五官精致,俨然一个俊俏的少年。或者说,当年的玉公子又回来了。而她尚未站稳,便匆忙出声——

    “无咎,你要不告而别?”

    “没……没有啊!”

    “为何吞吞吐吐?”

    “我……”

    “缘何这般看我?”

    灵儿虽然女扮男装,竭力遮掩,而她的容貌,依然清丽脱俗。可谓娇美与英气并存,使人不由得想多看两眼。不过,看惯了之前的丑女,乍一改变,好像有些不适应。尤其与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而且抱在怀中,叫人情何以堪。

    无咎慌忙转身,佯作镇定道:“咳咳,风景不错呦……”尴尬之余,他伸手摸向头顶的玉冠。

    而与之瞬间,急切的话语声响起——

    “无咎,你若拆下玉冠,散了发髻,我便没有你这个兄弟?”

    灵儿竟然到了身旁,昂着的小脸上,尽是委屈与怒意,却又不容置疑的样子。

    无咎回首一瞥,诧异道:“你我……还是兄弟?”

    “那是当然!”

    灵儿的回答极为肯定,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着好兄弟,随和亲近的举动一如从前。

    “好吧……”

    无咎点了点头,话语无力。

    而笑声又突然响起——

    “嘻嘻,你唤我姐姐也成啊……”

第九百二十七章 封禁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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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凰山的峰顶上,坐着两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中的男子,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结髻束冠,俨然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而另外一位,也是公子的模样,却过于的年轻俏丽,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如此的两人,如此的装扮,如此的情景,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只是一个少了洒脱随意,而显得有些拘谨不安。

    一个固然天性尚存,而顽皮淘气中也多了几分内敛与恬静。不过,身旁这位同伴的一反常态,使她意外之余,又添几分好奇。

    “宿醉初醒,有无大碍?”

    “无妨……”

    “缘何闷闷不乐?”

    “……”

    “那又为何沉默许久,不说话呢?”

    “……”

    秋日西斜,晚霞漫天。

    无咎没有吭声,继续眺望着那天边的彩霞。

    灵儿抬眼一瞥,接着问道:“生气啦?”不待回应,她又自我辩解道:“谁让你嫌我丑陋呢,我也气恼,惹得两位师兄责怪,说我不该显露真容……”

    她未必气恼,而是有些不忿。

    某人公开声称,喜欢貌美的女子,却因她的相貌丑陋,而将她当成兄弟。兄弟倒也不错,肝胆相照啊。而将一个女儿家当成男子对待,谁会真的开心呢。

    还是没人理会。

    灵儿伸手托腮,忖思道:“莫非我送你玉冠,反而得罪了你?”她说到此处,突然委屈道:“如真如此,且将玉冠扔了便是,哼!”

    她哼了一声,撇着小嘴,竟赌气般的,再不说话。

    无咎终于回过头来,轻声叹道——

    “此行找你,只为揭开神洲封禁之谜。而你一无所知,我也有家不能回。有家不能回啊,叫人如何是好?”

    他的话语中,透着茫然与无奈。

    便像是一位漂泊的浪子,纵然浪迹天涯,也无所畏惧,因为他有使命在身。那就是揭晓神洲封禁之谜,打破结界,重返家园,重返他的红尘山谷。谁料闯荡多年之后,非但一事无成,给予他嘱托的祁散人与太虚等神洲修士,也早已不在人世。犹如海船失去了风帆,人生没了方向。突然之间,他有些无所适从。

    灵儿却是松了口气,恍然道:“哦,原来如此呀……”

    所说的玉冠,另有用意。而毕竟是自作主张,难免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显然是小女儿家的心思作祟。

    而无咎接着又道:“还有,我在龙舞谷遇见的仙儿,若是你的亲妹妹,缘何没有地仙高手的随行守护?同为豪门千金,怎会厚此薄彼?且她对你所知甚多,而你却不愿将她提起。若说其中没有隐情,谁会相信呢?”

    “你……你不信我?”

    “我……?”

    四目相对,神情各异。一个很吃惊的样子,一个眼光忧郁而欲言又止。

    而不过片刻,灵儿突然跳起来。她抬手怒指,气冲冲道:“小子,你竟然不信我?”

    无咎始料不及,随声道:“好兄弟,就该坦荡无私,我实话实说而已,并非不信……”

    灵儿猛一摆手,打断道:“有关仙儿,改日我带你见她,是非自见分晓,故而不愿多提。”

    无咎很是吃惊,难以置信道:“仙儿,真有其人……?”

