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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方蜘蛛     强明txt下载     强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四章 皇宫小太监 (上)

    “小贼休跑!”

    一个人影忽的一下从胡同中冲出来,惊得行人一个趔趄,差点撞翻路边的香火摊子。

    香火小贩不满的嘟囔几句,正要探身将香烛摆好,又有几个人大喊着从胡同中冲出,吓得小贩连忙缩手躲避。

    “小贼休跑!把钱还来!!”

    跑在前面的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他回头瞥了一眼,几个大汉正在身后三五十米的距离,举着棍棒,凶神恶煞的向自己追来。少年倒吸一口冷气,越发脚下生风,一溜烟转到胡同里去了。

    那几个大汉紧跟其后,也争相追进胡同。然而胡同狭窄,又枝节丛生,七拐八拐便不见了少年的踪影。

    “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大汉气喘吁吁的说道。

    “这小毛贼,敢偷刘大人家的银子,他是不想在京城混了!”

    “大哥,咱们还追不追?”

    “哼!追!我倒要看看他跑不跑得出这běi jīng城!”

    大汉们的叫骂声越来越远,一盏茶的工夫,就淹没在了远处的嘈杂声中。

    胡同深处的白菜棚子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往前看看,又往后看看。

    应该是走远了。

    少年从白菜堆后面小心的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土,松了一口气,然后卸下背上的小包袱,放在手上掂了掂。

    早知道是那恶霸刘捕头家的钱,莫说是五十两。就是五文钱我也没胆惦记啊。少年叹了口气。这下可怎么好,不拿这钱,好歹能活,拿了这钱,这京城还如何容身。

    少年想着,不由得一个寒战,四下看看。转身又钻回了白菜棚子。

    现在天光rì明的,总归危险,暂且等到晚上。再想办法......

    ......

    “少爷。天亮了,该起床了。”

    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见侍女在卧室中来回忙碌。窗外阳光温软。伴着几声清亮的鸟叫,钻过镂雕着海棠枝的窗棂,拂过花梨桌上的青瓷茶盏,落在香暖的锦被上。

    又梦到了家......少年深吸一口气,留恋的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些怀念,不多不少,恰好湿润了眼眶。

    就在这恍神之间,卧房变成了厅堂,一位面目慈祥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美貌温婉的妇人端坐于正中。两人微微笑着,一边向少年招手:

    来,德忠,来......

    父亲,母亲。你们又来看孩儿了么。少年一步步向前走着,想拉住母亲的手,忽然身后一声大喝:

    许德忠!原来你在这!哼哼,来人啊,把这家里值钱的物件,统统给我收了!

    不要!

    少年伸手想要阻止。却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地掀翻的桌椅,打碎的瓷器,碾断的花枝,和哭倒在一旁的母亲。刚刚父亲坐着的那张八仙椅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而父亲却已是不知所踪。五年来,不知道梦到过多少次同样的场景了。少年屏住气息,静静闭上眼睛。只是梦,不要紧,等一等,等一等就过去了......就这样想着想着,耳边混乱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只有纷杂的脚步声,却渐渐清晰起来。

    猛地惊醒。少年定了定神,发现自己依然蜷缩在白菜棚里。周身袭来阵阵寒意,透过白菜堆的缝隙看去,天sè已近黄昏。脚步声真真切切的响在耳边,四周不断有人经过,嘈杂不已。

    “大人,今天就是在这不见了那小子的!”

    啪!“哎哟!”

    “你们这些做捕快的,连个毛头小子都抓不住!给你这一掌是轻的,明rì之前拿不到他,你们四个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是是......还不快点!去那边找找!”

    急促的脚步声,似是往胡同口去了。远远的听见刘捕头恼怒的大喊:

    “把这小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统统查清楚!掀了běi jīng城的底也得把他给我他找出来!”

    “是!”

    少年顿时清醒,蹲在白菜棚里,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紧张着约有半个时辰的工夫,周围听不见什么动静了,少年这才长出一口气,瘫靠在白菜堆上,怀里还紧抱着这五十两银子。

    小偷小摸,小蒙小骗,不管好坏,许德忠总算是活到了现在。而当初家破人亡之痛,随着时间流逝似乎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安安分分的呆在记忆里的某个地方,除了偶尔映shè在梦中,也并不会时常烦扰德忠的思绪。五年,不短不长,却已让德忠接受了上天这不算公平的安排,好像那十二年富家少爷的rì子才真正是梦境,梦醒了,淡淡一笑,挥挥手便可不多计较。又或者是这样衣食无着的生活过于现实,现实到有分毫沉浸在悲戚中的心情都会显得那么奢侈。

