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荒村来客
每逢清明,人们总会带上香烛冥钱到自家祖坟上祭拜先人,今年也不例外。这不,一场山雨过,人也就七七八八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那些还没来得及燃尽的纸钱和黄白相间的纸花花留在了那些个孤孤单单的坟头上。
山下的小路上,一个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背着一个小男孩在泥泞不堪的山路上艰难的走着。那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生了什么重病。
“爸,您歇歇吧,都赶了大半天路了,可累坏了吧。”小男孩伏在父亲宽阔的后背上,轻声说道,虽然气息微弱,但语气里却充满对父亲的怜惜,因为他知道浸湿父亲衣服的一半是雨水,还有一半是汗水。
“没事,我不累,再有五里地我们就到了,见着那老神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中年男人说着腾出一只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嗯。”孩子轻声回答道,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这一路的颠簸使得本就虚落的他无比疲乏。
男人叫李老三,憨厚朴实的名字,和他的外貌相符。背上的男孩是他的儿子李三清,三年前生了一场怪病,之后就再也没有好起来。这三年来,李老三带着三清到处寻医问药,无论是城里的大医院还是山沟沟里的赤脚郎中,但却没有谁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整整三年,三清几乎每天都在发烧,隔三差五的昏迷,到后来,一昏迷便是好几天醒不过来。几岁大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就这样一天天虚弱着,成了个半死的人。这段日子,甚至有人对他说出了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但只要孩子还有一口气,李老三就不会放弃,他背着儿子离开北方,来到南方继续求医。
三天前,老三遇到了一名游方老道士,那道士白发白须迎风飘扬,大有仙家风范,只是不知为何却牵着一条瞎了眼的老黄狗。道士只看了三清一眼,然后让老三去范家村寻一个姓罗的老人,便可救得了孩子的性命。老三还想再问什么,老道士却消失不见了。猛的醒来,却是李老三南柯一梦。一向信鬼敬神的李老三觉得此梦做的大有蹊跷,当时便向人打听,得知附近山区里真有个叫范家村的村庄后,当即便背着孩子匆忙上路了。
这会儿李老三感到极其不适,就好像心里有块大石头重重的压着,压的他难以呼吸。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不适感是来自山头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坟头个黄白的纸花。他略微低下了头,努力的不去看也不去想,但越是这样,脑海里却越是冒出无数座坟墓来。他害怕了,怕的不是自己哪天不小心就躺进了这样的坟墓里,而是害怕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这都是因果报应,到头来落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后悔,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稀泥溅满了裤腿。
老天爷的好脸色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无端的发起了怒,乌云迅速的汇聚,才放晴的天就又暗了下来。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老天爷阴沉着脸对着大地咆哮着,就像是在无情斥责着这个被罪恶侵蚀的世界。
“老天爷这是要疯啊!”李老三望了一眼天空,来不及过多的感叹便又再次加快脚步,此时的他已经是在跑着前进了。
这场大雨,没有酝酿太久就从天上倾倒了下来。李老三将背上的孩子放下,并脱下自己的衣服覆在孩子头上,然后抱起孩子狂奔了起来,孩子竟没有任何反应,老三知道,他这是又昏迷过去了。
李老三一路狂奔着,这雨也跟着越下越撒欢,真是气死个人。就这样也不知跑了有多久,李老三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口,分叉道的路口处有一座五米多高的牌坊,上面刻着范家村三个大字。
“终于到了!”李老三松了口气,然后穿过牌坊拐进了小路。
这条小路的两旁站满了苍天的古槐树,大树的树冠交错在一起,将天空遮蔽的严丝合缝,不见天日。尽管这会儿外面大雨瓢泼,小路上却连一滴水花都没有,由于一直接受不了日照,小路上的泥土冒着丝丝寒气,再加上每一颗古槐树下都环绕着数座无主孤坟,使这条小路显得阴森恐怖。
李老三走在这条小路上,就好像突然进入了寒冬的夜晚一般,而越往前走寒气就越重。刺骨的寒气下,他瑟瑟发抖,连日奔波下积累的疲惫也从他体内钻了出来,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到最后他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当他的屁股刚接触到地面时,他却又猛的站了起来,这片土地居然是炙热的,就如同刚被大火烘烤过一样。李老三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子在地上抹了一把,他的手就像放在一大块冰面上般还冷。
“今天真是见鬼了!”李老三莫名的联想到了鬼怪演义里的黄泉路,顿时头皮发麻。他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以示不满,然后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走去。
很快,他走到了阴森小路的尽头,一座虚掩着门的破旧小庙静静的站在路口。李老三抬头望了一眼天幕,大雨还没有停息,他又回头望了一眼阴森小路,然后二话不说的便钻进了小庙。
面目狰狞的鬼差,奇形怪状的夜叉,手持生死簿的阴司判官,这哪里是庙,分明就是一座阎罗殿。而当李老三转头望见那尊一丈多高,横眉怒目的阎王爷爷塑像时,他突然冷汗直流,脑海里无端的又浮现出无数的坟墓,他双腿一发软,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依偎在父亲怀中的三清突然大声的喊叫了起来,四肢不断的抽搐着,就好像在挣脱什么一样。
“爷爷呀!您手下留情啊,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造孽太多没积阴德,您要抓就抓我,饶了我的孩子吧。”李老三对着阎王爷声泪俱下,接着又放下孩子,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这响头一磕,似乎还真奏效了,三清不再抽搐,也停止吵闹。李老三伸手在三清鼻子下摸了一把,还有气,李老三立刻破涕为笑,又磕了三个响头。
这雨却也凑巧就在此时停了。李老三抱起小三清冲出了阎罗殿,朝着不远处的村庄人家跑去,一溜烟的功夫便跑到了村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平静下来后,他抬眼四望,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绑着一头老黄牛,老黄牛的肚皮底下躺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显然是个避雨的放牛娃,不过这样的避雨方式,还真是稀奇事。
“小娃娃,跟你打听个事。”李老三走上前去,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放牛娃的肚皮。
“二舅,我没偷懒,没偷懒。”放牛娃打了个激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的像两颗铜铃似的。当他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时,他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说你这人真是的,大白天的像吓死个人啊!”
“不好意思了啊,小娃娃,我是从外地来的,想向你打听点儿事。”李老三连连陪着不是,还强挤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打听事儿?”放牛娃望了一眼李老三,又望了他怀中的孩子一眼,然后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你别说,你别说,我知道你肯定是来找罗家老太爷看病救命的吧!”
“罗老太爷”,李老三喜出望外,这范家村里真的有个姓罗的老人,他的梦仿佛就这样成真了,孩子终于有救了。
“我说你这人傻乐什么呢?我说的对不对啊?”李老三不回话,放牛娃倒急了眼。
“对的,对的!”李老三连忙点头,“能劳烦指条路吗?小娃娃。”
“瞧你说的跟什么大事情一样,你就沿着这条路直走到底,最大的那栋老宅子就是罗家了。还有别叫我小娃娃,我都十三了!”放牛娃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好的,好的,叫你小兄弟吧,谢谢了小兄弟,这个你拿着。”李老三说着便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放牛娃的手里。
“这,这是,十块钱!”放牛娃张开手掌,看到那张湿漉漉的最新版的九零年十块钱时,他大吃一惊,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钱。放牛娃正思量着是否要摆出一副我是雷锋的姿态时,那个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早已经抱着生病的孩子进了村。
“奇了怪了,今天这黄泉路里怎么走出个财神爷爷来!这么多钱,这可怎么花呀?可得藏好了,被二舅发现可就遭了。”放牛娃把钱放在鼻头上闻了又闻,一股奇异的香味涌上心头。放牛娃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那是钱的味道。
这孩子叫范有为,有为有为,有个屁为。这是孩子对自己的总结。他的爷爷也是个放牛的,解放前给地主家放牛,解放后给公社放牛。范有为的父亲也放过牛,不过到了改革开放那会儿,他开始不安于现状,可惜走错了路,干上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最后被人活活打死。而他的母亲自此以后整日疯疯癫癫,很快也撒手人寰了,留下了也可怜的范有为只能跟了他三个苛刻的舅舅,说是跟,其实只是成了三家人轮流使用的放牛工具罢了。这一转眼,便是十年。
“那罗家最近可有点儿邪乎,你们可得小心。”范有为突然想起了什么,但等他再抬头,李老三已经跑出去老远了。他只能站在那儿,望着那背影,眼神里有说不清的诡异。
2.第2章 此子本无病
范家村,总共只有就只有两条勉强称得上街道的小路,不足百户居民几乎都居住在泥墙瓦房里,唯独在其中一条街道尽头靠山临河的地方却还有那么一栋清朝样式规模颇大宅邸,远看规模宏大,走近了才看见这房子的大门上已经朱漆剥落,可见已是年久失修了。大门左右,各摆放着一只足有人高的石狮子那对石狮子怒目圆瞪,乍一看,甚是唬人。
这宅邸正属于范家村的外姓罗家所有,今天,它出奇的早早敞开了大门。从大门通往内堂的回廊里站着一名白发苍苍的年迈老者,和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老人正是罗家的家主,老太爷罗西平,远近闻名的神医和大善人,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人是他的长孙罗文承,虽然名叫文承,但事实上,他却是个身手了得的武把式,这十里八乡还真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要说这爷孙两今日为何无端敞开大门,站在这回廊里呢?全都缘于罗老太爷昨夜里的一场梦。一只浑身是血的白猿如梦而来,跪倒在罗老太爷床榻前,哭哭啼啼的哀求着罗老太爷救它的性命。罗老太爷猛的坐起身,正要伸手替其把脉,那受伤的白猿却撒开腿跑出了老太爷的卧房,一路跑到了供奉着供奉着罗家历代老祖宗灵牌的祠堂门外。罗老太爷快步跟上,那白猿见老太爷跟来,立刻钻进了祠堂。
“啪”!老太爷还没来得及跟进祠堂,便听到了一声清脆响声,待到老太爷走进祠堂时,那白猿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还有一块掉落的灵牌。老太爷弯腰捡起灵牌,顿时脸色煞白。那块,竟然是他才过世不到一个月的儿子的灵牌。
“兴邦,是你吗?是谁把你伤的这么重?”罗老太爷,对着儿子的灵牌轻声问到,可却无人回话。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罗老太爷醒来后,二话不说猛地翻身下床,并立刻来到了长孙罗文承的房中唤醒了他。
“你爹刚刚托梦给我,好像是受了伤求我救它,你快去把大门打开,再用黄布把门神遮上,要不然他是回不来家的。”老太爷沉声说道。
“我爹?咱不是办了七天的法事超度他了吗?怎么?”听了老太爷的话后,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别废话,快去!”老太爷说完转身就走。
老太爷前脚刚走,罗文承后脚就离开了房间,经管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老太爷吩咐的做了,对自己这个传奇一般的爷爷,他从来不报质疑。多少年来,都是老太爷说,他罗文承负责做。
终于,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天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爷孙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回廊里面对着大门,静静的等待着。这一站,变从清晨站到了黄昏,连饭都是家人给端过来吃的。