    灵儿的怒气更甚,顿足道:“好啊,你不打自招。原来并非不肯相信,而是从未相信过我!”

    无咎慌忙起身,歉然道:“不……”

    “你住口!”

    灵儿不容分说,自顾道:“而有关玉神殿封禁神洲的缘由,我早已告知,只因尚在查找,稍有眉目,有待证实,你却因此猜疑,真是气死我了。既然如此,我不妨明说。鬼族、妖族入侵卢洲,你虽为起因,却也不过是枚推波助澜的棋子。鬼赤与万圣子的真正企图,是逼迫玉神殿交出一篇经文。据传,那是一篇关乎生死的天书。而我从家父口中得知,以及事后获悉,家父被害,以及神洲遭到封禁,皆与此有关。于是我四处潜伏,不惜屡次犯险,便是想要找到家父的一件遗物,指望从中得到确认,并获得相关的传承。且罢……”

    话到此处,灵儿吐出一口闷气,已是面带冰霜,冷冷又道:“你找我,并非为了情义而来,而是只想利用,只为欺负我。如今我已如实相告,就此分道扬镳!”

    无咎错愕不已。

    灵儿说的没错,她的每句话,皆有据可循,显然并未隐瞒。怎奈自己悲伤过后,心事太重,茫然无奈之余,竟然因此而冤枉了她。

    而灵儿的话音未落,已飞身跃下峰顶。

    “且慢……”

    无咎急忙呼唤,便要追赶。

    恰于此时,又是两道人影踏空而来,诧异道——

    “灵儿,出了何事?”

    “哼,那小子欺负我!”

    灵儿的头也不回,直奔山下而去。戊名与韦尚,则是落在峰顶之上。

    “两位兄长……”

    无咎尴尬赔笑,拱手相迎。

    戊名与韦尚站在三丈外,冲着他上下打量,皆脸色阴沉,相继出声叱呵——

    “为何欺负灵儿?”

    “无咎,你先是借酒非礼,如今再次欺负灵儿,将我二人置于何地?”

    “你如此胆大妄为,是否要逼我兄弟翻脸?”

    “哼,且放手一搏,未必收拾不了你……”

    这是要动手打架的阵势!

    “没有……”

    无咎急于否认,又自知理亏,只得又拱手赔礼,辩解道:“醉酒之人,最是无德,纵有放浪,也在所难免。两位何必与我一般见识呢,嘿!”

    千错万错,都是醉酒的错。而既然酒醉成了借口,不妨借用到底。

    “而此前真是醉了,醉的人事不省。两位倘若不信,且看——”

    无咎抬手指向头顶的玉冠,示意道:“灵儿送我玉冠呢,我却酣醉而浑然不晓,醒来被她吓了一跳,正为两位兄长撞见。而宿醉未醒,方才又言语误会,奈何……”

    戊名看了眼韦尚,转而哼道:“依此说来,你是宿醉方醒?”

    “醒了,刚刚醒来,嘿嘿!”

    无咎拱起双手,牵强笑道:“我与两位兄长赔罪,与灵儿赔罪……”

    “不必了!”

    戊名抬手拒绝,沉声道:“从此以后,切勿纠缠灵儿,你我再无交集,望你好自为之!”

    “两位……”

    无咎的话未出口,峰顶上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看着戊名与韦尚的离去,他讪讪一笑:“嘿……”

    笑的尴尬,也笑的寂寥。

    此时,暮色四沉。

    一轮冷清的半月,悄悄爬上天边。

    孤峰人独立,又添几分清寒落寞。

    哎呀,怎会这个样子呢?

    无咎伸手挠头,后悔不已。

    没法子,夜路走得久了,难免疑神疑鬼,遭遇了太多的算计,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

    却不该猜疑灵儿啊,自初次邂逅,到再次重逢,她帮过自己,救过自己,全无半分私心,又该是怎样的一种信赖。而自己却因悲伤过度,彷徨无措,由此怨天恨地,竟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女子。

    灵儿,是我错了!

    无咎的手上一动,多了一物。

    低头看去,是个精巧的玉冠,一寸多宽,两寸长短,玉璧环抱,还有一根玉簪横贯其间,且凝翠欲滴而质地不凡。稍加浸入神识,加持法力,玉冠连同他本人,倏然消失原地。回头看来,峰顶之上再无人影。即便凝神所致,也难辨踪迹。

    咦,隐身如此奇妙,宝物啊!

