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节 相互制衡
就在他刚转身离开时,刘驽突然喊了起来,“苏铭,他回来了!”
胡三急忙转过头,果然看见远处一个人趴在马背上缓缓而来,看那身衣服,不是苏铭是谁。
刘驽策马迎了上去,只见苏铭趴在马背上,满脸是血。
此外,他的右眼瞎了。
苏铭吃力地将马鞍上的布囊交给了刘驽,若是刘驽没猜错,这里应该装的是那二十七名峨眉弟子的骨灰。
“吐蕃人果然藏了些重甲骑兵,约莫四万人,离此地不远,就在四十里地外的山谷里。只须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能到达战场,并在适合的时机击溃契丹人。”苏铭努力地打起精神说道,一边不断用衣袖擦拭嘴角渗出的血。
刘驽翻身下马,亲自为他牵马,一边查看他的伤势,“苏兄,你的伤怎么样?”
苏铭吃力地一笑,“死不了。”他指了指刘驽手中的那个布囊,“这里面不仅有我二十七名师弟的骨灰,还有我十五名师弟的头发。战场上太匆忙,我一个人又无法带回他们所有人的遗体。”
刘驽停止往前走,回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所有人的遗体都找回来。”
苏铭笑道:“算了,我当时就那么一说,你千万别当真,还是战事要紧。忘了跟你说,这布囊里,我还放了一张绸布,上面是我的四十二名师弟的名字,当然,也有我的。”
刘驽听后只觉手中的布囊愈发沉重,深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好男儿,死后名字不该被遗忘。”
苏铭点了点头,“是的,我也不远了。”
说罢,他嘴角的鲜血越渗越快,直是有些止不住。
刘驽见状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包止血药末,掰开他的嘴巴,用水喂了下去。待两人终于返回军中时,苏铭的脸色已是好了许多。
唿威看见苏铭也瞎了一只眼睛,顿时哈哈大笑,“王八犊子,活该。你刺瞎我的一只眼睛,老天爷也饶不过你。”他高举右手食指发出诅咒,“巍巍的白音罕山作证,你这个汉人将死无全尸!”
刘驽听后心中愠怒,“唿威,你的意思是让我再砍下你的右手吗?”
乃木器一看情况不对劲,急忙过来劝和,“右将军千万不要动怒,唿威他就是个混人。我和噶尔海一定会好好地教训他。”
刘驽清了清嗓子,向身边亲随吩咐道:“向全军将士下令,所有的人即刻启程出发!”
说完他拍了拍苏铭的肩膀,“苏兄,对不住了,只能让你在马背上歇息了。”
苏铭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没事,我扛得住。再过几个时辰,等身子缓过劲儿来,就能继续杀敌了。”
刘驽命亲随取来一些马奶和碎肉喂苏铭吃下,同时招唿着众人上马。两千多人在烈日下的草原上驰骋,在苏铭的引领下,往那藏有吐蕃重骑的山谷疾奔而去。
一路上,他不忘向噶尔海和乃木器这两名千夫长下令。他先是叫来噶尔海,“今天这一战由你来负责统领所有人马,杀敌越多越好。少于五千,我找你问罪。”
“五千?!”噶尔海听后吓了一跳,这可比己方人马总数的两倍还多。
“是的,五千。”刘驽确认道。
噶尔海头痛无比,却又不得不领命。噶尔海刚走,那边亲随就引着乃木器骑马赶了过来。
“乃木器,今日这一战,由你来监督全军。若是兵士伤亡超过五百,我便拿你问罪。”刘驽下令道。
乃木器尖脸上的白肉微微抽动,“主帅,战场上死伤难免,何况是眼下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大战。”
“不行,最多只能伤亡五百人。”刘驽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遵命!”乃木器领命后一脸的凝重,紧锁的眉头再未展开过。
刘驽见他走远,方才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心想,若是萧呵哒在场,也会赞同自己的做法,用噶尔海来约束乃木器,用乃木器来制衡噶尔海。
噶尔海行事慎重,单是他自己,绝不敢轻易违背军命。他命此人务必杀敌五千,那么此人绝不敢只杀四千九百九十九个。委任他为主将,可以将本军的战力发挥到最大。
而那乃木器却与他的义兄相反,此人智计百出,并且喜欢走捷径,并非容易约束之人。但用他来制衡噶尔海,却再好不过。以他为督军,能在最大程度上减低本军的伤亡。
“就让这两个盟兄弟领着相反矛盾的任务头疼去吧!”刘驽想道,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快意。
大军狂奔了一个时辰,终于到达苏铭所说的那个山谷。刘驽站在山顶上,勒紧了马缰,看见谷中隐隐藏着些人马,偶尔传来极其轻微的马嘶声,很快又被谷里的人按了回去。
他命亲随们从辎重车上搬下所有的箭矢,分发给二千多名兵卒,每一个人的马鞍上都是满满的数捆。
他策马在阵前驰骋,鼓舞士气,“大战在即,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已吃饱喝足,每一匹马都已喂得膘壮体肥。今日这一战,将决定这草原是属于你们的还是吐蕃人的!将决定你们的妻儿老小会继续在自家的帐篷里喝酒弹琴,还是沦为吐蕃人的奴隶!”
军中沉默了片刻,终于有兵士呐喊道:“呜咽的乌尔吉木伦河母亲作证,我们契丹人将在吐蕃人面前战至最后一人,寸土不让!”
紧跟着,所有的兵士都喊了起来。谷地中潜藏的那些吐蕃重甲骑兵听见山顶上方传来的声音后开始坐不住,纷纷爬起身准备作战。
刘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既然你们都有必死的决心,那就扔掉你们的马刀。用契丹人天生擅长的箭矢,和他们决一死战吧!”
噶尔海听后吓了一跳,他本已为杀敌五千的目标伤透了脑筋,这边主帅竟又下令要扔下所有的马刀,这简直是不给他留活路。
然而刘驽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照着做!”(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节 与敌死缠
他心里明白,重甲骑兵最害怕的便是擅长骑射的游骑兵,这也是他先前找耶律适鲁借用三百游骑的原因。
然而眼下看来,三百游骑远远地不够用。若是两千人,那还尚可。
让这些兵士扔下马刀,可以彻底断绝他们用刀近战的想法,并让他们能够自觉地自始至终与吐蕃重骑保持开距离,以弓箭决胜。
就在兵士们不舍地扔下跟随自己作战多年的马刀的同时,大军后方的辎重车已着了火。
众军士见状大惊,若是没了这些辎重,恐怕连今晚的吃食也没有了着落。
刘驽拔出自己的腰刀,掷之于地,“跟吐蕃人拼个你死我活吧,要么被他们杀掉,要么从他们口中夺得吃食!”
在离他不远处,噶尔海开始下令,命令众兵士拉满了弓弦,将箭矢瞄准向谷地中的吐蕃重骑。
这些吐蕃人个个身穿四十多斤重的铁制铠甲,必须由两人同时在旁搀扶,方能吃力地爬上马去。
就在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还未来得及上马之时,山顶上已是箭如雨下,中箭身亡者不下数百。
噶尔海见状大喜,照这样下去,五千敌首不成问题。他将兵卒分成数批,依次搭弦、朝山谷中射箭,箭雨连绵不绝。
那些吐蕃人经过一阵混乱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在山谷中寻找地形遮挡,并借机上马,紧接着一队接一队地冲出了山谷,直奔山顶而来。他们一个个眼睛通红,要找山顶上这些杀了他们兄弟的契丹人报仇。
刘驽居高临下,将局势看得明白,他赶紧叫来那三百轻骑的头领,“你们弓马娴熟,由你们在前面寻找有利地形,我们跟在后面。”
那三百轻骑的头领得令后,率队策马疾奔,直冲那些吐蕃人而去。在距离那些吐蕃人仅有百步时,他们突然转弯遛开,同时手中不忘弯弓搭箭,瞄准了这些冲上来的吐蕃人的马匹下肢射去。
这些吐蕃重骑马匹的甲衣呈片状,仅护及马腹,马的下肢显露在外,无法抵挡弓箭的袭击,不断有马匹中箭倒下。坐在马鞍上的重甲骑兵也随之落地,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来。
噶尔海见状大喜,命令众兵士跟着学。两千多人纷纷有样学样,凭借地形之利,遛起这些吐蕃重骑来。
与此同时,乃木器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敌势,一旦有吐蕃人接近过来,他便赶紧发出了警讯,提醒兵士们避开。
四万多吐蕃骑兵彻底被激怒了,他们分成数队,直朝刘驽本阵包抄了过来。刘驽耐住性子,等至敌方接近至一百余步时,命令众将士往与战场所在相反的方向撤退。
这或许是噶尔海从军以来所获战果最大的一次,他显然是已经杀出兴致来。他自告奋勇地要求负责断后,同时不停地组织兵卒弯弓搭箭,瞄准向那些追在最前头的吐蕃人射去。
不断有吐蕃人的马匹被射伤倒地,将它们背上穿着重甲的主人重重地摔下,人嚎马嘶声此起彼伏。
噶尔海望着这些落地的吐蕃人,只恨得拍大腿,“右将军若是让我们留下马刀,我们定能冲上去割了这些人的脑袋!”
乃木器及时地给他泼了冷水,“大哥,若是你冲上去割那些人的脑袋,那你的脑袋马上也会被紧接着冲上来的吐蕃人割掉。”
噶尔海听后醒悟过来,他哈哈大笑,“二弟,你何必认真,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转头看见唿威跟在身后并不射箭,便问道:“三弟,你不想立功了?”
唿威的瞎眼上已经蒙了块布,然而仍能看清他满脸的横肉在抽动,鼻头上的黑瘤子竟有些发红。他愤怒地说道:“哼!立功有个屁用,主帅还不是只听那些小人的!”
乃木器一听忙道:“嘘!三弟,你小点声,若是让主帅听见了可不得了。”
唿威浑不在乎,“他听见便听见了,反正老子说的是实话!”
那边刘驽在紧张地观察战场上的形势,他见追上来的吐蕃人越来越少,心道:“不好,吐蕃人定是识出我们的计策了。他们只派出小队人马来追,大部分人应该已经回去了。”
如此,他牵制的意图便已失效。
他迅速作出决定,命令噶尔海带领将士们往旁散开,呈月牙之形回头推进,将追过来的那些吐蕃人包围在其中。
这些吐蕃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契丹人竟然敢回头反扑。很快,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的近战铁骑纷纷被射落坠马。
噶尔海见周围再无吐蕃人,便拔出腰间的匕首,欲下马割这些人的脑袋。
乃木器见状急忙制止,他指了指远方,“大哥,你看,主帅似是有事儿要找你!”
那边刘驽果然冲着噶尔海吼道:“别放过那些逃跑的吐蕃人,带兵追回去!”
噶尔海听命后急忙率领众将士快马加鞭,向那些撤回的吐蕃人急追过去。
那些吐蕃人没有料到,这些契丹人竟是如此地难缠。一来二去之间,损失了不少马匹。
如此一来,他们可以冲锋的铁骑损失了不少,竟有千许。
然而对于一支多达四万人的吐蕃铁骑来说,这个数目仍是九牛一毛。
吐蕃人对这支“打了就跑、撤回又追”的契丹小股人马直是无法。双方你来我回地玩着猫捉耗子的游戏,直是持续了数个时辰。
刘驽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牵制住这支吐蕃人的致胜利器,让它远离战场之外,最大程度地为耶律适鲁创造翻盘的机会。
在与吐蕃人你追我赶了二十多里地后,他又一次等到吐蕃人往回撤去,属下的噶尔海便习惯性地下令兵士们回头追赶。
只是这一次,这些吐蕃人学得乖了。他们不再想着回头反击,只顾蒙着头往前逃。刘驽在追出十几里地后,便觉着有些不对劲,便赶紧命噶尔海停止追击。
正在此时,上万名吐蕃弓骑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箭头对准了他们。
乃木器见状大吃了一惊,喊道:“有包围,大家赶紧往后撤!”