傍晚的时候,老天爷突然大发雷霆下了一场匆匆忙忙的暴雨,雨过之后,便有一阵狂风穿过大门,吹进了回廊,吹的老太爷满头白发随风乱舞。
“来了!文承,快去祠堂,把蜡烛油灯都点起来。”老太爷突然高声对身后的长孙如是说道。
“嗯!”罗文承也不多问,应声离去。
老太爷却没有就此离开,他依然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大门口,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请问罗老太爷在家吗?”一名光着膀子的男人突然闯进了罗家大门,男人的手里抱着个孩子,正是上门寻医的李老三父子。
罗老太爷没有搭话,他先是看了那男人一眼,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望了望男人手中的孩子,这一望,老爷子突然就皱起了眉头。
“您就是罗老太爷吧?求求您救救我儿子!”李老三见着罗老太爷后,第一眼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于是立刻跪了下去。
“先别跪!”罗老太爷见状一把拉住了李老三,轻轻一推,李老三双膝还未及落地,就又站回到了原地。
“跟我来吧,看看还有没有的救再说。”老太爷说话间,已经转身往内堂走去了。
被强推回原地李老三,望着老人的背影目瞪口呆。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竟有如此臂力,而且用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足以将自己推回原位,看来果真是个避世的高人。李老三心中暗喜,连忙跟上老人脚步,走进了罗家内堂。
李老三抱着三清走进了罗家内堂,罗家一家老小全都聚集于此。
“文承留下,其他人都先到祠堂里去,看着点儿烛火灯光。”
老太爷一发话,罗家人便立刻散了。罗文承领着李老三来到了一间客房。
“把孩子放床上,你们两个先到屋外等我吧。”罗老太爷走进客房,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药箱,不容拒绝的说道。
罗文承率先离去,李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三清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走出客房,带上了门。站在房门外手足无措,一会儿看看手腕上的表,一会儿皱皱眉,没一会儿又看了眼手表,就这样无限循环着。
“听口音,从北方来的?”看着李老三满脸紧张的样子,罗文承率先开口搭上了话。
“浙江人,在东北待过几年。可以抽烟吗?”李老三扭头望向罗文承,等到对方点头,他才从口袋掏出一盒湿漉漉的香烟。
“大中华,好东西呀,可惜都湿了吧。”罗文承嘴角微扬,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继续说道:“抽我的吧,,红塔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就喜欢这个味。”
李老三晃了晃手中早已湿透的烟,又把它塞回了口袋,然后伸手接过罗文承递过来的香烟,叼在嘴上,罗文承给自己点上,又给李老三点上火。一口烟气涌入口腔,划过咽喉再钻进肺里,李老三心神荡漾。他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抽完了一根烟,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孩子病了多久?”罗文承叼着烟,斜靠在房柱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五年了。”李老三拉长耳朵听了听,客房里没有什么动静,他也就干脆蹲到了地上。
“哦,这么久了,那这娃娃命倒是硬的很了。”这会儿罗文承开始打量起李老三,看到最后,他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李老三并没有看到。
“刚才进来的时候路过祠堂,我见里边点着新灯,莫不是家中有老人亡故?”李老三突然问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罗文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李老三略显尴尬,正考虑着该怎么回答罗文承的话,客房的们却“咿呀”一声打开了,罗老太爷大踏步走出房门,一个劲的摇着头。
李老三见状慌忙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又双腿一曲就要下跪,但这一次同样没能跪成,只是把他拉回原地人从罗家老太爷变成了他的孙子罗文承。李老三回过头,后者对他轻轻摇头。
“都说您是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三清,只要能治好我们家三清,我李老三这辈子还不了恩情,下辈子给您老做牛做马也一定还上!”下跪不成的李老三显得异常激动。
“有病,我当然能治,但是你这孩子没病,我着实也就无能为力了。”罗老太爷说着又摇起了头。
“没病?这,这怎么可能!您老发发慈悲,在仔细看看!”李老三感到难以置信,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没病?”听了老太爷的话,饶是事不关己的罗文承也吃惊不小,但就算它再难以置信,只要是从自己那一辈子为人严肃谨慎的爷爷口中说出来的,那这话就一定是真的。
“这孩子呀真没病,我救人救了一辈子,没理由也没必要不救这么个小娃娃呀。”罗老太爷摇头兴叹。
而此时的李老三,更是手足无措了,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老神仙的指引呀。”他开始回忆那梦中的老道士,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容貌,只记得他牵着一天瞎了眼的狗。
“老神仙?”看着自言自语的李老三,罗老太爷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瞪大个眼睛死死盯着李老三。
见罗老太爷突然发问,李老三稍微平复了一下,便将梦到那牵狗老道士的事,原原本本向罗老太爷说了一遍。
“牵狗老道士!”不知为何,罗老太爷听了李老三竟然大惊失色,就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一样。
“怎么?您认识那老道士?”李老三见状连忙追问到。
“不,不认识,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个人,他或许能救你的儿子。”
罗老太爷突然变得吞吞吐吐,显然是有所隐瞒,李老三本来还想追问,但一听到有人能救三清,也就没再往深了去挖,只是连连恳求罗老太爷为自己指条明路。
“能救你娃娃的,只有城隍庙里的老刘头了!”罗老太爷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3.第3章 城隍庙老刘头
“老刘头?”听到爷爷说出这个名字,罗文承一脸惊愕。
“对,但是就不知道那老瘸子肯不肯救这孩子了。”罗老太爷回答道。
“您是说这孩子他是..”罗文承话说到一半,也不说下去了。而一旁的罗老太爷却点了点头,表示正是他罗文承想要表达的那个意思。
“您是说,我们家三清沾染了脏东西?”此时,李老三却猜出这爷孙俩话中之意,大叫了起来。
“唉,这些话可不敢乱说,文承你快领他去城隍庙求求老刘头去。”罗老太爷连忙打断了李老三。
罗文承也不答话,拉着李老三便往门外走去。等到两人离开了,他才大步走向了祠堂。祠堂里,点满了蜡烛,四个角落里还点着四盏长明灯。罗老太爷环顾四周,屋子里除了挤得满满当当的罗家人外,并无其他不同之处。
“奇怪了,这么久还没进屋?不应该啊!”罗老太爷面露惊疑。
罗文承拉着李老三出了家门,从两间破旧的土坯房间穿到了村子的另一条街道。顺着这条街道一直走到了村头,一间破旧的小庙映入眼帘,小庙的大门紧闭着。这一路上,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李老三甚是惊讶。一走神,罗文承却已经走到小庙门前,也不打招呼就一把推开了庙门,走了进去。李老三连忙跟上。
“不在!”李老三一只脚才跨进庙门,罗文承就又回到了他的身旁,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不在?这可怎么办呀!”李老三惊慌失措。
“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找看。”罗文承拍了拍李老三的肩膀,后者点了点头,罗文承便又走出了城隍庙,走了几步又回头大声对李老三说道:“你在庙里好好呆着,别乱动东西。”
“嗯。”李老三点头称是,目送着罗文承绕过了城隍庙,爬上了离庙不远的一座小土山,直到他消失在树丛间,李老三才走进了城隍庙。
这小庙里除了供奉着一尊城隍爷爷的神像外,几乎就可以用空空如也来形容。而在小庙正东的角落里,还用木板隔出来一间小屋,小屋的大门紧锁着。李老三跪在蒲团上,向城隍爷爷祷告着,一抬头,看到城隍爷那双圆瞪着双眼,竟打了个冷颤,感到浑身不适,于是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城隍爷爷。
再说那罗文承,叮嘱完了李老三后便上了城隍庙后便的一座土山包,翻过土山后,他的眼前出现一条小路,说是路,其实只是一片茂密树林中被人硬生生才出来的一条小道,正好一个人能过。罗文承一头钻进小道,在树林里转悠了一会儿后,他抵达了一座峭壁前,他抬起头,在离地十几米高的崖壁上竟然有一个岩洞。
“师父,我是文承,你在洞里边吧!”罗文承扯开嗓子对着那岩洞大声的喊了一句,他知道那个被叫做老刘头的瘸脚守庙人肯定就在岩洞里。
“别喊我师父,哪有徒弟把阎王爷往师父家带的!”罗文承那一嗓子的回音还没停止,岩洞里就已经传来了回声,那声音苍老而嘶哑。
“阎王爷?”罗文承一头雾水,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却没琢磨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他走到崖壁前,拉着那根顺着岩洞垂下来的麻绳开始在崖壁上攀爬了起来,动作灵活而迅捷,要是从远处看,或许就有人会误认为是一只长臂猿吊在那悬崖上了。不一会儿,他就爬到了岩洞边,双手猛地一拉,就腾的一下钻进了岩洞,这岩洞洞口足有两米多高,于是罗文承也就能直着身子往前走了。
大概往前走了十几米,眼前突然豁然开朗,竟然是一间面积足有五十平米以上的石室,石室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口石棺。这石室竟是一座墓穴。关于这墓穴的故事我们往后再说,现在先说这罗文承才走进石室,那石棺上边就有个人形的东西爬了起来,然后跳下棺材,拖着身子朝罗文承走了过来。
“鬼呀!”猝不及防下的罗文承大吃了一惊,连连后退。
“鬼你个头,我是你师父!”那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东西”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罗文承咆哮了起来。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个白发散乱的老头儿,而之所以拖着身子前行全是因为他瘸了一条左腿。
“呀,师父!是你呀。我就说这儿怎么会有鬼,就算是有鬼也都该被您老收了才对的。”罗文承看清对方面貌后,忙打着哈哈替自己开脱。
“你呀,这是夸你师父呢还是损你师父?真不知道收你这个徒弟是福还是祸了,竟逼着我去见阎王。”正是老刘头的老人转身走回了石棺边,靠着石棺坐到了冰冷的地上,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师父,这话可不能乱说呀,我哪敢逼您那啥啥呀,就算我想,也没那本事不是吗!”罗文承一改在家时的严肃刻板,竟笑嘻嘻的坐到老刘头的身边。
“那你这是干嘛来了?”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
“这不家里来了个求医的外乡人,爷爷治不好,说是让我请您去看看。也不知道有就没救了。”罗文承漫不经心的说着,也毫不客气的的一把抢过了老刘头挂在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然后又开口说道:“我说师傅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酒葫芦,要不我进城给你买个洋货?”
“你懂个屁!”老刘头瞪了罗文承一眼有一把抢回了自己视若珍宝的葫芦。
“那来求医的是个光膀子的汉子带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生病的是那个男孩儿?”老刘头突然问道。
“师父您可真神呐。”见师父一语中的,罗文承连忙拍起了马屁。
“我神个屁啊,马上就要去见阎王喽。”老刘头一巴掌打在徒弟脑袋上,眼神充满了不满之意。
“师父你这话太深奥,我听不太懂,您说明白点。”老刘头越说罗文承越迷糊。
“你呀,这是吧阎王爷领进师傅家门咯,这娃娃身上的东西克你师父我,救了他的命,我就要一命呜呼了,懂了吧!”
“不是吧?这么邪门?还有你收拾不了的东西?要不咱不救他了,我会去就说找不见你,打发他们走了得了。”罗文承听了师父的话显然大吃一惊,要知道他之所以拜这么个糟老头为师,可全因为他那一身专治妖魔鬼怪的把式,这要是连师父都收拾不了的“玩意儿”,得有多唬人?罗文承想想就怕,不竟打了个冷颤。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老刘头见状又是一巴掌拍在了罗文承头上,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走吧!”说完便起身朝洞口走去。
“走?师傅你要就那娃娃?”罗文承连忙起身跟上。
“不救,于心不忍,救了又于理不合!”老刘头说话间已经走到洞口处。
“那到底救还是不救?”