    无咎暗暗称奇,又添几分愧疚,忙将玉冠束于发髻之上。

    切莫让灵儿看见,她说过,拆了玉冠,便不认自己这个兄弟。不过,眼下已惹恼了她。倘若她盛怒之下不告而别,只怕再无重逢之日。

    而神洲封禁的真相,已呼之欲出。只要与鬼赤、万圣子,或玉神殿周旋下去,一切都将水落石出。正当关键时候,怎能方寸大乱呢,更不该欺负一个女儿家,理当速速赔礼道歉!

    无咎不敢耽搁,纵身跃下峰顶。

    ……

    月鹿谷。

    山洞内。

    广山与他的兄弟们,攥着灵石,盘膝而坐,吐纳调息。随着玄功的运转,各自散发出炼气的威势,虽然修为不高,仅有三层、或四层,却也进境喜人。

    而山洞内,除了修炼的十二个壮汉之外,还有另外三人,分别是两个中年男子,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韦合,姜玄,与韦春花。

    三人没有打搅壮汉们的修炼,转身走到洞外。

    已是冬季,树木零落,野草枯黄,放眼望去,山谷中一片萧杀的景象。

    而韦春花却是面带笑容,欣慰道:“十二位银甲卫,皆天赋异禀,如今又收敛野性,而勤于修炼,也算是不负先生所托!”

    “师伯,这其中也有弟子的功劳呢!”

    韦合趁机邀功,拍着胸脯道:“假以时日,诸位大哥筑基不难……”

    “嗯!”

    韦春花点了点头,以示嘉许,口气一转,接着说道:“广山与你我不同,应该没有脱胎换骨之说,亦无筑基、金丹之分,只须持有修为,便已足够的强大。以老身之见,如今的广山已不弱于任何一位地仙!”

    “哈哈,师伯所言极是!”

    “韦合,你留下看家,切勿惹是生非,凡事多加小心!”

    “师伯,是否与先生有关?”

    “此前有传闻,无先生曾先后出现于长风谷与天星湖两地。老身让姜玄打探消息,而穆丁长老却闭门不见。哼,靠人不如靠己。老身决定带着姜玄外出一趟,寻找无先生的下落!”

    “穆丁长老与穆源等人,始终在敷衍你我。倒是姜前辈重情重义,并妥为关照……”

    “莫称前辈,彼此都是兄弟!只可惜班华子闭关不成,身陨道消,否则也多个帮手,唉……”

    “有幸结丹者,十不存一,姜兄不必悲伤,节哀顺变。愿你与师伯早日归来,一旦找到无先生,我倒是要看看,穆丁长老如何交代,哼……”

    片刻之后,两道人影踏剑而去。

    韦合独自站在山谷中,犹自期待不已。

    无先生啊,你终于现身了……

    ……

    ps:昨天早六点去外地老家上坟,下午四点回来,除了中午吃饭,剩下的时间都在开车,回来会颈椎病犯了,本想码字,却头晕眼花,犯恶心,倒床不起,晚饭也没吃,半夜起来,依然恍惚,一个字都打不出,坐在椅子上继续瞌睡,早七点送老婆下乡,途中又带她返回区委开会,在车里又昏昏欲睡,电话说会议很晚,于是回家终于码了一章,如上句句属实,骂我吧,唾弃我吧,我会好受些……

第九百二十八章 风雪突来

    感谢:eso53、草鱼禾川、seyingwujia、书友3255909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无咎,坐在院子门前的石阶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身旁,旁还有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与一条黑色的土狗。

    孩子围着他嬉笑不停,狗儿则是上蹿下跳而汪汪直叫。

    只见他抬手一抛,所持的木棒飞了出去,却并未坠落,而是离地三尺,循着石阶往下飞去。狗儿奋力急追,张嘴便咬。而木棒却不断跳动,堪堪追及,又从嘴中飞出,引得狗儿狂吠不止。两个孩子兴奋不已,随后撒欢儿去。

    “嘿嘿!”

    无咎玩耍兴起,嘿嘿直乐。

    便于此时,身后的院门吱呀打开,从中走出一位壮汉,韦尚。

    “韦兄——”

    无咎慌忙站起,笑脸相迎。

    数十丈外,木棒终于落地。狗儿咬了木棒,与两个孩子嬉闹不停。

    韦尚站在台阶上,扬声唤道:“阿秋、阿糜,天色已晚,莫让爹娘惦记,回家吧!”

    两个孩子倒也听话,笑着答应,不忘冲着某人招手致意,然后带着狗儿跑开。而某人则是趁机走向院子,谁料两扇木门“砰”的关闭。

    “哼,你休想踏入院子半步!”