这确实是个聪明的人,将一场后撤组织得井井有条,从头到尾并未有大的慌乱发生。
刘驽策马在军中驰骋,命令后方的兵士不断射箭,掩护前方的兵士后撤。如此依次轮替,全军人马陆续往后撤去。
乃木器皱着眉头,一边撤退,一边清点人数,生怕超过了五百,以至于被主帅问罪。(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节 局变如棋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几里地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鼓声,三紧两慢。而那里,应该是吐蕃人与耶律适鲁大战的主战场所在的方位。
刘驽听过这种鼓声,它来自于吐蕃人的军阵中。早在他们发动第一次铁骑冲锋时,便响过这种熟悉的节奏。
仓嘉措终于要召唤这支杀手锏重骑了!
而刘驽的念头只有一个,那便是拖住这些铁骑,他转头对噶尔海下令道:“回军,去追他们!”
噶尔海一脸为难,“右将军,他们有埋伏!”
刘驽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不行,那也得追!”
噶尔海无奈之下,只得命将士们回头勐追。这一次,他不再担心自己能不能完成五千敌首的任务,而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然而他终究不是个孬种,否则当初也不敢从三千人中站出来,带头视死如归地冲锋。
两千多兵士在他的率领之下绕了个圈子,避开了吐蕃人的弓手包围圈,复又朝那些铁甲重骑追了过去。
那些吐蕃弓骑见状一愣,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好不容易才逃脱的契丹人竟又不顾死活地折了回来。他们醒悟过来后,纷纷吼叫着急围了过来。
刘驽命令乃木器负责断后,噶尔海率军在前,而他自己则在密切地观察着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势。
他命乃木器设了一次伏兵,以牺牲二百多人为代价,围歼了一次追击的吐蕃弓手。
一路上,乃木器又故设疑兵,终于与后方的追兵拉开了距离。
刘驽这才能又一次集中精力,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前方的吐蕃重骑。
然而时候已是有些晚了,这支吐蕃人的重骑正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已经到达战场的边缘。
战场中,耶律适鲁已经按捺不住,那座摇摇欲坠的由篷车拱卫的孤岛中,苍凉的军号声阵阵响起。
刘驽听出这号角声的含义,明耶律适鲁在召唤他所有的人马参战。
不过一会儿时间,潜藏在草原各处的契丹人马从四面八方赶来,向战场中央的吐蕃人大军发动冲锋。
即便如此,这些衣甲单薄的契丹人远不是吐蕃重骑的对手,面对一路推进的吐蕃铁甲,他们手中的马刀失去了用途。这些吐蕃重骑个个手持数丈长的长矛,借助马匹的冲劲,将沿途遇见的契丹人刺起,横挑至半空。
骇人的景象,惊得不少契丹将士大为失色。这些八部人马开始退却,往战场中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孤岛退了回去。
与此同时,吐蕃人的战意却愈加旺盛,耶律适鲁贴满金箔的宫殿篷车穹顶,已经被他们视作囊中的战利品。
这支吐蕃重骑的介入,急剧地改变了战场上的局面。形势立刻变得对耶律适鲁极为不利,在大多数人看来,吐蕃人称霸草原或许只是明日的事情了。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刘驽用左手抹了抹额头,满手是汗,接着回头向乃木器询问,“咱们的人还剩多少?”
“禀报右将军,损失了四百七十八人。”乃木器小心翼翼地回道,若是再死二十二名兵士,他便不再能完成主帅下达的命令。
“很好,你的任务已经达成。”刘驽毫不犹豫地说道。
乃木器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主帅这么轻松地便让自己交了差,“多谢右将军!”
“先别忙着高兴,继续往前冲,死多少人都没有关系!”刘驽命道,他竟下达了与先前截然相反的军令。
“右将军,前方可是主战场,咱们就这么点人……”乃木器十分地为难,噶尔海在他身旁更是不作声。
“不要顾忌,咬住这些吐蕃人的重骑,不给他们进攻的机会!”刘驽没有注意到,因为一腔战意,他的脸色已是涨得黑中透红。
他明白像乃木器、噶尔海这样的人,只要给足够的好处,还是能够效死力的,于是说道:“你们也知道,此战的胜败对可汗来说有多重要。若是能胜,你们的前途绝不是一名千夫长而已,便连万夫长也是有希望的。”
噶尔海和乃木器满脸兴奋,然而他二人还未说话,一边的唿威听后竟热情高涨,“我,我也要去!”
他心中只有一个目的,这次若是能立下汗马功劳,将说不定真能被可汗封为万夫长,。身为万夫长,他麾下的将士会比这个右将军还要多出一番有余,到时候他定要狠狠地羞刘驽一羞。
只是此等粗人的一切心思都放在脸上,刘驽经过耶律适鲁和萧呵哒等人的熏陶,虽说远不是人精,但怎能连唿威这点小算盘都看不破。
然而他对此并不介意,恰好相反,唿威的这种热情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宛若饥渴时遇上甘泉,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当即应允下来,“唿威,给你五百人马。不管你想甚么办法,只要能拖住这支吐蕃重骑便成。”
唿威皱了皱眉头,“五百人太少,我要一千!”
刘驽见他犹不满足,心中十分生气,“你干脆将所有的人都带走算了!”
唿威没听懂他在说气话,大喜着说道:“好,那我这就带人去!”
刘驽扭过头,不肯再看他。他心中好生后悔,自己不该说这气话,毕竟主帅当为将士们的表率,一言得有九鼎之效。
苏铭见他为难,便默默地策马跟了上来,“派我去吧,我只要五十人。”
刘驽听后非常吃惊,“五十个人怎么够,况且以你的伤势,恐怕做不到这些。”
苏铭笑了笑,指着身后的一匹孤马,马背上仅驮着一件中间圆圆地隆起的甲衣,“有它在就可以!”
刘驽当然知道,甲衣中包裹的是七伤老人那刀砍不烂的头颅。他的眼睛顿时瞪得很大,“你的意思是要拿它……”
“是的。”苏铭不等他说完便答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五十名兵卒只需护送我到那些吐蕃重骑的阵前即可。之后便可以撤回来,无畏的牺牲没必要去做。”
刘驽心中犹豫不决,“你真的要去?你的伤可没有好。”
苏铭灿烂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即便瞎了一只右眼,他的笑容依然明媚,“难道不真去,还开玩笑不成?反正要死的人,一点伤算甚么”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遗憾的事情只有一件,最终还是没能和你喝上一坛酒。”(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节 今生太短
“其实,烧毁那些辎重车的时候,我特意留下了几坛酒。”在苏铭面前,刘驽不打算藏私,一切托盘而出。
“来生吧,来生我们可以做兄弟。”苏铭笑道,“今生太短,做不了这许多事情!”
“好!”刘驽朝他伸出了右手,心中热烈地期待着他的回应。
苏铭伸出仅有两根手指的右手,与刘驽握在一起,“我是讲信用的人,说话算话。”
刘驽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我的话也从来都算话!”
两人在阵前告别,刘驽命五十人送苏铭远去。只觉眼眶有些发热。
“将士们,跟我一起上!”他的神情变得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所有牺牲者的血决不能白流。
夕阳下的广阔草原上,大地在流血,契丹人在失去他们的儿女,而刘驽已经彻底变成一头凶勐的野兽。
他快马加鞭,冲锋在阵前。兵士们在他的感召之下无不用力,他们一边冲锋一边弯弓射箭,竭尽全力地骚扰那支前进中的吐蕃重骑。
那边苏铭也已赶到这些吐蕃铁甲怪物的前头,他胯下的骏马被吐蕃人用长枪捅倒,于是迅疾地跳到另一匹马的背上。
他吐了一口血,双手毫不停歇,快速地解开了包裹有七伤老人头颅的甲衣。
七伤老人的头颅已经数天没吃过肉,迫不及待地想要张口咬他。苏铭急忙转过七伤老人的头颅,将其面朝下按在了马鞍上。
七伤老人的头颅急得其哇哇直叫,竟开始啃噬起马鞍来。
苏铭趁机将捆绑甲衣所用的长铁索,系在了其残存的一点颈骨上,飞手向将其扬起来。
怎料七伤老人的头颅竟咬穿了马鞍,咬住了马匹的后背不放。尸毒瞬即渗透到马匹的全身,那马匹好似疯了一般,也不管后背被七伤老人撕下一大块滴血的鲜肉来,直冲了出去,扑向了那些吐蕃重骑。
那些吐蕃人见状大感奇怪,他们见过厉害的老虎和狮子,可从来未见过这般凶狠的马。
一杆杆的长枪刺透了马匹的胸腔,接着往旁一分。好好的一匹马,顿时被撕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马血洒得那些刺出长矛的吐蕃铁骑们满身皆是,他们隐约闻见马血中透着一股奇怪的腥味,却并不以为意。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冲锋时,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双眼变得血红。片刻间,这些人都变成了疯子,挥矛到处乱扎。
他们的目标不再是耶律适鲁,而是所过之处的一切生灵。
苏铭趁乱手提用铁链系紧的七伤老人的头颅,飞奔进这些吐蕃铁骑的阵中。他将七伤老人的头颅狠狠地掷出,直奔这些吐蕃人而来。
七伤老人的头颅着实吓了一跳,他急忙吐出了口中的马肉。可下一刻,他又闻见了人肉的芬芳,原来是与一名吐蕃骑兵碰了个照面。
这名的吐蕃骑兵虽然面部被铁片笼罩,可终究没有护住脖子。七伤老人的头颅就势一滚,锋利的牙齿立刻咬住了他的喉结,死死不肯松口。
这个吐蕃可怜虫当即便疯了,竟调转马首将长枪向他的战友刺了过去。
这七伤老人的头颅之厉害,远远地超出了苏铭的想象。他原本只欲凭着这怪物尽量拖延吐蕃人的进军,却未曾想这怪物如此凶勐。
猝不及防间,一支长矛从背后扎穿了他的胸膛。他盯着胸口滴血的矛尖愣了愣,紧接着大唿一声,抓紧铁链的一端,勐地一扯,那七伤老人的头颅衔着一块人的喉骨又一次飞起,朝那名背后暗算的吐蕃兵士扑去。
这七伤老人的头颅毫无例外地对新鲜的活人更感兴趣,于是哈哈大笑着吐掉口中的碎骨,张口便咬住了其咽喉,不停地吮吸鲜血。
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已有不少吐蕃重骑中招。这些中了尸毒的人开始反噬他们的同伴,他们的鲜血在空中飞扬,比瘟疫还要可怕。
瘟疫只是让人死亡,这毒血却能令人疯狂。
惧意迅速地在这支铁甲骑兵中蔓延,加上刘驽率兵在外围不停地骚扰游击,这些吐蕃人渐渐地开始失去战意。
应该是受仓嘉措之命,数万名吐蕃弓手被从各处阵线上抽调过来,意图从四面八方将这支失去战力、开始反噬的吐蕃铁骑合围。
空中箭如雨下,刘驽身边不断有将士中箭死去。他明白若是再不撤退,那么所有的人马都要折在这里。
眼下即便是战场上的一个小失误,也可能会影响到战局的最终走向。他绝不能因为一己义气,结果却成全了吐蕃人。
他下令所有人马尽数撤退,快速离开吐蕃人的包围圈,拱卫到耶律适鲁的车城外围。
他远远地望着被吐蕃人围在了垓心的苏铭,苏铭也看见了他。
两人对视一笑,苏铭的身影瞬即不见了。
胡三一直紧跟在主帅身边撤退,身为老油子的他,知道如此最为安全。
他见苏铭深陷入敌阵,面露忧色道:“刘少侠,苏铭这次不死也会疯的。他遍身是血,其中肯定也有沾了尸毒的血。”
刘驽闭上了眼睛,任凭草原上的风在耳边倒灌,“不,他不会疯的。他宁愿死,也不会疯的!”