“哎,就用我这条行将就木的老命助你脱离苦海吧!大不了下辈子坠入畜生道做猪做狗摆了!”老刘头望了眼渐渐变暗的天空,身形一跃,竟跳下了十几米高的山崖。
4.第4章 一个治人一个治鬼
这会儿,让我们来说说范家村里的两户外姓人家。
这第一户,姓罗,便是现在的罗老太爷一家。那时候正打鬼子,全国上下炮火连天,唯独这偏僻的山区不见鬼子的踪影,可能是小鬼子也觉得这儿太过偏僻不愿来。年轻的罗老太爷罗西平,就是那个时候带着老婆孩子逃难到了此地,据说是从上海逃过来的,但到底是不是,罗家人自己从没提起过,外人就更不得而知了。当时的罗老太爷风华正茂,他的妻子那更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当时不仅是这范家村,就连附近十里八乡的男人都背着自家媳妇过来一睹芳容,可一见到罗西平站在院子里打了一套说不上名却极有气势的拳法后,就又都吓得夹着尾巴逃走了。
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竟应验在了罗家人身上,这美人儿才到范家村不到三个月,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只剩下罗西平带着5岁大的儿子罗兴邦住在那空荡荡的古宅里。当时,很多人猜测是那长久没人住的古宅里有见不得光的脏东西要了那“美人儿”命,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而罗西平却对这件事充耳不闻,只是每天呆在家里极少出门和人打交道。
没过多久,这山区里就闹起了时疫,打战没打到这儿,一场时疫却带走了数百条人命。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这个不爱出门的外乡年轻人突然间就变勤快成了,正是他不眠不休的上山下上,带回来一筐筐不知名的草药,终结了那场灾难。他也因此得到了人们的尊重,成了远近闻名的大人物,就连年迈的老人见了他也会满怀敬意的称呼他一声罗神医。他也乐得其所,于是便在这小山村里扎了根,这一晃眼五十年便过去了。
再说一说着另一个外姓人老刘头。他大概是在三十年前来到此处的,那时候这山区里闹鬼闹得厉害,十里八村的一到夜里就鸡飞狗跳,第二天天明就遍地都是牲畜的尸体。到后来牲畜死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死人了。以至于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而此时,偏偏范家村却显得极其平静,完全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件。于是就有人说是住在那古宅里的罗西平治病救人,积攒了深厚的阴德,早已经被阎王爷记上了功劳簿,这范家村才得免于此难。
于是好多人就跑到了范家村德高望重的罗西平家里避难,有的村子甚至倾巢而出。罗西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便托人从外面请了个世外高人来。本以为来的会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或是个得道高僧之类的。可后来进村的却是个衣衫褴褛、满头白发,还抱着个酒葫芦的糟老头。这自称姓刘的老头,进了范家村站在罗家门前,满脸通红,像是刚刚喝醉的模样。罗西平请他进门休息,这老头却死活不肯进门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罗西平见老头子不肯进门,便陪在了他身边,而这不知从哪儿来的老头竟仰头靠在罗西平腿上呼呼睡着了。罗西平也不去管他,就任由他靠着,一直从中午睡到了太阳下山,还好这时候是秋天,若是在夏天,这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光是晒就能晒死个人了。
天色一暗,那老头儿也醒了过来,罗西平连忙喊了声前辈,老头儿做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罗西平一眼,然后说道:“还在这儿呢?看在你这么有诚意,我就豁出命帮你们一把。”老头站起身,喝了一口酒便往村口走去。
罗西平连忙追上前去,问道:“前辈不需要准备点什么吗?”
“准备?铜钱红线黑狗血?不用不用,我人去了就好。”老头儿笑哈哈的回答道,然后脚下脚下就像生了风似的,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留下罗西平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且说这邋遢老头离开了范家村后,径直到了山那头闹鬼闹得最凶的叶家村,到了村口又停下了脚步。然后将手中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从哪儿顺手捞来的木棍往地上一扎,那一米多长的木棍,足有手臂般粗,仅一下就扎进土里半米多。老头儿摘下腰上的酒葫芦,拔下塞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他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喝,而是把酒都倒在了才扎进土里的木棍上。
淡黄色的的酒水滴落在木棍上,再顺着木棍往下滴落在土地上,最后,这一整壶酒就都渗进土地里。
“可惜呀可惜!”老头摇晃着空荡荡的酒葫芦叹息着,然后又将酒葫芦倒过来抬到了头顶上。不一会儿,一滴淡黄色的液体出现在壶嘴边缘,老头儿见状连忙抬起了头,张大了嘴,这最后一滴酒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舌尖。
“啊!好久。”老头心满意足的抿了抿嘴,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那露在地面上的半截木棍,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便又呼呼地睡了过去。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不觉间就临近了午夜。老头儿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还放了个响屁。然后便听到了从叶家村里传来的恐怖声响,向婴儿的啼哭声,仔细一听又像猫叫春,而且这样的声音不知一个,而是成千上万萦绕耳畔,就像是你的身边环绕着无数啼哭着的孤魂野鬼一般,让人不禁后背发凉。
但这老头儿却没有一丝半毫的惧意,倒是竖起了耳朵仔细的聆听着什么,然后朝着叶家村吼了一句:“你们这些小鬼倒是说慢些呀!”
这一吼,那诡异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但仅仅一个刹那就又重新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就像是要找那胆大妄为的老头理论理论,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你们别急,我这就来!”老头说完这一句,伸手抓住那木棍,猛地一拔,将木棍拉出了地面。不知为何,那扎进地面的半截木棍竟变了形态,咋一看,像把剑!老头儿咬破食指,用指尖血液在木棍上画下了一道不知名的图案,然后大踏步走进了叶家村。叶家村里,亮起无数绿眼。
而那地面上被木棍扎出来的小洞,在老头儿走进叶家村的一瞬间,竟喷出了一道淡黄色的水柱,这水柱冲天而起,好不壮观。
那一晚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因没人有那个胆量去凑热闹。只知道,那邋遢老头是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回的范家村,他浑身湿透,散发着一股令作呕的腥臭,手里还拎着半截木棍,而且还跛了一条腿,走路踉踉跄跄,显得更加狼狈。他走到罗西平家门前,依然没有进门,只是坐在大门边的石狮子旁把玩着手中的酒葫芦。
罗西平闻讯赶来,见到老头儿后正想发问,那老头便摆了摆手中的酒葫芦嚷嚷道:“成了成了!”
罗西平闻言大喜,并心领神会的接过老头儿手中的酒葫芦,一溜烟跑进了屋里,又迅速的赶了回来,回来的时候酒壶里已经装满了罗西平珍藏了多年的老酒。
老头接过葫芦,仰头咕嘟咕嘟猛灌了两口,大喊了一声好酒后,他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后来,这儿不再闹鬼了,这个自称老刘头的老头儿被当成了活神仙。他留了下来,却住进了城隍庙。范家村的人按照老刘头嘱咐在村口种上了两排槐树,并在槐树下建造了无数的空坟。村里人不明所以,但老神仙发话了,他们也只好照做。没想到几年之后,这些槐树竟就长成了苍天大树,村口也就出现了一条“不见天日”的阴森小路来。
于是人们便纷纷传言说老神仙这是把黄泉路搬到了人间,好让那些被他镇压的孤魂野鬼回到阴间去。对此,老刘头也不置可否。慢慢的那一辈的老人都去世了,这些事也就不再流传了。而老刘头也不再是老神仙,而又变成了城隍庙里关门的糟老头。
哦对了,就在老刘头拖着瘸腿走进城隍庙的那一晚,一个叫罗文承的男孩偷偷跟了进去,说是要拜老刘头为师。后来他就被丢出了城隍庙,再后来这男孩就天天来,然后天天被丢出城隍庙。
5.第5章 刘老神仙?
李老三独自一人呆在城隍庙里,尽管已经背对着城隍爷爷了,但还是觉得爷爷那双怒目正盯着自己,使得他浑身不自在。于是他站起身来,在城隍庙里来回转悠了起来。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现在的李老三显然就是一副做多了亏心事的表现。
好奇心,牵引着李老三靠近了那间紧锁着房门的小木屋,而当他看到那房门上的锁头时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挪开过,眼神从疑惑变为了惊讶,然后又透露出一股欣喜若狂来。他伸出手轻轻的磨擦车那把锁头,锁头上不断有粉屑脱落,不一会儿,那锁头就散发出了青绿色的微微光芒。
这锁,是件宝贝!还是不可多得的那一种,李老三心里断定。
“我说李哮天,你这是贼性不改呢还是这么多年摸金校尉每当过瘾呀?亲生儿子都被你祸害成什么样了,还想着在我糟老头的一亩三分地上捞点儿好处?再说,当着城隍爷的面犯事儿,你不怕?”
李老三真握着那把门锁怔怔出神,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穿身后传来,李老三大吃一惊,连忙撒开手回过头紧握着双拳,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警惕。他知道,现如今能直呼他大名的绝对是来者不善。而当李老三回头后,看到的却是个披头散发的老头后,他的第一反应则是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老人,那对方怎么会对自己如此了解?不仅直呼自己多年不用的大名,还道出了自己当年所为。
“你是谁!”李老三一改之前的憨厚作态,身上竟透露出了浓重的杀气。
“本性难移呀,戾气这么重,跟了你这爹,也真是苦了那娃娃了!”对方自言自语,完全没有理会李老三。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个早就该死的老头儿,但我这老头是能救你娃娃命的老头!”老人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您就是刘老先生吧,求求您救救三清。”终于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的李老三,连忙改了称呼,也收敛了那股突如其来的杀气,转眼又变成了那个憨厚朴实的李老三,眼神温顺而前辈。
“这还像点儿话。”正是老刘头的老人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刘老先生这是答应了救我们家三清?”李老三先声夺人,并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老人。
“师父,你也跑的太快了点吧!一转眼救不见了踪影,真是宝刀未老啊!”
老刘头看了看李老三,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罗文承却大大咧咧的闯进了城隍庙,大声的喊叫了起来。一下就打断了老刘头。原来,罗文承走到那山东洞口时,才发现自己的老师父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面。罗文承低头望了望地面,咽了口口水后还是选择了顺着绳子往下爬。当他抵达地面后,师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刘头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自己没有真正行过拜师礼的徒弟,再转过头看看李老三,竟顺眼了许多,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吞了回去。然后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城隍庙。李老三见状大喜,连忙跟上。罗文承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傻愣着干嘛?走啊!”庙门外,老刘头扯开嗓子喊到,罗文承赶紧跑出了城隍庙。
三人沿着罗文承和李老三来时走的那天道路上,佝偻着身子又瘸了条腿的老人走在前面,两名中年人一左一右紧随其后,一路上始终保持着这样一个极不协调的三角形。
“对了,你进村时走的是那条路?”走到半道上老刘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的问了一句。
“不是这条。”李老三很快就做出了回应。
“糟糕!”老刘头听了李老三的回答后一拍大腿,扯开腿,健步如飞,竟将身后两人远远甩开,眼看着就到了罗家大门前,再次停下了脚步。
老刘头抬头望了一眼这座当年梁过而不入的高门大院,当他看到大门上覆盖着的黄布时,他皱了皱眉,嘴里念叨了一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然后便大踏步第一次走进了罗家大门。
走到回廊处,老人竟又停下了脚步,他先是低头望了一眼,然后又抬头望了一眼,接着又低头,对着虚空说道:“你小子别急,我喊你爹来接你,等我忙完了正事再找你。”
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罗家内堂。
这时候,李老三和罗文承恰恰赶到。一进门,李老三便感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毛骨悚然。他环顾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对。
“快走吧,人还等着呢。”罗文承看出了李老三的疑虑,开口催促道。两人齐头走进内堂。
再说老刘头走进内堂后直接走向了罗家祠堂,和刚好从祠堂里推门而出的罗老太爷打了个照面。
罗老太爷见是老刘头,连忙迎了上去。
“前,来了?”罗老太爷开口想要喊一句前辈,但想到那老家伙的古怪脾气,定会回一句你看着才像前辈之类的话,硬是把辈字嚼碎吞回了肚子。
“废话?”老刘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看了眼满脸尴尬的罗老太爷后,又幽幽的丢出一句:“别在这干等了,你家兴邦在天井里窝着呢。”
“啊?那他怎么不进祠堂,蜡烛明灯可都点了呀。”罗老太爷满脸狐疑。
“你这萝卜头活糊涂了?满屋子的八卦、符纹,你光遮个门神顶个屁用?”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
罗老太爷抬头看了看房梁屋柱上的诡异雕画,一排脑门恍然大悟。
“赶紧找只黑猫放在天井里,等那黑猫舔了三遍爪子后拿黑布盖上抱进祠堂里等我。”老刘头也不等罗老太爷开口,便为他指了条明路。
罗老太爷得了老刘头指点后,立刻回了祠堂,然后祠堂里立刻走出三个年轻人。一个去了大宅深处,两个立刻家门到处抓猫。
老刘头在没人指引的情况下,很快就找到了安置小三清的那件客房,并推门走了进去。
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三清,那张苍白的小脸生得眉清目秀,就和自己昨夜入梦时看到的那个手牵老黄狗的男孩一模一样。
老刘头眉头紧锁!
