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十大海盗铁规
丁云毅的海盗生涯即将迈出第一步。
他尽管职位低,但到底还是大明正式委任的一名把总,是个堂堂正正的朝廷军官,但是形势却逼迫得他必须要做一名海盗。
精心挑选的兄弟们都被集中起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次的目的。就连洪调元这位澎湖上的一把手,也被告知丁云毅要带着弟兄们出海操练一两天。
洪调元也懒得去管这些操练上的事情。
张宪轩的船只已经提前起航了,丁云毅挑选了一批船只,其中一大半是渔船。他就要凭着这些渔船,去挑战一艘庞然大物:
“维京人”号!
一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船队静悄悄的向目的地驶去。
当来到一座无名小岛的时候,丁云毅让船队靠岸,带着所有的兄弟来到了岛上。
张宪轩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天色暗了下来。
丁云毅让人燃起火堆,从船上拿下了一坛坛的酒,堆满在了那里。他让弟兄们自己倒酒,然后大声问道:
“兄弟们,饿不饿?”
“饿了!”
“可咱没有吃的,他妈的除了这些酒,什么吃的也都没有!他娘的老子现在饿得恨不得吃下一条船!”
丁云毅粗鲁的话,引起了弟兄们的一阵哄笑。
丁云毅拍了拍身边的酒坛:“还好咱有酒,喝它个痛快,喝它个天昏地暗!他娘的,喝醉了就不饿了,喝!”
“喝!”
弟兄们乱哄哄的叫了起来,纷纷打碎酒坛子封口,倒上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丁云毅一口灌下了大半碗酒:“兄弟,咱这次为了什么出海?”
“操练!”
弟兄们话才一出口,丁云毅已经恨恨的啐了一口:“屁,要操练,老子不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挑明了说,老子这次是带你们出来打劫的!”
弟兄们一下安静了下来,不少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打劫?打的哪门子劫?怎么忽然莫名其妙的冒出打劫来了?
“你们没有听错,老子就是带你们打劫来的!”丁云毅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有艘红夷的船,明天上午会启程,然后会经过这里,上面堆满了金银财宝,只要咱们能夺下这条船,上面的东西都是咱们的了!”
当听到“上面堆满了金银财宝”这一句话,所有人的眼中都散发出了炽热。
可一想到对方可是有武装的,再看看自己船上......还有一个要命的问题,抢劫那可是海盗的行径那。
“我知道你们怕,他娘的我也怕。”丁云毅看出了弟兄们的心思:“可弟兄们,咱都想做个老实的本分人,老老实实的娶妻生子,老老实实的想让自己富裕起来。可咱做不到这点,打上一辈子的鱼,连个肚子都填不饱。当兵吧,军饷还发不下来。你们再看看那些海盗,整天大鱼大肉,快活自在,他们能干,为什么我们不能干?豁出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砍掉脑袋而已,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丁云毅的话,悄悄的在消除弟兄们心里的恐惧,一些人的眼中重新开始流露出了向往。
丁云毅继续说道:“与其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不如痛痛快快的活上几年!我丁云毅是你们的把总,今天在这给你们一句话。以后每劫掠一次,三成归你们,五成咱们用来造新船,做买卖,剩下的两成咱攒着。干这行,保不齐的谁哪天就会送命了,少条胳膊断条腿了,这些攒下来的银子,就当成你们抚恤金和伤残费!”
弟兄们一下就开始议论开了。
把总帮弟兄们考虑得太周全了,连这些事情都已经想到了。
之前明军中虽然也有抚恤银子,但却少得可怜,而且一大半都落到了那些当官的手里。
“兄弟们,反正我的主意是定了,甭管你们去不去。”丁云毅的话斩钉截铁:“老子宁可战死,也绝不饿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是兄弟的,愿意跟着老子干的......”
他举起了手里的酒:“把这碗酒给干了。从此后咱们就是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着,他仰头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包雎华第一个举起了酒碗:“三哥,别人他娘的咋样咱不管,我老包跟着你干!大不了就是一死!”
说着,他也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
接着,是张宪轩和他的弟兄们大声响应,再然后,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里的酒碗。
丁云毅眼下无一人不肯答应,大笑:“好,好!兄弟们,今夜咱们彻夜痛饮,喝个大醉。明天等到红夷船只到了,抢他个狗日的!”
“抢他个狗日的!”
弟兄们轰然大叫。
一坛子一坛子的酒被搬了过来,一只碗一只碗被倒上了酒。弟兄们一口一口喝着,一碗一碗干着。
酒量大的,不断的劝着身边的同伴;酒量小的,喝了吐,吐完了接着喝。
趁着这个时候,丁云毅又和张宪轩一起商议出了十条规矩出来:
一,只许劫掠外国船只,劫掠大明商船者死。二,偷取同伙财物者,将遭到断手处理。三,严禁在船上赌博。四,战斗时船长的命令便是一切,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五,必须每天擦洗检查自己的武器。六,不许携带儿童上船,行动前勾引妇女者死。七,临阵逃脱者死。八,严禁私斗。九,在战斗中残废的人可以不干活留在船上,并领取一笔伤残银子。十,分战利品时,五成留做公用,二成留做公共积蓄,三成按照战斗中的表现分配给各人。
这就是未来著名的“十大海盗铁规”。
尽管这十大铁规有的地方还需要进一步的完善,但这却成了一份准则。未来无数的海盗准则,都是以这“十大海盗铁规”为基础而制定的。
而这一份十大铁规,就诞生在了这一无名小岛之上。
丁云毅的海盗生涯,也在这个无名小岛之上迈出了第一步。
他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但他并不在乎,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
与其窝窝囊囊的过上一辈子,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活上几年!
第六十二章 弟兄们,跟我冲!
天亮了。
丁云毅把最后的一口酒倒进了嘴里,然后用力砸碎了酒碗:“弟兄们,天亮了!把你们的武器给我拿起来!”
那些眼睛喝得血红的汉子,已经完全被酒精刺激得精神高度亢奋起来。他们嗷嗷叫着,纷纷拿起了武器。
海盗!海盗!
天亮了,这些亦兵亦盗的汉子,将踏上一条与任何大明官兵都不一样的道路......
天亮了......
......
“维京人”号。
波莱曼站在甲板上,听凭海风吹拂在自己的脸上。
美丽的大海,美丽的国度。在中国的冒险,真是一段愉快的经历。满载着从台湾搜刮来的财富,翱翔在大海之上,然后很快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把满船的货物都变成真正的金币。
上帝,自己很快就会变成大富翁的。
只不过这次一定得小心谨慎,船里还有普特曼斯总督的私人物品,那是一个装满了宝贝的箱子。
“船长,旗已经悬挂好了。”大副艾略特·范维尔来到了波莱曼的身边。
波莱曼回头看了下,郑芝龙的令旗正在迎风飘扬。荷兰人的战舰上,居然飘扬着中国人的旗帜,这的确让人有些尴尬。
“我真想把它撕烂!”范维尔恼火地说道。
“我也一样想把它撕烂。”波莱曼耸了耸肩:“可是没有办法,这里全是郑一官的势力,艾略特先生,想一想,当把‘维京人’号开回国去,这将意味着巨大的财富,不是吗?至于郑一官,总督先生会想办法收拾他的。有时候容忍也是一种取得胜利的方式。”
范维尔勉强压抑住了内心的不快:“沃卡德克从澎湖回来了,他见到了他们的那位把总丁云毅,据说那是一个酒鬼,一个贪婪的明朝官员。”
“多么好的一个明朝官员啊。”波莱曼鄙夷的笑着:“越是贪婪,这样的人对我们就越是有利,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当我们做好了准备,就可以把那些该死的中国人从澎湖上赶下去了。艾略特先生,明朝政府现在有些混乱,暴民起义,以及和游牧民族的对峙,让他们疲于应对,很快我们就能找到机会的。”
“船长,前方发现不明船只!”
这一声来自桅顶的呼唤,立刻引起了波莱曼和范维尔的注意。
波莱曼船长拿起了千里镜,朝大海的那一面看去。
看的不是非常清楚,只是模糊的出现了一艘船的影子。对此波莱曼先生并不是非常在意,在大海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船只出现。
大海,可不是“维京人”号的大海。
渐渐的能够看清楚船的样子了。
让波莱曼和荷兰人头疼的是,你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发现对方是不是一艘海盗船,中国人,或者是日本海盗并不喜欢在船上悬挂代表着海盗的骷髅旗。你只能凭借船员的打扮和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对方的目的。
“见鬼,那似乎是一群武装人员......船上还有大炮。”范维尔发出了一声惊呼。
波莱曼船长也看清楚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在“维京人”号上有郑芝龙的令旗,在这片大海上没有人敢动的。
“船长,他们正在向我们驶近!”
“见鬼,他们的速度很快!”
“‘维京人’号,准备战斗!”当波莱曼船长下达了这道命令后,心中有些疑惑,难道对方的那些人没有见到自己船上郑一官的令旗吗?
“‘维京人’号,准备战斗!”范维尔也随之发出了战斗命令。
“海盗,海盗确认!船长先生,他们是一群海盗!”
“开炮,阻止他们接近!”
......
一道巨大的水柱升腾而起。
张宪轩拔出了腰刀,嘶声厉吼:“目标——‘维京人’号,开炮!”
“开炮!开炮!”
双方互相以火炮对射,炮弹不断在战舰的左右发出轰鸣,一道道的水柱冲天而起,接着在半空散开,气势磅礴的向着战船洒落。
“全速前进,接近‘维京人’号!”
“全速前进!”
......
海战已经开始!
丁云毅一把撕开上衣,露出了赤裸的上身。他拔出出了那把精光耀眼的“龙牙”,厉声道:“弟兄们,跟我冲!”
十五条小船,每船四人。船上的弟兄发出一声欢呼,和他们的把总一样,人人撕去上衣,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小船开始迅速向交战海域接近。
船上的弟兄拼命的划着,船如离弦之箭!
龙战天的船冲在了第一个。他用嘴死死咬着刀身,双眼通红,满身酒气冲天。手里的船浆奋力划动。
把总有令,第一个登上“维京人”号的,额外赏银十两!
十两白花花的纹银啊!够给自己娶一房媳妇的了!
要是红夷一炮把自己炸死了,没说的,那是自己的命不好。可要是自己的命大,那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周围船上的兄弟也都是和他一般的想法......
......
波莱曼船长放心了。
敌人的船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无论在吃水还是火力上。
这些海盗一定是疯了,居然凭借着这么一艘船,想要来抢劫“维京人”号?
