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妃回宫
月华宫中,自从睿儿夭折后,贵妃便歇了许多心思,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一心想着争夺后位。刚开始那几日,睿儿的死给贵妃的心里上造成了极大的创伤。除了皇上来,她说两句话,其余时候连话都变得少了许多。
然而,宫中是最容不得眼泪与伤心的地方。贵妃久居宫闱,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个道理。加之彩纹日日在身边开解她,慢慢的,她也渐渐放下。
彩纹说得对,没了睿儿,她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若是一旦失了皇上的宠爱,便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皇上为了前朝之事烦扰,她最应该做的不是伤心,而是体贴皇上,为他分忧!只要得到皇上的心,什么都会再有的!如今李妃已经是彻底失了恩宠,吴妃向来庸懦,唯有杨妃颇得圣宠,若是这个时候她失了先机,便是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何况宫外还有个最大的威胁呢!
彩纹的话虽说听着刺心,却句句忠言逆耳!于贵妃来说,不啻是醍醐灌顶!她猛然间醒悟过来,一定要赶在宫外那个姓苏的女人进宫前,保住自己的地位!据悉她派出去的人并没能杀了那个女人,还因此而丢了性命。
这个女子是她的心头大患!有这样大的隐患在前,她若是依旧沉溺于自己的伤心中,岂非是功亏一篑?
想通了这些道理之后,贵妃压抑着自己的丧子之痛,再度开始出入嘉德殿请安,不时地为皇上送去亲手做的吃食。于男人来说,女人的温柔便是最好的缓解压力与疲惫的一剂良药!
故而当丫鬟将李妃被允准回宫的消息传到贵妃耳中时,她只是不屑一顾地笑着说:“在本宫眼中,李妃从来都如跳梁小丑一般!若说在这宫中,稍令本宫忌讳的,唯有高阳殿的那一位。至于旁人,本宫从未看入眼!”
“娘娘能这样想,奴婢便放心了!”彩纹附和地说道。
“李妃……”贵妃轻嗤一声,没有说话,眼底却满是轻蔑。
事实上,李妃的回宫比之她当日出宫所造成的影响小许多,别说杨妃与贵妃,就是低等妃嫔也都在心底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大家都等着看,李妃要如何收拾眼前这残败不堪的局面。
当李妃回到久违的寝殿,坐在紫檀木雕花妆台前时,整个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伸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寝殿中的物件,渐渐,泪流满面……
今日出宫迎李妃回宫的人是章华。李妃初见章华,只以为是皇上急于想见她,故而派了最心腹的人来接。一路上李妃几次开口想要打探皇上的口风,章华都避而不谈。
直到进了宫门,章华被她缠得无法,见四下无人,方才凑近说:“娘娘,老奴奉劝您一句,您现在还是将心思放在如何保养身体上,旁的先别想。皇上已经给了明话,断然不会见您。您又何必要惹皇上心烦呢?”
“我……”李妃贝齿紧咬嘴唇,弦然欲泣地看着章华,“章公公,本宫知道现在皇上在生气,还请公公好歹劝劝皇上。本宫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皇上宠幸,只希望皇上莫要因为臣妾而气坏了身子!”
章华叹口气,这样卑微的语气还是第一次从李妃这儿听到。他点点头:“好吧,老奴一定将这话带到。至于皇上心思,那就不是老奴能左右的了。娘娘还是回宫,安心静养吧!”
李妃想起方才在宫门处同章华的对话,哀怨地叹气……
时光无法倒流,早知今日会成如此境地,她当日又为何要绞尽脑汁地出宫呢?出宫近月余,最初想要想求的不仅没有实现,还不得已染及瘟疫。虽说现在身子好的差不多,但重回后宫的她早已不是昔日那风光无限的李妃娘娘。
李妃恍惚,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当日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一直在后宫中,没有离开,只怕也不会叫皇上几次三番地派人出来训诫。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想要出宫呢?
正想着,紫竹走了进来。看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紫竹心中微痛,上前道:“娘娘,您别伤心!将身子养好才最重要。等您身子好了,皇上自然会来看您的!”
“紫竹,你说本宫当初为何要执意出宫?”李妃幽怨地问。
紫竹怔怔,无言以对。事到如今,回过头去看这个问题,只怕李妃自己都想不清楚当初为何会执意出宫,更何况旁人?
李妃眼神扫过殿内的每个角落,微微蹙眉:“为何这殿中没有熏本宫素日喜爱的香料?”在宫外那么些日子,尤其是初到瘟疫村的时候,那破旧茅屋内始终充斥着一股子霉味。那个时候,她最怀念的就是宫中那暖暖的香甜的香料。
听出她话中的苛责意味,紫竹连忙解释:“娘娘,是奴婢吩咐人不许熏香的。奴婢记得您离开瘟疫村那日,苏大夫特意嘱咐在您病好以前,不可用任何香料。”
“又是那个贱人!”李妃不悦地道,“在宫外的时候,那个贱人便处处与本宫为难。如今回了宫,她竟还如此阴魂不散!”
“娘娘,宫中的人都在说,那瘟疫药方原不是张太医研制出来,而是苏大夫。想来苏大夫最是明白其中的利害……”紫竹还欲再劝。
然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好了!不要张口苏大夫,闭口苏大夫!即便药方是她研制出来的有如何?本宫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不必多言,去将本宫最喜欢媚花奴给本宫熏上!”李妃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紫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转身离去。她的动作极快,不多时,寝殿内的香炉内便熏起了香料,那轻薄如雾的白烟缓缓自香炉内升腾起来,袅袅娜娜,渐渐弥散……
李妃轻轻闭目,微微用力,鼻尖便全是淡淡的香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中,春光明媚,岁月静好。她的心情也在这样的香味中,一点一点恢复了平静。
说起这个药方,她更是嫉妒不已。原以为药方是张太医研制出来,没想到竟是那个长相平凡、性子尖酸的民间女子!想起那钦天监关于天府星的预言,李妃心中的嫉恨便克制不住!
正郁郁间,外面有小丫鬟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娘娘,杨妃娘娘派香茗给您送东西来了!”说话的是李妃身边另一个得力的丫鬟紫兰。
李妃怔了怔,方才淡淡地说:“既然送来了便好好收着,让她转告杨妃,就说等本宫好些了便去高阳殿小聚。”
“是。”紫兰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杨妃娘娘待您真是不错,您这甫一回宫,她便送了东西来。可见杨妃娘娘心中是记挂着您的!”
紫兰这样絮絮地说着,令李妃心底生出一丝厌烦。她呵斥道:“好了!没事便出去!本宫乏了!”
紫兰面上一凛,连忙说:“是,那娘娘您先歇着,奴婢在外面候着。”转身之后,紫兰心中忍不住嘀咕着:这娘娘出宫一趟,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紫竹见状,不声不响地走到李妃身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缓缓道:“娘娘,您别生气,紫兰她没有别的意思。”
李妃略低着头,享受着紫竹力道适中的揉捏,这些日子在宫外,她身边多亏了有紫竹在。她沉吟许久,忽而猛地抬头,转身看向紫竹,目光灼灼。
“娘娘,您……怎么了?”紫竹不安地问。娘娘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着实有些叫人瘆的慌。
李妃逼视紫竹,一字一句地问:“当初,怂恿本宫出宫的人,是不是杨妃?”
紫竹点点头:“是。奴婢记得当初就是杨妃娘娘给您出谋划策,劝您抓住这次机会,说您日后必定贵不可言。”紫竹记得清楚,那日从高阳殿中回来后,李妃便去求见皇上,自请出宫。
李妃眼底满是埋怨,她起身来到窗边,眼睛看向高阳殿的方向,口中念叨着:“杨妃姐姐……呵呵,你还真是对本宫很好呢!”
紫竹站在李妃身后,没有说话。
李妃挥挥手,道:“你也退下吧!本宫想独自静会儿,不必进来伺候。”
“是,娘娘。奴婢就在殿外,您若有事,叫奴婢就是。”紫竹担忧地看着她,安静地退出去。
紫竹出去后,偌大的寝殿便只有李妃一个人,她看着阳光暖暖地洒进来,透过窗棱,印照下一地斑驳。她独自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面上沉静如水,毫无波澜。熏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竟察觉不到一丝暖意,寒意依旧自心底涌起,一点一点地将她包围……
她禁不住打一个寒战,伸出手臂缓缓环抱住自己。整个寝殿中,一丝声响也无,李妃耳边唯有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这样坐的久了,甚至能听见白雾自香炉中升腾而起时的那点动静。
进宫这么多年,她仿佛从未如现在这般,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现在冷不丁地静下来,她却悲哀地发现,许多往事都已记不真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李妃病重
紫竹出了寝殿后,正好碰上紫兰将杨妃送来的东西放好,两个人便一起站在寝殿外,随时等候李妃的传唤。
“紫竹,你同娘娘出宫这些日子,有没有觉得娘娘似乎有些变了?”紫兰悄声地问。
紫竹一听这话,连忙示意她噤声,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警惕地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方才凑在她耳边,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小声道:“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娘娘面前提及!”见紫兰点头,她才又说,“你不知道,娘娘这次出宫,可遭罪了!那个瘟疫村的小茅屋什么都没有……”
紫竹简单地讲述了在瘟疫村内发生的事情,紫兰听得有些不敢相信:“什么?竟有人敢公然同娘娘作对?娘娘真是受苦了!”
紫兰的声音不自觉地便提高了两分,吓得紫竹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好歹小点声!我这儿就是怕娘娘听见了刺心,你却说这样大声!”
“唔……”紫兰拿下紫竹的手,压低声音说,“难怪我觉得娘娘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
殿外,紫竹同紫兰低声说着话;而殿内,李妃现在目光怔怔,深深地陷入悔恨中,压根就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直到晚膳十分,紫竹见李妃一直没有出来,也不叫人进去伺候,有些不放心,才缓缓推门而入。踏入寝殿,她一眼就看见斜在美人榻上入眠的李妃。
紫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心疼地在榻上拿了床软被,盖在李妃身上。紫竹见她睡得沉,不忍打扰,便又退了出去。娘娘自打出宫后,便没有睡个踏实觉,染及瘟疫后的头两日更是整夜难以入眠。现下看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皮下尽是乌青,实在是难为娘娘!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擦黑,紫兰说:“娘娘也睡了好一会儿,还是醒了吃些饭吧!我已经让人将饭菜拿去小厨房温着,你去叫娘娘起身。”
“好。”紫竹点点头,转身进了寝殿。
不过须臾,寝殿内便传来了紫竹的惊声尖叫:“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娘娘!来人啊,快叫太医!”
紫兰一听,连忙冲进去,只见李妃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紫竹见她进来,呵斥道:“还愣在这儿干嘛?快去叫刘宾刘太医来!”
“哦,是是。”紫兰来不及多言,转身飞快地跑出去。
等到刘宾急匆匆赶来时,紫竹已经同其他丫鬟将李妃抬到了榻上。刘宾也顾不得礼节,慌忙将手搭上李妃的手腕,随即抽离,大惊失色地看着紫竹:“娘娘原本的瘟疫之症已好了大半,怎得会突然严重至此?”
紫竹慌张失措地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啊。”
“娘娘午膳时可是服用了什么药膳?离开瘟疫村时,苏大夫专门提醒过,许多吃食要忌,我也再三叮嘱过你!”刘宾提醒着问道。
紫竹一听,目光落到寝殿内的香炉上,轻薄的烟雾仍旧缓缓地飘散。她指一指,惊恐地说:“娘娘今日非要熏香,会不会是……”
刘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大惊失色,大声喝道:“还不快快将这东西拿出去!想要害了娘娘性命吗?糊涂的奴才!”
紫竹面色惨白,连忙将香炉抱出了寝殿,并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这边刘宾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李妃的鼻子下方,不过片刻,李妃便悠悠转醒。她重重地喘着气,看着面前的刘宾,问道:“刘太医怎么来了?”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气息竟如此虚弱!
刘宾面色凝重地说:“娘娘,您方才昏了过去,从脉象上看原本已经大好的瘟疫之症变严重许多……”
话未说完,李妃面露惊恐,挣扎着坐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问:“怎会如此?刘宾,你之前不是说本宫这病已经大好,怎得又会变严重?”
“娘娘,您不该在寝殿里熏香料,当初苏大夫便同您说过,在患病期间,切记用一切香料!”刘宾语气沉重地说。
李妃听后,连忙看向原本放置香炉的桌案,那上面已经空无一物。面对李妃眼底的疑惑,刘宾解释道:“请娘娘恕罪,在未经得您允准的情况下,微臣让紫竹将香炉拿出去了!”
“那是小事,主要是本宫的病,到底还需多久才能好?”李妃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什么香炉,当务之急自然是身子最要紧。
刘宾跪在地上,说:“这瘟疫药方并不是出自微臣之手,微臣只能尽力而为,并不敢跟娘娘保证!”
“尽力而为?”这样的字眼令李妃心中不安,“你若是不行,便找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同想办法!”
刘宾点头,想了想还是建议:“娘娘,即便是太医院诸位太医一起,也未必能有万全之策。如今宫中当值的几位太医只怕对瘟疫之症都没有好的法子。微臣以为,娘娘最好能说服皇上,请苏大夫进宫来为您诊治!兴许,苏大夫会有法子也未可知。”
“又是那个贱人!”李妃现在是只要一想到苏诺语,便浑身上下不舒服。
刘宾无奈地说:“娘娘,事有轻重缓急,微臣愚见,都到这个时候了,无论娘娘有多么厌烦苏大夫,也不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刘宾这话说到李妃的心坎上,她这一觉醒来的确十分难受,她顾不上以往同苏诺语的龃龉,连忙吩咐紫竹:“你快去嘉德殿找章华,让他将刘太医的建议转述给皇上!快去!”
“是,娘娘。”紫竹点点头,转身离去。
刘宾接着说:“在苏大夫来之前,微臣先为娘娘开副温和的药方,您身子虚弱,要慢慢养着才好。”
“有劳刘太医。”李妃说话间,缓缓躺了下去。刚才因为激动坐起来那么长时间,现在竟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刘宾不敢居功,连忙说:“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他顿一顿,嘱咐道,“只是,在这期间,娘娘切记不可再用任何香料。若是方便,还请娘娘也暂时不要用胭脂水粉。另外,饮食上还是要忌嘴的。”
这一次,李妃不敢再有任何侥幸或是怀疑,不迭地点头:“是,本宫知道。”
刘宾走后没多久,紫竹便回来了。然而,当李妃满怀期待地等着好消息时,却听见紫竹垂头丧气地说:“娘娘,奴婢将刘太医的话转述给章公公,然而章公公说皇上也正在找这个苏大夫呢!苏大夫昨日便离开了瘟疫村,不知所踪!”