6.第6章 驱魔
老刘见到卧榻不醒的三清后先是眉头紧锁,然后嘴角抽动,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像是在天人交战。
而此时,李老三和罗文承恰好赶到。老刘附在徒弟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罗文承便转身离开。屋里就只剩下他和李家父子三个人。
“那么些年倒斗买卖,有没有摸到过什么奇怪的物件?”老刘头也不遮掩,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老三垂着头,仔细的在脑海里思索着,突然抬头说道:“有!一套盔甲,从汉墓里倒出来的,但那绝不是汉代的物件。找了好多人都分辨不出年代。后来,后来给看过年代的那些老家伙就扎堆死了,我当时吓得不轻,就没敢再去碰那玩意儿了。”李老三断断续续的说着,仿佛是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盔甲?这就对了。”老刘头自说自话。
“您,您是说三清这,这病和那套盔甲有关?可,可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三清他妈呢。”李老三双目圆瞪,显然觉得难以置信。
“不信?你呀,这就叫不积阴德,祸及后人!”老刘头白了李老三一眼,然后伸手去摸了摸小三清的额头。
这一摸,三清有了反应,他眼皮子不断抖动着,像是想睁眼却又睁不开,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子就从他头上冒了出来。老刘头连忙松开手,三清的额头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青紫色的手掌印,但看大小却又不是老刘头的手掌印。
李老三见状大惊,那手掌印却在此时又消失不见了。
客房门外走进来罗文承手中还捧着一只黑色的小木箱,将木箱放下后,他又很自觉的离开。
“你先下去吧,那件事,等我救完了你儿子在来和你说道。”老刘头轻声说到。
“嗯。”李老三对着老刘头一个抱拳,然后转身离开。老刘头跟上,关起了房门。
老刘头回到了床边,打开了先前罗文承拿进屋的那只黑色木箱,箱子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些香烛,一卷红绳,一块巴掌大的石墨还有半截木棍。若是罗老太爷此时在这定能认出那半截木棍。老刘头伸手取出了箱子里的香烛,一一点燃后,插在了房间的四个角落。然后口酒,又取下腰间酒葫芦,含了喷吐在箱子里剩余的物件上。如此反复三次了三次,才停了下来。之后他又拿起石墨,蹲下身子绕床画了一条线。
“这位大老爷,天亮了该起了!”老刘头突然一把拉起了躺在床上的三清,“噗”一口浊酒喷在了三清稚嫩的脸上。
“啊!”三清惨叫一声,表情极其痛苦。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珠子竟是绿色的,还闪烁着凶光。第一眼看见老刘头,便伸出双手想要去掐老刘头的脖子。而老刘头显然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身子一个后仰,躲了过去,然后顺手抓起了木箱子里的那卷红绳,迅速的绕在了三清手上。三清拼死挣扎,但越挣扎那红绳缠得越紧,不一会儿,三清的双臂上就缠满了红绳。老刘头却没有就此停手,他双手飞快的转动着,红绳就绕到了三清的身体上,最后竟将三清裹成了一个红色的“大粽子”。
“啊!啊..”此时三清的脸上爬满了青筋,显得无比狰狞,他张大了嘴巴,朝着老刘头咆哮着。
“我说,你冲我嚷嚷个什么劲?你要是附在他爹身上,我还惧你三分,可你附在这小娃娃身上,我老刘头还真不怵你。再说了我好心好意来渡你,不管你原来是个什么大人物,安心上路吧!”老刘头神神叨叨的说了这番话,然后朝着三清伸出了一只手。
那着了魔的三清,见老刘头伸过手来,张嘴就要咬,这一张嘴,一根木棍就塞进了他嘴里。原来老刘头这是使了招“诱敌深入”,一边伸手诱得三清张嘴,一边却用另一只手抓起了木箱子里的那半截木棍,一下就塞进了三清的嘴里。这一来,三清越发的抓狂了,他使劲的甩头,想要把嘴里的木棍甩掉,但那木棍却像长在了嘴里一般,怎么也甩不掉,于是他便转向老刘头,连连磕起了头。
“别求我,求我也不好使,该走的就得走!”老刘头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三清则痛苦的在床榻上翻滚了起来。
就这样持续了快有一刻钟的时间,床上的三清没有了动静。老刘头回身,看了看,正要伸手去拔塞在三清嘴里的木棍时,却看出了端倪,这家伙,竟然是在“装死”!于是他收回手,摘下酒葫芦,一滴浊酒洒落在那木棍上,那木棍上竟冒起了一阵白烟。
三清猛地睁开眼,浑身剧烈抽搐了起来,这样有持续了有半分钟才停了下来。老刘头凑近了一看,孩子那双眼有变回了黑色,再伸手一摸,还有生气。老刘头总算松了口气,才拿起葫芦要喝酒,耳朵里却突然嗡嗡作响了起来,隐隐中就像有人在自己脑海里咆哮着。
“你不甘心?哼,你不甘心也得走!”老刘头仔细停了停然后冷哼了一声,一口酒水入喉下腹,嗡鸣声随之消散。
床榻上的三清闭上了眼睛,老刘头走上前,拔下了那木棍。然后对着三清沉声说道:“我老刘头冒死救你,你这娃娃将来可别作怪!”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京剧曲目,含糊不清,但却铿锵有力。一曲唱罢又是一曲。
屋门外,罗文承早已被老太爷唤走,只留下李老三独自一人焦急的等待着。他靠门蹲下,拿着罗文承临走塞给他的半盒红塔山,一根接一根的抽着。客房里起初还传来一丝半点的声响,后来突然安静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屋里便传来老刘头哼唱京剧的声音。在屋内听着还不觉得怎么样,而在屋外,那沙哑有含糊不清的声音就略显诡异了。以至于李老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客房的门,又“咿呀”一声打开了。老刘头推门走出,李老三忙起身,丢掉手中才点着的香烟。
“怎,怎么样了刘老?”李老三忐忑不安的问道。
“自己去看。”老刘头沉身说道。
李老三忙不迭的跑进屋,三清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
“这?”李老三大惊。
“放心吧,皮外伤,过两天就消了。”老刘头说道。
“那,三清没事了?”
“等我死了他就是个活人了!”老刘头说话间,已经朝着这大宅的另一端走去了。
李老三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
7.第7章 祠堂里的黑猫
老刘头离了客房,在罗家大宅里穿堂过室,来到了罗家祠堂外。祠堂大门紧闭着,老刘头走上前,也不喊话,也不敲门,一把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师父来了呀!”罗文承,忙起身相迎,祠堂里的其他罗家人也齐刷刷转头望向老刘头,又齐齐喊了句刘老前辈,这人群里也夹着罗老太爷。
老刘头朝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又一巴掌扇在罗文承刚伸过来想要搀扶自己的手背上。罗文承赶紧缩回手,撅着个嘴拼命的往火辣辣的手背上吹气。
老刘头没有理会徒弟的惺惺作态,而是望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央的罗老太爷,后者指了指摆放灵牌的灵台。老刘头便朝灵台走了过去,在距离两步的位置上停了下来,然后大声说道:“出来吧,躲着作甚!”
这一声吆喝,那从灵台一直垂到地上的黑布就动了动,一团黑呼呼的东西钻了出来,仔细一看是一只体态肥胖的黑猫。那黑猫从灵台底下钻出来后直接跑到了老刘头的面前,两只前爪微微弯曲着趴在地上,那颗足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的脑袋耷拉着靠在前腿上,如同在跪拜老刘头一般。李老三蹲下身子拍拍那黑猫的大脑袋,黑猫张嘴嗷嗷叫了两声,老刘头侧耳倾听。
“兴邦说什么了?”罗老太爷见状也走了上来,在老刘头耳边轻声问道。
“你儿子求我救他呢!”老刘头随口回答道。
“你问问他为什么突然跑回家了。”罗老太爷满脸焦急的说道。
“你问不是一样?”老刘头斜眼看着罗老太爷,罗老太爷哑然,略显尴尬,老刘头得意的咧了咧嘴,说道:“问着呢!”然后便附在那黑猫耳边呢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呀你!好好的渡你走你不走,偏要做那孤魂野鬼。现在吃了苦头,又懂得跑回来求救了?”过了大约两分钟的样子,老刘头突然站起来指着那黑猫呵斥道。
那黑猫瞪着两只大眼睛,不停的倒腾着大脑袋,竟硬是挤出来两三滴眼泪来。
“你也别跟我这演苦肉计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你呀,这就叫死不悔改,自作自受!”老刘头的语气越发严厉。
那黑猫见状,竟在地上磕起了头,而且一点儿都不含糊,仔细听都能听到脑壳敲在地上的咚咚声。
“好了好了,你就现在这祠堂里呆着,过不了多久我也得走了,到时候心情好我就捎上你!”老刘头伸腿不轻不重的一脚踢在黑猫身上,黑猫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迅速的钻回了灵台底下。
这场景,罗文承倒是见多不怪,但在场的其他罗家人确实目瞪口呆了,再看老刘头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兴邦到底说什么了?”罗老太爷凑上前问道。
老刘头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另一边的罗文承说道:“你去我庙里捡个破蒲团来,给你爹做个窝,你这宅子阳气太重,我怕你爹没等到我死,就灰飞烟灭了!”
罗文承转身离去,才走出祠堂,老刘头又大声的补上了一句:“拿最破的,别糟蹋我那点儿家当!”
罗文承顿了顿,心想这样他他娘的抠门了吧!然后快步离开。等到罗文承的身影彻底消失,老刘头拉了罗老太爷一把,然后走出了祠堂。后者会意,连忙跟上。
“兴邦他?”罗老太爷试探性的问道。
“你这儿子,活着爱逛,死了还要做个逛鬼。亏得你耗费人力物力超度了七天七夜,他却一早就甩了开路的鬼差跑掉了。身上带着那么些金银财宝,孤魂野鬼们能不眼红?再说你儿子那身板,能挨得了几下。他现在是想逛不敢,想进那鬼门关又进不得,也只能回家叨唠家人了。”老刘头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罗老太爷闻言松了口气,亲儿子化作浑身带血的白猿如梦求救,本以为会是什么大凶之兆,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心头那块重石终于缓缓落地。
两个老人慢慢悠悠的在宅子里走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罗老太爷的卧房。老刘头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罗老太爷沏了杯茶递过去,老刘头则晃了晃早已握在手中的酒葫芦,给拒绝了。
“那李家娃娃,救活了?”罗老太爷做到了老刘头对面,轻声问道。
“嗯。”老刘头正闻着酒香,听到罗老太爷发问,才放下酒葫芦,若有所思的说道:“身子里住了位大人物,也亏得他命硬,三魂七魄竟然都还在,要不然救活了也不是个全活人了。”
“大人物?送走了吗?”罗老太爷东张西望,像在寻找什么。等看到老刘头那泛白的双眼,才停了下来,继续说道:“刚才你和兴邦说要走?你要去哪儿?”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孙子啊?罗神医!”老刘头气愤的说道。
“是真不懂。”罗老太爷打着哈哈说道。
“好好好,你不懂,我来说。我老刘头马上就要死翘翘了,等我死了,就带你儿子回去报道,要不要顺便带上你?”老刘头气呼呼的说道。
“死?你说你要死,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
罗老太爷话还未尽,就被老刘头打断:“我是凭着和阎王爷那点儿浅薄香火情苟活于世,若是不起什么风浪,再活个几十年,也还是不成问题的。可这一遭把我残留的精气元都耗尽咯,想不死,难!难如登天!”
罗老太爷低头不语。
“可惜呀可惜!”老刘头嘴里不停念叨着,也不知是可惜了珍藏的好酒没喝完,一身的本事无人传承,还是其他一些什么。
“我当年送你的那副画呢?我想再看一眼”唉声叹气了一通后,老刘头突然问道。
“你等着,我给你找。”说完这话后,罗老太爷竟一下钻进床底下翻箱倒柜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手上多了个狭长的檀木盒子。
还没等罗老太爷递过来,老刘头就一把抢过了木盒,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卷画,轻轻一抖,那画卷展开。画上画的竟是个体态雄伟,身披银甲的年轻将领,那年轻将领手持银枪,雄姿英发!