“维京人”号上的水手也发现了,他们发出一阵阵嘲讽的哄笑,不断的把炮弹砸向对方,有的人甚至脱下了裤子,侮辱性的露出了屁股对着敌人的船不断的摇晃着。
“一群疯子。”
当“维京人”号的火力完全压制住了敌人,迫使敌人的船只只能狼狈的躲闪后,波莱曼讥讽地道:“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可以靠近‘维京人’号吗?”
“他们或者是想金币已经发疯了。”范维尔肆无忌惮的笑着:“把他们给击沉下大海吧,船长先生。”
正当波莱曼船长想要继续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桅顶再度传来呼声:“船,大量的小船正在向我们接近,速度很快!”
波莱曼一惊,赶紧拿起了自己的千里镜。
是的,他看到了,大量的小船,每条船上都有几个人,船上的船员拼命的划动着船,正在风一般的向“维京人”号接近!
第六十三章 登船!(求推荐)
“把总他们动了!”
“弟兄们,不惜一切向‘维京人’号冲上去,把红夷给我死死拖住!”
张宪轩的吼声中,船上所有的弟兄都在拼命。舵手在那拼命的闪避着敌人的炮弹,炮手则不顾一切的努力还击。
尽管这条船和“维京人”号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但对于整条船上的所有弟兄来说,只要能够多拖延一刻,就等于为丁把总他们多争取到了一刻时间。
战斗!战斗!
海盗的生涯充满了危险。
他们要面对官府的围剿,要面对被劫者的反抗,要面对一切未知的危险。但海盗的生涯却同样让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张宪轩始终都站在船头,大声的嘶吼着、呐喊着,指挥着所有的兄弟,和“维京人”号奋起一战!
胜利,如果靠着张宪轩和他的弟兄们毫无可能。
现在,一切的希望都放到了丁把总那里......
......
十五条快船的忽然出现,让荷兰人有些惊慌。在这一翼,他们的火力明显的不足。
波莱曼船长还是展现出了他优秀的指挥能力,迅速命令侧翼炮火开火,尽一切可能阻挡住快船的接近。
顺风突击!
这些小船非但接近速度极快,而且非常分散,这让射击的难度陡然增加。
那小船上一个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人人铁青着脸,一声不响,只顾拼命的挥动着手里的船浆。
他们完全无视炮火的威胁,在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
“维京人”号!
接近它,俘虏它,劫掠它!
“咚”的一声,一枚炮弹终于命中了一条小船,小船顿时被砸出一个大洞。
这条船沉没了......
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其它船的速度,反而却刺激到了袭击者们,原本沉默的他们发出了“嗷嗷”的叫声,手中的动作也更加快速疯狂起来。
“弟兄们,冲上去!”
在丁云毅的嘶声厉吼着,所有的弟兄们都爆发出了十倍百倍的能量,他们如同一群疯子,“嗷嗷”的叫声愈发的响亮了。
“点火!”
已经非常的接近了!伴随着这一声大吼,船被点着了。
四条汉子猛的翻身下海。
火势一起,船上燃烧物瞬间点着,火光冲天。
“阻止它!阻止它!”
波莱曼终于知道了这些“海盗”的真实用意。
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让荷兰遭受惨败的料罗湾海战!明朝的舰队正是用这样的方式轻松的取得了胜利。
而现在,这一幕又重演了!
“维京人”号的水手也变得慌乱起来。他们拼命的想要阻挡住火船的接近。
但是,很快又有三条火船起火,在顺风的推动下,向着“维京人”号无可阻挡的冲来。
“咚、咚”两声,两条火船到底还是撞上了“维京人”号。
“灭火,灭火!”
恐惧的叫声传了出来。
其实,这两条火船对于“维京人”号并不能造成什么严重的杀伤,如果在平时的话,火势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但在料罗湾海战的阴影下,荷兰人惊慌起来。
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丁云毅猛然站起,“龙牙”向前一指:
“登船!”
一只只茅钩亮了出来,带着呼啸向着“维京人”号飞去。
茅钩死死的抓在了船舷上,接着那些精赤着上身的汉子,嘴里发出荷兰人听不明白的吼声,一个个顺着绳子快速的向“维京人”号攀登而上。
“阻止他们,阻止他们!”波莱曼暴跳如雷的叫道。
一条绳子被砍断了,上面的汉子发出惨叫跌落到了海里。然而更多的人却毫无畏惧的继续攀爬着。
又是一条绳子被砍断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龙战天第一个爬上了“维京人”号。
“白刃战!白刃战!”艾略特·范维尔急忙大声叫了起来。
“维京人”号上的水手们拿着武器向龙战天冲了过来。
龙战天一刀砍死了一个红夷水手,奋不顾身的死死守住了这个上船点。
边上足以四、五个红夷水手,龙战天又砍死了一个,但他的手臂也被红夷的长剑刺穿了。
龙战天疼得狂吼一声,一个红夷水手看准机会,一剑刺出。
龙战天全无防备。
就在这生死关头,“当”的一声,红夷手中长剑被砍成两截,接着一道寒光闪过,红夷狂嘶声中,一条胳膊被生生砍断。
龙战天死里逃生,转头一看:
丁云毅!
丁云毅右手持刀,威风凛凛。“龙牙”狂舞,鲜血飞溅。
“杀!”
“杀!杀!!杀!!!”
越来越多的兄弟登上了“维京人”号,战舰上陷入到了混战之中。
白刃战转瞬爆发。
荷兰人狼狈的投入到了战斗之中,而在此时,张宪轩指挥的船在失去了“维京人”号炮火威胁之后,也顺利的接近了这艘红夷战舰。
弟兄们一个接一个的跃上了“维京人”号。
“维京人”号的优势完全的丧失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乱起,“维京人”号变成了一个铁匠铺。
丁云毅和他的兄弟们在人数上占据了上风,而他们骁勇凌厉的砍杀,也让荷兰人倍感吃力。
这些“海盗”似乎完全都不怕死,他们狂呼小叫,红着眼睛,喷着满身的酒气和红夷厮杀在一起。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年轻人,手里那把精光四射的刀,已经一口气杀了四个“维京人”号上的水手了。
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人就是丁云毅!
弟兄们完全被丁把总激发起了身体里最原始的凶悍。鲜血刺激到了他们的神经,酒精麻痹住了疼痛。
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眼里,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
在如此不要命的攻击下,荷兰人畏惧了,退缩了。
波莱曼船长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扭转劣势,这些凶悍的“海盗”们,似乎完全都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而自己手下的船员,却不断的有人死去,不断的有人捂着伤口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哀呼。
渐渐的,“海盗”将“维京人”号上的水手形成了包围。
波莱曼船长忽然大叫一声:
“停战!”
(蜘蛛的话:好吧,蜘蛛正在准备婚礼,因此前几天都只有两更,实在对不起所有兄弟,今天开始恢复三更。弟兄们的票猛烈一些吧。)
第六十四章 维京人的方式!!
“停战!”
荷兰人听到船长的声音,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
“停战!”
这一声声音是丁云毅发出的。
兄弟们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里。
丁云毅朝周围看看,自己的人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
波莱曼把胆战心惊的通译叫了过来,对他嘀咕了几声,通译面色惨白地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我们船上的令旗吗?”
丁云毅朝那面旗看了眼,撇了下嘴:“我知道,郑芝龙的令旗。”
“既然知道,你们为什么还要打劫?”
丁云毅忍不住笑了起来:“郑芝龙的令旗只管郑芝龙的船队,难道还能管到我吗?”
波莱曼一怔:“难道你不怕受到郑一官的惩罚吗?”
丁云毅仰头大笑:“怕?我为什么要怕?天下人怕郑芝龙,我偏偏不怕!”
波莱曼目瞪口呆,在这大海之上,竟然还有不把郑芝龙郑一官放在眼里的人?
可是面前这个人的神态,却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他根本就不在乎郑芝龙。
波莱曼忽然眨了下眼睛:“你们现在已经占了上风,但是如果我们拼死一战,你们一样也会付出很沉重的伤亡,是吗?”
“是!”丁云毅没有否认这一点。
“而且这艘漂亮的船也有可能无法保住。”波莱曼爱惜的看了一眼“维京人”号,在他看来,“维京人”号简直比自己的命还要来得重要。
丁云毅承认这一点。
这是一条好船,若是能完整的落到自己手里,那将让自己的战斗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没有人比“维京人”号上的水手对这船更加熟悉的了,从白刃战一开始,他就担心在绝望的情况下荷兰人会毁船。
任何的损伤对“维京人”号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波莱曼吸了口气:“这艘船叫‘维京人’号,我提议用维京人的方式来决定我们的归属。如果我们败了,那么非但‘维京人’号将归你们,而且这条船上的水手都将无条件的为您服役三年。如果我们胜了,那么我们的要求非常简单,只要保证我们的生命不会受到伤害就可以了。先生,您认为这是一个公平的提议吗?”
“公平。”丁云毅点了点头。
维京人就是北欧海盗,在他们最强大的时代,一直侵扰欧洲沿海和英国岛屿,其足迹遍及从欧洲大陆至北极广阔疆域,欧洲这一时期被称为“维京时期”。
维京人是强悍的战士,他们的人数较少,于是就得依靠周密的策划与出其不意的突袭。在战斗中他们又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狂热,悍不畏死,于是人们谈海盗色变。他们的突击常分成两节,先在远距离上投掷长矛和发射火箭;然后用剑和战斧做近距离的了断。
而在海上相遇时,海盗遵守古老的传统,一声不吭地将船系在一起。在船头搭上跳板,然后依次上场单挑,每个走上跳板的人都面临这样的命运:或者将对方统统杀光,或者自己战死,由后面的同伴替自己复仇。
如果感到害怕,可以转身跳进海里,没有人会追杀逃兵,但放弃战斗资格的人与死者无异,从此连家人都会忽视他的存在。因此排在船头第一个上阵的,通常是最精锐的战士,他们在战斗中赤裸上身,发着粗野的吼声,忘情地享受战斗的酣畅。
他们知道,脚下的跳板浸透着祖辈的鲜血,自己的后代也会落脚在同一个地方。
而现在,波莱曼提出了这样的战斗方式。
其实波莱曼非常聪明,他知道以目前的局势来说,已经不可能战败这些海盗了,唯有用维京人决斗的方式或许可以脱险。
而这个提议也非常丁云毅的想法。
他渴望得到一艘如此强大的战船。而且,很显然,一旦得到“维京人”号上水手效力的话,那么将使自己对于这艘战舰的掌握变得更加顺利起来。
这些都是非常有经验的水手。
“我同意。”
丁云毅的回答让波莱曼大喜过望,但随即丁云毅又说道:“可我不会安排人一个个的决斗,一直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为止。我们各自挑选出三名战士,谁能取得两场以上的胜利,那么谁便赢得了这场赌局。”
“我同意。”看到生机的波莱曼船长长长的松了口气。
最精锐的战士将打头阵,用自己的鲜血把敌人染红。
范维尔大副正想主动请缨,波莱曼却用目光制止了他,低声道:“不,你留在最后一个!”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块头水手:“奥普,你是‘维京人’号上最勇敢的水手,在中国人面前展现出荷兰人的勇猛吧!”