“什么?那个贱人走了?”李妃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几分。
紫竹哭丧着脸,说:“是,章公公让奴婢先回来,他会将此事禀告皇上。”
就这功夫,章华也急匆匆地赶来,通传一声进了李妃寝殿。远远地站着,章华恭敬道:“李妃娘娘万福,皇上着老奴前来知会娘娘,皇上会即刻派人出宫寻找苏大夫。在此之前,便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先尽力为娘娘医治。”
“臣妾谢皇上关怀!”李妃虚弱地说道。看见章华前来转告皇上的意思,李妃心中闪现一丝惊喜。也许真如紫竹所说,皇上心底还是记挂着自己,只是碍于自己现在病着,皇上不便前来罢了。这样的念头令李妃原本因虚弱和恐惧而泛白的脸色又添了一抹红。
错过了晚膳时间,李妃也没有什么胃口,少少地用了些小米粥,配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便又昏昏沉沉地躺下睡了。到了后半夜,她整个人便发起了高热,脸色绯红。
刘宾等太医连夜赶来为她诊治,无奈开的药她但凡喝了,过不了多久便又悉数吐出来。高热一直退不下来,人都开始说胡话了。
紫竹看着李妃这样子,急得眼泪直流,看着刘宾,恳求道:“刘太医,你快想想办法啊!娘娘她这样一直发着高热,可怎么好?”
刘宾也没有料到一点香料竟然能让这病严重至此,他看着榻上几乎快要陷入昏迷的李妃,也是心急如焚:“紫竹姑娘,不是我不想法子,娘娘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药根本喂不进去,这不吃药,病如何好呢!”
旁边的另一个太医建议道:“若是这药一直喂不进去,也要先想法子退热。还是像先前那般,打温水来为娘娘擦拭额头!”
“哦,好。”紫竹这边应着,那边马上就有小丫鬟去打水。
虽是在深夜,然整个宫殿都灯火通明,丫鬟们忙得几乎要脚不沾尘。这样折腾了一整夜,到了早晨天蒙蒙亮之际,李妃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然而她整个人已近乎要虚脱,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能合眼,直到热度退下去,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刘宾见状,终于松一口气,吩咐紫竹道:“我们三人会轮流守在殿外,这寝殿内娘娘的身体便得你多留意着,切记不可大意!药一定要按时喂娘娘服下!”
“好的,我知道。”紫竹慎重地点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妃病重(中)
李妃病重的消息在清晨便已经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大家明面上都表明了自己关心的立场,但心底真正关心的人却寥寥无几。更有甚者,李妃的病重对她们而言是有喜而无忧的。毕竟若是李妃真的有什么不测,那么妃位便有了空位,后面的嫔妃们也算是有个盼头。当然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当章华将李妃突然病重的事情禀告给季舒玄时,季舒玄也难掩心底的惊讶。虽说李妃这次出宫闹了这么一大套,着实令季舒玄心生厌倦,加之后面诸王叛乱,李妃的背后是镇西王。但好歹是陪在身边多年的女人,季舒玄并未有要废弃她的打算。
当初派章华宣她回宫,想着要严惩,无非也就是降位份或是罚俸,她却好端端地说自己身染瘟疫。季舒玄是聪明人,略微一想便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他对李妃的失望其实更多是源自于此,她竟然妄图称病来躲避惩罚!这分明就是欺君之罪!
饶是如此,季舒玄依旧顾虑着往昔的情分,吩咐了太医好生看顾着。所以当她主动提出要回宫时,他才会同意。他到底是心怀仁慈,想着给她一个幡然醒悟的机会!
所以,当季舒玄得知李妃突然病重时,心中是震惊的!他几乎下意识地认为是有人在李妃的汤药饮食中做了手脚,这才甫一回宫就出了这样的纰漏,然而,章华却告诉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妃自作主张,罔顾苏大夫的好心叮嘱!
季舒玄面上含怒,这个李妃在宫外时便几次三番地刁难苏大夫,现下回了宫,竟然又再次浪费了苏大夫的一片好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皇上,老奴方才从刘太医处得知,若是找不到苏大夫,李妃娘娘只怕这次是熬不过啊!”章华忧心地说道。
季舒玄眉头紧锁,这些日子前朝的事本就千头万绪,惹人心烦,后宫的这些女人还不安分!他叹气道:“那个女子摆明了不想被人找到,她若是有心要躲,朕一时半会儿的确难以寻到!何况这些日子前朝政务繁忙,朕总不至于满天下地找一个女人吧?”
章华附和地点头:“皇上说的是,那李妃娘娘那儿,老奴便还是嘱咐刘太医他们尽力而为!”
季舒玄颔首,章华退下。
刘宾得知遍寻不到苏诺语时,心下微凉。他一直不敢跟皇上直言,在他看来,若是不能对症下药,只怕李妃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当然身为这些日子一直看顾李妃的太医来说,若是李妃真有个什么闪失,他也难逃其咎。因而整个后宫之中,除了李妃外,最担心她的人就是刘宾!
然而事实证明了刘宾的猜测,李妃的身子迅速被瘟疫拖垮,甚至远比那些在瘟疫爆发之初就染病的百姓还要严重。最恼火的便是,连带着刘宾在内的宫中数位太医均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应对之法!
不过一日,李妃的身子便迅速虚弱下去,整个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紫竹给准备了熬得软糯的清粥,李妃却仅仅喝了两三口便再也咽不下。吃不进东西,也喂不进药,急得紫竹直哭。
李妃吃力地握住紫竹的手,虚弱地开口:“好丫头,不必伤心,本宫没事。”真的是患难见真情,这次出宫紫竹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她这一病,那丫头更是比她还要紧张。
“娘娘,您少说些话,免得累着,多休息。”紫竹略带哭腔地说道。她跟了娘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的娘娘。
李妃摇摇头:“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难受。只怕这会儿不说,以后会没有机会再说。”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心底清楚,大概是熬不过去这一关。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早知今日,便不会出宫,即便当不了皇后又如何,她至少还是妃子。早知今日,便不会自作聪明地染病,即便被皇上惩罚降位份又如何,她至少还活着。早知今日,她便不会不听那个苏大夫的话,再怎么厌恶一个人,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可是这些道理,她明白得太晚!只怕老天爷不会给她后悔,重新来过的机会!
紫竹不顾尊卑,一把拉住李妃的手,说:“娘娘,您别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皇上已经派人出宫寻苏大夫,等她进宫,您便会好起来的!”
“好。”李妃自嘲地笑道,“从未想过,有一日本宫的性命竟会握在一个令本宫厌恶的女人手中!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紫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娘娘,您会没事的!等会奴婢再将药给您温热,您喝了就会好的!”
到这个时候,李妃自己反倒像是看开了一样,她淡然地说:“好,你去将药拿来。本宫再睡一会儿。”
等到紫竹将药端进来的时候,见李妃已经又沉沉睡去,看那样子,像是极其疲倦。紫竹轻手轻脚地将药放置在一旁,静静地守在李妃的身边。
直到药已经渐渐变凉,能直接入口,紫竹方才轻轻地碰触李妃的手,轻声道:“娘娘,娘娘……先将药喝了,再睡吧!”
李妃缓缓地睁开眼睛,身体承受的种种不适令她没有心情说话,从昨日到现在,大概只有睡着的时候才好受些。但她心中清楚,若是不吃药,只怕撑不过去。她吃力地抬起手,紫竹了然地将她搀扶起身,麻利地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方才转身将药碗端到面前,一勺一勺地喂进嘴里。
这汤药颜色浓黑,味道极苦,依着李妃从前的娇气,只怕是一口也喝不下去。可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强忍着反胃,紧锁眉头,将药吃完。依旧是同之前的每次喝药一样,刚刚喝下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李妃便伏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呕吐,连带着早晨吃进去的几口清粥,一并吐了出来。
紫竹见状,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她扶着李妃,一面轻轻地为她拍背,一面扬声唤道:“叫太医!快叫太医!”
等到太医快步跑进来时,李妃还伏在床边,大口地喘气。太医见状,示意紫竹将李妃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坐着。他跪在地上,简单地请脉之后,面色愈加凝重。
李妃虚弱地问:“太医,你跟本宫说实话,本宫是不是快不行了?”
太医抬头看她一眼,正对上紫竹拼命地使眼色,太医心中了然,温和地说:“李妃娘娘,您不要多心。目前臣等虽没有有效的办法治愈,但只要娘娘配合着按时按量服药,一定会好起来。”
李妃点点头,不再问。
紫竹听后,让小丫鬟将李妃呕吐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说道:“娘娘,您方才将喝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奴婢再去温一碗吧!”
李妃靠在床边,无力地闭上眼睛。
紫竹趁着出去,找到方才的太医,担忧地问:“太医,咱们娘娘的情况你方才也看见了,但凡是喝药,过不了多久,便全部吐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太医也面露难色,说:“紫竹姑娘,我同你说句实话,娘娘现在的情形非常不乐观。别说现在没有好的办法医治,即便是那个苏大夫进了宫,左不过也是要喝药。若是娘娘喝不下药,便是神仙也无力啊!”
“那怎么办?有没有旁的法子?”紫竹心急如焚地问。
太医摇摇头,想了想方才说:“下次服药的时候,多给娘娘备一些,即便是呕吐出来,总也是喝进去一些。”
紫竹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有劳太医费心!”
“紫竹姑娘这话客气,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太医连忙摆手,不敢居功。
等到紫竹再进屋子时,李妃已经又睡着了。紫兰忧心忡忡地说:“你刚出去没一会儿,娘娘便说疲惫得很,想要睡一会儿。我瞧着娘娘今日的精气神特别差,可怎么好?”
紫竹摇摇头,也是一脸的忧虑。
然而,令两人意想不到的是,临近晌午时,李妃竟然自己醒过来。虽说还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却有了些许红润,精神似乎也比早上好些。
“娘娘,您醒了?”紫竹面带惊喜地看着她,“有没有感觉好些?”
李妃微微颔首,道:“扶本宫起来,这躺了一整日,骨头都要躺酥了!本宫瞧着这会儿阳光正好,想出去晒会太阳。”
听了这话,紫竹和紫兰相视一眼,笑着说:“好勒!那奴婢便扶着娘娘出去走会儿吧!兴许这一活动啊,身子便大好了呢!”
李妃坐起身来,看着紫兰手中的衣裳,不满地摇头:“不要这件,将本宫那件烟霞紫绣海棠的长裙找来。皇上说,本宫穿那件最是好看。”
紫兰忙不迭地将李妃说的衣衫找来,帮她换好之后,两人由衷地称赞:“娘娘,放眼整个后宫,唯有您能将这烟霞紫的颜色穿出贵气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妃病重(下)
李妃听后面露喜悦,来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怔怔了几秒后,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铜镜,不敢相信铜镜中那个面容憔悴,眼睛无神的女子是自己。
她猛地挣开紫竹和紫兰额搀扶,快步走到妆台前,将上面的铜镜挥到地上。而因动作幅度过大,她自己也顺势摔倒在地上。李妃趴在地上,哭得伤心。紫竹和紫兰冲过去,一把扶住她:“娘娘,您没摔着吧?”
“本宫……”李妃靠在紫兰的身上,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伤心地问,“本宫真的有那么丑吗?”曾经,她是这后宫中最美的女人!这张脸是她最珍爱的!如今竟然变得如此不堪,甚至比不上她身边的丫鬟。
紫兰摇头:“娘娘,您依旧容颜美丽!只是您如今在病中,看着颜色差些,等您身子好起来,您便又是这宫里最美的娘娘!”
“是啊,娘娘。奴婢扶您起身出去晒晒太阳吧!”紫竹说道。
“等本宫身子好起来?呵呵,不会有那一天,不会有。”李妃伤心地留下眼泪。
紫竹一听,连忙反驳:“谁说的!娘娘您看您,方才睡了一觉,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李妃没有说话,面上却是哀婉的笑。无论是丫鬟也好,还是太医也好,尽管他们都说她会慢慢好起来,可是她自己的感受最直接,她分明能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也罢,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美不美呢?
见李妃陷入沉默,紫竹和紫兰知道她心情不佳,也不敢随意说话。两人吃力地扶起她,缓缓走出寝殿,马上有小丫鬟在廊下摆放好贵妃榻,上面铺好松软的鹅羽软垫。
“娘娘,您看这儿,阳光最是温暖,又不十分晒,您正好坐在这儿养养神!”紫竹轻快地说着。
偏殿的太医看着这一幕,微微惊愕。按说,以李妃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能下得了床?更别提走出寝殿来晒太阳。太医的眼底闪过一抹悲戚,心中暗道这不是个好迹象。
李妃静静地靠在那儿,微微闭目,忽而她睁开眼睛,看向紫竹:“紫竹,你去高阳殿一趟,就说本宫想要见见杨妃。请她若是方便来这儿一叙。”
“可是,您患的是瘟疫,杨妃她能来吗?”紫竹问。
李妃指了指太医的方向,说:“本宫记得前日刘太医就说只要小心些,不会染及瘟疫。你们整日地同本宫在一起,不也好好的吗?”她顿一顿,接着说,“你可以去问问太医的意思,将太医的话带到,若是杨妃不愿意来,便算了。”
紫竹点点头,领命而去。
高阳殿中,起先紫竹并未见到杨妃本人,而当她说明来意后,香茗更是想也不想地就一口回绝:“我们娘娘千金贵体怎可随意踏及污秽之地?紫竹,你回去告诉李妃娘娘,等她病好些,我家娘娘自会前往!”她早已问过太医,若是找不到那个苏大夫,李妃估计是好不了。
“香茗!什么叫污秽之地?你别忘了,你同我一样,不过是个下人!你怎可出言侮辱我家娘娘?”紫竹声音微微提高,出言维护李妃。她知道,现在合宫都视娘娘为不祥之人,想着要避而远之。她们早已忘了,原来是如何在娘娘面前奴颜婢膝!
香茗还欲张口再辩,里间传来杨妃的声音:“香茗,不必多言,既然是李妹妹想要见本宫,本宫哪有不去的道理?”说话间,她从寝殿内走出来。
香茗连忙上前扶着杨妃的手臂,压低声音担忧地说:“娘娘,您糊涂了!那李妃患的可是瘟疫之症!若是染及了您,可怎么是好?”
“无妨。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注意些,不靠的太近,便无妨。”杨妃转而看向紫竹,“走吧!本宫随你去看看李妹妹。”
“多谢娘娘。”紫竹诚挚地道谢,说完不忘斜香茗一眼。
香茗面上愤愤不平,杨妃一记眼刀扫过去,香茗方才撇撇嘴低下了头。紫竹走在前面一些,杨妃故意落后几步,方才小声训诫:“那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同她置什么气?”
香茗听了这话,面上方才和缓,低声应道:“是,娘娘。”
等到杨妃步履娉婷地踏进李妃所居的宫殿时,一眼便看见廊下躺着的那个病恹恹的李妃。虽说她心中知晓李妃现在病容憔悴,然而还是被眼前的真实所吓到。
“杨妃姐姐怎得站在那儿不动?是被我如今这样子,吓到了吗?”李妃余光瞥见杨妃,她脸上的错愕与震惊令李妃心中涌起难受。曾经的她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如今她的容颜已憔悴到惊人的地步……
杨妃迅速隐藏起心底的惊讶,如往常一般镇定自若地走近李妃:“妹妹说哪里的话?妹妹如今虽病着,可也是病美人呢!就像是西施即便有心痛的毛病,可那东施不也要效颦吗?”