    ]

    入夜不久,月光昏昏蒙蒙的,远处似乎依然有捕快的吵闹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好容易拿到一笔大钱,谁知却犯了太岁,看来今夜他们不抓到我是不会罢休了。德忠摇摇头,打开怀里的包袱。五锭银子泛着柔和的银光,在月光的映照下甚是好看。德忠拿起一锭端详端详,又拿起一锭掂量掂量,忽然发现银锭下面压着一封书信。德忠借着月光拆开书信,只见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

    “改判之事有劳杨大人费心,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刘大虎。”

    怪不得刘捕头这么紧张这点银子,原来是怕自己那点勾当被人知晓。德忠不屑的冷笑。当今世道,国不泰民不安,吃饱尚且不易,哪有闲情去管你那许多。德忠没再多看一眼,直接将信塞回信封,扔到一边。然后将银两整齐的摆好,用布仔细包起来,揣在怀里。

    不过......倘若刘大虎认定事情会败露。就算我不稀罕搭理,他也要来找我。那所谓的“改判之事”,若是小事。尚且罢了,若事关紧要,罪名重大,被抓了去岂不是会被刘大虎灭口?德忠一边揣着银子,胡思乱想之间,心中生出一丝惧意——摊上这封信,早已不是还回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要不然换个女子装扮,连夜混出城去?可是这一时半会,上哪去找袄裙,况且莫说出城艰难。就算出了城,哪里又有安身之处呢......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深沉,四周终于也开始安静起来。一天没吃东西,德忠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噜作响了。但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好几次想爬出棚子探探风声,却都被忽近忽远的人声吓了回来。怎么办?进也无路,退也无路,总不能一直藏在这个小棚子里吧。正在德忠鼓足勇气,想再次出去探探路时,忽然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德忠心里一惊。连忙缩回棚子藏好,从白菜堆的缝隙中向外看去。只见从胡同口的方向窸窸窣窣走来一队人,走在前头的人提着一盏灯笼,光线昏暗,只能大概映出这些人身形。他们走的很快,且脚步很轻,经过白菜棚子的时候,德忠本想仔细分辨一下,却怎么也辨不太清,只是感觉这些人行动低调而隐秘,并不像刘捕头的手下。

    走过白菜棚子不远的地方,这队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消失,胡同里显得格外寂静。打头的灯笼转了个方向,灯光正好映在一人衣袍华丽繁复的图案上。

    “前面就是宫门了,杂家教你们的,都记得了?”

    这人说话一顿一挫,声音不大却有些尖利,言语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记得记得,这些孩子都懂得道理。赵公公您老尽管放心。”打灯笼的人哈着腰,谄媚的说。

    原来是太监。德忠安了安心。现如今,太监可是不得了,在皇宫里为皇帝做事,锦衣玉食不说,站在人群中,似乎个子都比别人高了一头。前面那些人,正好就是例子。

    “嗯——”那个赵公公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净身之事已帮你们办妥了,之后的,杂家就管不了你们许多了,到时候你们六个......嗯?”赵公公头歪了歪,向打灯笼的人问道,“这是几个人?”

    “哎?一二三四五......怎么是五个人?王chūn生......李祥......吴好才、周…周什么、赵福成......哎那个叫张一山的哪去了?你们谁看见他了?”

    后面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都不吭声。

    “哪去了他!啊?”面对这些年轻人,打灯笼的腰也直了,声音也亮了,“就这么一段路也落了队啊!这皇宫岂是想进就能进的!没赵公公劳心带这一趟你们能进的去啊!啊?说没就没!把没把我们公公放在眼里啊......”

    打灯笼的越说越起劲,却让躲在白菜堆后的德忠心思一动。是啊,皇宫一般人可进不去,刘大虎和那些捕快更进不去......这红墙里,不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么!不用再担心刘大虎把我揪出来扒皮抽骨,也不用离开běi jīng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更不用偷鸡摸狗就有饭吃,有衣穿,想躲多久就躲多久,岂非一桩美事?

    反正无路可走,索xìng就这么装成太监,进宫去吧!

    想到这,德忠心里一下子乌云散去,阳光万里。不想自己的身份是否会被拆穿,不想那红墙中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不想等着自己的真正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也不想的急急爬出白菜棚子,好似迷途寻光的本能,又似飞蛾扑火的宿命,忽地起身,直奔前方的朦胧的灯火而去。

    “张一山在此!”

    皇宫里。

    某处偏僻的耳房中,一个细眉细眼的的太监正在上下打量着这几个刚进宫的年轻人。

    “你们几个的事赵公公关照过了。按规矩,私自净身是要问罪的。能进宫,算你们运气。”

    这些人已经私自净身?还好还好......