奥普拉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身彪悍的腱子肉,嘴里发出“荷荷”的叫声,伸手接过了一把斧头,一下便站了出来,发出了挑衅的叫声。
“把总,我上吧。”张宪轩小声说道。
“不,我来。”丁云毅摇了摇头,手里握了一下“龙牙”:“我是把总,我要不亲自上,弟兄们还怎么服我?”
两个精赤着上身的人面对面的站到了一起。一个手里握着刀,一个手里攥着斧头,仅仅从身材上来看,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奥普觉得上帝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一斧头就可以把对过的中国人砍死,而且他是这群海盗的头目,只要他死了,那一切局势都可以扭转过来。
丁云毅淡淡笑了一下:“来吧!”
奥普仿佛听懂了一般,狂吼一声,抡起斧头恶狠狠的一斧砍下。
这一斧分量十足,张宪轩和弟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丁云毅也是暴吼一身,“龙牙”毫不畏惧的迎头而上。
“当”的一声巨响。
丁云毅胸中气血翻滚,那里奥普也不好受,后退了一大步这才站稳。一看斧头,竟然被对方的刀砍崩一块。
中国的冶炼技术天下闻名,这一点荷兰人早就知道了。但奥普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锋利的武器。
再也不敢大意,定了定神,又是一斧头凶狠砍下。
丁云毅猛然一声大吼:
“死吧!”
第六十五章 “挑战者”号
那一声大吼中,“龙牙”忽然变向,横身一刀。
戚家刀法第十一式:斜削刀式!
惨叫声中,血光暴溅,奥普一个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再朝地上尸体看去,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整条船上安静的甚至能够听到心跳。
忽然,一个水手转过头去,“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惨烈,实在是太惨烈了。
奥普几乎被拦腰砍成两段!
这些经历过无数战斗的水手,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死状。
这一刀造成如此效果,一是“龙牙”刀利,二是戚家刀法之快,之霸道,也大大超出了丁云毅的想像。
戚继光在和倭寇的对抗中,总结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条,中国武术虽然博大精深,但往往留有余手,不欲置人于死地,而倭寇刀法则不同,一刀致命,不留后手。因此在初期对敌之时,中国士兵往往吃亏。
在不断的总结中,戚继光去除了那些复杂、花俏的招式,改成了更加简单实用的刀法,逐渐的将被动局面扭转。
尔后不断总结、提炼,终于将源自于福建莆田的四十八式单刀法凝聚成了十二式戚家刀法。
丁云毅用的这一招斜削式又名“腰砍刀式”,最是凶狠凌厉。一刀之威,震慑全场。和当初杀死鬼王丸时运气成分居多大不一样。
丁云毅的手中握着那把滴血的刀,面色平静如水:“下一个。”
波莱曼咽下了一口口水,朝范维尔看了眼,原本是想让最后一个出场的,但眼下连奥普都死在了丁云毅的手里,除了范维尔还能够指望谁呢?
范维尔也读懂了船长的意思,他咬了咬牙,接过佩剑,一步步走了过去。
丁云毅忽然裂嘴笑了一下。
一股凉气在范维尔的心里冒出......
硬了下头皮,范维尔怪叫一声,抢步上前,一剑刺出。
丁云毅做了一个让范维尔意想不到的事:
他非但没有任何闪避动作,反而迎着范维尔的佩剑直冲而上。
疯了,这个中国人一定是个疯子!一惊之下,范维尔顿时狂喜。
但就在眼看佩剑要刺中丁云毅的那一瞬间,丁云毅忽然一个侧步,佩剑堪堪的擦着他的身子而过。
一弹指间,丁云毅借着侧步的滑力,转到了范维尔的一侧,接着右手“龙牙”猛然落下!
戚家刀法第十式:担肩刀式!
一切又重新归于了安静。
一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横躺在地上......范维尔也死了。
丁云毅平静的站在那里。他浑身都是鲜血,那是奥普和范维尔的。
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配称着身上的血迹,和那把见神杀神的“龙牙”,让丁云毅看起来宛如一尊战神。
戚家刀法销声匿迹几十年,这一次,在“维京人”号上,在红夷面前,再度大显神威!
“下一个。”
这一声令人恐惧的声音,再次从丁云毅的嘴里传出。
所有的荷兰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两刀之威,两个“维京人”号上最能战斗的水手,就这么奇惨无比的死在了丁云毅的刀下。
还有谁敢上前挑战?
波莱曼缓缓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这个船长的身上,难道船长准备亲自上阵了吗?
波莱曼一步步走到了丁云毅的面前,他看着丁云毅,却发现这个中国人也同样在那看着自己。
波莱曼忽然叹息一声,双手捧着佩剑,垂下了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先生,我失败了,现在您将是‘维京人’号的主人,我和我的水手们将听从您的吩咐。”
当通译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丁云毅的兄弟们爆发出了惊天欢呼。
胜了,胜了!
丁把总一个人就把所有的红夷打败了。
再看“维京人”号上的那些水手,失败的他们将面临无偿为丁云毅效力三年的状况,但他们的脸上却没有沮丧和不满,相反写满了畏惧和崇敬。
强者,总是让人值得尊敬的!
丁云毅脸上平静,但内心同样充满了欣喜。
“维京人”号受损并不严重,稍加修缮即能使用。这么一条强力战舰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对自己未来将奠定了最坚实的一步。
丁云毅忽然把通译叫了过来:“告诉他们,我将按照他们的薪水,正常的发给他们,前提是他们必须老老实实的为我效力!”
当通译把这些话说出来后,整个“维京人”号上的荷兰水手,爆发出了比中国人更加响亮的欢呼。
这是一个多么伟大,多么善解人意的中国人啊。
上帝啊,对于水手来说,到哪里都是干活。为东印度公司,为中国人,那都无关紧要。现在这个中国人在胜利的时候,非但没有羞辱他们,反而还是正常发给他们薪水,那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丁云毅的两刀之威,和答应正常发给荷兰人薪水,彻底的征服了“维京人”号上的所有水手。
丁云毅要的就是这个目的,没有人比这些水手更加了解“维京人”号了。把自己的敌人变成自己的部下,在未来可能到来的海战中,将会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这些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在航海方面有着大量丰富独特的经验,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海上知识教给中国人。
波莱曼告诉丁云毅,“维京人”号上有大量的好酒,丁云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让人把所有的酒都拿了出来,让中荷两国水手痛饮。
两国的水手疯狂的喝着酒,疯狂的叫着、唱着,尽管语言不通。
丁云毅把张宪轩叫了过来:“这艘船,以后就是你的了。”
“啊!”张宪轩一怔,随即狂喜:“谢谢把总!”
“找个地方悄悄的修缮改装一下,尽管别让别人认出是‘维京人’号来。”丁云毅仔细的吩咐着:“还有,‘维京人’号的名字也得换掉,改成......改成‘挑战者’号!”
“挑战者”号!丁云毅现在还只是一个挑战者,挑战一切比他强大的敌人!
“挑战者”号,这是丁云毅第一艘完全属于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战舰!
第六十六章 战利品
“挑战者”号是完全属于丁云毅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艘战舰。
这艘装备强大的战舰,必然会在未来发出璀璨的光芒。
当然,如何将其改头换面,让别人认不出来,足够张宪轩头疼的了。
在“维京人”号上装载着大量荷兰人在台湾掠夺而来,正准备送往欧洲的财物,这些东西当然不再属于东印度公司了。
同时,普特曼斯总督委托“维京人”号携带的私人财物,也让人大开眼界。
这些同样是从台湾搜刮来的。仔细清点了下,金锭子,即所谓的金元宝有十二锭,总值超过一万两银子。小的金锞子三十三个,也在八千两银子上下。
普特曼斯有个习惯,但凡财富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他就喜欢把其全部换成金子,然后再将其铸成金锭和金锞子,运回荷兰。
除了这些金货,还有一批珠宝,器皿,价值也不低于一万两。
张宪轩当海盗久了,大略算了一下。船上的货物和这些珠宝、器皿属于“赃物”,绝不可能按照原价出售,给那些专门收赃物的商人,只能按照原货物的三折出售,大约可以换到四万两银子左右。
再算上那些金锭和金锞子,等于丁云毅生平第一次当海盗,便大有斩获,一次得了六万两银子。
丁云毅想到满船的货物眨眼只能得到三成,未免大是心疼。可也没有办法,这些东西实在烫手,自己去变卖立刻就得暴露,惹来天大灾祸。而且现在自己缺钱,越早把东西变成现钱越好,只能咬咬牙交给那些黑心商人。
按照之前和弟兄们的约定,三成分给弟兄们,两成留做“公共储蓄”,扣除这些,丁云毅手里便有了三万两银子可以掌握。
这一次丁云毅这阵亡了四个兄弟,伤了六个,扣除抚恤银子和伤残金,再算上“维京人”号上的那些荷兰水手,每人可以分到一百多两银子,人人皆大欢喜。
当海盗的确比当官兵来得更有前途。
丁云毅当初募兵时穷得叮当响,只开出了二两银子一个月的饷银。这一百多两银子,可得这些当兵的卖上几年的命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现在凭空得了那么多的银子,哪有不兴高采烈的?
那些荷兰水手更是高兴。
原本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现在这个年轻头领丁云毅却一视同仁,也分给了他们银子,只觉得跟着中国人干果然大有前途。
可惜到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正经的朝廷命官......当海盗不过是他的“业余爱好”而已......
张宪轩算了下,要把“维京人”号改头换面,变成全新的“挑战者”号,没有一大笔银子是断然不行的。
丁云毅给他留下了几个金锞子,让他负责采办一些改装物品。自己则带着弟兄们“班师回朝”......