李妃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半眯着眼睛看着杨妃走近自己,她那雍容华贵的气度无端端地将她比照得更加憔悴不堪,就仿佛是春光明媚下的一处残花败柳。
撑了不过一会儿功夫,李妃便累得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她重又躺回到榻上,喘几口粗气之后,方才道:“姐姐说这样客气的话,我岂会听不出来?不过,姐姐今日能不避嫌地前来,还是让我心中安慰。”
“妹妹今日特意差人来找我,必定是有要紧事说,我岂有不来的道理?”话虽如此,杨妃依旧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不肯在上前一步。
李妃虽看在眼里,也只装作不知。她看一眼紫兰,道:“杨妃娘娘来了,你们还不去看座倒茶么?本宫这里有紫竹一人伺候就行。”
杨妃见状,也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下人退出去。她坐在李妃几步之外的地方,同李妃盈盈相望。
“姐姐,在临死之前,若是不见你一面,我便是死,也难以瞑目。”李妃说话间,紫竹已上前将她扶起来。
杨妃面上波澜不惊,薄责道:“妹妹说哪里的话,也不怕忌讳么?你好好将养着,必定会好起来。”
李妃冷哼一声,说:“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忌讳?说起来,我能有今日这样,也是拜姐姐所赐啊!今生今世只怕是无力报答姐姐,等我去了那边,会日日惦记着姐姐的!”从昨夜到今日,她虽病得浑浑噩噩,可头脑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当初若非是杨妃一力说服,她也不会去求皇上要出宫。虽说这其中也是她自己耳根子软,加之又心有贪念,但杨妃也是难逃干系!尤其这两年,每每遇到什么事,都是杨妃在一旁唆使她出头。
“妹妹!”杨妃听得心中一惊,差点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冷了脸色,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思?若是叫旁人听去,还以为是我害你至此!”
“难道不是么?若非是你当日出谋划策,我岂会沦落至今?”这大概是第一次,李妃淡然地看着杨妃动怒。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她先沉不住气,然而便稀里糊涂地听了杨妃的建议,白白地被人当刀子使!
杨妃下意识地看一眼周遭,方才说:“妹妹是病糊涂了吗?青天白日的竟说起这样的胡话!当日是你听说了钦天监的预言后便坐立难安地找上我,我不过是顺嘴一说,哪里想到你竟当了真!若是今日你成了事,遂了心愿,只怕你不会念一句我的好,怎得现在将所有事怪罪到我这儿来?”
李妃凄婉地笑出声来,看着杨妃,道:“我只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姐姐向来是云淡风轻的性子,怎得也急赤白脸起来?”
“哼!”杨妃哼一声,站起身来,“我看李妃妹妹只怕是病的有些神志不清,我还是改日再来看妹妹吧!”
李妃浅笑出声:“姐姐,这里并无外人,你何必疾言厉色?”
杨妃瞥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去。
“咳咳……”李妃本想说话,不想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她要背过气去一般。杨妃本想一走了之,然而听见那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是忍不住驻足。
李妃见杨妃回头,伸手指着杨妃,好半晌之后,方才说:“我今日急着见你,并非是想跟你算旧账。你我之间无论真情还是假意,这些年也总好过旁人。有些话,我想要说与你听。”
“什么?”李妃的话令杨妃也微微动容。她所得不错,无论如何,这些年中她们总算也是表面上的姐妹情深。
李妃一面大口地喘息,一面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苍注定好的。不论你是否甘心,都无法改变。就好似皇后之位,本就不属于你我,执念太深便会如今日的我一般。若有一日,那个苏大夫真的入宫,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去算计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过是有所感悟,听不听在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李妃之死
杨妃听了这话,站在原地,好看的眉头拧紧,随即深深地看一眼李妃,拂袖而去。
李妃靠在那儿,看着杨妃的背影一点一点远离,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舍。她嘴里喃喃道:“杨妃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否则只怕你也会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虽说我心中怨你,但总也记得初入宫时,与你之间的那些单纯时光。只可惜,时过境迁,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李妃边说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疲惫地靠在紫竹身上,实在是太累了……
紫竹一动不动地支撑着李妃的身体,听着方才两人的对话,泪湿眼眶。原本以为娘娘是见好,不想竟变得更加虚弱,这是不是就是民间传说的“回光返照”?
快行至殿门时,杨妃忽而放缓脚步,忍不住回头去看一眼:明媚的阳光洒在李妃身上,淡淡一圈金色光晕,本该是幅极唯美、极温暖的画面,却无端端地令人心头酸涩。心有不忍,杨妃终于转身,不再留恋。
香茗一直跟在杨妃身边,察觉出杨妃的情绪颇为低落,也不敢多言。直到走出来许久之后,香茗方才低声道:“娘娘,若是李妃那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不会给您惹不必要的麻烦吧?”
“什么麻烦?”杨妃反问,“她说就算吗?谁能证明本宫说了那些话?何况,本宫当日本就没有直言让她去,不过是当做闲话那么一说,她自己一心想着要当皇后,才会不管不顾地去求了皇上自请出宫。如今,怎能将事情怪罪到本宫身上?”
“是,娘娘说的是。这一切不过是李妃咎由自取!”香茗应道。
杨妃脚下微顿,迟疑了片刻,道:“只是她方才说起那个苏大夫,似乎对她颇为忌惮。想来本宫派去的人没有了回应,想来已经被做掉。说起来,还真是不容小觑呢!”
“娘娘,要不要奴婢再派人……”香茗的话未说完,就被杨妃狠狠瞪住。
杨妃一把甩开她的手,斥责道:“愚蠢!”
“娘娘……”香茗垂着头,略微不安地挪动了下身体。
杨妃沉声道:“皇上正在满京城地寻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又派人去,传到了皇上耳中,本宫便会连今日的李妃都不如!就算是那女人命大,逃过一劫!只怕除了本宫,贵妃也恨她入骨,自有她在呢,我们着什么急?”
“娘娘训诫的是,奴婢记住了。”香茗忙说。
杨妃重新朝她伸出手,香茗会意地上前搀扶着,杨妃方才和缓了语气说:“且不说这个女人似乎无意进宫,即便她有,你以为这皇后之位是她一介寻常女子能坐得稳的?让她进宫便进宫吧,在眼皮底下更好收拾!”
香茗点点头,说:“娘娘如此说,奴婢便心安了。奴婢见您方才那样,以为您是将李妃的话听进去了呢!娘娘,您别理会李妃,她不过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杨妃轻嗤出声:“是呢,本宫何必介怀她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之语?她不过是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也不希望本宫得到罢了!她自是愚不可及,便以为本宫也同她一般吗?那皇后之位,原就不该是她肖想的,她自然得不到!”
香茗深以为然地说:“娘娘能这样想,便再好不过。本来也是,放眼如今宫中,除了娘娘以外,没人配得上皇后的位置!”
香茗这话听得顺耳,杨妃面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而在杨妃离去许久之后,当李妃悠悠转醒时,紫竹颇为不明白地问:“娘娘,您今日何必同杨妃说这些呢?关于她算计您的事,您该直接禀告皇上,让皇上来责罚杨妃啊!”
李妃微微摇头,虚弱地开口:“当日的事,并无人听见,即便本宫说,皇上也不会相信。何况如今因着诸王叛乱,只怕皇上心中早就忌讳本宫,本宫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可是,您说了那许多,杨妃矢口否认。您的忠告,她也不以为然。您现在最该静养,何必给自己心底添堵呢?”紫竹依旧不理解李妃的所作所为。
李妃淡淡笑着,说:“矢口否认也好,不以为然也罢,这不正符合杨妃一贯的脾气秉性吗?本宫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能给自己添堵的呢?若是本宫当日也有现在这般淡然的心境,只怕杨妃的计谋也不会得逞。所以,一切都是本宫自找的,本宫自己认了!”
“娘娘,奴婢觉得您这两日说话……”紫竹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措辞才不失礼。
“同从前不一样,是吗?”李妃问,见紫竹点头,她方才继续说,“这就是本宫所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若非到了本宫这地步,只怕也想不了那么通透。所以,杨妃不信本宫的忠告也在情理之中。她如今正春风得意,哪里听得进去这般刺耳的声音呢?”
紫竹听她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连忙说:“娘娘,您别总说这样的丧气话呀!太医不是说了吗,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妃摆摆手,看着紫竹说:“太医那安慰人的话,本宫能听不出来吗?你们不必安慰本宫,本宫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只怕就这两天了。”
“娘娘……”紫竹哽咽地唤她。
“你这会儿不必伤心,还是将眼泪留着等本宫死了你再好好地哭上一哭吧!”李妃淡然地说,“原先本宫也忌讳这事儿,但这两日突然间便想开了。皇上本就不喜欢本宫,如今家中又牵扯上这样的事,即便不死,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对本宫来说,死不死的就那么一回事,无妨。”
紫竹眨眨眼睛,一行清泪划过脸颊,正滴到李妃的手上。
李妃的手微微一颤,像是不能承受一般。若说还有牵挂,这丫头必是其中一个。从来都是不在乎的,临了了竟会舍不得一个婢子。所以说,世事无常啊!
李妃静静看着手背上那滴珍贵的眼泪,只怕等她死后,真心为她一哭的人不多。她看着那滴泪水渐渐风干,方才缓缓开口:“紫竹,待本宫走后,你便出宫去吧。原本宫想着将你托付给杨妃,现在看来本宫还是太天真!你曾经是本宫的人,只怕这宫里无人能容得下你!”
“娘娘,您若是走了,奴婢也随您去!您活着时,是奴婢伺候您,死后也不能孤单单地走!您放心,奴婢会一直伺候您的!”紫竹动情地说。
她本就是个孤儿,进宫的时候年岁还小,便从浣衣局开始做起,受了多少责打,吃了多少苦,都数不过来。后来因缘际会之下,得一个掌事嬷嬷垂怜,离开了浣衣局,开始做粗使丫鬟。直到李妃进宫,她便又被指到李妃这里。
从前,李妃虽说张扬跋扈,但对下人还是不错。尤其后来随同李妃出宫走这一趟,更是让她收获颇多。真要论起来,她这一生最欢快的时候,还是跟在李妃身边的这几年。故而即便是偶尔受责罚,她心中对李妃也只有畏惧,而没有埋怨。
现如今,李妃对她这样好,她也不能辜负了她!何况,就如她所说,她是李妃的人,去了别的宫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饶是被放出宫去,她无牵无挂的,又能去哪儿呢?
“傻丫头!”李妃薄责道。
主仆俩说着话,李妃再度沉沉睡去。紫竹叫人一起将李妃抬进寝殿里,又独自留下来,悉心照料。直到傍晚时分,李妃方才被她唤醒,而这时的李妃早已虚弱不堪,连起身也难了。
紫竹忍着眼泪,想要给李妃喂药,却被她推开。她的声音低得近乎虚无:“不想吃了……这嘴里都是苦的,拿蜜饯来……”
紫竹依言,取了她平日里爱吃的蜜饯,切成小块,小心地喂她吃了。其实也并没吃两块,她便摇头,表示不想吃不下去。
“紫竹,给本宫梳妆吧!”李妃又说。
紫竹一听,连忙摇头:“娘娘,您忘了太医的叮嘱了吗?您不可再用香料!”那胭脂水粉中都搁了十足十的香料,是决计不可以再用的。
李妃摇摇头,执意如此:“无妨,不用也好不了,给本宫梳妆吧!即便是死,本宫也要死得体面!”
紫竹心头一酸,知道李妃大概是熬不下去,狠狠心,去妆台前取来了胭脂水粉,为她细细地打扮。待得一切妥当,紫竹取赖铜镜,放在李妃面前,说:“娘娘,您看看,可还满意?”
李妃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地笑起来:“这宫中数你的手最巧,你为本宫打扮,自然是极好的!”
紫竹极力压抑着哭腔,说:“那是因为娘娘本就是美人!所以,无论怎样打扮,都是最美的!”
李妃听了,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说:“本宫累了……”伴着这声音,她的头偏向一边,没了气息。
紫竹手中的铜镜应声落地,她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娘娘……娘娘……”
第二百章 禽兽夜离
当李妃的死讯传遍合宫时,季舒玄心中还是有些感伤的。他在嘉德殿内负着手,来回踱步。章华见状,小声问:“皇上,李妃身边的人前来请旨,关于李妃的身后事,要如何操办?”
季舒玄想起曾经打算的对李妃的惩戒,终究还是不忍。想了许久,方才说:“李妃虽说身前有种种过错,终归是陪伴了朕多年,后事还是比照贵妃的仪制办吧!”
“是,皇上仁慈。”章华道,顿一顿又问,“敢问皇上李贵妃的谥号或是追封可有?”
“追封为贤妃。”季舒玄言简意赅地道。
章华领旨后,恭敬退下。
如今恰逢朝廷出兵镇压诸王造反,贤贵妃的丧礼并没有大肆操办,不过是在她生前的寝宫内简单搭了灵堂。合宫的妃嫔碍于情面,或真或假地都前往哭了一哭,其实私下里面对她的追封,大家都是觉得讽刺得很。
“贤贵妃?”贵妃在从李妃那儿出来后,不屑地说,“李妃生前向来是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何时贤惠过?皇上赐的这的追封还真是讽刺!”
杨妃站在灵堂前,异常沉默,身边的其他妃嫔都装模作样地伤心流泪,低等嫔妃更是得长跪在此,为她守灵。平日里都没什么往来,即便是哭,谁又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若是在往日,以杨妃的性子,必定也是将戏做足。然而不知为何,今日站在灵堂前,她极力想要为她哭上一哭,眼睛里却一滴泪也流不出。
离开的时候,快要行至殿门口时,杨妃忍不住驻足回头,目光看向昨日她躺着的位置,今日那里早已是空空如也。想着昨日还曾来与她说话,今日却已是阴阳两隔,不禁唏嘘不已。
出来后,香茗问:“娘娘,奴婢瞧着您颇多似乎感慨。”
“是,生命无常。昨日还同你说着话,今日却已经躺在冰冷的棺桲中,自然是让人颇有感慨。”杨妃道。
“说起来,还是娘娘心善!”香茗说,“奴婢方才仔细看了,那些个装模作样哭泣的人只怕心中早已是厌倦至极。以贤贵妃生前的那个脾气,这合宫中除了娘娘您,还有谁能同处得来?”
杨妃淡淡地说:“身在后宫之中,大家不过都像是戏子罢了!演戏的同时也看戏,到头来不过是看谁的演技高而已!”
杨妃今日说得这些话颇为深沉,香茗其实并不是很懂:“娘娘,您何必生出这样的消极心态呢?”