……
在经了两日的鏖战之后,吐蕃人的大将仓嘉措终于决定派出麾下的所有人马,一起朝耶律适鲁富丽堂皇的宫殿篷车发动冲锋。
而所有的吐蕃人也相信,即便他们的铁甲骑兵眼下已乱成一片,他们依然胜券在握。
鏖战两日后,吐蕃人马仍有五十万之多。而耶律适鲁已经派出了他所有可能调动的人马,契丹八部人马加在一起也仅有十余万,也绝不是吐蕃人的对手。
上天是眷顾吐蕃人的,草原即将属于他们,而中原也不远了。
数十万吐蕃人从不同方位向契丹人的孤岛发动轮流冲锋,刘驽的两千人马好似螳臂当车一般,迅速被击溃,湮没在了吐蕃人的海洋当中。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要真的要死了。死亡,总是来临得让人没有防备。
死之前,他转头望了眼身后耸立的宫殿篷车。篷车内,契丹人的可汗耶律适鲁也即将迎来属于他的末日。
不少吐蕃骑兵已冲开契丹人的防线,到达宫殿篷车旁边。他们翻身下马,眼露贪婪之色,纷纷持刀往殿中杀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节 一战乾坤
这已经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较量,即便吐蕃人的重骑已经瓦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铁骑踏平契丹的帐篷,砍掉他们男人的脑袋,将他们的妻子和儿女俘虏作奴隶。
然而就在这一刻,契丹可汗恢弘巨大的金色宫殿篷车突然朝四周崩塌,将刚冲至宫殿篷车下方的那些吐蕃人压倒在地,四处翻滚的圆木砸得他们脑浆迸裂,来不及哼一声便气绝身亡。
刘驽细眼一看,宫殿篷车的外墙倒塌之后,内部粗壮的骨架犹然耸立。
骨架分为五层,每一层皆是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契丹人的重甲骑兵,加起来约莫有两千余人。
草原上本不产铁,更无足够的铁匠,能够凑齐两千套钢盔铁甲来装备这些人,对于耶律适鲁来说已经实属不易。
血红的夕阳照在这些钢铁盔甲之上,耀眼刺目。
耶律选身穿银铠,手持双枪,骑马傲然立于两千重骑中间,煞是显眼。
在五层宫殿篷车的骨架上,设有层层转梯。他率领着这两千多契丹重骑顺着梯子整齐有序地冲下,惊得那些杀将过来的吐蕃人目瞪口呆。
这些吐蕃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这些契丹铁骑从高处冲下。众兵士手中三丈多长的铁矛,如丛林般向前方齐齐刺出,枪尖雪亮如银。
所过之处,人撕马裂!
耶律选武功高超,身上的铠甲虽然十分沉重,但他并不以为意。他不持马缰,仅用双腿夹紧了马鞍,双手持枪来回攒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契丹八部的牧民与贵族们本以为此战必败,在看到可汗的这支精锐之师后,他们的精神随之大振,接着紧随这支两千人的重骑往前冲锋。
两千人的铁骑虽然不多,然而在此刻的战场上并无可以匹敌者。他们已经成为十万契丹部众的刀尖,直刺进吐蕃人的肺腑里。
这些吐蕃人本以为此战志在必得,在朝耶律适鲁的宫殿篷车冲锋时,他们早已得意忘形地不再维持阵型,人马乱成了一锅粥。此刻他们想再重新往四周散开布阵,已是万分之难。
吐蕃人的阵中开始有鸣金声响起,这是撤军的信号。
与此同时,不断有吐蕃弓手骑着马从八方支应过来,对着这支契丹重骑放箭,企图延缓这支人马的冲锋速度。
怎奈战场上人数众多,这些弓骑并不能自如地向四周驰骋展开,发挥自身游击的优势。
一些弓手还未来得及搭弓射箭,就已被契丹重骑的长矛从马背上挑起身亡,紧接着惊起一片纷乱。
另一些弓手虽然成功地将箭射了出去,但收效甚微。与吐蕃人不同的是,耶律适鲁用锁子甲护住了契丹重骑的战马周身,便连马匹的小腿也包裹在内。
他以减慢行军速度为代价,打造了一支千军难破的钢铁洪流。
在武艺高强的耶律选的率领下,这支铁骑依序往前推进。屠杀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稳定而不失速度。
面对这支无坚不破的精锐之师,恐惧的气氛开始在吐蕃人中蔓延,战场变得十分混乱。抵抗的、逃跑的和撤退的吐蕃人互相践踏,他们开始分不清方向,甚至于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契丹人的行伍中,接着稀里煳涂地被砍掉了脑袋。
在吐蕃人不断败退的同时,契丹八部的人马跟着己方重骑不停地往前冲杀。他们在吐蕃人的汪洋大海中纵横驰骋,从背后用马槊将那些吐蕃逃兵刺下马,再追上去用刀砍下那他们的脑袋,挂在鞍边以证战功。
噶尔海的脸色兴奋得通红,他率领右军将士四处冲杀。所斩敌首愈来愈多,五千之数绝不成问题。
然而刘驽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苏铭的下落。
壮士的遗体,绝不能丢在这荒芜人烟的草原上任其腐烂。苏铭,他该有自己的归宿,在峨眉群山的岚楼雪寺之畔享受自己应得的荣光。
刘驽给乃木器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苏铭的下落。得之者,赏金三百两!”
乃木器得令后,与义兄噶尔海一阵商议,旋即分出一支人马,在战场上四处找寻苏铭的下落。
苍天之下,一场以小搏大的屠杀仍在继续。吐蕃人的鲜血在夕阳下飞溅,落下。
直至夜幕降临之后,他们方才趁着夜色的掩护,在付出无数将士的性命为代价后,狼狈地逃离了战场。
刘驽站在夜间冰冷的草地上,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吐蕃人殷红的鲜血。他迎着晚风站立,在等待乃木器带回苏铭的消息。
在离他不远处,得胜的契丹人已经架起了篝火。兵士们带着身上的累累伤痕,围着火堆开始跳舞,歌声在夜空中回荡。“巍峨的白音罕山白雪皑皑,无垠的乌兰达坝林涛万里,滔滔的乌尔吉木伦河奔流不息,茫茫的契丹草原绵延无际,呵……咿……,我的族人们啊,你们骑着骏马在追赶落日……”
刘驽望着那些跳动的火焰,眼睛开始有些模煳。虽然眼前欢歌笑语声此起彼伏,火之精灵在夜色中跃跃闪动,可那些死去的人儿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死者已逝,留下了无尽的伤痛,不停地敲打着生者的内心。
期间,耶律适鲁曾两次派人来请他入汗王大帐一叙,皆被他摇头拒绝。
他遥遥望见,汗王大帐内灯火通明。他不用去也明白,此刻耶律适鲁应是在举行一场浩大的庆功宴席。
以耶律适鲁的一贯作风,座次将依战功排定。而刘驽自思凭借在此战中成功地牵制了吐蕃人铁骑的功劳,他定能赢得不错的席次。
只可惜,他对这一切都没有兴趣。
直至午夜子时,乃木器方才带着人回来。一行人身上血迹斑斑,倒不是杀了多少人,而是因为翻遍了战场上的尸体。
他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裹,放到刘驽的面前,“右将军,苏公子…没能活着回来。这里面是他的遗体,我们在战场的西北角找到的。那个古怪的头颅实在太厉害,一直守着他的地盘不肯离开。我们死了十几个人后,方才侥幸地将苏公子夺了回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节 草原可汗
包裹团在一处,显得棱棱角角,不似人的形状。刘驽不用打开,便判断出,苏铭的遗体,定已是碎得不成样子。
然而乃木器执意要打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带回的确实是苏公子的遗体。
他命手下兵士将火把凑近,亲手解开了包裹口上的布结。一张年轻的面孔从包裹中露了出来,在火光下愈显清秀。面孔的右眼是瞎的,更加坐实了这首级是苏铭的无疑。
在首级下端残存的一段脖颈上,有一条刀口直深入骨。
刘驽的嗓音有些颤动,“苏铭是自杀的,死后是那些吐蕃人又毁了他的遗体。”
乃木器见主帅确认这是苏铭的遗体,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些吐蕃人被怪头颅咬后,个个疯癫若狂。苏公子不幸落在了这些人中间,能寻回遗体已是万幸了。”
刘驽叹了口气,“有劳乃木将军费力了。”
乃木器忙道:“哪里哪里!右将军,苏公子的遗体既然已经找到,那您赶紧歇息吧。安葬苏公子的事儿,我明天一早就安排将士们去做,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您就放心好了。”
刘驽点了点头,“可汗赏我的金银,我都存在了柳哥公主那里。你派人去尽数取了,然后分给众将士。你们也辛苦了一晚上,分完赏银后都早些歇息吧。”
“是,右将军!”
乃木器小心翼翼地重新裹好了苏铭的遗体,带着众人退下。
刘驽因为久站,双腿已有些麻木。他转动着身体,同时向四周张望,只见那些欢庆的篝火渐渐熄灭,兵士们开始回帐歇息,一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契丹贵族和将领们互相搀扶着,陆续从汗王大帐中走出。
见此情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浓重的白雾萦绕在他的口鼻间久久不散。
草原的天气,这些日里逐渐变得冷了。
直至确认汗王大帐中的人都已散尽,他方才迈开步子朝那个方向走去。到达后,只见眼前的汗王大帐仅是一顶普通的帐篷,远没有先前那座宫殿篷车的华丽与精致。
就在他撩开粗重的毡帘的那一刻,耶律适鲁的声音从帐里传出,“刘将军,你终于肯过来见我了!”
烛光下,耶律适鲁的面孔十分憔悴,整个人好似突然苍老了十多年。他眼窝深陷,双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这场大战耗去了他太多的心力。
他走了过来,朝刘驽张开了双手,迎接其到来,“虽是晚了点,但仍旧来了。很好,很好!”
刘驽向这位伟大的契丹可汗走近,恭敬地施了一礼,“禀报可汗,我在等我的朋友归来,这才来得晚了。”
耶律适鲁哈哈大笑,“别人是你的朋友,难道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吗?”