波莱曼和那些荷兰水手都留在了“挑战者”号上,协助张宪轩完成工作。想来自己本来是一个尼德兰的军官,现在摇身一变,却成了个海盗,波莱曼只觉得不可思议。
可有什么办法?自己一来打赌输给了丁云毅,不遵守承诺势必要遭到唾弃,就连水手们也不会再服自己。二来自己丢了普特曼斯总督的那么一大笔财富,就算回去了也势必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想来想去,和这些中国海盗混在一起成了自己唯一的出路。
张宪轩的那条船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他觉得取个名字甚是威风,于是便命名为“跟随者”号,任命波莱曼为“跟随者”号船长。又分出一半的红夷水手和一半的中国水手充当“跟随者”号船员。
现在,丁云毅已经有了两条正经的战船:
“挑战者”号和“跟随者”号。
张宪轩在无名小岛上忙着改造船只,丁云毅和一众兄弟回到了澎湖。
洪调元见他们出海两天,居然“操练出了意外”死了四个,伤了六个,大是狐疑。自己的这个三弟究竟把弟兄们练得狠到了什么地步?
再一看,那些死难者家中每人都得到了一笔抚恤银子,心中更是起疑,丁云毅从哪里弄来的银子?
而且一口大箱子从船上搬下,弟兄们小心谨慎,不许别人接近,这箱子里显然是贵重物品。
他别是带着弟兄们出海当海盗去了吧?按照丁云毅的性格,这种可能性是肯定存在的。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洪调元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丁云毅当海盗也好,不当海盗也好,自己就只当不知道。反正天塌下来有三弟在那顶着。
来码头迎接丁云毅的秦云兴高采烈,看三哥这个样子,此次出海必定大获成功。
丁云毅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了他这趟出海收获,秦云目瞪口呆。
哪里想到普特曼斯居然从台湾搜刮到了这么多东西?可再想想普特曼斯也当真“可怜”,辛苦一场全都为别人做了嫁衣。
“让弟兄们这段时候安分一些。”丁云毅小声吩咐:“‘维京人’号的失踪,很快会被普特曼斯知道,他只要沿着海上航线一查,必然知道‘维京人’号遭到了打劫。这事牵连太多,郑芝龙也一定会出面调查,千千万万不能让他怀疑到咱们头上来,以咱们现在的力量,郑芝龙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咱们掐死。”
“是,我知道。”秦云点了点头:“我会让人密切注意郑芝龙和台湾方面的动向。”
“还有。”丁云毅想了一下:“这次参加打劫的兄弟,全部安排到旁的地方去训练,等到风头过了再回澎湖,就让包雎华带着他们。切记切记,他们生活一直困苦,这次得了一笔银子,千万不能让他们过分嚣张。郑芝龙何等精细,任何一个破绽都足以要了咱们的命。”
秦云全部应了下来,只觉得三哥考虑事情周密,怕在行动前他已经把这一切都想到了。
丁云毅不得不如此精密,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万一走漏风声,大家伙的这条小命就算全部交代了。
自己是不怕死,可不能害了那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
第六十七章 郑芝龙的判断
“什么,红夷的船失踪了?”
郑芝龙一惊。
“是,叫‘维京人’号,是艘战舰,由台湾出发,次后失踪。”他的弟弟郑芝豹道:“我们沿途寻找过去,可以确定是为海盗劫掠了。”
郑芝龙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红夷的战舰失踪,这对自己的权威是个极大的打击。
郑家令旗所到之处,海盗无不逃遁,可是现在,自己刚刚和红夷达成了停战协议,重新开始通商,却遭到了这样的打击。
郑芝龙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维京人’号好像是艘大舰吧?”
“是,和咱们的福船差不多。”
郑芝龙沉默了下:“有谁有那么大的力量来打劫一艘如此庞大的战舰?小股海盗绝无可能。”
郑芝豹想了想:“会不会是刘香?”
“有这个可能。”郑芝龙点了点头:“我们和红夷恢复通商之后,刘香感到自己被背叛了,所以一直耿耿于怀。而且以他的力量,要劫持‘维京人’号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忽然又皱了一下眉头:“不对。刘香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劫持红夷战舰?他难道不怕万一不能成功,反而成为红夷的眼中钉吗?况且,要想劫持‘维京人’号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必然会发生一场大战,为何从始至终台湾的红夷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大哥的意思是?”郑芝豹一时没有明白。
“我看这其中有古怪。”郑芝龙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刘香做事张扬,但为人精细,我看此事不太像是他做的。”
郑芝豹挠了挠头:“可不是刘香做的还有谁有这本事?”
郑芝龙走到了海图前,仔细看了一会:“‘维京人’号出事地点在哪?”
“在这。”
沿着自己弟弟手指的方向,郑芝龙看了半晌,忽然喃喃自语:“澎湖到这最快,这附近又多小岛,可以藏身,发动突袭......”
“澎湖?”郑芝豹怔了一下,随即道:“澎湖守备洪调元哪里有这等本事?”
“郑芝龙没有,可有一个人有那。”郑芝龙转过了身子道。
“大哥说的是丁云毅吗?”
“不错,正是此人。”郑芝龙目光深邃:“此人连败常陆巩保田和鬼王丸,气势既盛,他胆子又大。他以澎湖二十余兵力,竟能生抗鬼王丸,这等胆量豪气,便连我也无法做到。”
郑芝豹想了先,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拿什么去和‘维京人’号打?难道就那些渔船吗?”
“莽二。”郑芝龙叫了声自己弟弟的小名:“谁说渔船便不行了?若是我,以一船正面吸引‘维京人’号的注意力,以小船满载燃火之物快速接近,再登船格斗,‘维京人’号上的炮再厉害,怕也抵挡不住。”
郑芝豹嘀咕了声,怎么也不肯相信丁云毅一个才升上去的小小把总能有这样本事。
就算让自己去对付“维京人”号,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要去一下澎湖。”郑芝龙忽然说道:“丁云毅自从到了澎湖,闹出了很大动静。无论这次是不是他做的,我都得去看看此人如今怎样。”
“大哥何必为这么个小小角色亲去澎湖,把他叫来不就成了?”郑芝豹大是不以为然。
“你不懂,你不懂。”郑芝龙笑道:“这人身世复杂得很那。我原以为他不过一走狗尔,但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连鬼王丸这等人物都能杀得。不得了,不得了。来人,把明俨给我叫来。”
不一会,他的儿子郑森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道:“父亲,三叔,宣郑森何事?”
郑芝豹啧啧赞道:“明俨才只九岁,居然如此知书达理,将来成就必定在你我之上。”
郑芝龙大是得意:“明俨,我准备带你去趟澎湖。”
“是,父亲。”郑森也不多问。
郑芝龙非常满意:“你可知我带你去何意?”
“知道。”郑森接口说道:“方才我听说红夷的‘维京人’号失踪了,想来父亲怀疑问题出在澎湖,要去一探究竟。郑森只是一个孩子,跟随父亲上岛必然不会引起怀疑。”
这次轮到郑芝龙倒吸了口凉气。
他的本意便是如此,带郑森上澎湖,他一个孩子,打探起消息来必然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可自己这意思还没有出口,郑森居然已经猜到了。
过去别人说郑森如何如何聪明,多有恭维意思在内,现在这么看来,自己这个儿子何止“聪明”二字可以形容?
他的成就,将来一定远在自己之上。
定了定神,吩咐道:“莽二,你负责在这镇守,我换便服,只带明俨和三五亲兵悄悄去澎湖,免得惊动到了丁云毅,让他有所察觉。还有,去告诉那些红夷,他们的船打我郑家旗号失踪了,一切损失由我郑家承担。”
“什么?”郑芝豹大声叫了起来:“大哥,凭什么红夷的船失踪了,损失得由我们承担?这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郑森在一边说道:“三叔,红夷按照规矩,给了我们三千两银子例贡,我们原是该保护他们。父亲这么一做,非但红夷感激,而且会让我们郑家名声更盛,从此后心甘情愿来交纳例贡的人便也越多了。因此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损失巨大,但实际上在未来得到的也更多。”
“好儿子,好儿子!”郑芝龙仰头大笑:“我郑芝龙得子如此,夫复何求?不错,看起来我是损失巨大,但实际上未来得到的远不止如此。莽二,你活了一把年纪,怎么见识却还不如一个小小孩子?”
郑芝豹非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悦诚服:“莽二懂了,我的侄子如此聪明,也是我的光彩,我们郑家有如此人才,将来必定能够发扬光大。大哥尽管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和二哥在一切不用担心。”
郑芝龙收起笑脸:“如此明天一早悄悄出发,到了澎湖,让丁云毅来了措手不及,到时候,荷兰舰船失踪和他有没有关系一看便知道了。”
说完,冷哼一声:“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动我郑家旗号的人会有什么结果他自己承担着吧。”
第六十八章 郑芝龙来了
“三哥,今日一早,郑芝龙带着一个孩子,几名随从,已从自己府中出来,看样子极有可能是来澎湖,大约下午就到。”
尽管早有准备,但秦云的报告还是让丁云毅吃了一惊。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郑芝龙怎么那么快就怀疑上了自己?
丁云毅仔细的把劫持“维京人”号的经过前后梳理了遍,实在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破绽,难道这仅仅是郑芝龙的判断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参与行动的弟兄们都安排走了没有?”丁云毅开始迅速的思考起了对策。
“全都走了。”秦云回了句,随即道:“大哥那里怎么办?他胆子小,万一郑芝龙要对他追问起来,我担心......”
丁云毅苦笑了下:“找借口让大哥离开澎湖不难,但这反而会引起郑芝龙的疑心。算了,如果大哥真的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们一口抵赖也就是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证据。”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心里有些打鼓。以洪调元的性格,很难保证他不会说出一些什么。
那天自己带着弟兄们忽然离开澎湖“操练”,回来的时候又有死伤,若是洪调元把这些话说出来,郑芝龙当场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可现在暂时没有办法。
不过这倒让丁云毅想起了另一件自己很久就考虑过的事情,澎湖现在究竟是谁说了算。洪调元虽然不管事,但他的性格却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尤其在面临像现在这样危局的时候。
澎湖太小,自己的力量太弱,必须让上下拧成一股绳,凝聚成一条心,才能够悄悄的发展壮大起来。
毕竟,离波起云涌的那个时代已经不远了......
暂时放下了心里的这个想法,和秦云仔细商量了下,赶紧吩咐秦云去办。秦云正想离开,丁云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你说郑芝龙还带了个孩子?”
“是。”秦云立刻道:“我们监视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因此看不清是谁,不过从郑芝龙对他的亲昵动作来看,怕是他的儿子。”
丁云毅的眉头紧紧的锁到了一起。
郑芝龙的儿子?郑森?那个未来的郑成功?郑芝龙来澎湖带着他的儿子做什么?
在那想了半晌,忽然灵光一闪,几乎失声叫出。
什么都想到了,郑芝龙来澎湖后会做些什么,洪调元一旦被追问出了什么,自己应当如何狡辩。
可就是没有想到郑芝龙还有这么一招......
“孝晋,你先去把那些事情办了,出去的时候把阿湖给我叫进来。”
坐在椅子上在那想了一会,阿湖一股风的冲了进来:“丁大哥......”