老刘头说看一眼,还真就只看了一眼,一眼过后又立刻将画卷了起来,放回了木盒。
“这画,暂时还放你这儿,等我死了就跟我一起葬了。记住,千万别让文承看见,这东西魔性大,那小子心性又差,一看就得着魔。”老刘头,叮嘱着,然后把盒子交还给罗老太爷。
“记下了,记下了!”罗老太爷接过盒子,又钻回了床底下。
“好了,我再去看看那娃。”老刘头趁着罗老太爷藏画的功夫,离开了。
8.第8章 神秘盔甲(一)
李老三正轻轻揉搓着三清手臂上的淤痕,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某些和老刘头有关的话题。这说曹操曹操到,有时候确实灵验,说话间,老刘头去而复还,冷不丁的就站在了这对父子的身后。
“怎么?心疼?”
李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老刘头后,连忙起身,恭敬的站在了一旁,老刘头也不客气,顺势就就在了床帮上。
“放心吧,我活了一百多年,还从没失手过呢!”老刘头沉声说道,显然看出了李老三的顾虑。
“一百多年?”李老三看了老刘头一眼,怎么看也不像是活过了百年大限的人,当然这只是他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但眼神中却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了难以置信。
“你呀,还别不信,要不是为了救你这娃娃,我还能再活几十年。是不是觉得我特没有高人风范?告诉你,我老刘头还真是高人,袁世凯用整整十车宝贝都没能请的动的高人。为什么呢?因为我看不惯他做皇帝!”
老刘头振振有词的说着,李老三听得怔怔出神。老刘头又突然补上了一句:“你还真信了?我逗你玩儿呢!”
结果,他在李老三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高人形象就轰然倒塌了。李老三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眨巴着眼睛望着老刘头。
“要救你家娃娃,还有一件事要做,得你去做,而且得快!”老刘头在三清头上摸了一把,然后表情凝重对李老三说了这么一句。
“您说,我办事!”李老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先给我说说那副盔甲。”老刘头兴致勃勃的说道。
“盔甲?哦,那得从十五年前说起,那时候我才入行不久,一位行里面德高望重的前辈看中了我,带我去了趟四川。刚一下火车,就有一伙当地的土夫子来着几辆吉普车把我们一行五个人载走,连饭都没给吃一口。车子一路开向了山区,从天明到日落,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车子也停了下来。这一路上的颠簸闹得我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车子一停,我就跳下车,想要找个地方一吐为快,完事儿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荒山野岭的地界,就连脚下的路也都是临时开出来的。这时候所有人都下了车,我们一起的五个,加上来接我们的五个当地同行,一共十个人,背上从吉普车里卸下来的家伙,就开始爬山。十来分钟,就爬到了半山腰,眼前出现了一天两米多宽的小路,显然也是才辟出来的。沿着这条小路又走了有十分钟,我们抵达了目的地。不远处,一个直径足有五米的圆形坑洞映入眼帘。我走过去低头望了一眼,好家伙,足有二十多米深,这绝不是五个土夫子能完成的手笔。于是我跑回去质问喊我们来的那个叫王川的四川人,那家伙也如实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他们早就盯上了这座墓,只是一直不敢下手,直到上个月,他喊上了他在四川道上的所有朋友,三十六个人浩浩荡荡的就上了山。”说到这里,李老三突然停了下来。
“停下做甚?”老刘头整听得津津有味,李老三这一停,老人显然有些着急上火。
“渴!”李老三尴尬的说道,还故意咽了咽口水。
老刘头“善解人意”的将手中酒葫芦拍了过去。李老三则毫不客气的接过酒葫芦,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下去半葫芦,面不改色心不跳。老刘头见状,那叫一个心疼,一把就抢了回来。
李老三心满意足的咧嘴笑了笑,继续他没讲完的事。
那群当地土夫子进了山区,上了山,在王川的带领下,很快就确定了墓穴的所在。三把洛阳铲同时打进了泥土里,然后一根接一根的往上旋着一米长的钢管,到了第二十根的时候,终于触碰到了墓室顶端的石壁。洛阳铲起上来后,带着一铲子土,王川走上前挨个儿尝了一遍,最后确定了这是一座汉墓。于是一伙人集体抄家伙上阵,连夜就挖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盗洞来。
一伙人说着盗洞抵达了墓室顶端的石壁,正准备凿开石壁时,却突然感觉脚下一松,那石壁竟整个陷了下去,土夫子们也跟着掉了下去,等到其中一个人打开了矿灯后,他们才发现,自己俨然已经处在这座汉墓的墓室中了。于是他们把这个讯息传回了地面,地面上的人就争先恐后的往下爬,到最后,就只剩下几个胆小的自愿就在地面做接应,其他的都挤在了墓室里。
这墓室不大,在十几盏矿灯的照耀下,顿时变得无比敞亮了起来。墓室里空荡荡的,只在正北边整齐的摆放着三口石棺,石棺上刻画的,确实是汉代的纹饰。王川这回可来了劲儿,他让同伴们在墓室里仔细的摸索,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通往其他墓室的暗门,因为从那些石棺上雕刻的花纹来看,这墓的主人绝不是等闲之辈,所以这墓绝不可能只有这一间墓室。但当他们把四面石壁的每一寸都摸了个遍后,也没有找到任何机关。于是他们一致认为,机关肯定藏在那三口石棺的其中一口里。但究竟是哪一口,王川心里没底,也不敢妄为,他知道只要出了一点儿差错,结局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但,一群人里总有一个不怕死的,他提出先开中间的那一口,没人赞同,也没人反对。而当他拿起钢钎去撬棺盖时,好几个人便不自觉的上前帮忙了。
最后,棺盖被撬开了,石棺里升腾起一股黑气,那黑气散发出一股腥臭味,并迅速的扩散。很快,整间墓室就被这黑气所笼罩,矿灯彻底失去了作用。
“那,那是什么东西!”突然有人大声的喊了起来。王川望向石棺的方向,那黑气里,有两点绿光,如狼眼一般,但又比狼眼大了许多,而且,那对绿光在移动。紧接着,墓室里开始回荡起猛兽般的咆哮和土夫子们凄厉的惨叫声。
“快跑!”王川见势不妙,大喊一声就率先拽着绳子爬回了地面。到最后这一行三十六个人,有十个被留在了墓室里!
9.第9章 神秘盔甲(二)
李老三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两只眼睛巴望着老刘头手中的酒葫芦,后者立刻将酒葫芦抱在了怀里。李老三撇了撇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喝干了其中早已搁凉了的茶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晚,王川等人匆匆下了山。这一群人里,平日里但也见识不短,但充其量也就是能遇到些道行不深的粽子,像这样凶恶的玩意儿,他们还真没见识过。于是十个交代在了墓里,剩余的有十几个连夜就离开了四川,还有几个干脆来了个金盆洗手,发誓再也不做倒斗的买3卖了。最后就只剩下王川在内的五个人觉得心有不甘,舍不得放下这块烫嘴的肥肉。于是就由王川出面,联系了那位姓陆的前辈,当然他只说是寻着了宝贝,有点儿棘手,却没说明怎么个棘手法。但陆前辈还是决定了要走一趟,于是他就带着他的三个徒弟和我,连夜赶往了四川。王川老实交代了整件事,之后我们一起的五个人经过了讨论和各自的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了下墓!因为越是未知的墓穴里,就越可能有宝贝。最后,我们十个人,一个不留的进入了墓室,当然我们让王川他们几个打了前排,在下坑前,陆前辈还往坑洞里撒了一包灰色的粉末,说是糯米粉掺了石墨粉,能辟邪驱毒。进入墓室后,我们在墓室的四个角落里都点上了长明灯,然后开始打着矿灯仔细的观察墓室的每一个角落。”
李老三第三次停下,咽了咽口水,老刘头翻了个白眼。
李老三继续讲他的故事:那墓穴果然是独此一间,而且什么都没有,出了王川提到过的三副石棺,而且中间一副石棺的棺盖还翻落在了地上。陆前辈的一个徒弟胆子大些,自个儿提着矿灯就走到了石棺边上,探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后说了句空的。
“什么?空的!”王川一脸难以置信的跑了过去,往那石棺里瞥了一眼,还真他娘是空的。他环顾四周,心想这棺材空了,那绿眼睛的怪物哪里去?想到这里,他那本就不大的胆子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但大多都不动声色。
“师父,那剩下的两副石棺开不开?”陆前辈的另一个徒弟开口问到。
“开!”毕竟是行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这时候的陆前辈显得极其果断。而随着他这一个开字脱口而出,他的徒弟们就一起抄家伙上阵了,王川和他的同伴见状也纷纷上前帮忙。
他们先在石棺的周围撒了一圈先前陆前辈在地面上往坑洞里撒的那种灰色粉末,陆前辈上前,又补了一圈,然后四根钢钎就一齐插进了位置靠左的那副石棺的四面。然后便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石棺的棺盖缓缓地被打开了。果然,就像王川说的那样,棺盖才被打开一条缝隙,就开始呼呼往外冒起了黑气,同时还夹带着一股恶臭。一旁的王川才闻到这味道,就忍不住吐了起来。陆前辈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步走到了石棺边上,往里又倒了一斤那灰色的粉末,才一会儿工夫,那石棺里冒出的黑气就开始减少了,再后来就干脆不再冒气了。
“成了,开棺吧!”陆前辈兴奋的喊道。
他的徒弟们一听师父发话,就开始发力,准备迅速撬开棺盖。可才发力,那至少有三百斤重的棺盖却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猛地砸向了开棺人,其中一个王川的伙伴,没来得及躲闪,被那棺盖砸中,当场就成了一滩肉泥。众人都大吃一惊,连忙闪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那卸了盖的石棺又开始冒起了黑气,而且带出来的臭气更甚于前一次,连我都快受不了了。冒了一阵黑气后,石棺里探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面还有两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绿球,一闪一闪冒着光。
“别动,是个活物!”陆前辈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话音未落,那“玩意儿”就从石棺里站了起来,果然是个活物。我定睛一看,那玩意儿体型足有一头成年雄狮般大小,长得像狼却又决计不是狼,它浑身上下沾满了黑乎乎的粘稠物,刚才那阵黑气和那恶心的气味,一定就是这些粘稠物散发出来的了。我才想到这,那玩意儿却已经咆哮一声,跳出了石棺,后脚正好踩在了我们先前撒在石棺周围的黑色粉末上,吱吱冒着白烟。它张着大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这一张嘴口水流了一地,又是一股恶臭。
“是条守墓犬,大家小心!”陆前辈一眼就认出这玩意儿。
“守墓犬?”我听到这个名字,当时就吓了一跳,入行的时候就听一位同道提到过这玩意儿,传闻古代有些人会在自己生前饲养一条专吃活人的恶犬,待自己死后便将这恶犬活埋陪葬,替主人守墓。这些守墓犬被活埋了之后,大多死而不僵,专门啃食前来盗墓的人。但这只是听说,我也从来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竟然见着了个活的,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了。我仔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守墓犬,心想能长成这么大,肚子里得装着多少古往今来的土夫子呀。就这么想着,那家伙竟也用他那双硕大的绿眼睛望向了我,然后开始冲着我龇牙咧嘴的吠了起来。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连忙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王川那一伙人显然没有听说过守墓犬,尤其是王川,他骂骂咧咧的说了句:“搞了半天原来是条狗!”之类的话,便开始祭出各种“宝贝”来。什么黑驴蹄子,铜钱串,红绳圈儿,桃木剑,应有尽有。但事实上,他这些个宝贝此时此地,并没有什么用。当王川把手中的黑驴蹄子重重的砸向那守墓犬时,那守墓犬非但没有躲闪,更是一口叼住了黑驴蹄子,嚼了两下后似乎感觉不太对味,噗的一下吐在了地上,然后便一跃而起,猛地扑向王川。速度之快,快到王川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那守墓犬按在了地上,那守墓犬张着大嘴,露出獠牙,哈喇子嘀嗒在王川的脸上,那张脸立刻就想想被硫酸腐蚀了一般。就在王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我甚至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白骨。后来,我们就目睹着他被那守墓犬一口一口撕成了碎片。那叫一个惨!