“你不懂。”杨妃不愿多说。从她出生那日起,便被爹娘派人教导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妃嫔,如何更好地在宫中生存,如何讨得皇上的欢心,如何在后宫中左右逢源。
因此,她从小便像是金丝雀一般,每日都打扮得高贵典雅,学着各种琴棋书画或是女红。而可悲的是,她身边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初进宫时,她同李妃交好,那阵子李妃很是信任她,而她,更多的不过是有意在亲近她。一早她便知道李妃背后有镇西王,在那一批入宫的妃嫔中,家世煊赫的李妃必定能最早得圣宠。
她看得清楚,李妃虽说性子跋扈,却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她同她接触,知道如何才能取得她的信任,知道如何才能让李妃对自己坦诚相待。事实上她算是成功的,除了她之外,李妃同其他人都有些不和。反观自己,却能同宫内的每个人都说得上几句话。
曾经一度,她是替李妃可悲的,可现在看来,也许自己比她更可悲!李妃好歹活着的时候,轰轰烈烈,坦坦荡荡。她呢,在人前都要隐藏着自己真实的情绪,时日久了,也是累!
香茗见杨妃一直沉默着,也不敢多言,只得跟在她身边,小心地伺候着。
半晌后,方才听见杨妃轻声说:“纵然你说了那些话,也无法改变我的心志!皇后之位,我志在必得!”
香茗听了,连忙道:“娘娘能有如此志向,便再好不过!奴婢相信,皇后之位一定非娘娘您莫属!”
杨妃听她这样说,却只淡淡地嗯一声,没再说话。
贤贵妃死后,宫中的人就像是将她忘了一般,不再提及。烧完头七之后,她原先身边的人除了贴身的紫兰被允准放出宫去,剩下的便要分配到其他宫去。
这个事皇上交给杨妃在办,杨妃看着名单上的人名,一一分配妥当。当翻到紫竹这个名字时,杨妃提笔的手顿了顿,略微思虑后,在紫竹的名字下方写了“高阳殿”三个字。这个丫鬟曾经跟着李妃一同出宫,对那个苏大夫想必了解颇多,留在身边必有用处!
杨妃想的倒是很好,然而当传旨的公公到李妃的寝殿时,才赫然发现,紫竹已在殿内悬梁自尽,并咬破手指在白绫上留下一句话,愿意一直伺候贤贵妃。
紫竹的惊人之举令众人瞠目结舌,甚至惊动了季舒玄。当季舒玄听章华说完后,叹息道:“朕平日里倒是小瞧那个丫鬟,竟有如此忠心!既如此,便允准她的旨意,葬在贤贵妃的外面。”
而杨妃在听说这个事情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看着香茗。香茗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垂头道:“娘娘,待您百年之后,奴婢也愿常伴左右!”
听到这话后,杨妃一怔,忽而笑道:“起来说话,谁对本宫忠心,本宫心里有数!忠心与否,也不全在此。”
香茗不敢去看杨妃的眼睛,只得压低头,不说话。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宫里出了李妃身染瘟疫不治而亡的事,而宫外,倒是越来越多的人在苏诺语的药方下恢复了健康。
再说那日,苏诺语同清然离开瘟疫村后,没有耽搁,直接回了逍遥谷。夜离已经告诉她,他有要事在身,两日后便要启程北上。苏诺语是个闲不住的人,夜离又不在身边,她原想着易容后再去济世堂坐诊。
这样的打算一告诉夜离,便被他断然拒绝。夜离在她耳边晓以大义了一大通,苏诺语听得颇为心惊,连忙打消了念头。
据默贤阁的人回报,自她离开瘟疫村后,朝廷便派了人来找她。苏诺语知道,这必定就是夜离所说那个什么劳什子天象惹出来的事!这季舒玄必定是信以为真,以为她是皇后人选,才会这样全城地找她。她知道一旦被季舒玄的人找到,那么后果便由不得她做主!
何况前些日子,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时间太长,不少京中百姓都知道苏大夫,她再出去,的确非常危险!
夜离生怕自己离开后,苏诺语又会不安分,甚至想着要清然帮着看住她。苏诺语也知道夜离的担忧,便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外出,一定老老实实地在逍遥谷内等着他回来。
为了让夜离安心离开,苏诺语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是口头承诺再三,更兼着身体疲惫,满足他据说已经非常克制的**。
那夜完事之后,看着身边餍足男人脸上满意的笑,苏诺语恨得牙痒痒,用力在他腰间狠狠拧一把,直看见他微微变了神色,方才满意。谁知那禽兽在她耳边沙哑着嗓子说:“诺语,你撩拨我!怎么办?”说话间,将她的手探向下身。
面对他无赖的指控,苏诺语只得缴械投降,连忙乖乖地躺好,闭上眼睛,嘴里嘟囔着:“啊,好困啊!睡吧!”顺便翻身过去,背对着他。
半晌过去,见后面没了动静,苏诺语的唇边终于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想想自己这纤瘦的身子哪堪夜离那不知疲惫的所求?困倦袭来,她意识渐渐模糊。
不料,正当她快要入睡之际,身后一双大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睡眼惺忪的她扭动了下身体,抬手拍向他的手,娇嗔道:“别闹了!睡觉!”
“乖!你睡你的,我忙我的!”夜离在她背后诱惑地道。
“……”苏诺语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趁着她意识不清,夜离趁机成功入侵。面对苏诺语的反抗,夜离痞痞地道:“诺语,这姿势……太方便!”
“……”苏诺语很想自己就这样昏迷过去。
许是想着即刻便要离开许久,这两日夜离对苏诺语几乎是片刻不离。皇上那边已经下了令,他要率一队大军北上镇压叛军。这一走就是快,大概也得两三月的时间。只要一想到这么久看不到诺语,夜离这心就难受得紧。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他便向她坦白一切,然后迎娶她正式入门。如今她已是他的女人,那么无论是谁,都不能再拆散他们!
而夜离的心思也正和苏诺语的,若非是心有不舍,她又怎会配合着他这般不知疲倦的需索?苏诺语知道,夜离身份特殊,如今江山社稷动荡,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她即便心底再不舍,也不能出言挽留。
面对两人整日的寸步不离,着实是羡煞了清然!
第二百零一章 暂时分别
一般情况下,夜离在外,石海从来都是不离左右的。但是这一次不同,苏诺语独自在逍遥谷,即便有清然在,夜离依旧放心不下,便将石海留下,保护苏诺语。
“夜离,还是让石海跟着你吧!如今这般不太平,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苏诺语劝道。
夜离坚定地摇头:“我身边还有其他人,唯有将石头留下保护你,我才能安心些。诺语,只有你无恙,我才能真正放心。”
“可是……”苏诺语反驳道,“我整日地在逍遥谷中,又不出去,根本用不上人啊!”
夜离笑着说:“傻丫头,我这一去可不是三五日。这两三个月内,你都能做到不离开吗?好了,不必再争,这个事就这样定了!”难得的,夜离在苏诺语面前如此说一不二。
苏诺语知道夜离的担忧,便不再同他争论。有石海在身边,至少在联络夜离的时候,会方便许多。
自从苏诺语回到逍遥谷,心云大概是除了夜离外,最高兴的人。之前小姐走得突兀,也没有带上她,结果这一分开就是近一个月的时间。心云本就是个丫头,在逍遥谷内,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整日里忙忙碌碌的,唯有她,找不到事情做,只能将离月居打扫了一次又一次。
本想着小姐回来,这样的状况便会得到改善,没想到,小姐一回来便整日被公子霸占着。起初她还想着,等到晚上睡觉了,公子便会将小姐还给她。不料当天夜里,她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美好!事实上,她甚至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饶是如此,心云也是为苏诺语高兴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眼见着公子对小姐的宠爱,眼见着小姐自从跟了公子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她便知道能让小姐真正高兴的人只有公子!
除了心云外,还有一个人也是如此关注着夜离和苏诺语,那人便是冰雁!
基本上,在夜离和苏诺语南下回来后,冰雁便不断地说服自己要对夜离公子彻底死心。然而,这感情的事,压根就不受人控制。尤其是苏诺语出谷的这段时间,冰雁眼不见她,心中那丝快要熄灭的火花便又燃烧起来。
她甚至会想,若是夜离公子同苏诺语就此断了联系,该有多好……
无论旁人怎样想,苏诺语只知道,过了这两日,便得同夜离分别许久,她实在不舍,恨不能时间就此停住。只是时间随着更漏一点一点流逝,分别的时日终于到来。
“诺语,等天亮,我便要走了。你独自在谷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找石头或是夜尘。无聊的时候让心云和清然陪着。想要出谷去,一定要知会石头,他会随时保护你……”夜离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总感觉无论交代再多,都是难以放心,恨不能将她随身带着。
苏诺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强忍着泪水,轻轻点头:“好,我知道,我会照顾自己。倒是你,如今兵荒马乱,你在外面一定要事事小心!”
夜离重重颔首,一遍一遍地吻着苏诺语的眉宇、额角、脸颊、唇瓣……直到快要克制不住,他方才松开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有一会儿就得起床离开,对他来说,虽说拥有她很重要,但这个时候,静下心来说说话似乎更要紧。
苏诺语偏头看他,颇感意外。一般而言,在这种情形下,夜离不会放过她才正常。
察觉到她意外的目光,夜离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低咳两声,略微别扭地说:“时间不多,我觉得搂着你说会儿话,比什么都重要!”
苏诺语微怔,半晌后方才理解到他话中的深意。诚然,她也十分享受两个人欢爱的过程,但没有女子会喜欢男人只想着那些事。如今,听到夜离这样说,虽说是一句极平常的话,她的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般甜。
苏诺语那样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夜离,一言不发,着实令夜离有些难为情。他故作凶悍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说:“既如此,我们还是……”
“我很高兴!”苏诺语突然出声打断了夜离的话,她认真地说,“夜离,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
夜离被她认真的态度弄得有些羞赧,一张俊脸难得的泛着红,他平躺回床上,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紧。苏诺语也安静地平躺着,感受着他掌心中的温度。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渐渐的,苏诺语的眼皮渐渐变得有些重。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夜离见她睡得香甜,不忍打扰,抬眼见天色已不早,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
待得苏诺语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伸手抚过床单,那上面早已没有了夜离的体温。苏诺语的心有几分怅然若失……
躺了片刻,她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伸手揉捏了下脖颈,又微微俯身,捶了捶酸痛的腿,心中暗忖:纵欲过度,要不得!
听见里面的声音,心云走了进来,语带惊喜地说:“小姐,您醒了?”当然,她还想说,公子终于走啦!
苏诺语没想到心云会突然进来,想着自己白皙皮肤上的欢爱痕迹,苏诺语下意识地将被褥拉高,脸颊绯红,尴尬地说:“心云,你出去帮我打盆水来!”
心云虽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在宫中多年,多多少少听见过那些年长的嬷嬷们说起伺候妃子的经历。如今看着苏诺语的举动,心云的脸也微微染红,她垂下头去,歉然地说:“小姐,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苏诺语本想让她不必如此紧张,但看她一溜烟地离开,摇摇头,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过了许久,心云站在门边,轻轻叩门:“小姐。”
“进来吧!”苏诺语略微尴尬地道。
心云这才推开门,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走进来。即便是近一个月没有伺候她,但心云的动作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生疏的迹象。
苏诺语微笑着透过铜镜看着心云娴熟的动作,夸赞道:“这段时间独自在外面,还真是想念你。”
心云羞涩地笑着说:“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一个人在这离月居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想死您了!”原本还是笑着,说着说着却带了哭音。
苏诺语转头,轻轻拍了拍心云的手背,薄责道:“我如今回来不是好事么?怎么还哭了呢?”
“是好事,是好事!”心云不迭地点头,“我就是太想您,又太担心您!您那日一出去,便没有回来,我找到石海问了才知道,京城中爆发了瘟疫,您去医馆坐诊。后来我又听说您去了瘟疫村,我想着要去那儿照顾您的生活起居,谁知公子不同意我去……”
心云委屈地“告状”,那语气却令苏诺语听来有几分忍俊不禁。她可以想象得出当心云满心期待地去找夜离,却被夜离断然拒绝时的委屈。她温和地开口:“夜离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瘟疫的传染性极强,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我们并没有好的办法医治,那会儿每日都有许多百姓死于瘟疫。”
“可小姐您不是也整日同那些病患在一起吗?您身份贵重,都可以去,我不过是个丫头,有什么好忌讳的!”即便心云也知道夜离是好意,但她仍旧无法认同。
苏诺语无奈地说:“傻丫头,什么贵重,什么丫头,你我本是一样的人,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我精通医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你却不同,若是染及,可怎么好?”
“那小姐您独自在外面的那些日子,谁伺候您呢?”饶是事情已过去,心云仍旧是担心不已。
苏诺语语气轻松:“我有手有脚,为何不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何况,我身边还有夜离呢!”
“公子每夜都将您接离那个瘟疫村,是吗?”说起这个,心云终于不再语带埋怨,而有些促狭地看着她。
苏诺语想起方才被心云撞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本就白里透红的脸颊颜色更深了几分。她扭过头去,嗔道:“坏丫头!你竟也学会打趣我了!”
说话这功夫,心云已经将苏诺语的发髻梳好,她来到她身前,真诚地说:“小姐,心云并非是打趣您,是真的为您高兴!自从我们来到这个逍遥谷,我看着公子对您的一点一滴的用心,身为旁观者,我都十分感动!小姐,有公子在您身边,即便没有心云,也无妨。”莫名的,心云说到了自己的伤心处,她不希望有一日,小姐不再需要她。
苏诺语拉起她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心云,我承认,这些日子有夜离在,我过得充实而幸福。但,你对我的意义一样重要,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会带着你!只是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嫁人的!”
第二百零二章 冰雁挑拨
“小姐,心云不要嫁人!”心云信誓旦旦地说,“心云是小姐的丫鬟,便要一辈子守在小姐身边!小姐放心,心云会好好地伺候小姐和公子!”
听了这话,苏诺语脸色微沉,严肃地说:“又说傻话!我若真是连累你一生不嫁人,岂非是我的罪过?”
“小姐……”心云还从未见过苏诺语这样冷着脸同自己说话,一时间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苏诺语看出她的不安,和缓了几分语气,接着说:“心云,你以后不仅要嫁人,还要生孩子,当娘亲。只有这样,你的人生才是完整的!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知道吗?”
“可是小姐,我不想同您分开!”心云坚定地看着她。
苏诺语噗嗤笑出声来,起身同她相视:“谁说你嫁人就一定要同我分开?我瞧着默贤阁中的好男儿多的是,日后我便在这些人为你择一个如意郎君!”
“那就好。”心云微微有些害羞,低下头去。
自从苏诺语的真容被逍遥谷中的大部分看见后,但凡是不出谷,她便不再易容。易容时间久了,脸上多少有些不舒服。能以真容示人,实在是件好事!
苏诺语出了离月居,本想去尘心居找清然,却被告知清然一早便同夜尘出谷了,大概要入夜才会回来。苏诺语同心云一样,在这逍遥谷中相熟的人寥寥无几。而现在非常时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就像是石海,夜离虽留下他保护苏诺语,实际上他仍旧有忙不完的事。
百无聊赖之下,苏诺语携心云在逍遥谷中漫步。逍遥谷算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景致不错,原来没什么机会,现在闲下来正好四处走走逛逛。
苏诺语同心云有说有笑地散着步,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冰雁的住处外。心云小声说:“小姐,这里就是冰雁的住处!”