话才出口,想起不妥,在军营里可不能这么叫,急忙改口:“丁把总。”
“阿湖,有件事要你去办一下。”丁云毅把阿湖叫到了自己身边,低声仔细嘱咐了会。
阿湖频频点头,丁云毅交代完了还有一些不太放心:“这事实在重大,千万不可露出一些破绽,要不然你丁大哥这次怕是要人头落地。”
“放心吧,丁把总,交给我办就行了。”阿湖拍着小胸脯连连发誓。
丁云毅一笑:“对了,一会把你姐姐叫来。”
“哎......啊,叫到军营里来?”阿湖有些发蒙。
“对,就叫到军营里来。”
......
“参戎,如何有空来到澎湖?洪调元不知参戎到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郑芝龙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洪调元大惊失色,赶紧一迭声的请罪道。
郑芝龙微微一笑,和颜悦色:“洪守备,本将也是一时性起,这才来了澎湖,你有何罪?对了,本将到现在还没有吃饭,给我弄一些吃的来。我知你澎湖苦寒,一碗白米饭足矣。”
“是,是。”洪调元连声应着急忙出去准备。
今天什么日子?堂堂的郑芝龙居然出现在了澎湖,还跑到自己这里来吃饭?
不一会,饭菜端来,只几碗米饭,一碗鱼汤,一道素菜,洪调元大是不好意思,郑芝龙父子,和他带来的那些亲兵却丝毫不以为仵,几个人吃得非常香甜。
“早听说洪守备做得一手好菜,果然名不虚传。”放下空碗,郑芝龙笑道:“明俨啊,你吃完了出去转转,我和你洪叔叔有话说。”
“是,父亲。”郑森站了起来:“洪守备,郑森告罪。”
“将门虎子,将门虎子。”洪调元半是认真半是奉承:“一个小小孩子便如此知书达理,参戎真是好福气啊。”
郑芝龙一笑,让亲兵也都出去:“怎么没有见到丁云毅那?”
“啊,丁把总怕正带着弟兄们在操练吧,我这就让人把他叫来。”
“不必。”郑芝龙摆了摆手:“丁云毅到岛上后都如何那?”
洪调元当时就把丁云毅到岛上后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他如何前后两次力抗海盗,如何招募兵壮补充兵力不足等等,无一隐瞒。
郑芝龙听得非常仔细,等洪调元全部说完忽然问道:“常陆巩保田和鬼王丸久做海盗,他们的劫掠不在少数,那些赃物如今何在?”
洪调元张大了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郑芝龙又笑了,笑得非常古怪:“在你洪守备和丁把总联名签署的告捷书上,说什么鬼王丸的船只大多都被击溃、击沉,本将看着欣喜之余,可又心中觉得奇怪。鬼王丸总有二三十条船吧,你澎湖是如何把这些船都击沉的那?靠的澎湖的那些渔船吗?还是用渔网那?据我所知,当初你澎湖可没有这力量吧?”
洪调元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了不起那,了不起啊。”郑芝龙连声说道:“鬼王丸纵横大海,连我看了都头疼,可一到了你澎湖,整个船队居然都覆灭了。那还要我郑家船队如何?要我大明水师如何,就靠你们澎湖的渔船就足够了。”
朝洪调元看了眼,郑芝龙一张脸逐渐变得阴沉起来:“难道你还想要欺骗我吗?”
第六十九章 当年的你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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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戎!”
洪调元再也忍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洪某死罪,死罪。实实在在的,那些船都被我卖掉了,海盗赃物也都被我下令变卖了。”
“洪守备那,起来吧。”郑芝龙叹息一声,语气也放平缓了不少:“你没有那么大胆子啊,再借你一个胆子,你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丁云毅那,丁云毅那。这些事情怕都是丁云毅做出来的吧。”
洪调元哆嗦着站了起来,垂着头在那一言不发。
“其实这事我也没有怪你们。”郑芝龙忽然话锋一转:“上面不给你们澎湖发饷银,你手下的人都跑光了,还靠谁来守卫澎湖?还好有了个丁云毅在,劫了两批海盗,弄到几条船一些海盗赃物,变卖了换钱招募兵壮,增加澎湖防御,原也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只要没有人告发,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况且邹抚帅都不来管,我又还来多管什么闲事?”
“是,是,多谢参戎宽宏大量。”洪调元悄悄松了口气。
郑芝龙并没有让他坐下说话的意思:“洪守备,前几天澎湖都有些什么事情那?丁云毅出海过没有那?”
洪调元心里一个“咯噔”,终于明白郑芝龙来澎湖的真正目的了。
怕是那次丁云毅出海“操练”惹下什么祸害来了。
自己说还是不说?说了,自己可以脱嫌,只是三弟和那些一起出海的弟兄们只怕在劫难逃;不说?万一郑芝龙是有备而来,手里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自己还在这为丁云毅辩护,只怕是一场塌天的灾祸那!
他心思转得急快,顺口而道:“没有啊,丁把总一直在澎湖带着兄弟们操练。”
“真的没有?”郑芝龙淡淡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洪调元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着丁云毅隐瞒。这不是自己的性格,自己应该明哲保身才是。
可是话已出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混帐!”郑芝龙猛然暴怒的吼了一声。
“扑通”一声,洪调元再度跪倒在了地上。
“你混帐!”郑芝龙又骂了一声:“你凭什么包庇丁云毅?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把总,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守备,难道这么掉了脑袋便值得吗?一点屁大的功劳,难道真能折抵了你们的罪名?休说丁云毅的父亲是赞理军务,便是邹抚帅来了,难道我要杀你们他便能保住你们的脑袋?简直混帐到顶!”
事已至此,洪调元再无回头之路。
哪怕现在承认,郑芝龙也必定嫉恨在心。他是海盗出身,福建巡抚邹维琏都不在他的眼里,若真要杀自己,便和杀一只鸡一般。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抵死也不承认,或者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也未一定。
想到这,洪调元磕头连连:“参戎明鉴,洪调元绝不敢欺瞒参戎。这些日子以来,我等一直都在澎湖,绝不出去半步,参戎不信,大可以前去调查。”
他敢说出这些话来,完全因为之前和丁云毅一起出海的那些兄弟,昨日忽然全部离开澎湖,想来丁云毅已经有所准备。侥幸蒙混过关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芝龙面色阴沉,死死的盯着额头都磕出血来的洪调元,过了半晌才冷冷地道:“你敢拿项上人头担保你没有说假话吗?”
“愿意,愿意!”洪调元连声说道。
“我也不怕你说假话,你的底子我知道,若发现你欺瞒于我,只要一个口信,我不杀你,自然也有人取你狗命。”郑芝龙冷哼着说完,口气缓和下来:“起来吧。”
洪调元知道自己算是勉强过关了,长舒一口气,巍颤颤的站了起来。
“你看丁云毅此人如何?”郑芝龙慢吞吞地问道。
洪调元擦了下冷汗:“胆大绝伦,想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为人又不拘小节,澎湖的弟兄们都很服他。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这守备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杏居。”郑芝龙忽然叫了洪调元的一声表字:“以前我就听说过你,当年的你心狠手辣,对朝廷和圣上忠心耿耿,即便魏逆忠贤最得势之时,你也丝毫不畏惧他。魏忠贤碍着你的名声,竟然不敢伤害你,只不过找到岔子把你一降再降,一直贬到了一个小小把总。魏忠贤要对付丁远肇,又是你挺身而出,竟然拜到丁远肇门下,日夜暗中守护在侧,这才终于激怒了魏忠贤,想要把你铲除,可就在这个时候,当今天子登基,一举铲除魏党......”
洪调元肃手站在一旁,一句话也都不说。
郑芝龙叹息一声:“魏党既然被铲除了,你本该扬眉吐气,官复原职,可你怎么和换了一个人似的,从此变得畏头缩尾,心甘情愿来到澎湖,当个把总。不光如此,性格也是大变,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敢管,连丁云毅这样的后辈小子都敢爬到你的头上?”
“洪调元看的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洪调元轻轻叹了口气:“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锦绣前程,什么国家大事,在洪调元看来都没有当个澎湖上的渔夫来得那么畅快。丁云毅来了,我肩头上便也没有担子了,他想管,就让他管,洪某只要钓钓鱼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年的洪调元可是杀人如草芥!”郑芝龙冷冷地说道。
“是,当年的洪调元的确杀人如草芥。”说到这的时候,洪调元似乎恢复了一些风采:“只要圣上一声令下,天下便没有洪调元不敢杀的人。即便要我去取魏忠贤的首级,洪调元百死不敢推辞......”
说完这些,他的神情一下又暗淡了:“可今天的洪调元不再是往日的洪调元。参戎,我真的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
郑芝龙摇了摇头,像是对面前的这个人失望到了极点:“罢了,罢了,‘猛虎出山,洪水滔天’,嘿嘿,猛虎啊,洪水啊,你现在不过是个废物而已。”
洪调元平心静气,好像这些话根本影响不到他一丝一毫心情。
第七十章 交锋
阿喜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丁大哥会把自己叫到军营来。
之前除了丁大哥才来澎湖,让自己,阿湖和他的小伙伴们参观过一次操练,就再也没有允许自己直接来军营。
丁大哥说军营乃是重地,女人和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丁大哥非但让自己来了,还特意准备一壶酒,两只菜,说要请自己吃饭。
一边吃着,丁云毅一边东拉西扯,可绕来绕去说的都不是什么正话。说着说着,还问起了棒子爹。
问了这才知道,棒子爹两天前夜里,已经带着棒子娘一起悄悄的离开了澎湖,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丁云毅听着心中有些惆怅。
自己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棒子爹叫什么,但他对自己有传刀之恩,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吧。
还有他教授给自己的敌台建造之法,原本自己苦于口袋里没银子,无法实现,现在多少有了一些,慢慢的也可以办起来了。
可惜,自己怕是没有机会报答棒子爹的这份恩情了。
正在那里说着,丁云毅侧了下耳朵,忽然一把拉住了阿喜的手。
阿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就在这时,营帐的门帘被拉开,两个人走了进来。这一幕,清清楚楚的被进来的人看在了眼里。
丁云毅一见进来的人,“大吃一惊”,干净松开了阿喜的手,站起来急道:“参戎!您怎么来这里了?”
郑芝龙先朝满面通红的阿喜看了眼,接着笑道:“好你个丁项文,躲在这里风花雪月。这位姑娘是谁那?”