10.第10章 神秘盔甲(三)
李老三再一次停了下来,不过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咽口水老刘头就把酒葫芦递了过去。李老三笑呵呵的接过了酒葫芦,似乎老刘头听得起劲了,他也讲得过瘾,两个人都忘了还昏迷在床上的小三清。
目睹了王川被撕成碎片的过程,所有人都变得胆战心惊,当然也包括了我。剩下的那三个王川的伙伴显然更是吓破了胆子,竟全都躲在了墓室的角落里,其实我当时很想告诉他们,这样并没有用,那守墓犬最喜欢吃胆小的人了,但后来想了下还是算了,要是真把他们吓死了,我们的人手就更少了。
那守墓犬吃完了王川显然觉得不够过瘾,它抬起头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但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行动。
“这玩意儿好像眼神不太好!”这时候陆前辈突然轻声说道,我立刻也就反应了过来,从包里掏出了一枚铜钱往石棺的方向丢了过去。
“叮”,铜钱落在石棺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只见那守墓犬双耳动了一下,然后猛的扑向了铜钱落地的方向。这玩意儿,好像真是个瞎子!我心中暗喜。
“趁它眼睛还没恢复过来,得赶紧结果了它,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陆前辈再次轻声发话,他的三个徒弟立刻心领神会,其中一人从背包里取出了两卷钢索,然后三人不约而同的移动到了墓穴的不同角落。见此情形,我立刻跑到了还空着的也是离那守墓犬最近的角落里站定,对面的伙计就把钢索抛了过来。我捡起钢索一看,原来是预先用黑狗血和桐油泡过的。就这样,我们四个人两根钢索,在墓室里拉出了一个跑偏了的十字来。
“你这蠢货,你陆爷在这儿呢!快来吃你陆爷啊!”就在这时,墓室里响起了陆前辈的喊叫声。原来,他这是要用自己当诱饵,把那守墓犬骗进圈套。我不得不佩服陆前辈的胆识,同时又不禁同情起他身后那三个瑟瑟发抖着的王川的伙伴,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诱饵。
果然,陆前辈喊完这句话后,就迅速的闪到一边,留下了那三个不明所以的可怜虫。正对面的守墓犬在听到陆前辈那一声喊叫的一瞬间,就停止了寻找那枚铜钱,四蹄一纵就朝着陆前辈站的地方扑了过去。
“就是现在!”当守墓犬腾空而起的一瞬间,我心中默念,拉着钢索的手猛的一抬高,其余三人亦是如此,两根钢索噌的一下拔地而起,正好拦下了一跃而起的守墓犬。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四个人就在这一瞬间将手中的钢索头抛给了对面墙角的同伴,接钢索后,又猛的一拉,一拽,两根钢索就顺利的缠住了那守墓犬,并把它拉到了地上。
那玩意儿被拉到地上后开始平日挣扎,我们四个人倾尽全力拽着钢索,手掌上很快就鲜血淋漓了。
陆前辈从他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八十公分左右,通体漆黑的刚锏,据他老人家说,这是古时候某位斩妖伏魔的大天师使过的法宝。不过我一直不信,但既然他现在把它拿了出来,我不信也得信了。
陆前辈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那守墓犬背后,但那玩意儿还是发现了他,一回头“嗷”的一声咆哮,喷出来一股恶臭,也亏得是陆前辈站在那儿,要是当时的我,立刻就吐出来了。
陆前辈屏住呼吸,手起锏落,一下打在那守墓犬的脑门上,这一来那玩意儿挣扎的更凶了。陆前辈不动声色,又是一下,还打在刚才的位置上。那守墓犬四肢发软的趴到了地上,也不挣扎也不嚎叫,只是不停的呜咽着。尽管这样,我们也不敢有半点松懈,仍然死死的拽着钢索。过了十分钟左右那守墓犬就没有了反应,然后化作了一地的粉末。
“我,我们快走吧!”就这这时突然有人说话,我仔细一看原来是王川的那三个伙伴,估计是裤裆湿了难受的很,想要回去换裤裆了。
陆前辈看了他们一眼就没有再搭理,转而对自己的徒弟和我说道:“两副疑棺都开了,那剩下这副必然是正主了!愣着干什么,来棺取宝了!”
王川的那三个伙伴听了陆前辈的话,立刻就要逃走,却被我一把拦了下来。无可奈何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阵最后一副石棺没过多久就被打开了,没有黑气,也没有恶臭。石棺里只一副盔甲孤零零的躺着,再无他物。
“这?”我凑上前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满腹疑问。这明明是座汉墓,可最后开出来的竟是一副成色颇新的盔甲,难不成这一趟搏命的买卖白搭了?
陆前辈伸手摸了摸盔甲,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了许多,见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连忙说道:“这东西确实不是汉代的,但它的年代绝对在汉朝之前!但具体什么朝代还不能确定,此地不宜久留,先搬回去再说吧!”
我们带着那副盔甲迅速的下了山,开着吉普车连夜赶到了县城,第二天,天不亮就驱车离开四川回了浙江。为了保守秘密,我们把王川的三个伙计也带走了,并答应东西出手后算他们一份。
之后我们找了很多人来看过这副盔甲,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辨别出它到底是什么朝代的东西。更离奇的是算有看过这副盔甲的专家没过多久就都暴毙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看那副盔甲,更别说出手了。于是我们把那副盔甲给拆了平分,就当留个纪念,我分到的是一整块胸甲。没过多久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我把那块胸甲埋在了浙江的老宅子里,就去了东北。
之后的几年里,就不断的传来了他们的死讯,而且那些盔甲的残片也都不知所踪了。最后,就连陆前辈也死了。而且听说死相极惨,就像是被什么猛兽开膛破肚了一样,手里还握着半截黑色的刚锏。
“当时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走进墓室时那口空着的石棺,那条不见踪影的守墓犬!但是它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来找我?”李老三叹了口气,作为他故事的结尾。
老刘头回过神来,紧张兮兮的看着李老三,然后说道:“你现在就动身去浙江,把你的那片胸甲带回来给我!”
“现在?”李老三疑惑的看了老刘头一眼,又看了眼床上的三清。
“对,就是现在,要是你想你儿子快点儿好起来的话就给我抓紧了,少废话!”老刘头吹胡子瞪眼睛的说道。
“我,我这就去!三清就麻烦您老人家了!”
“放心……”老刘头话没说完,李老三就一溜烟的离开了。
11.第11章 神仙?疯子!
罗文承从城隍庙取完蒲团回来,一进门迎面就碰到了急匆匆跑出门的李老三。正想打招呼问他去哪儿,李老三却已经跑出去了半条街,当真是身手敏捷。
罗文承望着李老三跑出了村子,才一回头又看到了自己的师父老刘头。
“师父您这是去哪儿呀。?”
“投胎!”老刘头白了罗文承一眼气呼呼的说道。
“没,没这么严重吧?”罗文承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哎,不跟你说了!”老刘头摆了摆手,继续往门外走去,才走出去没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过头说道:“哦,对了,李家那小娃娃还在客房里躺着,你照看好他,这娃娃一醒过来就通知我!”
“好的,师父。”罗文承连连点头。
老刘头也不再去理会罗文承,径直离去,不过这会儿他走得很慢,瘸了的腿,拖拽着佝偻着的身体踉踉跄跄的缓缓前行,竟看出了一点儿风烛残年的凄凉感来。罗文臣看着那背影,没来由的有些伤感,师父,真的老了。
老刘头这次出奇的没有原路返回城隍庙,而是走了村子的另一条道路也就是李老三进村时走的那条路。他走到那座无名小庙前,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小庙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寒气逼人。老刘头缩了缩肩膀,双手交错在胸前。这时候一股阴风从小庙里生起,吹向了门外,小庙的木门就吱呀一声关上了,就像是有人站在那儿伸手关上了门。若是一般人,现在恐怕已经吓的不轻了。
老刘头看了看小庙里的鬼差夜叉们,皱了皱眉头,然后便走到了阎王爷塑像前,一屁股坐在了塑像前的蒲团上。他抬眼四望,整座小庙里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地上佛龛上都积满了厚厚的尘灰。老刘头不禁摇起了头,竟在这“阴司地府”又唱起了大戏。但却只唱了一句,就戛然而止了,就好笑他的嘴突然被什么给捂住了一样。
“怎么?您老人家不爱听呀,那我换一出戏唱。”老刘头甩了甩脑袋,然后抬头望向了阎王爷那张狰狞恐怖的黑脸,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您让我别唱了啊。别呀,好歹我也给您建了这么一座小庙,虽然香火不旺,但好歹也是份情呀,不是吗?您就让我好好唱一会儿,实在不行哼哼两句也行。”老刘头对着塑像恳求道,但最后好像还是败下阵来了。于是他放弃了唱戏的念头,并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这次我救了那娃娃,是不是已经把您老人家赏我的那点儿阳寿都耗尽了?”他顿了一下,好像在等待对方的回答,几秒种后,他的面色就变得无比凝重,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原来鬼差已经在路上了呀!”
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一睡还就入了梦乡。
梦境中,老刘头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在他前面不远有个高大的身影,但却看不清容貌。老刘头站起身,朝那黑影走去,但无论他怎么走,距离却好像丝毫没有变化。
“有什么事就在那说,我听着呢!”那黑暗中的身影突然开口,声如洪钟。
听到那声音后,面露喜色,“咚”的一下就跪了下去,低着头说道:“我就知道您肯定会见我,是这样,我想跟您再讨要点儿时间,只要几年,我知道这样太不合规矩了,但我现在真的很需要时间。”
“不行!”听了老刘头的话,那身影只是回答了两个字,这两个字砸在老刘头的心头却是难以形容的冰凉。
“要不我不要几年,您就给我一年时间,我办完事就自己来报到,也不劳烦您老人家再派人来了,您看怎么样。”老刘头见对方不答应,连忙降低了自己的要求。
这次,那黑影干脆不说话了,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年也不行呀!”老刘头倍感绝望,也不跪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黑影突然开口问道:“和你师父有关?”