刘驽往后退开一步,以此表达自己委婉的否定,“请可汗恕罪,没有人敢与伟大的契丹可汗称兄道弟。今天的胜利属于您,若是没有你的英明决策,吐蕃人已经霸占了这片辽阔的草原。以他们的狼子野心,接下来欲要夺取的应该就是中原了。”
耶律适鲁听了他的话后没有高兴,他无力地垂下了眼皮,语气悲凉,“所有人的都在歌唱,都在跳舞,都在大声地向我祝贺。可是他们没有看见,为了这场艰难的胜利,我们契丹最英勇的战士们已经不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落下身躯后,重新抬起了眼皮,静静地看着刘驽,“你这么晚才来,显然是不想邀功,但也不会是为了向我祝贺的吧?”
刘驽嗯了一声,“不是的,我是想请问可汗,您可还有剩下的好酒。我那位好友战死了,没能活着回来。他生前想和我喝酒,却一直没能如愿,如今我想用找些酒来祭奠他。”
耶律适鲁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目光一闪,“他是谁?告诉我他的名字!”
刘驽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苏铭。”
他接着说道:“他叫苏铭,是峨眉派的弟子。若是没有他在,吐蕃人的四万重骑不可能会彻底乱掉。我立下的功劳,其实都是他的。他毕生只想为峨眉派争得一份荣耀,光大峨眉派的门楣。
“因此我想恳求可汗下一道诏令,向中原武林中人昭示:峨眉派四十三名弟子以苏铭为首,皆在此番战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耶律适鲁听后皱了皱眉头,“可是我听说,这些峨眉派弟子的师父金顶道长,生前不是个甚么光彩的人。诏书中,我该怎么写此人?”
他的这席话击中了刘驽内心最沉痛的部分,“苏铭这四十三名峨眉弟子,正是为了保护他们师尊的名声和发扬峨眉派的数百年荣光,这才誓死立功的,就请可汗往好了写一番那个金顶道长吧。”
“好吧,诏令的事情就依你说得办!”耶律适鲁轻轻地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将帐外的汗王亲卫唤了进来,“上好的马奶酒,咱们总共还剩多少坛?”
“禀报可汗,一共还有四十六坛!”亲卫恭敬地答道。
一场大战之后,军中常备物资已然匮乏。
耶律适鲁扬了扬手,“都给刘将军搬过去吧!”
刘驽听后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可汗太客气了,其实我要不了这许多,两坛就足够了!”
耶律适鲁勉强笑了笑,“用四十六坛酒换一名壮士的命,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接着,他变成了一个自言自语的老人,“若是越兀室离能活着,让我用四千坛、四万坛酒去换,我也是愿意的。若是没有他帮我建造了那座可藏四千兵马的宫殿篷车,我也没法赢得今天的这一战。”
他往前倾身,从面前的案上抓起酒壶,颤颤巍巍地斟满了面前的酒杯,“来,让我们为死去的英杰们……干一杯!”
刘驽随手抓起案上的一坛残酒,“敬可汗!”
耶律适鲁三吞两咽,终于喝完了杯中的酒,颌下的胡须湿漉漉的,沾满了酒水。
他尴尬地用枯瘦的手指抹了抹胡须,“人总是要老的,不服不行啊!”
刘驽仰头饮尽坛中酒,经过这些日的磨炼,他也懂了些人情世故,“可汗不会老,只会更加精神。有你在,那些吐蕃人就不敢觊觎这片草原。”
耶律适鲁无奈地将头靠在椅背上,“那些吐蕃人狡猾得很,我今晚故意设下这场酒宴,好让他们以为我们松懈,便会过来夜袭,可是他们终究没有中计!”(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节 后继之人
刘驽听后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耶律适鲁布置让群下连夜欢庆这件事儿的背后,竟然还包含有这一层盘算在内。
即便是他已经熟读玉傅子所授的《六军镜》书,与这面前这位契丹枭雄比起来,他仍然自觉远远不如。
有的人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兵法策书于他们而言仅是锦上添花。耶律适鲁就是这种人。
刘驽又抓起一坛酒饮下,想要灌醒自己这不开窍的脑子,说道:“可汗能够居安思危,常人所不如。不过那些吐蕃人应该是真的怕了,所以才会远远地退去,估计是再不敢来了。”
耶律适鲁叹了一声,“不见得,我已经命下面的人清点战场。到了明日,一切自见分晓。”
说到这,他张了张嘴,似是有些瞌睡。
刘驽见状赶忙告辞。
耶律适鲁叫住了他,带有几分歉意地说道:“我年纪不算老,但身体却已经老了。老年人的精力实在不行,连你都不耐烦了。”他话锋一转,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觉得耶律选这个人怎么样?”
刘驽听出他话中有话,琢磨了片刻后方才答道:“耶律选此战率领契丹重骑大破吐蕃,应是立下了第一功劳,将来在契丹草原上,恐怕是无人能比。”
耶律适鲁将面前桌上的酒杯捏在手里,不停地转动,“但愿能如此,他是个好孩子,性格仁善,却又心存底线。若是由他来治理草原,契丹定能在二十年内强盛,届时必然无人可以匹敌。只可惜此子过分沉迷武学,又爱争强好胜。”
说到这,他自我安慰道:“但这毕竟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等到他岁数大了,性子慢了,心自然也就收了回来。”
刘驽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对于这种汗王家族内部的继承子嗣之事,他一个中原汉人小子,实在不便插嘴。更何况契丹若是过于强大,那对于中原的王朝来说,也绝不是甚么好事。
他回到酒桌边,用连续不断的饮酒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在喝得脸色绯红后,他又一次起身与耶律适鲁告别。
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耶律适鲁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这件事情我试着跟几个人说起过,可没有人敢正面回应我。所以你不说话也不要紧,我并不怪你。”
他口中简单的“几个人”绝不简单,指的应该是他麾下的那几个宿老贵族和亲信大将。
然而即便是这些人,也没有敢趟“汗位继承”这滩浑水的,更没有人敢上前说几句有用的话,这无疑让年老的可汗倍感孤独。
他吃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亲自为刘驽送别。
这种难以得见的礼节,让刘驽有些受宠若惊,“可汗,还请留步!”
“没事,我送送你。”
在即将合上毡帘的那一刻,耶律适鲁向他摆了摆手。而刘驽的目光,却落在了这位可汗苍白的鬓发上。
他心中暗叹:“这一位大名鼎鼎的草原枭雄,真的是老了!”
即便是草原上万众景仰的契丹可汗,也敌不过岁月这把悄无声息的刀子。
根据营中巡逻兵士的指引,他顺利地找到了谢安娘的帐篷。走近后,他看见帘门口的缝隙处仍透着丝丝烛光,便知谢安娘仍然未睡。
他轻声撩开了帘子,看见谢安娘正在灯下为梦呓中的铜马擦拭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谢安娘见他走了进来,将右手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来,以免惊醒了铜马。
刘驽点了点头,轻声向她问道:“我让乃木器带人来取财物,你给他们了吗?”
谢安娘将浸透铜马汗水的脸帕,放回盛着热水的瓦罐内揉搓,“嗯,那个人来了,只取了三百两黄金,一两都没有多拿。”
刘驽笑了笑,“他倒是不贪心。”
谢安娘使劲将脸帕拧干,敷在了铜马的额头上,“也未必。人若不图小利,则必有大志。这个人,你需要防着点。”
刘驽听她这般说,想起乃木器先前与噶尔海窜通瞒报军功一事,“你说得对,我记下了。”
他将一块带毛的羊皮铺在地上,平身躺下,向仍在忙碌的谢安娘问道:“这几日不见,铜马的病情怎么样了?”
谢安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清醒些了,不过对我越来越不愿意搭理。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的病早好了,只是在故意瞒着我而已。”
刘驽一听,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去搭昏睡中的铜马的腕脉。
脉象平稳而纯净,不像是疯癫生病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仍自闭眼的铜马的脸上,“我早该知道你的病已经好了,若是我没有猜错,就在夔王带走李菁的那一天,你二人应该见过面,是他救了你!”
装睡的铜马见再也瞒不住,倏地从榻上坐起,嘴角咧出一丝冷笑,“这些日里我辛辛苦苦地用真气弄乱经脉,引你误诊。没想到最后还是疏忽于一时,让你给发觉了。”
他眼露厉色,用手指着谢安娘的脸吼道:“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辜负了夔王他老人家的所托,以至于败露行迹!”
谢安娘葱白的双手有些颤抖,“我……只想着你快些好起来,从没有想过这些!”
铜马从榻上冲了下来,他的长刀就摆在一旁。他伸过手便噌地一声将长刃拉出了鞘,对准了谢安娘的脖子,“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生是朝廷的人,死是朝廷的鬼。你若是阻碍我完成任务,那便是我的敌人!”
刘驽将谢安娘往后拉开,自己挡在了铜马的刀前,“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对着弱女子耍威风,算是甚么本事!?”
铜马眼中凶光一现,“你滚开,接下来便要找你算账,不要急!”
刘驽立地不动,他在战场上经过刀山箭海,又怎会惧怕眼前的这区区一柄钢刀。
他望着铜马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问道:“是不是夔王又教你新的武功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节 铜马之疾
铜马挺起头,怒道:“十六年!我等了十六年!夔王他老人家因我义父万般请求,才将**刀法的最终奥义传授给了我。我绝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
刘驽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虽然我不懂你的**刀法,但以我对医道的理解,你的这门武功应是极为伤身。你额头上虚汗淋漓,应是肝肾亏虚之迹象。若继续修习此功,只怕后果严重。”
铜马听后冷笑一声,“不痛筋骨,又怎能承受天降之大任,总比你一个废人筋脉寸断的要好。你们这些懦夫,怎能懂得至高武学中的道理!”
刘驽听后心中怒气丛生,他毕竟年轻气盛,无法当面接受这种侮辱。
就在他琢磨着该怎么回敬铜马之时,谢安娘从他的背后走出,伤心地说道:“田凤,你性格都变了,记得以前你从来都不会对着我凶的。”
铜马一听大怒,他手出如影,直朝谢安娘抓去。
刘驽急忙扑身去挡,然而哪里来得及。铜马左手紧紧扣住了谢安娘的咽喉,“以往我不会对着你凶,那是因为你身怀朝廷密命,我愿意惯着你。可是如今,你将朝廷的事都坏光了,我心里再不能容你!”
谢安娘急喘了几口气,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铜马眼中一黯,目光转而落到了地上,“是……真的,怎么不是真的。我一直都讨厌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没有过你。”
说完最后这一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了谢安娘的咽喉,“看在你我这么多年的情份上,我今日暂且饶了你一条性命,往后若再如此,绝不轻饶!”
紧接着,他转身将刀身对准了刘驽的脖子,刀尖越压越紧,刺破肌肤后直流出血来,“安娘我可以放过,但你不可以。既然你已经得知我痊愈的秘密,那你便必须死,抱歉了!”
刘驽双眼紧盯着他的脸,“夔王究竟给你派了甚么秘密任务,才让你变成这样?”
铜马将刀尖又往前推进了一分,“我劝你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刘驽将双手往旁摊开,以示不欲反抗,“可是你若是杀了我,反而会乱了朝廷的大局。吐蕃人若是胜了,那中原也岌岌可危。”
铜马鄙夷地看着他,“刘驽,别将自己看得太高了,这一仗都是耶律适鲁的功劳,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双手紧握刀柄,将刀刃居中对准了刘驽的眉心,“我会让你死个明白。以往我愿意饶过你,仅是因为你对朝廷有用。但是你如今经脉寸断,手无缚鸡之力,我也就再无留你的必要了。”
他双手高抬,将刀刃举高,要一刀噼下。
此时,他脑后传来瓦罐碎裂的声音,紧跟着他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谢安娘望着满地的热水和碎瓦罐片,眼神有些惊慌失措。她蹲下身子,检查铜马脑后的伤势。
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将其砸伤后,她的神色方才稍稍安定下来,抬头对刘驽说道:“你快些走吧,再不走命都没了!”