    韦尚回头一瞥,哼了一声,然后坐在石阶上,依然一个看门护院的架势。

    无咎尴尬止步,悻悻作罢,又不甘心,央求道:“韦兄,且通融一二?”

    韦尚却不为所动,摇头道:“灵儿不愿见你,我劝你还是走吧。如此纠缠下去,又是何苦呢!”

    “让我见到灵儿,当面赔礼道歉!”

    “我说了灵儿不愿见你……”

    “你说了也不算啊!”

    “你已纠缠了二十余日……”

    “若能赔礼道歉,澄清误解,为此耗上二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你休想!”

    “试试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神灵庇佑,百无忌禁,天地借法,速让灵儿现身相见……”

    此时黄昏降临,暮色笼罩四方。阵阵冷风吹来,更添几分寒意。

    无咎念叨了一番自创的咒语,徒劳无功,走到石阶的另一端,盘膝坐了下来。与韦尚相隔不远,背后便是院门。灵儿没有不告而别,仍然住在院内,却不肯相见,也不让他踏入院子半步。二十余日来,他便这么守着,即使遭到驱赶,亦岿然不动。

    而自从某人纠缠不去,戊名与韦尚也没了锄草的兴致,整日里守在院内,唯恐对方有机可乘。

    “无咎……”

    “韦兄……”

    两个人坐在冷风中,虽然心绪各异,却也闲着无事,干脆说话解闷。

    “你莫非看上了我家灵儿?”

    “我当她是兄弟……”

    “哼,你分明是贪婪灵儿的美貌与身世,又欺她软弱善良,顾念旧情,故而死缠不放。”

    “韦兄,我喜欢与你说话。虽然你对我的偏见颇深,却也开诚布公。而非戊名,只将我当成一个坏人!”

    “我有偏见?错怪了你?”

    “你不该亵渎我与灵儿的兄弟之情……”

    “哼,你我都是男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无论你的修为,还是人品,都配不上灵儿!”

    “韦兄……你固有偏见,也不能乱讲!”

    无咎尴尬起来,不忿道:“话又说回来,我的修为与人品也不差,缘何就配不上灵儿呢,何况我与她清清白白……”

    “如何?欲盖弥彰!”

    韦尚留着络腮胡子,头顶束扎着乱发。而原本一个粗犷的壮汉,此时却眼光斜睨,神色不屑,好像是看穿了无咎的谎言而满脸厌弃的样子,

    而无咎愈是想要辩解,愈是说不清楚,也是急了,挥手道:“即使我看上了灵儿,又能怎地?你这个当师兄的,多管闲事……”

    “哼,你知道灵儿还有个师兄便好,我也不妨实言相告!”

    韦尚转过身来,郑重道:“玉神殿,不容家师活在世上,也不会容许他的后人存在。故而,灵儿面对的乃是强大的玉神殿,稍有不慎,便将遭致覆顶之灾。而你到处闯祸,四面树敌,与灵儿相处,百害而无一益。灵儿要的亦并非女儿私情,而是更为强大的庇护。你且扪心自问,你一个孤家寡人,朝不保夕,修为寻常,除了坑害、拖累之外,又能给灵儿带来什么呢?”

    “我……我无地自容啊!”

    无咎不仅是无地自容,而且无言以对。

    韦尚所说,或为实情,却也是诛心之言,字字句句令人难堪。凡俗嫁娶,讲究个门当户对。谁料仙道中人的交往,也同样如此的市侩。

    “无咎,请你高抬贵手!”

    韦尚竟然拱起双手,出声恳求,而话语之中,又透着嘲讽与告诫的意味。

    无咎眨巴双眼,郁闷不已,却也更加的不服气,质问道: “哦,照此说来,我还比不上你与戊名?你二人能够庇护灵儿,我却不能?”

    “正是如此!”

    韦尚的话语极为肯定,放下双手,抱着臂膀,不无傲然道:“你仅凭修为,绝非我二人的对手!纵使你神器不凡,诡计多端,而倘若我兄弟全力以赴,最终的输赢尚未可知!”

    无咎似乎怕了,摇头自语——

    “瞧不起我啊!”

    韦尚面带讥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嗯,说的好有道理!”

    无咎循声看去,点了点头道:“韦尚,我不用神剑,不用神弓,仅凭我地仙三层的修为,照样将你打趴在地,你信也不信?”