老刘头见对方主动发话,立刻来了劲儿,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停地点头,然后说道:“我觉得着是他回来了。不过还不能确定。”
“是这样?”那黑影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好,就再给你几个月,最迟到七月初七,你必须到地府报道,在让你活下去就有违天理了!”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老刘头打着哈哈,心里却乐开了花。那黑影消失不见了,老刘头的梦也就到此为止了。
老刘头醒来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一扭头,就看到小庙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两个青面獠牙的的鬼差,等着大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
“老刘头,跟我们走吧!”其中一个鬼差说道,但却没开口,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又是你们俩?第几次了,累不累呀!”老刘头见到这两个“老朋友”后又好气又好笑。
见两个鬼差不答话,老刘头继续说道:“快回去复命吧,你们的爷爷又改变主意了。”老刘头说着就不在理会他们,而是大摇大摆的往庙门口走去。
两个鬼差看了眼老刘头,天人交战了一番后竟不敢阻拦,然后便是两者间的面面相觑,似乎在向思考为什么阎王老爷会每每对这个瘸脚的奇怪老头网开一面,当然他们那两颗木鱼脑袋永远也想不明白,于是他们只好再一次悻悻离去。
老刘头转过身笑嘻嘻的对着小庙里的阎王像说道:“谢谢爷爷了,不过今天没酒招呼您老人家了。”说着摇了摇手中空荡荡的酒葫芦。
老刘头离开了小庙,走进了那条出自他手笔的阴森黄泉路,然后蹲下身子在一座孤坟上抓了一把土,闻了闻,这一闻竟在这阴森死地里问道了一丝半点的生气来。老人大喜,将泥土撒回坟头,然后一路唱着京剧,漫步在“黄泉路上”。
不远处,放牛少年范有为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神仙?疯子!”范有为打了个冷颤。
12.第12章 人猫不分
李老三走了,老刘头也走了,所有的烂摊子仿佛都一股脑的丢给了罗家人。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罗家的女人们忙坏了,其实也只有罗文承的母亲和他的媳妇还有从隔壁叶家村匆匆赶回来的女儿罗锦绣。三个女人分成了两波,罗锦绣母女俩负责照看祠堂里的香烛灯火和那只大黑猫。而罗文承的媳妇则负责照顾昏迷的三清和自己的一对子女。
罗老太爷则是天一亮就起床,洗漱完毕后就会在院子里打一套不知名的拳法,然后就等着儿媳妇或是孙媳妇喊吃饭,吃完早饭他就会到祠堂里和那大黑猫说上一会儿话,之后再到客房里看一看三清那孩子,然后就回到自己房里沏上一壶茶,点上一盘檀香,翻看一本关于风水堪舆的牛皮纸古籍,直到檀香燃尽为止。每日周而复始,皆是如此。
罗文承似乎是罗家最忙碌的人,每天早出晚归行色匆匆,但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忙些什么。这会儿恰巧是黄昏,罗文承刚刚回到家里,他进屋后直接去了客房,正好碰到自己媳妇端着盆水从客房里走出来。
“还没醒?”罗文承问道。
“没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罗家媳妇摇了摇头略显幽怨。
“好了,你先去帮妈做饭吧。”罗文承说完就转身离开,也不进客房了。
罗文承离开客房后转了个弯就到了祠堂,祠堂的门虚掩着,他扒着门缝往里望了一眼,没人。于是他咧嘴笑了笑,推门而入。
那只大黑猫自从进了罗家祠堂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半步,除了和正常人一样的每日三餐外,它就一直呆在灵台底下不肯见光。但毕竟是被阴物附体,不管怎么吃怎么睡,这大黑猫却还是日渐消瘦,才过了三天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罗文承走进祠堂的时候,大黑猫正好在吃饭,本应该是亲爹见着儿子的它,一见到罗文承走进来,竟变得异常的激动,全身的毛发倒立,龇牙咧嘴的嗷嗷大叫了起来。
“呦,你这是不欢迎我?”罗文承站在原地盯着那黑猫,并且慢悠悠的掏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我说你个罗兴邦,活着没多大用处,死了还要跑回来拖累家人,你不觉得窝囊?我都替你害臊,要是我,还不如灰飞烟灭算了。”对于自己的亲爹,罗文承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在外边败光了家财,回到范家村,回村之后又好吃懒做的那副嘴角。他从没叫过一声爹,他也从没正眼看过罗文承这个亲生儿子。这两父子只能用苦大仇深来形容。
那大黑猫听了罗文承的话后,显得十分愤怒,猛的一下就扑向了罗文承。但是一瞬间,他就被自己的亲儿子掐住了脖子,悬在半空。
“没想到你这窝囊废脾气还是不小呀!那些牛鬼蛇神没好好照顾你?我可没少下功夫呢。告诉你,我可是老刘头的徒弟,对付你,还不轻而易举?”罗文承得意洋洋的说着,还朝着那黑猫喷了口烟。
那黑猫在罗文承手上平日挣扎着,还不停的探着爪子想要去挠他的脸。罗文承见状,便取下嘴里还剩半截的香烟,猛的按在了黑猫的爪子上。那大黑猫剧痛难当,惨叫不止。
“舒服吧?”罗文承笑着说道,然后一把将那大黑猫丢了出去,正好砸在饭盆上,洒了一地。
“哥,你干嘛呢!”这时,罗锦绣推门而入,一把拉住了正想走向黑猫的罗文承。
“喂你爹吃饭呢!”罗文承气呼呼的回答道。
“哥呀,爸生前你就和他斗,现在他都是死人了,你就别再和他怄气了。”罗锦绣劝说到。
“算你走运!”罗文承对着那黑猫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然后甩开妹妹的手大步离开了祠堂。
罗锦绣望了眼大黑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离开了,而那大黑猫,挨了一顿揍,又打翻了吃食,只能悻悻的钻回了灵台底下。
天色渐晚,一转眼就到了午夜。罗家客房里,终于有了动静。
床榻上的三清先是眼皮动了动,紧接着又弯了弯手指,最后他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嘴唇动了几下,说了句:“爸,我渴了!”声音极其虚弱。等了半晌,没了回答,三清就翻身下了床。此时周围一片漆黑,三清又喊了几句爸爸,还是没人回答。于是他摸索着出了房门,捂着肚子在偌大的罗家宅邸里跌跌撞撞的前行。昏迷了这么多天再醒来,三清的意识已经完全被饥饿和干渴所占据。现在的他,只想赶紧找点吃的找口水喝。
误打误撞下,三清来到了罗家祠堂,整座大宅里唯一还有亮光所在。小三清没有想太多,一把推开门就走了进去。而当他看到那摆满了灵牌的灵台后,他显然吓了一跳,转身就要离开。
躲在灵台下的大黑猫被三清惊醒,探出个大脑袋望着三清。当它发现三清就要离开的时候,竟然一下钻了出来,“喵”的嚎了一声。这一嚎,三清就停了下来。
“咦,老爷爷,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呀?”三清回过头,对着那大黑猫说道。
“你,你看的见我?”大黑猫惊讶的说道。
“什么看得到?老爷爷,您可别吓我,我胆子可大了!”三清故作镇定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大黑猫吐了吐舌头,一下跑到了三清的身旁,绕着他转了三圈。
“老爷爷您这是干嘛呢?”这次轮到三清一头雾水。
“没干嘛,没干嘛。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大黑猫,也就是罗兴邦笑嘻嘻的说道,虽然才死了几个月,但他却好像几百年没有和活人正常交流一样,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小男孩,心中难免喜悦,管他是人是鬼,反正自己已经是鬼了,还有什么好怕,不是吗?
“我叫三清。”三清平静的回答道。
“三清,好名字呀,不过怎么觉得在哪里听过还是看过。”大黑猫心里这样想着,低头正好看到了三清在长明灯映照下的影子。这一看,顿时又毛发倒立了起来,就像之前和罗文承作对时一样,但它这次表现出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你是什么东西?”大黑猫瞪着大眼,边说边后退。
“我是什么东西?”李三清一头雾水,“我当然是人呀!真是个奇怪人。”
“不,不,你不是人,你,你别过来,快走,快出去!”大黑猫壮着胆子说了这么一句后又钻回了灵台地下,只露着个大脑袋望着三清。
“走就走,你才不是人呢!”三清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祠堂,心里暗自骂了一句真是个奇怪的老头!临出门,肚子“咕咚”一声,响起了闷雷。
三清离开了祠堂后,那大黑猫才敢再钻出来,在祠堂里转悠了起来。心里还暗自琢磨着,那小娃娃影子里藏着的,倒地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想着想着,它的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道身影,说是一道,其实是两道,像是什么人牵着一条狗。
接着,祠堂里无端起了一阵风,吹熄了所有的蜡烛和长明灯。
大黑猫惨叫了一声,仅仅一声。整个罗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13.第13章 被吓死的猫
第二天早上,罗家上下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罗锦绣的一声惊叫中醒来。罗文承便是第一个闻声而来的,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亲妹妹捂着嘴从祠堂里跑了出来。
“大清早的一惊一乍做什么!”罗文承轻轻扶住罗锦绣,沉声问道。
“哥呀,爸,爸死了!”罗锦绣一脸惊恐的望着罗文承。
“你爸不是早死了吗?”罗文承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
“不,不对,是那大猫,大黑猫死了!”罗锦绣拍了拍胸口,压了压惊,慢慢的就平复了下来。
“什么,猫死了?”罗文承大步走进祠堂,环顾了一下,发现屋里四角的长明灯全灭了,蜡烛灵牌散落了一地。祠堂的正中央,那只大黑猫四脚朝天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圆瞪着,眼球都快要爆出来的样子,嘴角还挂着一丝干了的血,显然已经死绝了。
“这家伙,还真死了!”罗文承心里犯起了嘀咕,昨天明明还活奔乱跳的要咬人,这过了一夜怎么就死的这么个惨状了?罗文承想着,想着便伸脚踢了踢那死猫。
“放肆!”这时候,罗文承的身后传来了老太爷的一声怒骂。他连忙收回脚,转身喊了句爷爷,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旁。
罗老太爷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罗家的其余人等,这下,除了早年考上大学离家的罗家二儿子,也就是罗文承的弟弟罗武德外,罗家人这就算齐聚一堂了,只可惜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罗老太爷走进祠堂后显然也吓了一跳,而当他看到罗文承脚下的死猫后,立刻面露怒容的说道:“文承,老实交代,是不是和你有关!”
“这您可不能冤枉我呀!”罗文承追你救急了,连忙解释道:“我平时是老咒他死,可他已经死了呀,我没必要跟一个死了的人,很一只猫过不去吧?再说了,他一个孤魂野鬼,我哪有能耐弄死他!”
“算了,你快去把老刘头再请来一趟吧!”罗老太爷见罗文承理直气壮,也就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了。打发了罗文承后,他就蹲下身子开始收拾掉落满地的蜡烛和灵牌。其余人等立刻上前帮忙。
罗文承冲地上的死猫吐了口痰,然后趁着老太爷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跑出了祠堂。
罗文承出了家门,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来到了城隍庙,庙门敞开着,老刘头就站在高高的门槛上,看到罗文承急匆匆的赶来,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问道:“那小娃娃醒了?”
气呼呼的罗文承一见到老刘头立刻变脸似的的掏出了一张笑脸,说了句:“师父还是这么早啊。”
“说正事!”罗文承的顶着张笑脸,却当时就被老刘头赏了个黑脸。
“是这样的师父,不是李家娃娃醒了,是那黑猫死了!”罗文承没有在意,依旧笑嘻嘻回答了老刘头的话。
“什么!”老刘头一听罗文承的话,便立刻拽着罗文承往村子里赶去。
一路上遇到村子里几个年轻的农民,都很恭敬的和村里的大人物罗文承打了招呼,却也都刻意的躲避着被他们这一辈人公认为怪人的老刘头。
罗文承本打算停下和村民们侃侃大山,却被走在前头的老刘头猛的拽了一把,只好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师父回了家。
罗家祠堂里,只剩下罗老太爷独自一人,心事重重。直到看见老刘头踉跄的身影后,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一点儿。
老刘头走进罗家祠堂,第一眼便看到了横尸于地的那只大黑猫。
“早上起来就这样,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罗老太爷在一旁解说道。
“你这儿子还真是个贪鬼呀,那么肥一只猫几天就吸成了这白骨精的模样”老刘头站在那儿,一会看看门外,一会儿看看地上的死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是说?”罗老太爷听了老刘头的话,误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的儿子太过贪婪吸干了黑猫的洋气,才导致黑猫暴毙了。但老刘头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
“那倒不至于!”老刘头拿那只瘸脚蹭了蹭死猫,然后说道:“看这样子,像是魂魄被从外面强行抽了出去,要么是被吓死的,要么就是昨天晚上阎王爷爷派人来了你这罗家,带走了兴邦!”