刘驽望了眼地上昏迷的铜马,对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谢安娘不承谢,她脸上露出一丝悲意,“快些走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他武功底子好,很快就会醒过来。”
然而刘驽没有走,他从帐篷的角落里寻来一根麻绳,将铜马五花大绑。
谢安娘没有阻止,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此人并没有加害铜马的恶意。
刘驽绑完铜马后,接着打了个结实的绳扣,又用手拉了拉,以判断是否牢固。
他决定想办法将铜马送走,“你跟着铜马一起返回中原吧,留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若是我没有猜错,夔王留给铜马的任务应该是,在恰当的时机,干扰耶律适鲁选择他的汗位继承人。”
谢安娘坐到榻上,迟迟不语,良久后方才说道:“即便我想要离开这草原,又哪里有那么容易!耶律适鲁一直担心有人走后会把军中底细告诉那些吐蕃人,他绝不肯放走哪怕一个人的。”
刘驽听她这般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玉鹤真人,耶律适鲁不是一直说要让崆峒派用钱赎回他吗?既然他能走,那么你们也能走。”
谢安娘叹了口气,“算了吧,崆峒派一直没有派人来接这个玉鹤真人。眼下铜马只是假疯,可这个玉鹤真人怕是要真的疯了。他一个糟老头子,又武功尽失,在这持强凌弱的草原上,只怕过得不会太好。”
刘驽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要么我去找耶律选帮忙,这个人应该还是说话算话的。”
谢安娘摇了摇手,“千万别找他,这个人是个武痴,若是他得知铜马练了新武功,哪里还会放铜马走,定要等到铜马练成武功后再与其比试一番不可。”
对于谢安娘的看法,刘驽无法否认,“看来路只有一条,我明天再去找一次耶律适鲁,向他说明其中的利害,让他允许铜马离开。”
他指着铜马胸前的檀中穴,对谢安娘说道:“你点一下他的檀中穴,用三分力道即可。”
谢安娘有些犹豫,“这可是大穴!”
刘驽望了她一眼,看得出,尽管铜马屡次伤害了这个女人,可这个女人仍然对其心存关怀。
“放心,不会死人的。”刘驽道。
……
第二天一大早,刘驽便起身去见耶律适鲁。
耶律适鲁正站在桌前思索,见他来了便说道:“刘将军,经过清点,昨天吐蕃人死伤三十万有余。其中绝大多数是自相踩踏而亡,中刀中枪者仅六万有余。”
“吐蕃人经过这一战后,恐怕再也恢复不了元气了。”刘驽接道。
耶律适鲁对此不以为然,“也未必,他们还有二十多万人,仍比我们多出许多。人马一少,他们的粮草供应也随之缓减,不再那么紧张,恐怕他们比起先前还更能耗些。”
刘驽睁大了眼睛,“如此旷日持久地打下去,难道他们吐蕃国内不会乱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节 意外之人
“不会的,吐蕃老王治国日久,在吐蕃国内根基甚厚,没有人能够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听说此人素来志向甚大,他曾经发过誓,西控西域、北占草原和东侵中原乃是他生平的三大愿望。如今西域已经得手,只差草原和中原了,他又怎肯中途放弃!”耶律适鲁答道。
“他们或许会退回去修整,等到来年再发兵也有可能。”刘驽推测道。
耶律适鲁仰头望向蓬顶,“不会的,这样一来,不光他们会得到修整,我们照样也能得到修整。吐蕃老王那样精明的一个人,绝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他的目光在刘驽身上打量了几圈,“你今日这么早就来找我,想必是有甚么心事?”
“是的,我想请可汗放柳哥公主和铜马返回中原。”刘驽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拙于言词,若在耶律适鲁这般聪明的人面前绕圈子,只能是班门弄斧,弄巧成拙。
“铜马可以放,但柳哥不可以。”耶律适鲁答道。
他的话痛快得让刘驽有些不敢相信。
刘驽行了一礼,即便耶律适鲁只答应放铜马,他的主要目标已经达成,“好,承可汗的恩德,我这就去办!”
他刚要踏出帐门,耶律适鲁在背后补了一句,“将铜马捆得牢些,别让他半路跑了!”
刘驽听后心中一惊,回头道:“原来你都知道!”
耶律适鲁微微一笑,“草原是我的,草原上的人也都是我的。我能知道你的一点事情,又有甚么奇怪?”
他接着说道:“铜马这个人志大才轻,那个唐廷的夔王让此人担当要务,恐怕有些眼拙。杀了此人吧,只能是与唐廷公开为敌,不是个划算的方式。可若将此人留在这里,虽不足以坏事,却会平添许多麻烦。所以,还是送走了事。”
说到这,他又瞄了刘驽一眼,笑道:“这个人比你还固执,你仅是老实而已,他却是真的倔强。不过幸好此人还有些忠肝义胆,心中总挂念着那个中原,不至于半路投了吐蕃人。若非如此,我也绝不会放他离开。”
刘驽憨憨地一笑,“多谢可汗施恩!”
耶律适鲁一扬手,“好了,一会儿我派人给你送牛车来。牯牛耐劳负重,可以远行,方便载着那个铜马上路!”
果然就在刘驽回到谢安娘的帐篷后不久,就有人在帐篷外叫唤,说是可汗让送来了一辆牛车。
刘驽让那两人进了屋,刚打上照面,他的脸便整个僵住了。
来的人有两个,分别是保忽吉和隆泰,皆是他在遥辇泰手下从军时的下属。
当时这二人皆随遥辇泰一同被抓了去,此时耶律适鲁将他们给送了回来,不知此举有何深意?
刘驽抓住了二人的手,问道:“阿吉、阿泰,我师父他人如今在哪里,身体可还安好?”
保忽吉点了点头,眼睛噙着泪,“刘英雄,三王子的身子尚且安康,只是赤忽歹将军他人不在了!”
刘驽听后有些不敢相信,“赤忽歹的身子那么壮实,怎么会平白无故人就死了?”
保忽吉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一旁的隆泰接过话来,“当时我们大家都被关在一处,很多将军和贵族见遥辇氏大势已去,便想投降耶律氏。赤忽歹将军起初不肯,还想劝说那些人回心转意,结果连他自己也被人说得动心了。三王子因此大怒,一掌噼……噼杀了他。”
刘驽眼中闪过一丝悲色,“真的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耶律适鲁既然关了所有人,那么你二人又是如何出来的?”
保忽吉和隆泰互望了一眼,由隆泰答道:“可汗说关着的几十个人里,其他人不是将军便是贵族,只有我们两个人身份低微,不值得顾忌,因此便把我们给放了出来。可汗知道我二人曾在你的帐下做事,便将我二人送了过来。”
刘驽思虑了片刻,道:“恐怕他是想借你们的嘴告诉我,我师父还活着。若是换作其他人来说,我很难相信。既然如此,你们正好替我做一件事情。”
“敬请刘英雄吩咐!”保忽吉和隆泰齐声答道,眼下能得到一份差事,是他们在右将军帐下站稳脚跟的最好办法。
“帮我将铜马送回长安,务必交到大太监田令孜手底下的人手里。”刘驽吩咐道。
他心想,“既然田令孜是铜马的义父,那么将此人交到他的手里再妥当不过,如此谢安娘也必可安心。”
“遵命!”
保忽吉和隆泰领命后,赶紧帮忙将五花大绑的铜马抬上了牛车。
铜马被固定砸牛车的后厢里动弹不得,口中大骂不止,“安娘,你心里还有没有朝廷,你怎能这样对我!?”
谢安娘静悄悄地跟了出来,眼中噙着泪回道:“田凤,你说对。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心里没有朝廷,只有你!”
铜马阵阵冷笑,“有我?你心里若是有我,怎能对我这样?”
谢安娘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这是没办法的选择,若是继续留在这草原上的话,你是活不下去的。不要跟耶律适鲁斗,你斗不过他,也没有人能斗得过他!”
铜马气恨不过,口中讥讽道:“呵呵,是啊。既然连我即将修得圆满的**刀法都在这草原上无用武之地,那么估计也只有你谢安娘能斗得过他耶律适鲁了。听别人说,你榻上的功夫不错,耶律适鲁很是喜欢,每日里都要你呢!”
谢安娘听了此话后,整个人如懵了一般傻在原地。
许久之后,她方才开口,声音有些发抖,“你,怎么能……能这样说我?”
铜马冷哼一声,“既然你都做了,我又有甚么不敢说的?”
谢安娘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那些都是你要我去做的,你说过,做这些都是为了朝廷。可我呢,统统都是为了你!”
说道最后一句时,她已经有些声嘶力竭。
见此情形,刘驽已是有些看不下去,他将铜马挺起的脖子摁了下去,“作为一个男人,你的嘴巴何必如此刻薄?!”
他掏出一枚匕首,对准铜马的气海穴瞄了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节 隆重葬仪
铜马面生疑惧,“刘驽,你要对我做甚么!?”
刘驽扒开了他的衣裳,露出其肚脐上方的黝黑的肌肤,“田凤,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他将匕首当做针使,插入了铜马的气海穴中足有半厘之多。
铜马痛得惨声大叫,“刘驽,你个奸佞小人。你这若不是杀我,还是甚么!?”
刘驽不应声,他将匕首拔出,同时用棉布止住了铜马气海穴处往外流出的血,紧接着又将匕首刺入了其胸前巨阙穴中半厘有余。
他如此再三,铜马疼得身上冷汗直冒,口中大骂不已。
一共刺完周身八处大穴后,他方才停下手来,“抱歉,我不能运功,只能用这等粗陋的针灸之法来为你散功。”
铜马一听散功,顿时脸色惨白,“刘驽,你个小人,自己没了武功,还要害得别人跟你一样!”
刘驽淡淡一笑,“你这个人或许只有废了武功,才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我倒是想废了你的武功,只可惜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做不到,便宜你了。”
他转身向保忽吉和隆泰叮嘱道:“从今日起,四个月内,此人都不再能运功提力。你二人大可以放心,将他安安稳稳地送到长安城。”
保忽吉和隆泰急忙领命,其中保忽吉坐上车辕赶牛,隆泰则跳入了后厢,以便看护铜马。
三个人,一辆车,渐渐地行得远了。
谢安娘目送牛车离去,直至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她转过头,对刘驽说道:“看着铜马离开,我的心里竟然一点不舍都没有。”
刘驽怔了片刻,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你能安心就好,平时不要想得太多。”
谢安娘破涕为笑,“我会的!”
此事完毕后,乃木器派人来向刘驽禀报,说是苏铭的葬礼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到场便即举行。
与此同时,耶律适鲁派来了二十名萨满为苏铭送行,陪同萨满前来的汗王顺道向刘驽询问,“可汗想知道,你是否见到了保忽吉和隆泰二人?”