苏诺语点点头,冰雁的住处她大概知道,只是因为同冰雁之间那些不友好的过往,令她从不会往这边走而已。她说:“其实冰雁人不错,能力极强,又对默贤阁忠心耿耿!”
“小姐,您还夸她?”心云愤愤不平地说,“您忘了她曾经是如何对您的了吗?”
苏诺语淡然一笑,道:“她与我之间,横着一个夜离,只怕这一生也难以化解。除非有朝一日,她忘记夜离,寻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大概只有到那一天,她才会真的释怀。”
心云哼一声,不满地说:“像她那样蛮不讲理的人,怎么可能找到幸福!”
“心云!”苏诺语摇摇头,说,“这话不对!你不能因为她喜欢夜离、讨厌我便如此说她。喜欢夜离并非是她的错,这是她的自由。你看她,平日里待人不错,在默贤阁中人缘也好,这些足可见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子。若说错,大概就是我与她同时喜欢上夜离吧!”
苏诺语在这个问题上绝不是个霸道蛮横的人,夜离并不是一件物品,她不可能将他完全地据为己有。而冰雁,或是任何人,都有喜欢他的权利。何况,冰雁远比自己早几年就同夜离认识了。所以,比起冰雁的爱而不得来说,她已足够幸福!
心云听得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小姐对冰雁并没有厌恶之情。既然小姐都如此大度,她也不好一直在这个问题上耿耿于怀。于是,她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
苏诺语莞尔一笑,心云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她同冰雁一样,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纵使是这样想,苏诺语还是尽量避免碰见冰雁,再怎么说她们之间横亘着夜离,只怕今生也是难成朋友。这样想着,苏诺语指了指回去的路:“走了这么会儿,回去吧!”
心云扶着她,主仆俩转身往回走。正在这个时候,冰雁从屋里走出来,她看着苏诺语的背影,想着这两日夜离公子同她的形影不离,想要放下的心再度揪起。她出口唤道:“苏小姐!”
苏诺语秀气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随即转身,微笑地看着她:“冰雁。”
冰雁也难得友好地笑一笑,指着心云,问:“有些话,我想单独同你家小姐说。”
“小姐……”心云下意识地握紧了苏诺语的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只要是小姐单独同冰雁在一起,小姐总是要被欺负。
冰雁看出心云的迟疑,嘲讽地说:“怎么?害怕我吃了你家小姐不成?现在整个逍遥谷内谁不知道她是夜离公子的女人?我即便有心,也没那个胆。”
苏诺语听出冰雁话中的讽刺,看一眼身边的心云,说:“心云,你先回去。帮我烹一壶茶,我一会儿回来喝。”
“是,小姐。”心云听苏诺语这样说,方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心云走远后,冰雁来到苏诺语面前,说:“比起你那个丫鬟,你倒是镇定自若。”
苏诺语轻笑道:“不然呢?我该惊慌失措吗?正如你所说,我是夜离的人,你还能吃了我吗?”
冰雁一噎,半晌后方才说:“你倒坦率!”
苏诺语迎上她的目光,问:“这于我而言是件喜事,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冰雁,你方才说有话单独同我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冰雁说,“只是,但愿你听我说完之后,还能这般云淡风轻!”
苏诺语没有说话,看着冰雁那样子,便知道接下来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用猜,也知道十有**同夜离有关。只是,冰雁还真是执着。
“苏小姐,你跟在夜离公子身边时间尚短,有些事,只怕你还不知道吧!”冰雁开门见山地问。
苏诺语笑着说:“的确,关于他的过往,我知之甚少。不过,这又何妨?我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他的过往,参与他的未来。”
冰雁微愣,这个苏诺语的确是个自信的人,若换做旁人,必定会追问下去。她心中冷笑,苏诺语之所以能这样淡然,无非是仗着夜离公子对她的宠爱,若是叫她知晓了他的往事,她还能这样不慌不忙吗?
“是,我承认夜离公子的过去你会慢慢知晓,然而,有些事只怕你永远也无从得知!”冰雁意有所指。
苏诺语看着她,索性挑明地问:“你一直强调有些事我不知道,可见你今日便是想来告诉我那些事。既如此,爽快地说吧,你本也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她不喜欢无端猜测,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冰雁笑着说:“好,难怪夜离公子喜欢你,大概也是因着你这与众不同的性子!可是,你在他心中,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哦?”苏诺语并未有任何的慌张,“此话怎讲?”
冰雁仔细审视苏诺语的表情,想要从中找出一丝慌乱。然而她不了解苏诺语,对于苏诺语来说,既然爱上了夜离,便不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挑拨!若非证据确凿,或是夜离亲口承认,否则她不会信任何人的话。
“夜离公子的住处叫‘离月居’,众所周知,离取自夜离公子的名字,那么你可知那个月是何意?”冰雁一字一句以极轻极缓的语气说来。
“何意?”苏诺语依旧目光清澈地看着她。
冰雁收敛起笑意,说:“月便是夜离公子心上人的名字!”
“哦?”苏诺语颔首,反问,“那‘尘心居’这名字是不是也意味着夜尘的心上人不是清然?”
冰雁微怔,没想到苏诺语反应这么快,她沉下脸来,冷声道:“你要这样说,我也是无言以对。但这是不是真的,等夜离公子回来了你自去问他!你该知晓夜离公子的脾气,我没有那个胆量在这个问题上杜撰。”
“你今日所谓的事便是这个吗?”苏诺语毫不在意地说,“行,等他回来我问问再说。”说实话,她并不相信。即便冰雁说得信誓旦旦,她也不会仅凭此便怀疑夜离。这些日子以来,夜离对她的点点滴滴,她心中明白。
看着苏诺语转身欲走,冰雁抬高音调:“苏诺语,你不要自欺欺人!”见她停下脚步,冰雁方才又说,“我跟在夜离公子身边多年,也从未听说过那个月儿的事。但这次你在瘟疫村中医治病人,那日夜离公子回来,我亲耳听见石头说起这事!而夜离公子也是亲口承认了对那个月儿的爱从未改变!”
“冰雁!”冰雁的身后猛然间传来男子的呵斥,“你休要在苏小姐面前乱说!”
来人是石海,他本想着找冰雁谈事,不想还未走到近前,就听见她说这样的话,一急之下,连忙制止。
苏诺语转过身来,看见石海一脸慌乱地指责冰雁。冰雁见石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石头,你来的正好!我问你,那日你是不是同夜离公子说起什么月儿的事?”
苏诺语目光平和地看着石海,石海避开她的目光,说:“苏小姐,您别听冰雁乱说,没……没有这回事!”
第二百零三章 诺语怅然
“石头,你若不是心虚,为何说话吞吞吐吐?”冰雁不依不饶地说。
“冰雁!”石海厉声道,“你忘记上次公子的责罚了吗?这样的话也是该你我置喙的?你若再说,我便将此事禀告给公子!”那日的事实在是个巧合,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竟被冰雁偷听了去,更没想到冰雁竟敢将此事说与苏小姐听。
面对石海难得的疾言厉色,冰雁方才住了嘴。她看一眼一脸平静的苏诺语,留下一句话:“你若执意不信,便算了!”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冰雁愤愤离去的背影,苏诺语若有所思。
石海看她一直盯着冰雁看,以为她当了真,连忙说:“苏小姐,您别往心里去!事情不是冰雁所说的那样,公子对您是绝无二心的!”
苏诺语转回目光,看着石海慌乱的样子,忽而一笑:“石头,你是在紧张吗?”
“我……”石海无言,方才他那样子似乎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诺语微笑地说:“石头,若是你不出现,我压根就不会相信冰雁的话。但是你的欲盖弥彰,实在让我无法忽略。”
“我……”石海看着苏诺语转身离去,有些懵地站在原地。这公子才走,就出这样的事,该怎么像公子交代?他本想着要追上去解释,抬腿却又犹豫,追上去之后呢?该怎么说?难道告诉苏小姐公子便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杀的褚哲勋吗?
石海恼怒至极,一拳砸向旁边的柱子,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冰雁惹出来的!若是叫公子知道其中缘由,只怕冰雁……
石海收回看向苏诺语的目光,转而去找冰雁。这些日子他手头事多,也没时间同冰雁好好谈谈,有些事,冷静下来他才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石海原本是想着等这些冗繁的事情忙完之后再同冰雁摊牌,看来不能再等,还是要早些将话说开!他得在冰雁越陷越深之前,将她拉出来!
这样想着,石海的脚下步伐加快。他已经做好了表白失败的准备,但好歹要让冰雁知道自己的心意!
而苏诺语离开后,也没有了赏景的心情,加快脚步往离月居中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庭院外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离月居”三个字,单论书法而言,那真的是气势磅礴,笔走龙蛇!
苏诺语忍不住猜想,在夜离下笔之时,心中是否是带着对那个月儿的爱恋?
如她所说,若非是石海的出现,若非是石海脸上的慌张,若非是石海欲盖弥彰的解释,她本不相信。可石海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她,冰雁所言不虚!
其实说起来,她初见夜离的时候,心中就曾闪过一个念头:这样器宇轩昂的男子,该怎样招惹女子的心啊!所以,她一开始几乎认定了夜离身边有女人的存在。只是后来一天一天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这样优秀的男子,竟然一直孑然一身!
之后有一次,无意间谈及往事,她分明记得,他曾说过自己从未对旁人动过心思!他说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个人,那便是矢志不渝的一辈子!
正因如此,当他对她袒露心思时,她才震惊无比。以那会儿自己的相貌,从未想过能让夜离动心。可他眼底写满真挚与深情,不容她质疑!何况,她的一颗心,也在一日日的相处过程中交付给他!
两个人的爱恋就这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可原来,并非如此!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个叫月儿的女子!原来,这离月居就是因为那个女子而取的名!原来,他每时每刻,都不曾忘记那个月儿……
苏诺语站在门边,仰望那匾额,一动不动。
心云烹了茶,见苏诺语还未回来,心中放心不下,便出门去寻。孰料,一出门便看见苏诺语站在那儿,一点要进屋的意思都没有。
心云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走过去:“小姐,您在想什么?怎么不进来呢?”
苏诺语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愣了半晌,方才缓缓将目光看向心云,问:“你方才说什么?”
“小姐,您怎么了?”心云心中微凉,脱口道,“是不是冰雁那女人又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小姐,您别相信她的话!她向来是没安好心的……”
“心云。”苏诺语出言打断心云的喋喋不休,指着匾额,轻声问,“你看着匾额上的字,写的好吗?”
心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笑着说:“这不是公子写的吗?自然是好啊!”
“那这名字呢?取的如何?”苏诺语又问。
心云垂头,摸了摸胸前的辫子,随即笑得讪讪:“小姐,我只识得几个字,至于这好不好的,我可说不好!”见苏诺语脸上微微有些失望,她连忙又说,“不过,以公子的学问,想必这名字一定极有意义!应该是极好的!”
苏诺语听后,怅然若思,许久后方才说:“是啊,以夜离的能力,哪里会随便为自己的居所取名字呢?一定极有意义!离月居……离月居……离……月……”
心云见苏诺语口中一直念叨着“离月居”三个字,笑着问:“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苏诺语摇摇头,反问,“我瞧着你似乎是要出去?”
“是啊,我已按您的吩咐烹好了茶,却不见您回来,心中放心不下。我总觉得那个冰雁找您必定是没安好心,便想着出去寻您!”心云说道。
苏诺语眼神扫过匾额,终于垂下眼睑,边往里面走,边说:“你想多了,说起来,今日之事我该感谢冰雁。”
“感谢她?”心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的背影,追上去问,“为什么?”
即便那个冰雁今日没有说什么叫小姐刺心的话,或是没有故意找茬儿,但若说小姐感谢冰雁,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基本上,在心云看来,那个冰雁就是一个需要提防的人!
苏诺语淡然地说:“感谢她将我眼前的迷雾驱散,感谢她叫我认清了谎言,感谢她……帮我做出了选择!”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心云问道。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小姐怪怪的,嘴里尽说些她听不懂的词儿,什么迷雾,什么谎言,什么选择,这都是什么哑谜?
苏诺语轻笑一声,说:“有些时候,不知比知幸福多了!”
“不知比知幸福?”心云重复一遍她的话,随即又道,“可是小姐,您不是一直教导心云,凡事皆要寻根究底吗?”
心云虽说只是一个丫鬟,但她一直向往着能多学些学问。只是从前在宫中,身边除了苏诺语外,没什么人,而苏诺语又形同痴呆,别说教她读书,就是沟通大多数时间都很困难。可在苏诺语重生后,便经常会教她一些字,读一些文章,并告诉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以及让她凡事要寻根究底。说起来,她算是个好学生,现学现卖呢!
心云一面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若是在以往她能重复出小姐曾经教过的话,小姐都会表扬她一番。今日心云正为自己的快速反应而高兴呢,一抬头却看见苏诺语脸上的泪水。
“小姐,您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心云说错话了吗?”心云心中一慌,哪里还顾忌得上寻根究底,只以为是自己太过聒噪惹小姐心烦呢!
苏诺语置若罔闻,失魂落魄地走近寝屋,将自己埋进松软的床上……
“小姐,您别吓我啊!您同我说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那个冰雁说了什么?”心云被她那副样子弄得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苏诺语摇摇头,疲惫地说:“心云,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小姐,您别伤心!您等着,我去找那个冰雁去!”心云见她如此,心中几乎认定了冰雁必定脱不了干系,她气哼哼地扭头就往外冲。
“站住!”苏诺语喝住她,命令道,“不许去找冰雁,同她没有关系!”
心云脚步停下来,回头诧异地看着苏诺语,不知该如何做。
苏诺语闭上眼睛,轻声说:“心云,我真的只是太累了,同旁人没有关系。你先出去吧!”
“哦。”心云闷闷地应道,“那小姐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
即便苏诺语再三强调她的反常同冰雁没有关系,可心云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是冰雁!若非小姐下了命令,她真想去找冰雁问个清楚,到底跟小姐说了什么话!
心云轻轻关门的声音传来,苏诺语方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一颗心早已不知游移到了何处……
而屋外的心云则坐立难安,她不时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听屋内的动静,却发现里面寂然无声。她端了个小杌子坐在门外,眉头紧紧皱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第二百零四章 别扭告白
石海找到冰雁,见她若无其事地同下属交代事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耐着性子等她说完话,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臂,便往别处走:“借一步说话!”
冰雁挣扎了两下,发现石海的手像是铁钳一般,索性放弃了挣扎,随他走到僻静之地。冰雁见他还没有放手的意思,方才不冷不热地说:“这儿算是借一步了吧?放手!”
石海一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心底却忍不住腹诽:这若是公子拉着你的胳膊,你必定不会这样说,兴许你只觉得时间越久越好!
冰雁不知道石海的这些心里所想,但却知道他这会儿来找她的目的。她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夜离公子临行前将苏诺语交给了你照顾,但你也不至于这般尽责吧?我又没有将她怎么样,不过是将我听见的话,说与她听罢了!这也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吗?”
冰雁的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石海岂会听不出来:“冰雁,既然你明知道公子即便离开,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苏小姐,你为何执意与她为难?公子若是知晓他前脚一离开,你便去苏小姐面前胡言乱语,你想想以公子的脾气,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何况,什么叫你听见的话,你不过听了只字片语,便妄加猜测!”