“吓死的?鬼也能吓死?”罗文承听了师父的话后,故意挑刺的说道。
“就是鬼碰头,大鬼吃小鬼,道行浅的自然只有成为别人的腹中食、盘中餐了。”老刘头如是说道。只听得罗家的婆娘们一愣一愣的。
“莫不是那李家小娃娃身上那位大人物?”罗老太爷试探性的问道。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手艺?”老刘头斜眼望向罗老太爷,后者连忙说了句不敢。
“这么说来,就是阴司里差人把他给带走了?这样也好,免了上下的操劳,也能不被别人家说闲话了。”相比于前者,罗老太爷也更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是呀,是呀。省了不少事儿呢!”老刘头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
“那这猫,怎么处理?”罗老太爷轻轻拉住老刘头的衣尾,不让他就这么走了。
“刨个坑埋了,要不放把火烧了也成!”老刘头随口敷衍道。
“醒了醒了,那小娃娃醒了!”就在老刘头正准备挣脱罗老太爷的时候,罗文承的媳妇一路吆喝着往祠堂走来,手里还抱着她三岁的小儿子。
“终于醒了!”老刘头闻言,脸上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一把甩开了罗老太爷紧拽着他衣尾的手,兴冲冲的就走出了祠堂,这会儿又丝毫看不出瘸腿的模样了。
“文承跟我来,婆娘们快去准备点吃食,昏迷了这么久,肯定饿得不行了!”老刘头对着罗家人说完这番话,就立刻往客房的方向走去,才来了两回,他就对这大宅子熟门熟路了。
罗文承给媳妇使了个眼色,媳妇心领神会的去了厨房,他自己则迅速的跟上了师父的脚步。
罗老太爷看了一眼地上的死猫,还是决定去客房看一眼那李家娃娃。于是,罗家人又集体从祠堂转移到了客房。
14.第14章 身份不明
罗家客房里,罗锦绣母女二人正在着急忙慌的照顾着才醒过来的三清,罗锦绣端来一大盆水,为三清擦了身子洗了脸,她的母亲则在一旁不停的嘘寒问暖。
一睁开眼就见到这一对热情的陌生人,使得三清不知所措。其实他昨天夜里就从昏迷中醒来了,在祠堂里见过了那奇怪的老头后,他又自己摸索着到了罗家的厨房,在厨房里找了些剩菜剩饭填饱了肚皮后,他就又原路返回了自己醒来时呆着的那间屋子。本来他是准备去祠堂里再和那老头子打声招呼,可等他回头再经过祠堂时,祠堂里却已经没了灯火,他也就只好作罢了。
三清向两位热情的妇女询问了父亲的去向,她们却只是告诉三清说他离村去了,具体去了那儿她们不知道。但是三清却一再追问,于是她们便让三清待会见着了老刘头后向他询问。
三清牢牢的记在心里,以至于当老刘头走进客房的一瞬间,三清便开口问道:“请问您是老刘头吗?”这一问倒是问的老刘头哭笑不得了。
“我就是老刘头呀,怎么了小娃娃,要谢我的救命之恩吗?要不你就拜我为师吧。”老刘头笑眯眯的说道。
第二个赶来的罗文承正好听到了老刘头的那句拜我为师,差点没气出内伤来,要知道当年可是死皮赖脸的天天上门,被摔了无数次之后才勉强让他点了头的。可他现在居然主动开口说要收这孩子为徒,虽然有可能只是句玩笑话,但罗文承还是冷不住打量起了这个叫李三清的孩子,想要看看他到底那里比当年的自己要强。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问您我爸去哪儿了。”三清这话一出口,老刘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罗文承则偷偷的扬了扬嘴角,心想果然比自己强。
“你爹呀,他有点儿重要的事,办完了就回来,我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再过个两三天就到了。”老刘头也没有和这孩子计较太多,他一边回答着孩子的问题,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会儿的三清虽然面色苍白的厉害,但却还是能看得清他眉清目秀的本貌,和他眉宇间难掩的英气。老刘头断定,他就是时常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那个牵狗男孩。
这时候,罗老太爷也走进了客房,本就不宽敞的客房一下就挤得满满当当的。罗家母女自觉的离开,给老太爷让出了位置。
“来得正好,快给这娃娃把把脉吧。”老刘头见罗老太爷到来,连忙招呼道。
罗老太爷也不搭话,走上前后就坐在了床边,三清立刻主动的伸出了一只手,显然对于寻医问症这件事早已是烂熟于心了。罗老太爷见到三清如此举动,愣了一下,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丝涟漪,是苦涩,是怜悯,他竟说不上来那是怎样一种滋味。
把完了一边脉,三清又立刻换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待到把脉完毕,罗老太爷站起身,松了口气,说道:“已无大碍了。”
听了这话,小三清立刻兴奋的蹦了起来:“真的吗?我真的好了?那,我我把以后就不用再操劳了。”孩子的话里三分怀疑,但有七分是喜悦。
罗老太爷微笑点头,然后对罗文承说道:“文承随我来,我开个方子,你去把药巡回来,调理一段时间身子骨就能恢复了。”
“嗯。”罗文承轻声答应,爷孙两就一前一后走出了客房。
“是您救了我吗爷爷。”这会儿,屋里就只剩下老刘头和三清两个人。三清小心翼翼的问道,看着眼前这老头儿,他总觉的很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是呀。”老刘头轻描淡写的回答道,看三清的眼神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这时,罗家媳妇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来到,进了屋放下了饭菜后又匆忙离开。
三清,待到她离去后便一把抓起了一个大馒头,也顾不得烫,就狼吞虎咽了起来,显然是饿坏了。三两下啃完了馒头后,他又开始着手解决剩下的一堆饭菜。
“这可比昨天晚上的剩菜剩饭吃着要舒服多了!”最后,三清嘴里含着饭菜,心满意足的说道。
“昨,昨天晚上?你是说你昨天晚上就醒了?”老刘头甚是惊讶的望着三清。
“对呀,昨天夜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我是实在饿的不行了才到厨房里偷吃了点饭菜……”三清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老人为何突然激动了起来,于是怯生生的解释道。
“昨天晚上你还去过哪儿?”老刘头追问到。
“我,我路过了一间点满了白蜡烛的屋子,屋子里还有个奇怪的老人,他开始对我好,后来又赶我走,真是个怪人。”三清摸着脑袋,仔细的回想着。
“那后来你去哪儿了?还做了这什么?”
“我,后来我就找到了厨房,吃了点儿剩菜剩饭,就回来睡下了,再醒过来就看到你们了。”三清努了努嘴说道。
这时候,老刘头却不淡定了,他似乎知道了某件事的真想,却又不敢断定。他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三清,但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真是奇了怪了,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他?”老刘头心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你和我走吧,这个地方你不能呆了!”最后,老刘头毅然决然的说道。
三清看了老刘头一眼,没怎么犹豫就跳下床来跟他走。两人绕着绕着就到了罗家祠堂,罗老太爷正在哪儿思量着怎么料理那大黑猫的后事。
老刘头走上前,一把拎起那死猫,然后对罗老太爷说道:“这猫毕竟帮过你们罗家,它的后事我就替你们办了。”
“也好!”罗老太爷回答道。
“还有,这李家娃娃我先带走了,等文承回来喊他把药送到我那儿去?”老刘头郑重其事的说道,罗老太爷连忙点头。
于是,老刘头便领着三清离开了罗家,一老一少慢悠悠的来到了“黄泉路”边。一路上,三清始终盯着老刘头手上的大猫,满脑子疑惑。
“你现在这儿等我,别乱跑!”老刘头对着三清说完这句话后,就急匆匆的走进了“黄泉路”。
三清独自一人站在那阴森小路的路口,感觉有一阵冷风出来。
15.第15章 放牛娃与三清
老刘头独自一人进了阴森小路,把三清丢在了路边。一股凉风袭来,三清忙瑟缩着身子来回躲避,但这风又怎么能躲得掉呢?于是他左顾右盼之下,恰巧看到了一旁虚掩着门的无名小庙。于是他小跑着过去,推开了庙门,也不看看是什么庙,就闪身入内避风去了。
等他回过头,看到那庙里供奉着的牛鬼蛇神时,差点儿没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而就在他准备迅速离开这小庙时,却听到有人在身后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三清猛的回头看了一眼,可这庙里哪里有什么人呀,他连忙又回过头准备再次离开,这一回头,却看到一个少年,侧着头盯着自己,于是又狠狠的吃了一惊,这次,就真的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咦,你不是那,谁,谁的娃娃吗?你的病治好了呀!”少年见到三清后,出奇的咧开嘴笑了。
“你,你认识我爸?”三清疑惑的看着那少年。
“认识,哦,不认识,我就给他指过路,他还给我这个。”少年说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来。三清则是一头雾水的望着这个奇怪的不速之客。
“本来还想把这钱还给你爸的,不过看你这活奔乱跳的,我就安心的手下了!对了,你爸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到这鬼地方来玩呀。你快出来,可别现在那儿了!”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村口为李老三指过路的放牛娃范有为。见三清还站在那小庙里,他连忙好心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呀!”三清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就跳过了门槛出了小庙。
范有为走上前帮他关上了庙门,再次问道:“你爸呢?你怎么一个人?”
“我爸去办一件重要的事了,我是跟着一个救了我命的老爷爷来到这里的。”三清轻声细语的回答道。
“救命你的老爷爷,是罗老太爷吧!”范有为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是,那老爷爷说他姓刘。”
“姓刘?”范有为先是有些疑惑,后来他想到了,因为这村里只有一个姓刘的老头。“是,是老刘头吗?”说完这一句,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疯癫老头,一路唱着大戏走进“黄泉路”的场景。
再说那老刘头,撇下三清走进那阴森小路后,他就数着树前行,直到第九棵树前,他停了下来。伸手在那大槐树上摸了一把后露出了得意之色,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长的还真是快,这地方果然是阴气深重。也难怪了,但凡是死人都要走上那么一遭的路,没这么股阴森死气,怎么当得起黄泉二字!”老刘头说到这,就蹲下了身子,把那大黑猫随意的放在了一旁后,他开始用双手在大槐树下的一个坟包上刨土,没一会儿,就刨出来一个大坑,那坑洞里竟然铺满了冥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但看着却像是新的一样。
“算你走运了小畜生,遇到我老刘头,下辈子就可以投胎去富贵人家做人去了。”老刘头刨完了坑后,一把抓起了那只死的不能再死的黑猫,又用另一只手在它脸上抚了一把,黑猫那双瞪得快要爆裂的眼球,竟慢慢的缩小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这时候,老刘头又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枚长了青苔的铜钱,轻轻塞进了大黑猫的嘴里。
“走吧,有我这枚钱傍身,路上没人敢拦你!”说着便把那大黑猫丢尽了墓穴里,然后一抔一抔往回刨土。完事之后,他站起身,喝了口酒,又往地上倒了点儿,然后用那条瘸腿在坟头上踩了踩,之后便转身离去。这还没走到路口,就听到有人一惊一乍的喊了句“老刘头。”
“谁喊我呢?”老刘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后继续慢悠悠的朝着路口走去。
三清和范有为听到了这一声喊后,不约而同的朝“黄泉路”望去。当老刘头那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时,三清露出了微笑,有为却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谁喊我呀?”老刘头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明知故问道。
三清和范有为听到了这一声喊后,不约而同的朝“黄泉路”望去。当老刘头那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时,三清露出了微笑,有为却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哦,是有为娃娃呀,你怎么在发抖呀?是怕我吗?”老刘头双手负背,打量着快要有自己一般高的范有为。
“怕,不对,不怕!”有为硬着头皮说道。
事实上,有为是真不怕,也不该去怕老刘头。当年他爸在县里抢东西被人当场打死,消息传回范家村后,村民们都认为他是死有余辜,没谁想要搭把手。偏偏是这个城隍庙里的外姓老头儿看着站在村口哭得不成人样了的有为,对众人幽幽的说了句:“落叶尚且是归根何况是人?而且就算他老子是自作孽不可活,那他儿子呢?先人不进坟,让这娃娃往后的路怎么走!”老人说着说着,竟还有了怒气,于是他连夜敲开了罗家大门,一把拽着为他开门的罗文承转身就走。睡意朦胧的罗文承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师父走了。
结果怎么着,这师徒两人竟步行了一整夜,赶到了县城,也不知从哪儿找到有为父亲的尸体,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范家村,当然背尸体的人是罗文承。
后来,老刘头在后山上挑了块地,罗文承和他弟罗武德一起上阵,把有为他爸埋了,然后又草草立刻块墓碑。从那以后有为竟再也没有哭过了。
因此,从某一方面来讲,村里这两户外姓人家,才是有为最亲的人。罗文承还好,每次见面有为都会主动喊上一声文承叔,但每次遇到老刘头时,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明明不怕,明明想上去喊一句爷爷,却又每次都临阵脱逃,远远的避开了。
“好好好,不怕就好,那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老刘头笑着对有为说道,然后转身又走回了“黄泉路”。
有为见状,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怎么?不敢来?那就算了。”老刘头摆了摆手,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敢!有什么不敢!”一贯要强的有为终于大步的走向了老刘头。
老刘头笑嘻嘻的走进小路,有为紧随其后,三清又被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