刘驽心中暗自摇头,耶律适鲁在军中耳目灵通,此人的这番举动实在有些多余,他点了点头,“烦请告诉可汗,我见到了。”
那汗王亲卫听后答道:“那就好,可汗让我告诉你,他一诺千金。”
刘驽听后心头一颤,“我知道。”
装有苏铭遗体的包裹被高高置于柴堆之上,柴堆周围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兵士,手中火把熊熊。
萨满们摇响了手中的铜铃,口中念念有词。乃木器见时辰已到,便下令众兵士点火。
“且慢!”刘驽伸手止道。
他吃力地爬上了柴堆,将包裹解开。苏铭清秀的面庞从包裹中露出,未瞎的左眼犹睁,似是在俯视着柴堆下方的芸芸众生。
刘驽盯着苏铭的脸看了一阵,为其整理好额前散乱的发丝,“兄弟,我就知道你不肯蒙着脸离开。你看一看吧,人生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就是你来过的红尘世间。既然来过一趟,还活得风风光光,兄弟你也算是不枉了!”
他在柴堆上坐了许久,没有人敢上前催促。许久之后,他翻身跳下了柴堆。
身后,火焰腾空而起,苏铭的面孔在烈火中逐渐模煳。
萨满们见此情形,口中的诵经声愈加高昂。
刘驽第一次觉得这诵经声是如此的空灵,好似真的能将人的灵魂直送至那九霄云外的天境。他小时曾听娘亲说过,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与人为善,吃得好,穿得也暖。
在耶律适鲁的鼎力支持下,这场葬礼办得有声有色,煞是隆重。
葬礼结束后,他亲自将苏铭的骨灰收进了布囊,与他的四十二名师弟同在。
就如苏铭自己所说,没想到人死之后,就剩这么一丁点儿东西。
刘驽提了提布囊,不过十余斤重。
与此同时,乃木器派去挖掘金顶道长尸首的人马也赶了回来。在契丹可汗的恩赐之下,原本装殓用的简陋木盒换成了富丽堂皇的金丝楠木棺材。
一个是破布囊,一个是金丝楠木棺材。忠义之人和卑鄙小人,即便是死后也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
刘驽眉头一皱,他将金丝楠木棺材掀开,命人将里面的尸首抬出,接着将自己手中布囊谨而慎之地放入了棺内。
他又命人钉牢了棺材,转头对乃木器说道:“派人做一口小点的棺材,材质用一般的松木就够了。外面的漆涂得漂亮些,用来装殓这个金顶道长吧。”
乃木器知道此事右将军看得甚重,于是领命急去。
刘驽拍了拍面前的金丝楠木棺盖,棺盖发出沉闷的响声,“兄弟啊,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此时有兵士将可汗所赠的上好马奶酒抬了过来,他揭开坛封,将酒洒在棺盖上,“这坛酒敬给战死的峨眉派壮士们,岚楼雪寺之畔,你们的灵魂将永久安息!”
紧接着,第二坛酒洒下,“此酒敬给全天下为保家卫国而死的勇士们!”
打开第三坛酒时,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苏铭,我的兄弟,这坛酒是给你一个人的,其他人无权分享!”
四十六坛酒,一半被他祭奠了烈士,另一半被他饮下。如此的海量,直惊得参加葬礼的兵士们目瞪口呆。
饮完酒后,他摔碎手中酒坛,“三年之内,我不再饮酒,以此哀悼苏铭苏公子!”
黄昏时刻,一大一小两口棺材被交给了二十多名耶律适鲁的亲卫。大棺材由金丝楠木做就,小棺材虽然不大,却也雕花刻凤,工艺煞是精致。
根据可汗的谕令,由这些汗王亲卫带着可汗的诏书和棺材浩浩荡荡地前往中原南方的川地,隆重地向在此番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峨眉派致敬!
送走苏铭等峨眉弟子的棺木后,刘驽消沉了两日。第三日,他走出帐篷,脸色十分肃穆。
他将两千多名右军将士召集在一处,“我曾经有令,凡在战场上消极怠战者,不再给予饭食。此令既由我下,就由不得更改!”
他高声喊道:“乃木器,噶尔海!”
“在!”“在!”
乃木器和噶尔海得令后赶紧应道。
“着你二人在军中细察,但凡曾消极怠战者,钱饷不发,膳食不给,任凭自去,右军之内绝不留这等人在!”刘驽下令道。
乃木器和噶尔海一听呆在了原地,他们原以为,大胜过后,右将军不会再对原先的事情进行追究,“右将军,这……”
“照我军令执行,不得有误!”刘驽喝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节 林海雪原
乃木器和噶尔海二人见主帅神情坚决,便不敢再坚持,悻悻地退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军中哗然一片,没有人能想到右将军的军令真会这般严格,并且兑现得如此之快。
这条不容违抗的军令,好似暴风骤雨一般,将众将士浇晕在了原地。
正如《六军镜》所言,万战之首在于练兵,兵不严,则战必败!
刘驽不管这些人的反应,他拨转马首返回了谢安娘的帐篷。
经此一事后,右军纪律严明,军容整肃,在耶律适鲁麾下的契丹八部中名声鹊起,此是后话。
战事果真如耶律适鲁所料,吐蕃人并没有撤走,仓嘉措选择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与契丹人继续厮耗。双方在草原上展开了角逐,连打了数个月的战。
刘驽没法忘记萧夫人曾经说过的话,他曾经派出数批斥候到吐蕃人大军的附近,探察那夔王和李菁的下落。几番下来,一点音信也无,却将手下原本怯懦的斥候训练得个个精明强干。
到了寒冬腊月,双方的战场转移到了绵延无尽的乌兰达坝林海。一场纷飞的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广袤的森林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银色雪原。
蛇熊冬眠,鸟兽灭迹,万籁俱寂。
刘驽掀开帐篷的帘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朝手上呵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
谢安娘从背后给他披上了一件皮袄,笑道:“小心着凉!”
刘驽客气地回了一声,“多谢!”
他曾数次想着搬出谢安娘的帐篷,但都被耶律适鲁拒绝。
耶律适鲁明言,若是没有刘驽在旁监督,他下一刻便会将谢安娘重新投入笼车。因为这是个危险的女人,在契丹八部中仍有着数不清的仰慕者。
刘驽在齐至大腿根部的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巡视麾下各个营帐里将士们的状况。
他远远地看见雪地里有一个苍老的人影在四处走动,其人左手端着簸箕,右手持着铲子,似是在寻找些甚么。
他走近一看,原来是玉鹤真人趁着清早正在捡羊粪蛋蛋。
玉鹤真人对身后突然出现的刘驽有些吃惊,“哦,右将军是你?”
“嗯。”刘驽淡淡地答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捡羊粪?”
玉鹤真人嘿嘿地干笑了一声,“这羊粪蛋蛋晒干了后可用来烧火,热得时间忒长。我眼光好,捡的羊粪个头儿大,各个营里的将军老爷们都很喜欢。”
刘驽见他沦落到如此境地,不禁唏嘘道:“道长,早知如今,你又何必当初!?”
玉鹤真人不承他的话茬,“右将军,你可想要些干羊粪。三日前我赶在下雪前刚晒干了一袋,要么下午就给你送过来?”
刘驽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去送给别人吧。”
他向远处招了招手,一名亲卫看见后,牵着马小跑了过来。
随后他翻身上马,召集了一队将士,在雪地里寻找吃食。找了半天,他们仅在三尺多深的雪下掏到十几个松鼠们用来埋藏松子的地坑。最终到手的松子,也没装满一只小皮袋。
他皱了皱眉头,这点东西只怕连填饱一个壮点的汉子都难。军中粮草早已匮乏,如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想到这,他吩咐众兵士回营,自己骑着马赶去了汗王大帐。
下马后,他将马交给了帐外守护的汗王亲卫,只身闯入了帐中,“可汗,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人恐怕坚持不住。没有了吃的,人还怎么打仗。不等吐蕃人打过来,我们自己都已经饿死光了!”
耶律适鲁静静地看着眼前跳动的炉火,任由这个少年在一旁发泄怨气。直等到刘驽说完后,他方才开口,“吐蕃人那边你可曾派人去打探过,他们的粮草还剩多少?”
刘驽脸上忧色不减,“他们有从吐蕃和西域运来的源源不断的粮草,哪里像我们,背靠着乌兰达坝林海,甚么吃食也寻不见。”
耶律适鲁从火炉旁站起身,咳嗽了几声,“也未必,雪下得如此之大,外面的粮草难以运得进来。”
刘驽不认同他的看法,“只要吐蕃人派出足够多的人马,就一定能想办法将粮草带进来!”
“是啊,足够多的人。”耶律适鲁笑道。
“足够多的人。”刘驽喃喃地跟着念道,他勐然醒悟过来,明白了耶律适鲁话中的含义。
既然吐蕃人需要派足够多的人去运粮草,那么他们营中所剩之人一定不多!
他急匆匆地向耶律适鲁告别,“感谢可汗的指点,我这就派人去打探吐蕃人军中的虚实。”
“不用急,我再给你三万军马!”耶律适鲁从背后喊住他。
他一下子愣住,有些措手不及,“可汗给我这许多军马,是让我现在就去打那些吐蕃人吗?”
“时机不等人!”耶律适鲁缓缓吐道,“你带着三万人打前阵,我率领其余人马随后就到!”
说话的时候,他的右脚不慎踢中火炉上,身子差点摔倒,他不得不自嘲道:“人老了,真的没用了!”
雪海茫茫,十万契丹铁骑在银色的大地上驰骋。在他们目光可及处,可以看见吐蕃人的大营中,那些兵卒们已经惊慌失措。
这些人显然没有料到,些契丹人竟会在雪天施展突袭。
刘驽带领乃木器和噶尔海二人向前冲锋,这二人刚被任命为统领这三万军马的万夫长,心中的锐气正足。他们带领着麾下人马一阵急冲,恨不得下一刻就踏平吐蕃人的大营。
战事出乎意料地顺利,在十万契丹铁骑的四面合围之下,吐蕃人的防线很快崩溃。
刘驽一挥手,数百名弓手点燃了火矢,齐齐往吐蕃人的营帐射去。
火光四起,黑烟冲天,彻底打乱了吐蕃人的军心。在伤亡万余之后,剩下的六万多人选择了投降。他们齐齐跪倒在雪地中,高举双手,膝前放置着自己的兵器。
刘驽的人马作为大军前锋,位处与吐蕃人作战的第一线,这些吐蕃人马理所应当由他来受降。(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节 粮草之重
噶尔海望着这些降卒,向主将提议,“右将军,不如就将这些人都拉拢过来,如此定能彻底打败吐蕃人的士气,用吐蕃人打吐蕃人,嘿嘿!”
乃木器看法与他相左,摇头道:“军中粮草匮乏,若多了这些人,恐怕是养不活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不如全杀了,这样也不会留下后患。”
刘驽听后心中一惊,六万多条人命,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让他去下令去杀,凭良心实在难以做到。
他定了定神,说道:“此事不是我们能擅作主张的,还要听可汗的谕令行事。”
他骑马一阵快跑,来到可汗所在的红色大髦之下,朝耶律适鲁施礼道:“可汗,这些吐蕃降卒,我们该如何处置?”
耶律适鲁坐在他的马车之中,望着他咳嗽了几声,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收缴掉他们的所有马匹和兵器,至于人么,放他们回去吧!”
刘驽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可汗好计策!”