“我知道你对夜离公子忠心耿耿,连带着便将那个苏诺语视为夫人!你若是真的看不过去,大可将此事禀告给夜离公子,让他来责罚于我!届时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绝无怨言!”冰雁也丝毫不服软,梗着脖子道。
石海气急败坏地看着她,低声喝道:“冰雁!我石海在你看来就是这种人吗?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有什么事,我只会当面说,绝不背后告状!”
“你光明磊落,我难道就做事阴暗猥琐了?你这样说,不就是因为我那日无意间听见了你与夜离公子的对话吗?”冰雁丝毫不理会石海的气恼。
石海责备道:“那日的事你本就没有听全,随即便断章取义,妄自猜测,竟然还将你臆想的内容说给苏小姐听!若是苏小姐真的因此误会了公子,你难道便不觉得愧疚吗?”
“我断章取义?我妄自猜测?你敢说你们那日没有提到一个叫月儿的女子?你敢说夜离公子不喜欢那个月儿?你敢说夜离公子的居所取名叫‘离月居’不是因为那个月儿?”冰雁一口气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等着石海回答。她承认那日她并未听到开头,但是以她的理解力,绝不会将这么简单的事情理解错!
“这个……”石海语塞,搪塞道,“总之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告诉你,公子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苏小姐一个人!至于我们那日谈话的内容,压根不是你想的那样!”
冰雁轻嗤道:“石头,你从不撒谎!偶一为之,一下便露馅!你不必同我争执不休,是非曲直你心中有数!好了,若没旁的事,便不必再说。我还有许多事,恕不奉陪!”说罢,她转身欲走。
石海看她要离开,一时情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别走!”
“放手!”冰雁冷冷看向他的手,“若还是这个问题,便不必讨论了。我知道你与夜离公子间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你不便说于我听。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你也无需多言!”
石海无奈,松了手,问:“冰雁,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你什么意思?”冰雁语气森冷。
“你明知道公子永远不会喜欢你,为何一直不肯放手?你明知道公子同苏小姐是佳偶天成,为何总是从中作梗?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对公子放手?”石海的语气无奈至极。他实在不明白,以冰雁的相貌与能力,明明可以找到一个一心为她的男人,为何要如此执迷于永远不属于她的男人。
冰雁的眼神掠过他,怔怔地看向离月居的方向,半晌后方才说:“即便夜离公子永远不属于我又怎样?我为何要对夜离公子放手?再者说,我若不喜欢他,要喜欢谁?你吗?”
“你若是喜欢我,自然是好!”石海顺嘴接话。
冰雁看他一眼,笑出声来:“石头,你别逗了!你我之间,怎么可能?”
原本挺严肃的氛围,被冰雁这一笑,破坏殆尽。
石海恼怒地看她笑得开怀,低喝道:“为什么不可能?若是你觉得你和公子都有可能,为何你觉得和我不可能?”
冰雁收敛起笑意,认真地看着他,说:“石头,我从来都是将你视为哥们儿!而你,大概也从未将我看成女子!你说,这样的你与我怎么有可能?”
石海被冰雁那认真的态度激怒,一时间头脑发热,说道:“若是这样呢?还是哥们儿吗?”语毕,他突然揽住冰雁的腰肢,在她尚未作出反应之前,看准她娇嫩的嘴唇,用力地亲上去……
冰雁完全被石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愣愣了许久,直到反应过来,她才猛地推开他,二话不说扬手便一掌掴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响,石海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头脑一热,便做了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自从那日冰雁无意识间亲了他,他便对冰雁的唇一直念念不忘,总想着要再去感受一次她唇瓣的娇嫩与柔软。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即便为此付出了一记耳光的代价,他也毫不在意。
相比较冰雁的愤怒,石海就像是一个意外收获珍宝的孩子般,站在原地,傻乎乎地咧嘴笑着。
冰雁看着石海那傻笑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斥责一句“无耻”,拂袖而去。
直到冰雁的身影走远,石海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想都不想直接抓住冰雁的手臂:“你别生气!”
“放手!”冰雁冷冷地说,眼神冷冽好似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
石海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寒战,却仍不避她的眼神,他松开她的手臂,转而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冰雁,我没有想过要轻薄于你……”
“你还说!”冰雁的面颊染红,微微的羞赧有些影响到她的气势。
石海认真地看着她,目光中深情似海:“我是认真的!冰雁,我……我喜欢你!”
“胡诌!”冰雁斥责道。还欲再说,然而对上石海眼中那能溢出水来的柔情,到嘴边的话又变了味,“谁要信你的鬼话!”
石海急了,道:“我不是胡诌!我真的是认真的!你若不信,我……我……”
冰雁见他急得不知如何解释,压下心底方才的那丝悸动,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着脸准备再走。她和石头实在是认识太久,彼此间太熟悉,就像是哥们儿一样!何况石头明明知道她心中有夜离公子,如今这样说,必定是匡她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让她对夜离公子死心!
石海见她满脸写着不信与不屑,一急之下,索性放弃了言语沟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以吻封唇……
这一次,石海更加投入些,起初冰雁还拼命反抗,后来便渐渐沉溺在石海的深吻中,双手攀上他的后背,全情投入……
两个人都是没有经验的,直吻得两人都上不来气,方才分开。石海看着冰雁,只见她微微喘息地站在那儿,双颊绯红,唇瓣红润水嫩,眼底则水光潋滟……
石海看得痴了,呐呐道:“冰雁,你好美!”
“你!”石海的话令冰雁迅速从方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扬起手,又想扇他一掌。
石海握住她的手,拉下来,捧在胸前,深情地说:“冰雁,我是认真的!我爱你!我石海纵然平日里放荡不羁,却从不会拿感情的事开玩笑!我敢指天誓日地说,除了你冰雁外,从未对旁人动过心!”
冰雁抽回自己的手,微抬下颌,冷哼道:“谁要信你这花言巧语!你若真的喜欢我,便不会像方才那般随意轻薄于我!”
“我哪里轻薄你了?我那是情之所至,不能自已!”石海想起往事,小声道,“若说轻薄,上次你还轻薄过我呢!”
冰雁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双手叉腰,凶悍道:“石海!你若再胡说,我便对你不客气!”
“谁胡说了?就上次我陪你喝酒,后来你喝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怕你着凉,便将你扶到床上去。谁知你一把拉住我,然后……”石海的声音渐渐放低,语气中似有留恋,“你吻了我!”
“不可能!”冰雁大声喝道,“我怎么可能会……那个你!我看你才是喝醉了!”话虽如此,但冰雁还是飞快地在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当夜的事。她终于明白,为何翌日石海会那般反常!可她记忆中,在那之后石海表现得冷淡至极,若说是喜欢她,怎会有那种反应?
思及此,冰雁反问:“你还敢说!你上次分明对我不理不睬,若事实真如你所说,你怎会那般对我?”
第二百零五章 别扭告白(下)
冰雁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石海也来气了。他看着冰雁,低声怒道:“你还说!谁让你那晚亲了我之后,嘴里念叨着公子的名字!”
冰雁诧异地看着石海,几乎要下意识地同他对吼:谁念叨着夜离公子的名字了?即便叫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谁让你趁我酒醉之后占我便宜的?”
说来也怪,那晚明明喝得酩酊大醉,许多事都不记得,比如石海是何时离开的,再比如……石海现在控诉的这事。可那晚上的梦境,她却至今都记得清楚。那晚喝醉之后,她一时激动,竟然在梦中大喊着夜离公子的名字,说要将他忘记。冰雁一直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现在看来,难道是和面前这个男人有关?和他所谓的那记吻有关?
“我没想过要占你便宜!我会对你负责!”石海吼道,“可是你竟然在吻了我之后,将我当成了别的男人!”
“谁要你负责了?再者说,什么别的男人?那不是你要忠心一辈子的人吗?”冰雁放低音量,她可不是这个疯子,若是两个人都这样高喊,只怕不多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石海一噎,梗着脖子辩驳:“事关我的女人,即便是公子面前,也不能妥协!”
冰雁被他眼底的执着小小的感动到,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她内心的波澜,她故意问:“那你为了你的女人,会背叛夜离公子?”
“当然不会!”石海想也不想地说,“你就是我的女人,你怎么会让我背叛公子?”
冰雁的脸颊微微泛红,这石海眼底满是真挚,她看着竟有几分相信。
见冰雁终于不再说话,石海方才恢复冷静,认真而严肃地说:“冰雁,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有些事本就需要一些刺激,自己才会知道。总之我在几个月前,看着你受责罚,便心中难受;看着你为公子伤心,便心中难受;看着你酒醉之后,在梦里还喊着公子的名字,我的心就像是刀割般!就这样我才知道,自己爱上了你!”
石海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冰雁也不由自主地迎上他深情的目光,一点一滴地沉溺在那样的认真与深情中。
“我知道我这样冒失地同你说这些,你一时间只怕是难以接受,但是我真的非常认真。我想告诉你,我虽比不得公子优秀,但我可以给你我全部的爱!”石海鼓足勇气,一口气将心中所想的说完。
相反,冰雁却愣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石海看她那副样子,便知道自己的话必定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接着说:“冰雁,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
正巧这个时候有人来找冰雁,冰雁连忙收敛心神,低声说:“我还有事。”
石海看着冰雁离开,在原地愣了片刻,方才去忙自己的事。
而此时的离月居内,苏诺语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一丝动静也没有。外面的心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坐在那儿急得抓耳挠腮,一会儿又站起来来回踱步。
“心云,给我倒杯茶!”屋内终于传来了苏诺语的声音。
心云连忙推门而入,倒好了茶,给苏诺语端到面前去:“小姐,您喝茶。”
苏诺语接过来,一饮而尽,随即说:“心云,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出谷!”
“出谷?”心云诧异地看着苏诺语,“好,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心云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小姐,咱们要去告诉石海一声吗?公子临走时曾交代我,但凡是有事离开逍遥谷,一定要告诉石海。”
“不必,谁也不用说,我们悄悄地离开。”苏诺语的声音中有着疲惫。
心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放下手中的东西,问:“小姐,您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要悄悄地离开?有什么事吗?”
苏诺语知道心云满腹疑惑,只是她实在没心情解释,便说:“心云,你什么都不要问,按我说的做就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我们离开这儿,我会告诉你实情。”
心云缓缓点头,虽不知具体原因,但看小姐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她心中也明白必定是和公子有关。
待心云收拾好东西,苏诺语带着她,出了离月居。踏出院子的一刹那,苏诺语终究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曾经一度,她以为这儿会是今后的家,她开始幻想着同夜离相亲相爱的生活。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梦就醒了!
心云见苏诺语停下来,回头去看,眼尖地瞥到苏诺语的眼角处有一丝晶莹闪过。心云心中愈加肯定,一定是那个冰雁在小姐面前说了什么,才使得小姐这般伤心!
心云小声地问:“小姐,如今外面这么乱,咱们离开这儿要去哪儿呢?何况,逍遥谷内层层守卫,我们能离开吗?”
“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出去了自然会有法子。”苏诺语低声说。随即不再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两人绕开层层防守,出了逍遥谷,苏诺语方才低声道:“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回来这里。”
心云听出她话语里的不舍,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敢,生怕触及到小姐的伤心的事。心云看得出来,离开逍遥谷和当初离开皇宫不同,小姐对皇上毫无感情,但对公子,却是动了真情的。
为着在京城内不被人看出来,苏诺语重新易了容,原来的那样子,太多人见过,行动多有不便。如今瘟疫没那么严重,进出城也容易不少,苏诺语带着心云进城后便去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客栈内,苏诺语看着心云忙碌的身影,庆幸道:“心云,还好我身边一直有你在。”
“小姐,心云说过会一直陪着您的!”心云头也不回地说道。
苏诺语轻声道:“好心云,谢谢你!”
“小姐,您怎么同心云说这么见外的话?”心云抬头看着她,顺嘴说,“除了心云外,公子也一直陪着您的啊!”话音刚落,她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飞快捂住嘴,说,“小姐,对不起。”
“无妨。”苏诺语不甚在意地说。
心云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苏诺语,问:“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诺语叹口气,目光看向窗外,幽幽道:“有人告诉我,夜离心中一直有一个女子,离月居就是夜离为了那个女子取的名。既如此,我哪里还能住在那里呢?”
“小姐,您别听冰雁胡诌!她自己喜欢公子,得不到回应,便想尽办法地拆散您与公子!小姐,您那么聪明,可不能轻易上当啊!”这下子心云几乎可以肯定苏诺语这般反常是因为冰雁的挑拨。
苏诺语淡淡一笑,轻声道:“若非只有冰雁在说,我自是不会相信。可今日石海也在场,冰雁说完后,我分明在石海眼中看到了慌乱。石海是个坦荡之人,倘若冰雁真是胡诌,那么石海不会那么慌乱。他的欲盖弥彰分明告诉我冰雁所言不虚!”
“小姐……”心云有些语塞。虽说从直觉上,她觉得公子为人正直,对小姐也是体贴入微。可事无绝对,万一公子真的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呢?
苏诺语收回目光,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默贤阁令牌——这还是初遇时,夜离所赠。
苏诺语的脑海中浮现出初遇的情景,和夜离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包括住进逍遥谷,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她才恍然,夜离对她似乎一直都很好。否则怎会一开始就将象征他身份的令牌给她呢?
可是那会儿明明就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啊,她虽说不愿自作多情,但也坚信,夜离绝不会对谁都这样。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对她如此的与众不同?
她猛然间想起之前冰雁的话,夜离心中只有那个叫月儿的女子,她不过是个替代品……
难不成她同月儿长得很像?难怪呢,以夜离的优秀,会对一个相貌平常且素昧平生的女子这般好。说来说去,她不过是托那月儿的福……
从前被她一直忽略的事情终于清晰明了,原来如此啊!苏诺语脸上浮起一抹悲戚的笑,她竟真的以为这个世上会有人对自己莫名的好!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苏诺语啊苏诺语,在经历了阮天浩的背叛之后,你竟还不知道学乖,竟然再一次相信男人的承诺!真是愚不可及!没关系,当初可以轻松放下阮天浩,现在一样可以放下夜离!
可是,为什么?
她的心这么痛……就好像是被人捅了一个窟窿,乌黑的洞,可怖的鲜血……似乎哪怕一阵微风吹过,心都会痛到无以复加……
“小姐,您看,那个是不是公子?”心云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苏诺语的沉思,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第二百零六章 夜离身份
果真呢,人群中那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不是夜离又是哪个?她清楚地记得,这件衣裳还是她从江南回来后,在逍遥谷养伤的那段时间给夜离缝制的!而且她记得清楚,昨夜他准备出来的衣衫就是这件!
他对她说:“诺语,这件衣服是你亲手为我缝制的,接下去的时间里,我们无法相见,但这衣衫却可让我时时刻刻地感受到,你就在我身边!”
当时她还被他这番甜言蜜语所打动,心中甚至涌出一丝愧疚:倘若早知他这般珍视她送的衣衫,她便多缝制几件给他。其实何止是他,当她看见自己缝制的衣衫被他视若宝贝时,心中也是充满幸福感的!