身边的洪调元急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郑芝龙笑道:“原来是阿喜姑娘。”
“你......你们谈。”阿喜红着脸,低着头冲除了营帐。
“参戎,请坐。”丁云毅略显得有些慌乱,想要把酒菜整理起来,可又不知道从哪下手一般。
郑芝龙坐了下来:“不用收拾,刚才我在洪守备那吃了饭,你这既然有酒,我就陪你喝上两盅。洪守备,去弄两个菜来。”
洪调元知道这是刻意要把自己打发走了,他应了声“是”,接着朝丁云毅快速的摇了下头,随即走了出去。
摇头?这是什么意思?
事败了?还是郑芝龙什么都不知道?丁云毅的心里有些疑惑,可却满面春风的在酒盅里倒上了酒:“参戎,请。”
郑芝龙端起酒盅略略喝了一口:“项文那,虽然你父是赞理军务,你又才立下了大功,但在军营里把女人招引进来饮酒作乐,可是军营里的大忌那。”
“是,云毅知道错了。”丁云毅诚恳地道:“原本云毅也不如此,才打败了鬼王丸,心里一时忘形。还请参戎责罚。”
郑芝龙笑着一摆手:“责罚那就算了,本来你斩杀了鬼王丸,我想给你一番奖励,但现在功过相抵了。”
“多谢参戎。”
郑芝龙亲自帮丁云毅倒上了酒:“项文,在澎湖一切还习惯吗?”
“原本是不习惯的,但现在已经安顿下来。”
“安顿下来就好。”郑芝龙手里转动酒杯:“当初我就知道你来澎湖必定能够有所作为,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你就把澎湖整顿得如此井井有条。我接到捷报时候,起初还有些不太相信鬼王丸居然真的死了,可一看到这功是你丁项文立下的,我也就释然了。”
丁云毅客气几声,郑芝龙慢悠悠地问道:“鬼王丸被击杀后,澎湖附近应该安宁多了吧?”
“是,大体安静许多。”丁云毅知道正题来了:“除了红夷船队有的时候会经过,海盗船最近看到的很少。”
“那都是你丁把总治理有方啊。”郑芝龙夸了几句,随即收住笑容:“不过最近却出了件大事。红夷有艘商船叫‘维京人’号......”
丁云毅心里暗笑,郑芝龙这是故意把“维京人”号说成了商船。他只当不知道,听郑芝龙说了下去:
“这艘商船在海上遭到了劫持,而且就在你澎湖附近......”
“什么?”丁云毅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参戎,绝无可能。云毅除了每日操练,还经常命令小船巡视,这段时间来绝无海盗出现,云毅可以拿脑袋担保。”
“坐,坐下。”郑芝龙和颜悦色地道:“我不是责怪你有责任,再者说了,红夷的商船被劫持了关我们何事?不用如此紧张。”
丁云毅这才“悻悻然”的坐了下来。
郑芝龙随即叹息一声:“只是红夷已经提出抗议,因此我也不得不装模作样调查一番。方才听洪调元说,你前两日曾经出海过?”
丁云毅心中一惊,洪调元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吗?
但立刻想到了洪调元出去时那个摇头动作,当下定了定神:“岂有此理,云毅日日都在澎湖,除了去过一次泉州,再没离开过澎湖半步。”
“你去泉州做什么那?”郑芝龙缓缓问道。
丁云毅一瞬间面色惨白,在那嗫嚅良久这才小心翼翼地道:“请参戎恕罪。”
“说吧,说实话我就不怪你。”
“是。”丁云毅大了大胆子:“其实云毅斩杀了鬼王丸后,得到一批赃物,因此云毅将其全部拿到泉州变卖,用来当作弟兄们的军饷了。”
“鬼王丸的那些船呢?”郑芝龙不紧不慢地道:“都被你击毁了吗?”
“回参戎,云毅死罪,那些船也被云毅拿去卖了......”
其实当丁云毅变卖了鬼王丸的船只和赃物之后,便已经猜测到这事情绝不可能隐瞒长久,当中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一旦郑芝龙知道,必然起疑,自己拿什么去击沉鬼王丸的船队?
郑芝龙势力遍布福建、台湾,要想调查清楚实在是太容易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赌上一把。
郑芝龙也是海盗出身,未必会因为这事为难自己。况且自己把这些事情主动说出,或者可以将打劫“维京人”号的事情想方设法遮瞒过去。
郑芝龙沉默一会:“项文,你总算是一个诚实的人那。”
第七十一章 海上贸易
“项文,你总算是一个诚实的人那。”
郑芝龙缓缓地道:“这些事情,瞒,是瞒不过的。澎湖拖欠军饷,这点谁都知道,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也是好事。但你欺上瞒下,自作主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若被上面知道,轻则罢官,重些只怕连脑袋也要掉了。”
“还请参戎救我。”丁云毅“慌乱”地道。
“算了,算了,你们也有难处,我只当不知道此事。”郑芝龙摆了摆手:“再着一来你们确有难处,二来你们办的也是海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丁云毅再三道谢,郑芝龙却打断了他的话:“项文,红夷的‘维京人’号在附近失踪,你多少也有些责任,得想办法打探到它的消息。”
听郑芝龙这么一说,丁云毅知道他已经八成相信了自己,急忙连声应了下来。
“靠打海盗,终究非长久之计。”郑芝龙的话让人有些捉摸不到头脑:“靠上面调拨军饷,也不太可靠,我看你自己还得多想想办法。”
丁云毅不明白郑芝龙话里意思,当下也不说话,耐心听着郑芝龙说了下去:“你卖了鬼王丸的船和赃物,手中怕也有些积攒,何不用来做些生意?”
这话大出丁云毅的意外。
尽管自己早就想做生意,但这话从郑芝龙的嘴里说出来可有些奇怪,这大海上眼下全是他郑芝龙和荷兰人的生意船只。
郑芝龙用泉州安平镇的航海和经商基地,打破官方的海禁,繁荣海市,武装船队旗帜鲜明,戈甲坚利,航行于中国沿海、台湾、澳门和日本、菲律宾等东南亚各地之间,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力,扩大海上贸易,几乎垄断了中国与海外诸国的贸易。
他以强大的武装力量和雄厚的资本在国际市场上同荷兰、日本、南洋各国商贸公司竞争逐角。郑芝龙从事海外贸易,主要是同日本通商。后来又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建立贸易关系。他运往日本的丝织物,有一部分是从澳门购进的,日本的货物也由他运到吕宋,转售西班牙。郑芝龙极力发展海上贸易,经常满载丝绸、瓷器、铁器等货物,驶往柬埔寨、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菲律宾、咬留巴、马六甲等国贸易,换回苏木、胡椒、象牙、犀角等。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商业贸易的最强竞争对手。
眼下,郑芝龙居然提议自己去做生意?
丁云毅满腹狐疑,不知道郑芝龙打的什么算盘。
郑芝龙却微微笑道:“我看你大可以先弄两艘商船,和扶桑、吕宋、爪哇等国进行贸易,赚些银子,贴补军用。旁人在海上贸易,皆要用我郑家令旗,每船每年三千两银。你项文那是丁军务的公子,又立有那么的的功劳,我看这笔银子就免了吧......”
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丁云毅心里想道。
这每船每年的三千两银子相当于是交给郑芝龙的保护费,是郑芝龙一项很重要的经济来源。他虽然富甲天下,但两条船每年六千两银子,他凭什么放弃?凭什么给自己这样天大面子?
果然,郑芝龙又不慌不忙地道:“不过,银子我可以不要,你每条船所赚利润,我从中抽取三成,你看如何?”
丁云毅勃然大怒。这算什么?这比交保护费还凶!
每条船利润得抽三成,一年下来得抽取多少?郑芝龙等于什么力气都不用费,一两银子不花,吃了大大的干股,自己却得每日为他跑东跑西。
可现在自己势力太小,必须强忍住这口恶气。
只要答应了郑芝龙,“维京人”号即便查出和自己有关系,郑芝龙也可以只当不知道。要是不答应的话,他随便找一个什么借口,自己就在澎湖呆不了片刻了。
听他话里口气,福建巡抚邹维琏尚且不在他的眼睛里,自己父亲是福建赞理军务,在郑芝龙面前更加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可又有些奇怪,郑芝龙既然如此飞扬跋扈,当初为什么要赠刀给自己,又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客气呢?
忍!
现在只有一个“忍”字!
丁云毅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多谢参戎大人栽培,云毅知道怎么做了。每船三成利润,云毅绝不会拖欠一毫。”
“好,好,我没有看错你。”郑芝龙大笑道:“我祝你财源滚滚!”
“云毅财源滚滚,也就是参戎大人财源滚滚。”
郑芝龙“哈哈”大笑一会,忽然收住笑容:“项文,澎湖重要。料罗湾大战之后,红夷又与我大明修好......”
丁云毅心中冷笑,只怕荷兰人是和你郑芝龙修好吧。
料罗湾之战后,郑芝龙声势大振,普特曼斯只好放弃与刘香勾结,改与郑芝龙修好,转而表达今后想在台湾、而不是强势前往福建寻求对华贸易的意愿,由郑芝龙派船到台湾进行贸易。郑芝龙也不愿长期树敌,因此在一位住在热兰遮城的同安商人林亨万居间协调下,双方同意进行贸易往来。于是福建商船开始驶抵台湾。
郑芝龙神色肃穆:“但红夷对我大明之心不死,一直在那窥觑澎湖,这里是最要紧的地方,千万不能让红夷染指。由你在此镇守,我心中最是放心。”
丁云毅当时明白,这是郑芝龙要自己做出政治上的表态了。
自己是大明的把总,郑芝龙却说“由你在此镇守,我心中最是放心”的话,很显然他是要告诉自己该向谁尽忠才是。
丁云毅微笑着道:“参戎大人,云毅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该为谁镇守这澎湖!”
这本事一语双关的话,但听在郑芝龙的耳里却大不一样。他对丁云毅的心态是复杂的,既防备着他,又爱惜他的勇猛,如果真能得到这么一员猛将为自己效忠,那将让自己如虎添翼。
但是,郑芝龙却永远不知道丁云毅心里的真实想法。
也许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知道丁云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第七十二章 洪调元的身世(求推荐)
在郑芝龙的心里,已经把丁云毅看成了半个“自己人”。
他为自己创造财富,为自己镇守澎湖,而自己,则将提供给他保护。
这次来到澎湖,除了要调查“维京人”号的失踪外,郑芝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一旦证实丁云毅和“维京人”号的失踪没有关系,那么就想方设法把这个勇猛善战的把总拉到自己麾下。
没有几个人能够斩杀鬼王丸的。
从得到的情报来看,荷兰人沃卡德克来澎湖的时候,丁云毅喝得酩酊大醉,当然,和他一起喝酒的还有唐定王朱聿键。只不过这个废王并没有放在郑芝龙的眼里。
而就在刚才,丁云毅居然还拉了一个姑娘进自己的军营......