耶律适鲁捶了捶自己不甚舒服的胸口,“你也不错,开始会动脑筋了,不枉跟了我这许多时日。”
收缴吐蕃人的兵器和马匹,可以让这些活着的吐蕃人彻底失去战斗力。
与此同时,这六万多张嘴巴却不会闲着,他们每天都需要吃饭。将他们还给仓嘉措,正好可以给对方带去不小的粮草压力。
刘驽心有感悟,道:“有时候‘杀’,不如‘不杀’的好。”
耶律适鲁从身边的亲卫手中接过热茶,饮了几口,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故意放走了一小股吐蕃人,他们应该已经去找仓嘉措报信了。”
刘驽听后眼睛发亮,“那么仓嘉措应该已经在率军赶来,我这就去沿途路上设伏兵。”
耶律适鲁摇了摇手,“不用了,咱们直接绕过他们的人,去抢他们的辎重粮草。只有粮草才是我们所需要的,没有粮草,我们熬不过这个冬天。”
他留下小股人马在附近盯梢,随后率领大部人马转向西边行军,进入了茫茫的林海雪原。
在大雪覆盖的森林中绕了一个大圈后,大军又往东疾奔,出了雪林后,直袭吐蕃人的粮草必经之地尕丘。
尕丘之地多山,连绵不断的山脉挡住南下的寒风。是以眼下虽是冬季,这里依然有水有草。
自从与契丹人陷入长期消耗以来,吐蕃人一直牢牢地占据着这块地盘,将它视作自己征服草原的根基所在。
耶律适鲁率领大军登上了巍峨耸立的山脉之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下方山麓处吐蕃人的营地。
在那里,吐蕃人的帐篷鳞次栉比,兵卒们出入有序。
刘驽见此情形心中一动,他想道,夔王既然带着李菁进了吐蕃人的大军,那么他们会不会也藏身在这里?
他竭尽全力,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营房之间,努力想要寻找出可疑的痕迹来。然而事与愿违,一切皆是徒劳无功。
耶律适鲁缓缓抬起他枯瘦的右手,咳嗽了几声。一时之间,全军将士的目光皆向他的这只右手聚来,等待草原上最伟大的可汗的谕令。
“耶律选率领左军直接进击,缠住吐蕃人的先头人马不要放,刘驽带着右军从侧边支应耶律选。”耶律适鲁清了清嗓子,“剩下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交给我。”
说到这,他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掌心中乃是几缕血丝。
刘驽在一旁看得真切,眼中流露关切之意。
耶律适鲁见他看见,于是示意他不要作声。
直至耶律选率军出动之后,这位可汗方才轻声与他笑道:“没事,不严重,切莫告诉他人,以免影响了军心。你们中原有句俗语说得好,‘小病不断,活到一万’。我不奢望能活一万岁,但一百岁总是可以的吧!”
刘驽笑了笑,“眼下兵事胜负皆在于可汗一念之间,可汗能够身体安康,那下面的人万事皆可放心。”
他从怀中掏出一贴丸药,递到耶律适鲁身边的亲卫手中,“可汗的病是由于这些日里劳累过度所致,并非汤药可以根治。此药丸有温补之效,可汗可早晚各服一粒,当有止咳润肺之效。”
耶律适鲁示意亲卫收下,“如此便谢过刘将军了。”
“可汗言重!”刘驽朝耶律适鲁拱了拱手,以作告别。
他眼望着耶律选已经带队冲到了山下,便赶紧命令乃木器和噶尔海率队跟上,随时准备在两军交接之际从旁支应耶律选。
山下吐蕃营地中的那些守军,面对从天而降的契丹人显得措不及防。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的营地已被击溃,不断有兵士扔掉兵器,跪倒在地上。
耶律选见此情形,率军直接弛入营地,准备接受这些吐蕃人的投降。
噶尔海远远看见后,向主帅提议道:“右将军,咱们也跟着冲进去吧,争取多抢些人头!”
乃木器望着眼前的情形,喃喃地说道:“这一切也来得太过于顺利了吧!”
刘驽心中的感受与乃木器一样,他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他仰头望向山巅,只见耶律适鲁所率中军不知何时又退回了山后。
“先等一等,吩咐下去,不要乱了阵型!”他下令道。
此道军令下后,所有的右军人马在山脚下驻足等待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直至山脉后方传来冲锋呐喊之声。
听那声音,应该是耶律适鲁与吐蕃人接了阵,已经开始交战。
乃木器是个聪明人,见此情形,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吐蕃人要躲在山后发动进攻?”
这也是刘驽心中的问题。
他思索了片刻,“若是没有猜错,这些吐蕃人在得知此前的失利之后,并没有贸然急着去支援。他们一直躲在这里,等待我们自己来入套。他们应是想以这个营地作为诱饵,等我们进去后,他们再从山后发动突袭,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幸这一切都被耶律适鲁识破,吐蕃人丢掉了用作诱饵的尕丘营地,这对他们来说损失极大,同时他们也没能从契丹人手里占得任何便宜。
乃木器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右将军,咱们要不要上山去支援可汗他们?”(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节 篝火醉斗
刘驽摇了摇头,“不用了,可汗应是从山上向下发动冲锋的,他占了极大的地利,即便兵少,短时间内也不会吃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向不远处吐蕃人营地后方的山脚下望去,只见有一处石壁看上去黯黑而幽森,便率军前往。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涵洞。洞内黑暗无光,似是没有尽头。
他翻身下马,从亲卫手中接过火把,弯下腰细察脚下的地面,只见有车轮压过的痕迹,于是转头向乃木器问道:“你看看,这像是甚么车压的?”
“粮车!”乃木器的回答十分肯定,他曾经在粮草队做过仆役,对这种车辆十分熟悉。
刘驽据此推测,既然洞内有粮车经过,那么此洞势必然是通的,并且是通向山的另一边!
他见洞内逼仄,空间狭小,随即传令下去,命所有人牵马步行,依次陆续通过。
考虑到后方洞口若失,己方不仅退路断绝,同时还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他派亲卫去通知耶律选,请其务必守好洞口,不能让吐蕃人派出的奇兵夺了去。
涵洞并不长,他率军走了不远,渐渐已能够看见前方另一头洞口处射来的光线。
然而面对眼前的情形,他并不敢盲目乐观。如今他已算得上是个熟读兵书之人,懂得各种兵家所忌之事若是吐蕃人事先埋伏在前方狭窄的洞口,则必能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
到那时,他麾下别说是三万人马,即便是三十万,恐怕也攻不出洞去。到头来,只会落得平白死伤人马无数。
想到这里,他派出几名斥候前去打探。
不过一会儿时间,斥候回来禀报,“启禀右将军,可汗早已派人夺下了前方的洞口关隘。留下的守军向我们转告了可汗谕令,说是您只管放心进军,其余事情一概不用担心!”
听了斥候此言,刘驽心中暗自佩服,他没有想到耶律适鲁早在他之前已经想到此事,并且布置得如此妥当。
既然已无后顾之忧,他随即下命后方将士加快行军。待他冲出涵洞之时,一片杀声震天的血红战场映入了他的眼帘。
屠杀,纯粹的屠杀!
契丹人在他们伟大的可汗的指挥下,在战场上驰骋厮杀。
苍天之下,吐蕃人节节败退,血流成河。
“杀!”刘驽拔出了鞘中马刀,发出喉底的喊声。
三万多右军人马冲入了战场,从侧翼撕开了吐蕃人的阵型,在他们中间纵横穿插。
吐蕃人本已只是在苦苦支撑,现在多了一支契丹生力军进入战场,他们再也坚持不住,阵型一碰即散。
那些吐蕃兵卒见战局不妙,纷纷掉头逃跑,哪里还管他们押来的粮草辎重,皆是丢弃不顾。
噶尔海欲要乘胜追击,却被刘驽阻住。他心有不满,埋怨道:“右将军,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啊!”
“那些吐蕃人的阵型虽然看似纷散,但散而不乱。咱们若是贸然追击,只怕不可行。”刘驽摇头说道。
他命令麾下将士下马,去搬运那些吐蕃人丢下的粮草辎重,同时自己骑马前去跟耶律适鲁会面。
或许是因为又赢下一仗的缘故,耶律适鲁枯藁的面庞看上去气色不错,他的两颊竟泛起红晕来。
他见刘驽骑马跑来,便冲着其点了点头,“不错啊,刘将军,懂得进退有度了。仓嘉措的这次退兵有些蹊跷,你若是追上去,恐怕要吃大亏的。”
刘驽见自己的预测被验证,心中颇为欣慰,与此同时他在想着另一件事儿,“可汗,这尕丘之地咱们可要留兵驻守?”
依他之见,这尕丘地处险要,并且在冬季里气候温和,可以养马,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己方若是将这块地盘牢牢掌控在手中,那在与吐蕃人的战争中,必能掌握主动之势。
耶律适鲁否决了他的提议,“不留人了,带上粮草辎重出发,所有人都退回去!”
他仍然收缴了那些俘获的吐蕃人的马匹和兵器,将他们远远驱逐到了尕丘之外。此后又命人用土石堵塞了连通山脉两侧的涵洞,将吐蕃人残留的营地一把火烧光,随后便率领大军退回了大雪茫茫的乌兰达坝林海之中。
这一夜,依契丹人的习俗,照例又是一场篝火狂欢。
跳舞,歌唱,喝酒。
刘驽喝了很多,比所有的人都要多。与此同时,他的脸上还挨了一拳,是耶律选下的手。
耶律选当时已经喝得大醉,他抓住刘驽的衣领吼道:“为甚么你会筋脉寸断、武功尽失?为甚么你不给我一次赢你的机会?”
刘驽也有几分醺意在头,他见耶律选揪着自己的衣领不放,于是心中恼怒,双手在耶律选的胸膛上狠狠地用力一推。
耶律选竟然没有运起真气抵抗,整个人摔倒在了雪地里,满身是雪,狼狈不堪。
他没有生气,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有了,我也不用武功,咱俩拼拳头!”
他爬起身,冲过来对准刘驽的脸便是一记老拳。
剧痛之下,刘驽当然不肯饶他,施展开他在午沟村时就已熟谙的王八拳。
耶律选招架不住,疼得嗷嗷直叫,往后一个趔趄,又一次摔倒在了雪地里。
刘驽趁势扑上,将他压倒在地,挥拳便打!
耶律选直喊饶命,“哎哟,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
刘驽喝得迷迷煳煳,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打了耶律选多少拳,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被很多人合力拉开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记得。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了谢安娘帐篷内他自己的榻上。
谢安娘见他醒来,便扶着他在榻上半坐起身,又端过来一碗蜜水,笑道:“你可真够狠的,耶律选被你打得整个脸肿得像个猪头。”
刘驽听后一愣,“我下了那么重的手?”
谢安娘坐在了榻边,掩嘴噗嗤一笑,“可不是,还好耶律选没用武功,否则你讨不了好去。”
刘驽接过蜜水,饮了一口,“他倒是个说话说话的人。”
随后他向谢安娘问了时辰,原来自己睡了不多久,此时仍是深夜,大约四更时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节 月夜效忠
夜深人静,他与谢安娘一对孤男寡女在榻边相视而坐,这让他感到颇不自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随即将目光往旁挪开,正好落在了帐篷的帘门口处。
料峭的寒风吹得厚重的毡帘微微摆动,帐外皎洁的月光趁机透过缝隙射了进来,隐约映出一痕人影。
他见状顿时心生警觉,大声问道:“帐外的人是谁?站出来!”