“小姐,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公子这些日子要离开京城,今晨我看他走得匆匆忙忙,怎得这会儿还在京城呢?”心云疑惑地说。
苏诺语的脸色瞬间变白,她看着人群中那个颀长的身影穿梭其中,皓白的贝齿不由自主地紧咬下唇……
是的,他说过,今晨就要离开京城,可都这个时辰了,他竟然还在京城中!知道他要离开一阵时间,她百般不舍,想要他多留两个时辰,他都没有同意。可这会儿,他竟然还在京城中,还在悠闲地逛着!
人总是这样,一旦心中的疑惑破了口,那么猜忌便会像空气一样,弥漫到无所不在!现如今的苏诺语正是这样,在今日以前,她对夜离那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可在听了冰雁的那番话之后,她的心理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总想着要找出证据来证明夜离对她的欺骗。
心云看着她站在那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大街上的身影,犹豫不决的样子,劝道:“小姐,若是叫我说,与其您站在这儿担忧,不如下去找公子将话问清楚!”
“问清楚?”苏诺语嘴里轻声念叨着,“若是真被冰雁说准了,要怎么办?”
心云想了想,说:“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兴许一切都只是那冰雁在胡诌呢!您可别中了冰雁的诡计啊!好歹您问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问清楚,再做决定……
苏诺语重重颔首,转身看着心云,感激地说:“心云,没想到你这丫头关键时刻这般头脑清醒!你说得对,我该去问清楚,再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心云被苏诺语这般夸赞,连忙摆手:“小姐,您谬赞了!我不过是个丫头,哪里能懂什么。今日这事不过是因为您当局者迷,而我旁观者清罢了!”
苏诺语不再多言,转身匆匆出了屋子。心云看着苏诺语的身影出了客栈,朝夜离走去,收回目光。她们的行囊还未收拾妥当,她还是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吧!小姐那儿,她自会做决定!
苏诺语下了楼,本想飞快赶到夜离身边,拉住他将话问清楚。然而,当她来到夜离身后时,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既然心有疑惑,不如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是要去哪儿!
基于这样的想法,苏诺语便不疾不徐地尾随在夜离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她重新易了容,如今这副容貌就是夜离也从未见过,所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在他身后,不怕被他发现。
苏诺语一路上心事重重,只是机械地跟在夜离身后,并未注意到具体在朝哪个方向走。等到夜离终于停下来时,苏诺语才恍然发现这个地方竟熟悉得很!
她抬头一看,猛然间愣在原地。她竟然看见夜离站在褚府的门口!她心头满是疑惑,他平白无故,来这里干什么?从以往的交流中来看,他对这个褚哲勋应该是不认识的。
若说之前这一幕叫苏诺语诧异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幕足以令她震惊,继而崩溃!
她看见夜离站在门口,同府门外的家丁攀谈了几句,说话间他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身后,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苏诺语不敢置信地捂住嘴,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路人,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走上前去,指了指方才走进去的夜离,问:“敢问方才那人是……”
“小姐不是京城人氏吧?”家丁友善地告知,“方才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褚爷啊!”
“褚爷……褚哲勋?”苏诺语似乎还不死心,又问一遍。
家丁点点头:“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褚哲勋还有谁敢称褚爷?”
伴随着家丁理所当然的话语,苏诺语的心猛地沉下去,无止境地沉下去,一直跌落谷底。她茫然无措地冲家丁点头致意,失魂落魄地离开……
她一路走着,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一幕:身穿她亲手为夜离缝制的衣衫,从背影上看就是夜离的男子,在转身的瞬间,竟变成了褚哲勋的脸!
原来——
夜离就是褚哲勋……
褚哲勋就是夜离……
原来,夜离和褚哲勋是一个人!
苏诺语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她爱上的男人竟然就是她口口声声想要杀的男人!她爱上的男人竟然承诺着要帮她除掉……自己!她将身与心都交付出去的男人竟然就是杀了她白府上下所有人的男人!
她想着她曾经无数次地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杀了褚哲勋!她竟求着他去杀褚哲勋!如今真是可笑至极!当初听见她说着那些话,他心底必定肆无忌惮地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愚蠢!
苏诺语边走边笑,想着这些愚蠢的过往,她便觉得一直以来,自己站在夜离……哦,不,是褚哲勋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可笑至极的笑话!
路上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不明白这女子为何会在街上突然间仰天大笑,笑得不能自已,笑到俯下身去,笑到泪流满面……
“姑娘,你没事吧?”一位好心的大妈来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苏诺语像是没有听见大妈的问话一般,自顾自地笑着,自顾自地流泪。
大妈心中微疼,虽说眼前这女子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她必定是遇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否则不会这般伤心!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如眼前这女子般伤心。
苏诺语推开大妈伸出的关切的手,脚步虚浮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直到她回到客栈,直到心云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失态至此,直到心云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进屋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心云被苏诺语这癫狂的状态吓坏了,“您说句话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公子真的心中有人?”
“别提公子!”苏诺语突然尖声叫道,“这个世上没有夜离!他死了!他死了!没有这个人!没有……”
心云焦虑万分地看着苏诺语,她越是这样说,她越能肯定,方才那人一定是公子!可是小姐与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心云看来,即便是小姐发现了公子的欺骗,也断然不会至此啊!也就是说,能让小姐失态至此的一定另有原因!且那原因一定比公子的欺骗与背叛还要严重!
可心云想不出来,以公子平日对小姐的体贴入微,事无巨细来看,究竟能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错。
“小姐,您别这样,您冷静点,您看看我,我是心云!您心中有什么事,您说与我听,您别独自憋在心里啊!”心云一把握住苏诺语的手,急切地说道。
苏诺语一把将心云推开,心云一时不备,身体狠狠地撞向身后的桌子,疼得她眼泪瞬时便落下来。然而苏诺语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怔怔地盯着某处,又哭又笑,状似癫狂。
心云心中猛地一紧,顾不上自己后背的疼痛,又来到苏诺语的身前。看着小姐如今这样子,心云心中涌出一个不好的感觉:小姐该不会又变得如从前一般形同痴傻了吧?
不!不像!心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姐从前痴傻的那些年里,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反应。她如今这样,分明就像是受了某种巨大的刺激!
心云的脸上满是担忧,无论她怎么问,小姐都没有反应,小姐就像是将自己禁锢起来一样,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见外界发生的一切。心云心急如焚,小姐方才出去这一趟,到底看见了什么?怎么会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呢?
事实如心云所观察到的一样,苏诺语的确是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她眼前始终浮现的画面就是方才夜离一转身竟变成褚哲勋的那一幕。她无法自拔,对之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感知。
她脑海中夜离和褚哲勋的脸飞快地转变着,那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她已经无法辨认出出现的那张脸到底是夜离,还是褚哲勋……
“啊……”苏诺语突然间大叫着,歇斯底里。随即,身体又好像是破败的棉絮一般,瘫软在床上。
心云眼看着她直挺挺地倒下去,吓得连忙上前,惊慌地发现小姐竟然昏过去了!
第二百零七章 混乱梦境
心云见苏诺语昏迷不醒,眼角犹挂着泪水,眉头紧拧着,似乎即便是昏过去,整个人仍旧是绷着的。心云惊慌失措地找来了附近医馆的大夫,简单地描述了苏诺语的情形,紧张地看着大夫给苏诺语把脉。
半晌后,大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心云,微笑着说:“这位姑娘只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急火攻心,方才昏了过去。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去按方抓药,喂她服下就无事了。”
“可……大夫,我家小姐若是一直昏迷不醒,可怎么办?”即便大夫说的轻描淡写,但心云仍放不下心里的担忧。
大夫手捻胡须,淡淡地道:“无妨,她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既然现在睡着了,便等她睡吧!睡醒了自然会醒!”
心云将信将疑地看着大夫,总感觉小姐明明这么严重,在大夫看来却是区区小事,有些信不得。
然而那大夫开了药方就已经离去,心云想要问更多,也找不到人问。不敢耽搁,去医馆照方拿药,回到客栈,拜托小二给熬着,方才回到房中守着苏诺语。
再说苏诺语,昏迷之后,似乎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独自在街上走着,周围的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种不友好的感觉令她心头微微生起一丝惧意。她仓皇失措地想要逃离,却发现脚下的路似乎绵延无止,看不到尽头。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不怀好意的大手伸过来,吓得她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她几乎闭上眼睛,准备承受随即而来的疼痛。突然,一个人影从斜处冲了出来,揽过她的腰肢,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小姐,你没事吧?”男子的声音低沉醇厚,目光深情如许。
她怔怔地摇头,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甚至忘记了要说些感谢的话。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眼睛里唯有彼此,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
而事实上,周围不怀好意的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她站在他身后,瑟缩地抓紧他的衣角,小声说:“怎么办?”
“小姐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男子豪气万千地说完这话,上前两步,毫无惧意地看着周围的人。
周围的人叫嚣着冲向他,她站在身后看着,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他却不慌不忙,云淡风轻地站着,直到他们来到近前,他方才优雅地出手。只见他一个弓步站定,一掌挥出去,一阵风呼啸而过,面前的人瞬间倒了一排,哀嚎声顿时响起一片。
这时候有人朝他投掷东西,他另一手衣袖一晃,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东西纷纷落地。他单足足尖微微点地,旋身而起,另一条腿飞快地划出一个圆,照准周围人的腮帮狠狠地踢过去……
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而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畏惧他的威势,仓皇逃跑。
“小姐,没伤着你吧?”男子在她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到她身边,温柔地说,“那些人已经被我打跑,你不必担心。”
她这才猛然间发现,整条街上果真是除了他们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她朝着男子福了福,低声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小姐客气!”男子朗声道,“我叫夜离,敢问小姐芳名?”
“苏诺语。”她面颊微红,低声道。
画面转变,她站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草地上点缀着开得绚烂的花儿,面前是蜿蜒流长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她面带着微笑,被眼前这好似世外桃源的风景所深深吸引。
“诺语,这里就是逍遥谷。”夜离站在她身后,温柔地介绍。
她转身看着他,轻声说:“我喜欢这里。”
夜离上前两步,同她并肩而立,说:“既然喜欢,便住下吧!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
她轻轻颔首,没有作声。
随即,夜离牵着她的手,来到屋里。屋内燃着一对大红的高烛,床幔也换成了清一色的红色,一室温馨旖旎。夜离轻轻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床边走。她的心中如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抓挠地她心痒难耐。她低垂着头,视线的落处在两人交握的十指上,脸颊泛着酡红。
“诺语,我爱你……”夜离突然俯身靠近,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就在她耳畔,她微微偏头,眼睛却不小心迎上他的注视,只见他眸中闪烁着隐忍的**,她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又低下头去。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轻声说:“诺语,不要躲我……让我好好看你,你好美……”
如斯情景下,任何的甜言蜜语都对女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她自然也不例外。她娇羞无限地微微抬头,迎上他的深情,情不自禁地沉沦,无法自拔。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床榻边上,轻轻把她放置在柔软的被褥上。随即,俯身靠近,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近到能清晰得听见彼此砰砰不停的心跳声。
她紧张到极致,只得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他。饶是如此,她的眼睛仍旧眨个不停,直到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她方才恼羞成怒地睁开眼睛,瞪着他,愤愤道:“不许笑人家!坏人!”
他连忙收敛起唇边的笑意,唯有微微抖动的肩膀泄露了他的情绪,他见她又要恼,方才说:“我不是笑你,是觉得你很美,很可爱!”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尽管挑了好听的来说,难不成是方才厨子错将糖当做了盐?”她娇嗔道。虽说她也喜欢他说这些话,可这样这样的频繁实在不像他的性子。
他注视于她,正色道:“诺语,我没有匡你,也并非是讨你欢心。我不过是以口述心罢了。”
见他这样一本正经,她更是无所适从。大概是察觉出她的拘谨,他方才唇边再度噙着一抹不羁的笑:“丫头,你看这屋子,像不像是新婚的洞房?”
听见“新婚”二字,她难免心旌摇曳,飞快扫一眼他,微不可见地点头,嘴中轻轻嗯一声,不再言语。
她的娇羞令他沉醉,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发丝,轻柔的,痴迷的,顺着脸颊到下颌,再到锁骨,一直往下……而她也在这样深情的拥吻中沉溺,起先只是羞涩的带着些试探的回应,渐渐理智被**战胜,随着他一起共赴**巫山!
激情退却,他突然在她耳边低语:“诺语,嫁给我吧!做我的女人!”
她尚未从激情从清醒过来,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话尚有几分反应不过来,她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他被她迷糊的样子逗笑:“傻丫头,想什么呢?嫁给我!好不好?”
她浅浅一笑,微闭双眼,轻轻颔首,脑海中全是两人往昔的快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生能嫁与他,真好!
紧接着便是新婚之礼,那日整个逍遥谷热闹非凡,毕竟是默贤阁的当家公子成亲,自然是隆重异常!所有人都欢聚逍遥谷,等着喝一杯她和夜离的喜酒。她那日自然也是幸福欢喜,身穿大红霞帔,头戴鎏金凤冠,本就姣好的容颜因着这大喜之事,更加绝色无双!
她羞涩地站在他身边,等着众人前来恭贺。
突然,她在客人中看见了之前街上试图欺负她的那些人,她连忙去扯夜离的衣袖,指着那些人,小声说:“夜离,你看见那几个人了吗?他们是不是那日街上的人?”
本以为听见这样的问题,夜离必定会紧张起来,然后派人前去查看。孰料,他只是不耐地说:“你整日胡思乱想什么?怎么会有那些不相干的人来?”
面对他的不耐,她有些委屈,转念一想,大概是自己太过敏感。今日这样的场合,的确不会有那些人出现才对。这样想着,她才稍稍放心一些。
待得洞房之时,她由喜娘陪着,先行回房间等候夜离。不多时外面传来大声喧哗,她也并未往心里去,有人来闹洞房也是正常,不过是图个乐呵。
正这样想着,却听得房门被人大力一脚踹开,她惊慌失措之下,尖声唤道:“夜离……夜离……你在哪儿?”
随着她的尖叫声,一群人闯进来,为首的正是那日街上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却并无夜离的身影。她吓得奋力反抗,那些人将喜娘赶出去,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对话声:“主子,白府上下全部灭口,唯有里面这个小娘子了!”
听到这样的话,她惊恐之下,也有一丝糊涂。白府?那不是数月之前的事吗?她,现在不是苏诺语吗?
“哦?既如此,便让她去陪伴家人吧!”男子说道。
这声音传入耳中,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令她几近崩溃!不为别的,只因这声音不久之前还在她耳畔温柔呢喃着甜言蜜语,不久之前还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
第二百零八章 混乱梦境(下)
苏诺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顾一切,拼命地挣脱开束缚,冲到屋外去。那人就那样站在那儿,同她四目相对,一袭喜庆的红衣,眼底却冷若冰霜。
“夜离……”她颤颤巍巍地唤他的名字,不敢相信地问,“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他目光阴鸷地看着她,“我是该叫你苏诺语呢,还是叫你白霜月呢?”