    不待应声,他自问自答:“你当然不信,灵儿也不答应啊。改日不妨让我的兄弟,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同时也让你明白,你与戊名能够庇护灵儿,我也不差,或更胜一筹呢!”

    “你来自神洲,孤身一人,如今置身异地,何来的兄弟跟随?”

    “嘿,我的兄弟遍天下!”

    韦尚只当无咎在满口胡说,不以为然道:“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纠缠灵儿!”

    无咎却寸步不让,针锋相对道:“任你软硬兼施,我也不会离开!”而他话语一顿,笑着又道:“韦尚,有无听说过山野散人的名头?”

    “那不是你本人吗?”

    “哦,又是否听说过,他的十二银甲卫呢?”

    “……”

    院门外,两人在说话;院子的石屋内,有人在凝神忖思。

    灵儿盘膝坐在木榻上,怀中抱着个蒲团,即使置身于黑暗之中,她的双眼犹自闪烁不停。

    透过阵法禁制,不难察觉院外的情形。孩童的嬉笑,狗儿的吠叫,还有某人的身影,以及他与师兄的对话声,皆一清二楚。

    他竟然说他看上了灵儿,责怪师兄多管闲事?

    哼,油嘴滑舌的家伙!

    不过,多日来,无论昼夜,他始终寸步不离的守着院子,只想与灵儿当面赔罪道歉。或者说,他是怕灵儿的不告而别。是否表明,他极为在乎灵儿呢?

    哼,竟敢不相信灵儿!

    不,他是放不下他的紫烟。而纵然如此,也不能欺负灵儿啊!若他陋习不改,又何妨一走了之。从此以后,灵儿与他后会无期!

    唉,但愿灵儿没有看错人……

    ……

    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日,天色灰蒙,寒风阵阵。午后时分,天上飘起了雪花。

    卫凰村,没了人影,也没了鸡鸣狗吠声,家家关门闭户,躲避着风雪的侵袭。

    而村东头的院落门前,依然有人在坐在石阶上。

    一个多月了,还是未能踏入院门半步。

    即使看门弟子,也不过如此。

    而时至今日,灵儿始终不肯现身。若她不愿谅解,又该如何?戊名与韦尚也不露头,想要找人说话都没有。

    己酉,腊月。

    下雪了。

    无咎枯坐无趣,站起身来。威势所致,临身的风雪逆飞而去。他背着双手,昂首远眺。

    但见山林苍茫,天地一色。片片飞雪,从天而降,相互盘旋着、飞舞着,又匆匆归于虚无而倏然无踪。

    已是多年不见风雪,此情此景倒也难得!

    无咎守着院落,心头自有烦闷,此时忽而胸怀舒畅,禁不住吟道:“噫乎好大雪,云霄路断绝,酒醉逍遥去,何处不风月,唉……”

    而吟诵未罢,他又轻声叹息。

    祁老道,你与太虚等有志之士,为了神洲家园,不惜致命遂志。我无咎烂命一条,又何惧之有。却不知天降大任,是否找错了人。且等着我,等着我破解结界的那一日,再去你的坟头,与你把酒一壶……

    无咎看着漫天的风雪,又想起了故人,却又拂袖一甩,很是窘迫无奈。

    风雪正当时,岂能少了酒呢。

    而他的夔骨戒子内,找不到一坛酒。此前所剩的藏酒,与灵儿饮了大半,余下的几坛,被尽数丢在屋内。眼下想要饮酒,唯有望雪兴叹。

    而他尚自无趣,却神色一动。

    卫凰村,就在数十丈外,即使风雪笼罩,神识之中也是一目了然。而那飘舞的飞雪,突然又猛烈了几分,且风声之中也多了隐隐的呼啸,犹如鬼哭狼嚎般的森然可怖。

    无咎有所猜测,微微错愕,旋即退后几步,伸手叩击院门。

    “砰、砰——”

    叩击声,很是轻微。而院内没有回应,紧闭的院门也同样没有动静。

    与此同时,神识可见,三、五里之外,阵阵黑风突如其来,并伴随着飞雪汹涌着、翻滚着,并从中冒出成群的黑影,直奔着村落扑去。

    无咎的剑眉倒竖,两眼中寒意一闪。

    “戊名、韦尚,卫凰村有难,你二人还不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踏空而起……

    ……

    ps:下午又睡一觉,颈椎舒服一点,终于补上昨天的一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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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修仙不为仙,只为春色花满园:来日九星冲牛斗,且看天刑开纪元。光明阁vip群:423807160 光明阁聊天群:209710200光明阁贴吧群:240833831天刑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刑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刑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