一个又好酒,又好色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尽管这人勇猛绝伦。
现在,丁云毅已经向自己表达了效忠。尽管这一效忠还需要得到时间的检验,但在郑芝龙看来是一个好的开始。
郑森那里同样也有消息回来。
丁云毅身边有个十来岁的小亲兵,叫阿湖。郑森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什么都好奇的孩子,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套着阿湖的话。阿湖毫无防备的告诉郑森,丁把总一直都在澎湖,从来没有离开过半步。
而且来找阿湖玩的几个孩子也都说,在“维京人”号失踪的那天,丁把总正在和他们一起抓草鹭改善伙食。
郑芝龙基本放心了,孩子是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谎话的。
“项文,我的孩子还小,你就如同我的儿子一般。所以澎湖一切就拜托给你了。”
临走前,当郑芝龙“推心置腹”说出这话的时候,丁云毅勃然大怒。
自己大好男儿,岂有被认当成儿子的道理?可丁云毅的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参戎,云毅一定不让澎湖有任何闪失。”
“好,好,我得项文,夫复何求。”郑芝龙大笑着登上了自己的船。
这次郑芝龙来,有惊无险,而且还得到了经商许可,虽然每船要上交三成利润,但终究可以光明正大的进行海商了。而且蔡九洲未来带来的新船,便也有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目送着郑芝龙的船离开,背后忽然传来了“咚”的一声。
丁云毅向后转去,原来是洪调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洪调元被搀扶进军营的时候,面色惨白,浑身哆嗦,这次真的把他给吓惨了。过了好大一会他才缓过神来,连声说自己再也不肯呆在澎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调到别处去。否则再在这里早晚都有一天要被丁云毅给害死。
丁云毅好言相劝,这次之所以能够脱险,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洪调元守住了自己口风,并没有把丁云毅最担心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将是不堪收拾的局面。
可无论丁云毅如何劝说,洪调元就是不肯答应,还当时就给相熟的上司写起了信,说澎湖环境如何如何恶劣,自己身体状况欠佳,不能久住澎湖,还请上司千万开恩,把自己调出这里。
等把信写完,连着为官数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一起交给了老纪,让他带着信和银子,立刻去福建活动。
丁云毅知道他去意已决,再无挽留可能,心中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洪调元虽然胆小谨慎,怕惹事,但在丁云毅初到澎湖之时,却给予了他莫大的帮助,这次忽然要走,还是让人有些感慨。
出了洪调元营帐,看到秦云和谢天早在外面等候,秦云以目视之,丁云毅会意,慢慢的朝外走去。
来到海边,秦云张口便道:“三哥,你知道洪调元是谁吗?”
丁云毅怔了一下,什么你知道洪调元是谁吗?
他不就是彭湖标的守备?
谢天在一边说道:“洪调元原名洪三峰......”
朝丁云毅看了眼,却发现丁把总面上一点表情也都没有,不由奇道:“把总难道从来没有听过洪三峰的名字吗?”
丁云毅摇了摇头,自己当真第一次听过这名字。洪调元为什么要改名叫洪三峰?
“猛虎出山,洪水滔天。”谢天面色肃穆:“我大明的锦衣卫,每个有来历的人都有自己的外号,洪调元,当年的那个洪三峰,外号‘锦衣卫八虎’之首。”
丁云毅被吓了一跳:“锦衣卫?”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又懦弱,又无能的守备洪调元,竟然是锦衣卫的?而且还是什么“八虎”之首?
“是,洪守备原本就是锦衣卫的。”谢天接口说道:“当年的‘锦衣卫八虎’名满朝野,个个心狠手辣,没有人不害怕的。尤其是那个洪三峰。当初魏忠贤为了把持朝政,陷害顾命太监王安,半道将王安杀害的正是洪三峰——洪调元!”
丁云毅听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但谢天的话却还没有结束:
“之后洪调元身为魏忠贤的得力爪牙,接连为其除去了几十个敌人,因此年纪轻轻,便被封为‘八虎’之首。但是在张皇后案后,不知道为什么,洪调元竟然和魏忠贤翻脸了。而且更加让人诧异的是,洪调元一个锦衣卫,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居然不敢对其下手。”
所谓“张皇后”案,是说的顾命太监王安死后,魏忠贤升为司礼秉笔太监。这打破了常规,因为他不识字,原没有资格入司礼监的。熹宗皇后张氏,性情端正,多次向熹宗谈起客氏、魏忠贤的过失。
张皇后主持**事务,有权直接处置客氏。她没有这样做,或因投鼠忌器,或希望熹宗决断。一次,张后看书,熹宗问她在看什么书,她答曰:“赵高传。”张后用意很明确,熹宗默然。
客、魏二人知道了,又恨又怕,扬言张氏非国丈张国纪女,而是盗犯所出,借以治张家罪。另一太监王体乾说,熹宗重夫妇兄弟情谊,“脱有变,我辈无类矣”。这才保全了张后家族。
尽管如此,张皇后还是深受伤害。在她有身孕时,客氏和魏忠贤派亲信服侍,致使其流产。
这便是“张皇后”案。
第七十三章 锦衣卫八虎
丁云毅越听越起兴趣。
这事变得有趣了。
洪调元曾经是“锦衣卫八虎”之首,是魏忠贤的得力爪牙,却于和魏忠贤翻脸了?是什么样的人敢和魏忠贤翻脸,却又让魏忠贤不敢伤害他?
原本就知道洪调元身上肯定有秘密,但却没有想到他的身世竟然那么的复杂。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丁云毅忽然问道。
“我找到了洪调元一只刻意隐藏起来的小箱子,在那里面发现了大量的书信,那些都是当年他和锦衣卫同僚的书信来往。”谢天把前后发现经过说了出来:“还有一把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同时,在那个箱子里我还找到了这个......”
谢天把一块牌子交给了丁云毅,正面写的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另一面写的是“洪三峰”。
指挥佥事?那是锦衣卫中正四品的高官了。
锦衣卫除指挥使一人外;又设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协助。
洪调元以一个正四品的实权官员,怎么后来又改名跑到澎湖来做一个小小的把总了?
“当年洪三峰忽然失踪,也是锦衣卫中发生的一件大事。”谢天道:“谁都不知道洪三峰去了哪里,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来到了澎湖,而且还改名为洪调元。”
丁云毅沉吟道:“如果他真的是什么‘八虎’,为何性格变成如此?”
“这我就不知道了,非得当面问洪调元不可。”谢天摇了摇头。
“我看这其中有古怪。”秦云眉头紧锁:“他既然曾经是锦衣卫的,性格如此变化,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装,装不到如此。”丁云毅把手中的那块牌子还给了谢天:“他的害怕和怯弱,是发自内心的,他好像刻意在躲避着什么。洪调元,洪三峰,锦衣卫八虎,嘿嘿,我们身边居然有这么个大人物,孝晋,北漂,我们都瞎了眼那。”
说着,把洪调元准备疏通关系调离澎湖的事情说了一下,这让秦云和谢天愈发觉得奇怪起来。
“真要走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秦云追问了句。
“我也不清楚。”丁云毅笑了下:“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害怕了,生怕被我牵累,但我看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要真的离开澎湖,对你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从此后我们便少了许多麻烦......”
洪调元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来澎湖是为了避祸还是什么,丁云毅并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起码一直到目前为止,洪调元对自己还没有什么恶意。
可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丁云毅暂时把对洪调元的疑惑放到了一边,现在他也没有精力也追问洪调元的身世。
郑芝龙这一次来,丁云毅成功的度过了一次难关。他现在手头上有了银子,那些之前就在脑海里盘算了许久的想法也终于可以切实实施了。
那个传教士萨罗齐在澎湖折腾了好多天,居然被他发展出来了三个信徒,这个传教士的韧性倒是非凡。
尽管只有三个信徒,但萨罗齐却高兴的和什么似的。在他看来,自己在澎湖的传教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很快这三个信徒便会变成三十个、三百个......
不过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丁云毅允许他在澎湖传教,可不仅仅是让他来传播自己事业的。
利用他的身份,来为自己获得利润才是最主要的。
丁云毅把萨罗齐叫了过来,问了一下最近生活情况。萨罗齐兴致勃勃,竭力描述着未来的美好前景,好像他要把面前的这位把总也发展成为自己的信徒之一。
丁云毅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萨神父,我看你带的钱也快花光了吧?”
萨罗齐一怔,然后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的确,尽管这段时候的工作看起来是“卓有成效”的,但他来澎湖并没有携带多少钱,这几天来,得吃饭,得向岛上渔民购买生活必需品,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可萨罗齐并不在乎这些,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饿着肚子传播上帝的意义。
“你可以忍,但我可不能把你饿死。”丁云毅笑着拿出了一小锭银子:“这里有三两银子,你先拿在身上用。本把总也是穷得叮当响,只能帮你这些了。”
萨罗齐大喜,收好了银子:“把总先生,您是一个善良的人,上帝会赐福于您的。”
“我对你们的上帝不感兴趣,上帝可不会给我银子,不会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施舍我。”丁云毅微微笑着:“更何况,你我之间还是有协议的,我允许你在澎湖传教,你得帮我做买卖,谁要是违反了协议,谁可就是你嘴里说的真正罪人了。”
萨罗齐清楚得很,在澎湖要想混下去,离开了这位把总的支持断然不成。而且如何在澎湖生存下去,的确是个大问题。
接受教徒馈赠是资金来源之一,但澎湖的百姓却穷苦得很,那三个教徒,还是萨罗齐把自己的最后一点钱拿出来救济了他们,这才让他们勉强信教的。
看着澎湖样子,非得有一大笔银子才能继续自己的事业。
“把总先生,您说吧,我该如何进行。”萨罗齐定了定神问道。
丁云毅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我让人在泉州置办了一批生丝和糖,又租赁了两条船,不日就到澎湖。你负责带着这批货物,运往台湾,卖给那些荷兰人。从福建经澎湖,再到台湾,路途极近,顺利的话,几日便可办妥。我负责资金和货物,你是外国人,和荷兰人容易沟通,负责售卖货物,尔后回到澎湖。”
“好的,把总先生。”萨罗齐说着狡黠的眨了下眼睛:“那么我可以从中获得多少利润?”
“你不是上帝的子民吗?难道还在乎这些?”