她忍不住后退两步,大惊失色地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她微微摇头,嘴里念叨着:“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夜离!你不是夜离!夜离不会这样对我!不会!”
“主子,属下无能,竟让这女的跑出来,请主子责罚!”她身后的人面对夜离毕恭毕敬地说。
夜离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上前:“无妨,她不愿意让你们碰,你们不碰就是。好歹是本公子床上的女人,这点子尊严还是要给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尽是轻蔑与嘲讽,惹得周围的人全部都看着她,肆无忌惮地笑。她又羞又恼,紧咬下唇,一张脸气得通红,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男子是她认识的夜离。
“你不是夜离!”她突然大声叫道。她在心底告诫自己,这个人不过是易容成了夜离的样子,故意说这些话,让她误会夜离。夜离不会这样子,夜离不舍得伤害她,夜离是那样正直的君子!
听了她的话,他突然仰头大笑:“哈哈……这世上竟有你这般愚蠢的女人!本公子真是闻所未闻!”他顿一顿,在脸上一抹,阴冷地说,“你且看看我是谁!”
“你是……褚哲勋!”她指着他的脸说道。
是了,是褚哲勋!当初杀害她白府上下所有人的不就是面前这个褚哲勋吗?原来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可,夜离呢?他去哪儿了?该不是被……
想到某种可能性,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冲到他面前,对着他又捶又打,嚷道:“褚哲勋,你这个贼人!你把夜离弄到哪儿去了?你把他怎么了?你杀了我白府上下所有人难道还不够吗?”
“哈哈……说你蠢还真是一点不假!”他毫不怜惜地拂去她的手,冷冷道,“事到如今,竟还想着夜离?看来,本公子的魅力不错,不仅得到你的身子,还将你一颗心也收入囊中!只可惜啊,啧啧……本公子对你的身子还有几分兴趣,对你那颗心,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面对他的极尽羞辱,她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爹娘已经不在了,自己已经死而复生,身边唯有夜离是她的至亲之人,她绝不能再失去他!
思及此,她再度冲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嵌入他的肉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你将夜离还给我!你将夜离还给我!你将夜离还给我!……”
他不耐烦她这般纠缠,狠狠一推,她猛地摔倒在地,他连一记眼角也不屑于给她,不可一世地说道:“苏诺语,你还真是愚不可及,到现在还想着你的夜离!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本公子便实话告诉你吧,这世上压根没有夜离这人,有的从来都只是我褚哲勋!”
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目光呆愣,显然是被他的话震住。半晌后,方才说:“怎么可能?他之前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装出来的?不!不会的!一定是你骗我的!你骗我的!”
面对她的执着,他耐性尽失,冷漠道:“蠢女人!”随即看向她身后的人,命令道,“送她上路!”语毕,他不再理会地上的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消失在她眼前。
她身后的人得到命令,也不再同她多言,面上挂着狰狞的笑,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惊慌之下,顾不上别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面跑,然而,周围全是人,凭她哪里能跑的出去呢?她终于被他们抓住,被他们摁在院子内的白玉石桌上,其中一个男子从腰间取下佩剑,朝着她狠狠刺过来……
“啊……”苏诺语尖叫着醒过来,猛地坐起身来。
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坏了一旁坐着的心云,她猛地跳起来,两步奔到苏诺语窗前,一面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一面焦急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我啊!”
苏诺语四下转动着她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珠,问:“我这是在哪儿?”
“小姐,我们这是在客栈呢!”心云说着。
“客栈?”苏诺语面上有一丝不解,她疑惑地看一眼心云,问:“我方才怎么了?”
心云连忙回答:“小姐,您忘了,咱们今日离开了逍遥谷,住进了这家客栈。后来您看见了公子,便出去寻他,可是您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我已经找了大夫来,给您熬了药,我去给您拿,您好趁热喝!”说话间, 心云飞快转身出了门。
心云的话勾起了苏诺语的回忆,之前的记忆与梦境中的混乱一点点重回她的脑海,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抓着被褥。
她想起了,她本坐在客栈内,为着那个叫月儿的情敌而郁郁,没想到心云看见了走在街上的夜离。于是乎,她想着将事情问清楚, 孰料跟着他的结果比之发现情敌更让她觉得不堪!他,堂堂默贤阁的公子竟然同她想要杀的褚哲勋是同一人,就是杀害白府上下的幕后之人!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心云端着药碗进屋,见苏诺语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满脸皆是愤怒,且原本娇嫩的粉唇已被她咬破。
苏诺语对心云的出现,视若无睹。心云见状,连忙将药碗放置在一旁,来到苏诺语面前,撩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臂,放在她嘴边,说:“小姐,您快松嘴!别再咬了!您咬我吧!”
苏诺语充耳不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心云心急,一时间也顾不上尊卑,伸手摇晃着苏诺语,大声嚷道:“小姐,您看看我,我是心云啊!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心云?”苏诺语这才恍恍惚惚地看一眼她。
见她终于松嘴,心云心疼地看着她下唇上深深的齿印,略带了哭腔:“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事,您告诉心云吧!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苏诺语摇摇头,缓缓躺了下去,翻身背对着心云,疲惫地开口:“心云,有些事发生得太突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小姐!”心云看她那副样子,哪里放心让她独自待着,轻声商量道,“小姐,您就让我在屋里待着吧,我保证不出声音,绝不会打扰您!”
苏诺语沉默着,没有回应。心云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便独自去了窗边坐着,静静的。
心云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早已是漆黑一片。今夜不知为何,天空中连一颗星也看不见。心云收回目光,担忧地看一眼床上的苏诺语。都这个时辰了,小姐连水也没喝一口,更别提用晚餐,这样下去,她身子怎么受得了?
心云实在好奇,小姐同公子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小姐今日那深受刺激几近疯狂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为了那个月儿,究竟是为了什么?最令她想不明白的是,以公子平日里对小姐的细心体贴,关怀备至来看,怎会舍得如此伤害小姐?又怎会放心小姐独自回来呢?
纵使她有一肚子的疑惑,可面对小姐如今这种状态,也不敢轻易问出口。
她自苏诺语身上收回目光,再度看向外面,心中默念:公子,无论小姐对您说了什么,您也不该这样让她伤心至此啊!平日里小姐有个头疼脑热,您比谁都着急。可如今,小姐这样伤心,您怎会无动于衷呢?
苏诺语不知道心云的这些担忧,当然她现在也没有心力去关心这些微末细节的小事。她脑子里始终浮现夜离转身的一瞬间变成褚哲勋的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
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丑!她竟然愚蠢到想要求他去为自己暗杀褚哲勋!还有谁比她更愚蠢吗?她不愿去猜想,当初她同夜离说起这个事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怎样地嘲笑自己!
难怪呢,他一直同她说,以褚哲勋的为人,不会做出这等事来。难怪呢,以默贤阁的能力,这么长久以来,竟然都查不出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
对于默贤阁和夜离来说,哪里还需要去查呢?分明就是他们自己做的!还假惺惺地将她引到江南,甚至不惜同天鹰帮一起,演了那样一出戏!什么变态副帮主,什么阴森森林,什么如七彩虹般的毒药,全部都是夜离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不过是引她上钩罢了!说得再直接些,不过是为了得到她!
苏诺语面对着墙壁,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受,越想便越觉得夜离不堪……
第二百零九章 心底纠结
夜离……夜离……夜离……
苏诺语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念叨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忽而面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她可真是愚蠢,怎么事到如今,还一个劲地念叨着“夜离”呢?就好像是她方才那个混乱的梦境一般,哪里有什么夜离啊,这世上有的只是褚哲勋!
从头到尾,只有褚哲勋,至于夜离,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如今,梦也该醒了!
可是,为何她的心里这般难受?
她在之前追出去的时候,曾想过,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夜离坦诚地告诉她,他心爱的女人不是她,而是月儿!她以为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坏的。当时她甚至想若是夜离这样说,她该怎么办。可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坏到这个地步,令她猝不及防!
想起方才的梦魇,苏诺语心底痛苦无比。她甚至不愿再去想,夜离是否知道她的身份。她记得她曾经跟他提过自己的身份,不过是白府的一个远房亲戚。也许夜离也猜不透她就是白霜月呢!
仔细想来,即便夜离再如何英明,必定也猜不透她的身份!毕竟当初的白霜月,是真的死了!
苏诺语的脸上飞快闪过嘲讽,夜离啊夜离,你千方百计地算计了我白府满门的性命,却不料我竟能重生!如今你在明处我在暗,世事无常,命运也该扭转了!
她在心底想象着,待得日后,夜离回到逍遥谷,发现她不在了,兴许会派人来寻。到那时候,她回到他身边,想要手刃他,便是易如反掌的事!
苏诺语微微抬手,她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一双素白玉手,想象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手握锋利的匕首,用力地插入夜离的心脏!真若是有那一日,她可以看见鲜红温热的血自他心脏处喷薄而出,甚至是溅到她的身上……
那种复仇的乐趣哪怕是想想,都能令她脸上挂着笑意。然而,若是有一日,夜离真的躺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再也醒不过来,她是否能这般平静的承受?
苏诺语微微闭眼,去想象那样一幅画面,满身是血的夜离,永远死去的夜离……
苏诺语紧紧闭着眼睛,急促的呼吸,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她猛地睁开眼睛,不敢再闭眼,仿佛一闭眼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夜离。她悲哀地发现,纵使如今知道了夜离的真实身份,似乎也做不到亲手杀了他!
可若是不杀了他,如何给白家上下报仇雪恨呢?苏诺语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告诫自己,假若有机会,一定不要心软,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昔日他能心狠手辣、毫不顾忌地对她们下手,今时今日,易地而处,她必定也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苏诺语陷入了纠结之中,她甚至无力挣扎,种种矛盾几乎要让她窒息,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越陷越深……
眼前不断地出现爹娘的惨死,自己前世的无助,正当她激起了满心满腹对夜离的恨意之时,眼前取而代之的画面成了夜离这些日子形影不离的陪伴与关怀,两人间亲密无间的相处……
“啊……”苏诺语紧紧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头,痛苦地大叫。
窗边安静坐着的心云见状,以为她又像之前那般,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前,急切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苏诺语坐起身来,膝盖蜷着,双臂环抱着身体,脸紧挨着膝盖处,痛苦不已,失声痛哭。这样的苏诺语着实令心云担忧不已,可万般无奈的是,无论她如何问,小姐始终是一言不发。
苏诺语一面哭着,一面嚷着:“别管我!”
心云张了张嘴,想要张嘴,却终究闭上。看小姐如今这副样子,大概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徒劳。既然小姐只是想要静一静,她便只守在一边就好,相信等到小姐想要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说。
憋了这么久,苏诺语终于放任自己,痛快地大哭一场。她就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不顾及任何形象,任何身份地大哭。
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苏诺语方才渐渐平复了心绪,稳定下来。心云见她不再哭,连忙端了一盏茶给她,苏诺语接过来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还给心云,又默默地躺下。
方才这样大哭一场之后,心底的郁郁缓了不少,苏诺语平躺着,长长地松一口气……
然而,矛盾的心结还在,她知道自己同夜离只怕做不到永不相见,那么再度相见,她该如何面对?关于爹娘和自己的仇恨,该如何向夜离讨要?
说起来,真是造化弄人!
褚哲勋杀了爹娘和她,重生之后,她竟然再度碰上了他。只不过这一次,两个人都换了身份,彼此不相识。不知是否是命中注定,还是缘分使然,她竟然深深地爱上了他,爱到无法自拔!
无论他是否也付出了同样的爱,她无法否认在此之前,他曾百般宠溺她,无条件地宠溺她。也正因为此,她才会深陷其中。
苏诺语想着冰雁的话,言语之中似乎是在说她只是那个月儿的替身。她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如何,现在的她也无法冷静地分析。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她始终无法将夜离和褚哲勋视为同一人!
她能肯定她是恨褚哲勋的,同时也无法回避她对夜离的爱。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论褚哲勋也哈,夜离也好,这压根就是同一人!
苏诺语烦躁至极,不耐烦地翻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这一整日,她受了太多的刺激,如今脑子里像浆糊一般,一团糟。
大概也真是累了,即便还有这么多事,苏诺语依旧沉沉地睡着。心云听见她这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苏诺语算是经历了最黑暗的一日,而“始作俑者”却毫不知情……
夜离一早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苏诺语,独自出了谷。悄然回府一趟,再出来时,已是褚哲勋。
褚哲勋进宫面圣,季舒玄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方才让他出宫,准备翌日大军北上。褚哲勋从宫里出来,一路回到府上,似乎总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注视着他,然而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不由感叹,大概是对京中有太多的割舍不下,才会这样产生错觉。
回到府中以后,早有下人备好了行装,他向来是省事的,何况行军打仗不比游山玩水,本该轻装上阵。
“公子,您身上这衣服可要带着?”管家赵典恭敬地问道。
褚哲勋低头看一眼这身衣裳,眼神不由得柔和几分,仿佛在看心爱之物一般。他柔声道:“自然要带。这一身你不必管,我自己收拾。”
“是,公子。”赵典的话不多,听了他这话,转身离去。
褚哲勋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觉地抚上衣料上那细密的针脚,目光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这衣衫是诺语亲手缝制的,他必定是要带在身边,睹物思人。
想着几个月见不到苏诺语,褚哲勋的心底颇为不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然而领兵出征是他无法推脱,也不会推脱的事。他叹口气,自从身边有了诺语,他便总是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他起身来到窗边站定,看着外面阳光晴好,心底的阴郁也散了不少。他脑海中满满的全是诺语,诺语的一颦一笑,诺语的一嗔一怒,诺语的一举手一投足……只要想着诺语,他的唇边便不自觉地泛着笑意。
等着这次镇压叛军的事尘埃落定,无论是否查出了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他都会诚恳地对诺语坦白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定要迎娶诺语过门的!想着有一天,他能同诺语两人十指相扣,跪拜天地,长相厮守,他的心底便满是暖意。
如是想着,褚哲勋不再耽搁,交代了管家几句,便去了军中,准备翌日开拔。
至于季舒玄,派出的几路大军除褚哲勋外,都已出征几日,他虽心有担忧,却也深信仅凭那些个乱臣贼子,是无法动摇大朗王朝江山社稷的!
章华站在他身边,说:“皇上,等着明日褚爷也要离开京城,您便放心吧!那些个王爷是成不了事的!”
季舒玄负手而立,颔首道:“是!朕从不认为仅凭他们便可动摇朕的江山!朕已想清楚,待得大军凯旋之日,朕便迎娶新后入宫!”
“哦?皇上心中已决意要立那位苏大夫为后了吗?”章华好奇地问。
提起佳人,季舒玄脸上的线条和缓几分,他说:“不错,朕意已决!对于那位苏大夫,朕是志在必得!”
“既然皇上有此心,哪里又有办不到的呢?说起来,苏大夫好福气!”章华这话也不算是在一味的迎合。按着世俗的观念,但凡是被皇上看中,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季舒玄摇摇头,说:“章华,对于这位苏大夫,不可如寻常女子那般!她,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相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