“右将军,是……是我,乃木器。”帐外的人回道。
“进来吧!”刘驽道。
他心中纳闷,乃木器深夜来拜见究竟是为了何事?
乃木器毕恭毕敬地走进了帐篷,施礼的时候连目光也不敢抬起,声音有些哆嗦,“唿……威,唿威昨天在我们和吐蕃人打仗的时候跑了。我和噶尔海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你觉得他会去哪?”刘驽盯着他的脸问道。
乃木器的嘴唇颤了颤,白皙的尖脸有些发红。即便他心中有一万个不愿,却不得向主帅道出事情的原委。
他早已推测到唿威的去处,只是一直不肯说出来。但此刻若是再不说,届时他与噶尔海必受牵连。
“唿威应该是因为自己得不到重用,觉得在我们两个哥哥面前抬不起头,所以去投靠了吐蕃人。”
“哦?他倒不是个笨人。此时吐蕃人处于下风,不再如先前一般倨傲。他去投降,必然能够得到重用。”
刘驽一口饮尽碗中蜜水,谢安娘将碗接了过去。他自己走下榻,在帐篷里踱起步来。
乃木器见主帅脸色凝重,他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右将军,我一定会想办法抓住唿威,用他的人头来向您和可汗谢罪!”
刘驽转过脸看向他,“那噶尔海那边呢,他怎么说?”
乃木器想了一会儿后答道:“我大哥那个人比较心慈手软,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他面露感激之意,“得蒙右将军青眼有加,我们兄弟二人才能坐到如今的万夫长之位,我们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唿威而辜负您的信任!”
刘驽听后沉默了片刻,“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此事我会记在心里。”
乃木器仍有些惶恐不安,他慢慢向帘门口退去,同时时仍不忘施礼,“请右将军务必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唿威!”
乃木器走后,谢安娘盯着帘门口看了一阵,转头对刘驽说道:“这个人有些过于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义弟都不肯放过。”
刘驽点了点头,“吐蕃人的威胁犹在,此人又是个将才。其实即便他不表这忠心,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谢安娘微微一笑,“他想的可不止你这一层,他其实是想透过你将这层意思转达给耶律适鲁。可汗才是真正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人,而他若想青云直上,就必须赢得可汗的好感。”
刘驽讶异地抬起头,“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些,还是你想得深。”
谢安娘对此见怪不怪,她指了指帐篷角落里自己的那张小榻,笑道:“你赶紧睡吧,只有等你睡着了,我才方便更衣。”
……
这是一个漫长而残酷的冬天,耶律适鲁率领契丹八部彻底退入了乌兰达坝林海之中。
原始森林中数目繁多的树木,令双方的骑兵都无法顺畅地展开。
在僵持了两个多月后,吐蕃人选择撤出林海。而这正好遂了耶律适鲁的意,他率军在吐蕃人后面急追。在仓嘉措回过神之前,契丹人已经斩首数万。
这一役彻底激发了吐蕃人心中埋藏已久的怒火,他们选择在乌兰达坝外围的雪地中挖开冻土,筑起了道道土垒。
耶律适鲁尝试派兵夜出林海,去袭扰吐蕃人的工事,然而几次三番下来,契丹人并没有讨得甚么好处。
在此之后,双方彻底地陷入了对峙。
靠着从吐蕃人手里抢来的粮草,契丹人在乌兰达坝林海寒冷的天气里,硬是坚持到了第二天的五月份。
冰雪消融,雪水在地上汇流成溪。树皮上的冰痂融化后,参天高耸的树木露出了它们原本的黝黑本色来。
与此同时,契丹人军中粮草渐尽。兵士们已经得不到足够的补给,每天的伙食由三顿减为两顿。
为了此事,刘驽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合适的主意。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去找一趟耶律适鲁。
耶律适鲁对刘驽的到来并不惊讶,他尚未起床,于是命亲卫搬来凳子,让刘驽在一旁坐下。
之后,有人端来热腾腾的马奶酒,递到刘驽的手中。
刘驽将酒放到一边,面带歉意地解释道:“苏铭死后,我曾发过誓,三年之内不再饮酒,还请可汗见谅!”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契丹可汗,只见此人比起去年,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
耶律适鲁从他宽大的卧榻上吃力地半坐起身,“无妨,谁没有几个朋友呢。我年轻的时候也爱交朋友,北海苍熊索伦泰便是其中一个。”
他将枯瘦的双臂从褥子中伸出展开,几名亲卫颇有眼色,连忙上前为他更衣。
刘驽在凳子上坐不住,他站起身来,“可汗,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多,还要在乌兰达坝继续待下去吗?”
耶律适鲁将一只胳膊塞进了亲卫递过来的衣袖里,“不待了,准备走吧!”
“就这样?”刘驽不敢相信堂堂契丹可汗的命令会如此简单。
“嗯,就这样!”耶律适鲁答道。
“可是吐蕃人用工事将东边的出路尽皆封锁,我们该怎么走?”刘驽道出了心中的忧虑。
“往南走!”耶律适鲁道。
经他这一提醒,刘驽方才想起年前己方曾与大唐北陲守军达成的契约。
肖苍蓝早已派飞鸽传书过来,说是秦锋等人已经答应了耶律适鲁的要求,愿意帮契丹人盯着南边,不让吐蕃人有机会从那包抄过来。
前提只有一个,在他们粮草军马匮乏之际,契丹人必须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粮草军马。
耶律适鲁穿好了衣袄,走到火炉旁搓了搓手,“眼下粮草是不够给他们的了,不过我们缴获了不少吐蕃马匹,可以派人给他们送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节 冲出林海
刘驽正好想去会一下秦峰,自师兄朱温上次突然消失不见之后,他便一直在打听其下落,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朱温有可能南下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既然南下中原,那势必就会经过长城沿线,亦即大唐单于都护府的地界。
单于都护府设立已有两百多年,是大唐拱卫边疆的六大都护府之一。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大唐才能在两百多年内北御草原而不乱。即便草原上的部族征战不休,你起我落,却来少有人敢有南侵之心。
只是眼下黄巢起义的烽火烧遍了中原各地州郡,大唐江山已是风雨飘摇。朝廷兵部将多数拨给了各地镇压剿匪的藩镇和将军,余下的粮饷已是不多,分到这单于都护府的粮饷更是不足为道。
都护府内原本养有十万精兵,但因粮饷不足之事,多数兵士被遣散回乡。留下的人已是十不存一,多是秦锋这等不计回报的赤胆忠心之臣。
“可汗,要么此事就交给我吧,由我带着人将马匹给他们送过去。”刘驽道。
“还是让别人去吧,后面的战事可能会更紧些,留你在身边我才能心安。”耶律适鲁道。
在经了大大小小的数十战役之后,他已将刘驽视作自己麾下的心腹干将。战火未熄,他不愿凭白少去刘驽这一份助力。
他伸手拍了拍刘驽的肩膀,试图予以宽慰,“有时候人的位置坐得高了,反而越不自由。就好比被人架在了半空中,你哪儿也去不了。还是留下来,陪着我与吐蕃人作战吧!”
“既然如此,可汗能否让南下的人顺便帮我打听一下我师兄的下落?”刘驽见状不再坚持。
“不用遣人特意去问,我们也会跟那些中原人会面的。”耶律适鲁笑了笑,“等有一天,当你自己成为一军统帅之时,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
“可汗过誉了,我只是一个乡下小子出身,恐怕坐不到那么高的位置。况且如可汗所言,位置越高,人越不自由,我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一点。”刘驽苦笑道。
……
此后的数日里,契丹八部人马在得到可汗的谕令后,时刻准备闯出乌兰达坝林海。不断有斥候奉可汗之命出去打探,又回来禀报,据他们说,吐蕃人仍旧重重封锁住乌兰达坝林海的外围,并未有丝毫懈怠。想要冲出吐蕃人的重重包围,恐怕是千难万难。
乌兰达坝林海虽然广袤,但处于起伏千里的群山包围之中,从东边进出的路仅有数条,是以吐蕃人想要将契丹人围困在这里,并不需要广派军马,只需守住几处关隘即可。
只不过因为耶律适鲁的“留人耗饷”之策,吐蕃大军的粮草供应已是十分困难,前两个月随军运来的还有麦子和肉干,这个月却只有粗糙的青稞米。想来其国内民生必已十分困难,难以负担如此之多的人马在外作战。
耶律适鲁料定吐蕃人的粮草难以支撑他们进行一场千里奔袭的作战,便将目光锁定在了乌兰达坝林海南边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那里无水无草,吐蕃人无法派重兵驻守,因此也成了契丹人逃出生天的唯一出口。
一名越兀部落的将军在得到可汗的委派之后,带着几十名兵士准备好了足够多的水囊,赶着三千匹好马上路,南下去见大唐单于都护府的将军们。
在送马的队伍出发两日后,耶律适鲁命令大军开拨,跟在送马的队伍后面往南行去,准备南下冲出乌兰达坝林海,在穿越沙漠后,进入中原人的地界。凭借大唐单于都护府两百多年的威名,那些吐蕃人必然不敢贸然进犯。
然而刘驽对这次的行军计划不无担心,他骑马赶上耶律适鲁的汗王座驾,向其道出自己的担心,“几千匹马在沙漠中过于显眼,吐蕃人肯定能事先发现咱们派去送马的那些兵士,那样的话,他们的人也会跟着围堵过来,恐怕于我们不利。”
耶律适鲁笑了笑,“如果他们想那么做,那我们自然会提前知道,不必过分担心对方前来偷袭。”
刘驽显然不满足这个答案,他心生疑问,“用几千匹好马作诱饵,去换吐蕃人出兵的消息,真的值吗?”
耶律适鲁不以为意,“马匹而已,总没有我们契丹男儿的性命重要!”
刘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想起另一件事情,“其实年前那一仗,可汗您是可以打败吐蕃人的,对吗?为甚么要故意留在乌兰达坝林海中,可汗故意拖住他们究竟上为了甚么?”
耶律适鲁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目光随即投向远方,“不愧你跟了我这么久,终于能看明白一些事情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呢,每日里尽想着怎么去钻漂亮女孩的帐篷,或者去搜寻一些长得可爱的女奴。”
刘驽对这类荤素夹杂的玩笑感到不适,他觉得自己哪怕只是接过耶律适鲁的话茬戏嚯一句,便是对李菁的百般不敬。
“夫妻之间本就应该是相敬相爱的”,这是他母亲傅敏曾经说过的话。
虽然他与李菁名分远远未定,距离结婚甚远,但在他的心目中,这是一条必须遵循的准则。
他避开了耶律适鲁的玩笑,继续问道:“可汗这么拖住吐蕃人,想必定有深虑?”
耶律适鲁仰头望向苍天,深叹了一口气,“吐蕃国力强盛,非一仗可败。仅将他们赶走并不够,一旦他们恢复了气力,还会再来的!”
“所以你要消耗他们的国力,让他们再也无力北望草原?”刘驽似是懂了一些。
“非如此不可!”耶律适鲁叹道,跟着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我时日已经不多,仅剩三五年而已,绝不能将此等大患留给我契丹后人。”
他盯着刘驽的目光变得锐利,“待我打赢了吐蕃,契丹国运必将强盛。百年之后,我的子孙定能雄踞天下,令四方来朝,即便唐廷也不能例外。刘将军不如留在这草原上,做一个契丹人,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