“把总先生,上帝的子民也是需要银子的。”
丁云毅大笑起来,他喜欢和这个传教士打交道:“每船我分给你一成利润,你要做的就是把货物平安的卖给那些荷兰人。”
第七十四章 和荷兰人的贸易
“维京人”号的失踪,除了让郑芝龙倍感震惊之外,荷兰人同样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料罗湾海战的失利,已经让荷兰人的自信严重流逝,而随后“维京人”号的失踪,更让他们变得慌乱起来。
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够劫持了庞大的“维京人”号?海盗的猖獗,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更加让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恼怒的是,这一次除了东印度公司损失巨大外,他个人的损失也是极其惨重的。
辛辛苦苦在台湾搜刮到的财富,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暴跳如雷的总督阁下,一面向郑芝龙提出了严重抗议,一面派出了大量的船只,企图寻找到“维京人”号的下落。
但大海茫茫,随即找个地方便能藏匿起“维京人”号,他又能够到哪里去寻找?
沃卡德克完全能够理解总督阁下的苦心,这样的损失是谁都承担不起的。所以他进来的时候,先听总督阁下抱怨了许久,然后才说道:“总督先生,耶稣教会的葡萄牙人山姆·拉奇神父求见。”
尽管荷兰和葡萄牙正在进行着海上霸权的争夺,但这并不妨害到普特曼斯总督对于教义的信仰。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让人把山姆·拉奇神父带进来。
山姆·拉奇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告诉普特曼斯自己的中国名字叫萨罗齐,这让普特曼斯总督略略皱了一下眉头:“神父,为什么你们总喜欢取中国人的名字呢?我不认为他们是虔诚的教徒,他们只是一群该遭到诅咒的异教徒。”
萨罗齐早就听说总督先生刚丢失了一条装载满了珍宝的大船,心中充满了愤怒,于是他微笑着告诉总督先生:
“取中国人的名字这是教会的一个习惯,我们的先行者告诉我们,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更快的融入到中国人的生活中。在我们的眼里,中国人或者其它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都是上帝的子民,传播教义,让他们信奉上帝是我们的责任。”
他把“上帝”抬了出来,让普特曼斯总督暂时闭上了他对中国人的诬蔑:“好吧,神父,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您知道,教会也同样需要生存。”萨罗齐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光靠教徒的馈赠无法满足一个教堂正常运转的开销,所以我必须要做一些生意,才能满足教会的发展。我准备了两船的货物,但我不知道将它销售给谁,所以特意来请求您的帮助。”
“两船货物?都是一些什么?”普特曼斯起了好奇。
自从中国人的福建巡抚邹维琏宣布“海禁”之后,东印度公司获得中国货物的渠道便变得狭窄起来,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必须要依赖郑芝龙的船队。
如果能够另外开辟一条海商路线,那是不错的选择,尤其现在为自己输送货物的人,同样信仰着万能的上帝。
“生丝,糖。”
萨罗齐的回答让普特曼斯大喜过望,这正是他目前所急需的。不过他还是感到有些奇怪:“神父,福建巡抚邹维琏已经宣布海禁,您是如何运送出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萨罗齐早有准备:“请别忘了,在福建,同样有着许多忠实的教徒,甚至连郑芝龙也是。通过教徒的帮助,我能够完成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感谢上帝。”普特曼斯划了个十字:“那么,您的船在哪里?”
“在得到了您的允许之后,两天后就会运到台湾。”
普特曼斯显得非常兴奋,他并不在乎这些货物的到来。他仔细和神父约定了到货的时间以及交割的办法,然后殷勤的邀请神父共进晚餐。
萨罗齐谢绝了这一邀请。
他告诉总督先生,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台湾,想要仔细的参观一下这里。
每一个新来者总是好奇的,普特曼斯总督愉快的答应了这一请求,并提议自己派出两个卫兵保护。
萨罗齐还是拒绝了。
在他看来自己并不需要保护,有上帝在自己的身边便足够了。
其实,这不过是个理由,他这次来台湾,除了帮助丁云毅推销他的货物,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把荷兰人在台湾的军事部署带回到澎湖去!
实际被荷兰人控制着的台湾台南地区,早在大明天启二年年七月荷兰人侵占澎湖时,雷约兹则来到台湾大员港,即台南的海域和陆地进行侦察和测量,也进行过一些商业贸易活动,这无疑是为侵台行动作准备。
当时的大员外海共有11个岛屿,台江口南航道以北,是北线尾、加老湾、隙仔港、海翁仙4个岛屿,台江口南航道以南是从一鲲鯓到七鲲鯓排列着7个岛屿,由北向南组成天然屏障,形成最阔处可以同时停泊千余艘船只的大型良港。
此外,在北线尾北端的鹿耳屿和加老湾之间则鹿耳门水道,则是进入台江的主要航道。如果没有大潮的话,鹿耳门航道太浅,难于通过吃水较深的战船,因而易守难攻,具有较高的军事价值。
殖民者为达到侵略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大明天启四年年九月,宋克指挥的荷兰武装船队,在离开澎湖风柜尾后来到台湾大员。当时,装出一付可怜样的荷兰人提出只要借用“一张牛皮大的地方”就行了,善良的中国人当然信以为真,以为荷兰人只是为停船上岸,所需地方不大,也就同意了。殖民者的狡猾骗过了中国人。
殖民者眼中的一张牛皮大的地方有多大呢?荷兰殖民者首先占领一鲲鯓,即今天的台南安平一带,并且在大兴土木,修建“奥伦治城”。当地的中国人要求荷兰人承诺“一张牛皮大的地方”时,无耻的殖民者竟然把一张牛皮分割成很细的皮线,连接起来圈地,这就是“一张牛皮”。
内城于大明崇祯五年年底完工,外城也即将完工,成为了台湾的外国侵略者的据点。
这个时候的萨罗齐,并不知道丁云毅为什么需要荷兰人在台湾的军事部署,尤其是奥沦治城进可能清晰明确的布置。
第七十五章 绑架
萨罗齐并不了解丁云毅要这些做什么,但他做为一名虔诚的教徒,既然已经应允了别人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到。
台湾的风土人情对于萨罗齐来说还是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的。
萨罗齐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很明显的,台湾比澎湖要大得多了,如果将来能把天主教从澎湖一路传播到台湾,那么一定是一件非常具有成就感的工作。
当然,这得看丁云毅的势力能不能够发展到台湾了。
萨罗齐很乐意和丁云毅在一起合作,他不像自己接触过的别的大明官员官员那么刻板,而是充满了灵活性。
同时,这位神父还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自己未来的一切都会和澎湖那个年轻的把总联系在一起。
“请问,您是山姆·拉奇神父吗?”
背后忽然传来了彬彬有礼的问声。
萨罗齐转了过去,见是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于是微笑着道:“是的,我就是山姆·拉奇,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萨罗齐神父。”
“萨罗齐神父。”一个年轻人按照神父的意思叫了声,接着道:“我有些关于教义方面的问题不太理解,能够向您请教一下吗?”
这是神父最愿意做的事了,当即愉快的答应了下来。
年轻人邀请神父去他的家中讲解,并说那里还有几个志同道合者,神父一点没有犹豫的就跟着年轻人朝他家的方向走去。
来到了一幢屋子前,年轻人推开了门:“神父,请。”
一进屋子,年轻人迅速的关好了门。当神父进入客堂的时候,见到只有一个人在里面。而当他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只有一条胳膊,岁数看起来不大,样子甚至还有些清秀,但让人恐怖的是,在他的脸上有着一道又长又深的疤。
这道疤从左眼眼眶开始,经过鼻梁,一直被划到了右下巴。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独臂疤脸像是看出了萨罗齐的畏惧,他抚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疤:“这道疤差点要了我的命。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死了,后来一个佛郎机国的传教士救了我的命。啊,你也是佛郎机国的吗?”
听到这话,萨罗齐神父顿时放心了不少:“是的,我就是从佛郎机来的。”
“神父,请坐。”独臂疤脸人显得非常懂礼貌:“既然你也是佛郎机人,那么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当然前提你必须得老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
萨罗齐才放下去的心顿时又被提了起来。什么叫“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我想你还不太明白你现在的处境。”独臂疤脸人喝了口茶:“准确的说,你被绑架了。”
屁股刚坐到凳子上的萨罗齐神父一下跳了起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被绑架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自己又穷,又是个传教士,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神父,不要激动。”独臂疤脸人微笑着道:“我绑架你和别人有些不太一样,一不会问你要赎金,二不会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是要你回答几个问题,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萨罗齐这才略略放心一些,重新坐了下来。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绑匪。
“据我所知,你是来台湾做生意的,对吗?”
“是的。”
“这就让我有些奇怪了。”独臂疤脸人开口说道:“我们在澎湖就开始监视你了,你很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穷的神父,你置办货物的银子从哪里来?你自从上了澎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怎么准备的货物?”
萨罗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独臂疤脸笑了笑:“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因为我已经有了答案,我想,这是那个澎湖把总丁云毅指使的吧?货物是他的,置办货物的银子也是他的,而你,不过是个跑腿的而已。”
他完全说准了,萨罗齐有些吃惊。从澎湖就开始监视自己了?这又是为什么?
好像在为他解答心中的疑惑,独臂疤脸带着笑容说道:“我其实监视的不是你,而是澎湖把总丁云毅。但是这个人的防范很严密,尤其对于上岛的陌生人更是如此。`因此我们只能把目标换成了你。”
“难道你和丁把总有矛盾吗?”萨罗齐试探着问道。
“不,不,非但没有,相反......”独臂疤脸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随即话题一转:“郑芝龙去过澎湖,想来为的是红夷‘维京人’号失踪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想要的情报。现在请你告诉我,神父,丁云毅曾经在那一段时候离开过澎湖吗?”
“我不知道。”萨罗齐决定为丁云毅保守这个秘密。
独臂疤脸笑了,带动了那道伤疤,让人看起来觉得非常恐怖:“我说过,要合作,不要对抗,尽管我不愿意伤害你,但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有的时候会采取暴力的手段。”
“先生!”萨罗齐大了一下胆子:“我是上帝的仆人,决不会害怕任何形式的威胁。但是我可以以上帝的名义告诉你,我不知道在澎湖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问这些为什么。丁把总有没有离开过澎湖,不是我要去注意的,我最关注的是我的教义能不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传播,这才是我的责任。而不是身为一个被绑架者,在这里接受你的询问!”
他说完了这些话,原以为会让面前的绑架者勃然大怒,但没有想到独臂疤脸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好吧,你是一个勇敢的人,尽管你的回答让我有些失望。那么我们换个问题,丁云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不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吧?”
萨罗齐有些发蒙,完全没有明白对方的真正用意。但对于新的问题,他还是非常乐意回答的:
“那是一个勇敢、正直、善良的人,尽管我和他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们之间合作的非常愉快,他知道如何尊重对方,也知道如何尊重他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