    仗着天黑月不明,瞎编几句顺利冒充了张一山之后,德忠忽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面对一道逾越不了的难关——净身。虽说不想丢了xìng命,可这断子绝孙,德忠也是万万不愿意的。但是青天白rì,众目睽睽之下,净身之事要如何瞒混得过去?七上八下的忐忑了一路,如今听了细眉太监的话,总算是踏实了一点,心里阿弥陀佛的不知道是该感谢老天帮忙,还是该庆幸自己的运气。

    “要不是最近出了变故,宫里人手不够,你们也没那么容易能进来。今后在宫里要安分守己,好好做事。这是皇宫,天子脚下,若是再坏了规矩,出了事,别怪杂家没提醒过你们。”

    几个人连忙欠身称是。细眉太监点点头,继续说:“咱们这宫里有十二监,各自掌管不同的事项。魏公公不在之后,最缺人的自然是司礼监,不过你们初来乍到的,自然也是没那个福分进去。让我看看......”细眉太监在几个年轻人身上扫了几眼,“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站在前面的两个人,各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吴好才。”“赵福成。”

    “嗯,你们两个,去司设监。你,看你跟个和尚似的,你去神宫监,你嘛,去印绶监,至于你们俩嘛,”他看向德忠,眼睛一眯,“你们俩去直殿监。今晚稍歇,明天自会有人带你们去各监报到。”

    “敢问公公,”只见那个名唤吴好才的年轻人头一低,小心的问道,“去司设监该做些什么事?”

    “这些问题,明天报到之后,会有人一一告诉你们。”细眉太监没正眼瞧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勤快机灵点,事做好了,自然有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

    说罢,细眉太监起身要走,几人忙弯腰恭送。走到一半,他却忽又停下,转身说道:“对了,一会有人过来给你们查验身子,你们在这好生候着,别四处乱走,不见了人。”

    方才稍放下心的德忠又一口气倒抽上来,直梗在喉咙中。本以为净身这事算是过去了,谁知这么快便又要出事。细眉太监出门走了,其他几人已寻着地方坐下。

    德忠一边向角落的木凳走去,一边心急着琢磨这到坎要怎么才能蒙混过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四百九十五章 皇宫小太监 (中)

    ] 走到一半,他却忽又停下,转身说道:“对了,一会有人过来给你们查验身子,你们在这好生候着,别四处乱走,不见了人。”

    方才稍放下心的德忠又一口气倒抽上来,直梗在喉咙中。本以为净身这事算是过去了,谁知这么快便又要出事。细眉太监出门走了,其他几人已寻着地方坐下。德忠一边向角落的木凳走去,一边心急着琢磨这到坎要怎么才能蒙混过关。

    “张一山?”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拖着木凳,坐在德忠旁边。德忠正愣愣的想事情,半天,才突然意识到这人是在叫自己。

    “啊......嗯。你是?”

    瘦小的男子笑笑,露出一颗虎牙。

    “我叫周喜,嘿嘿,咱们俩都被分在直殿监。”

    这么说来,刚才细眉太监说的好像是我和他。德忠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叫周喜的人——面目白净秀气,眼睛弯弯的,一副笑模样,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赭sè短衫,看起来倒不像那穷苦人家的孩子。

    “是啊,以后还请周兄多照顾了。”德忠拱拱手道。

    “哪里,互相的、互相的。”

    一时无话。并不是这周喜惹人厌烦,只是德忠正忙着思考怎么过验身这一劫,无暇理会这厢未来同僚的示好。

    周喜似乎也并不在意,和德忠并排坐好。手上玩着衣角,又和德忠搭起话来:“嗯......你是怎么进来的?”

    “嗯?”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德忠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

    “我是花了三十两银子,才买了这条门路。”未等德忠答话,周喜便径自说道。

    “哎?买的?”

    “是啊,从小家里就给我净了身,想送我进来。一直没送成。像咱这样的,也做不了别的什么,所以我自己花了钱。托了人,最后还是进来了。怎么,你不是?”

    “哦。我......差不多。”这父母着实狠心,德忠想。“你父母为何要让你做这样的差事?”

    “我父母早亡,我一直寄住在舅舅家。”

    原来也是孤儿。德忠心里一动,面前的陌生的脸孔似乎亲近了一些。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响,两个太监走进来。

    ) ”

    这么快就来了!德忠顿时紧张起来。办法也不是没有。德忠摸摸胸口,定了定神。

    总是无路可退了,就看这招好不好使吧。

    “那边那个。就你!就剩你了,别磨磨蹭蹭的!”

    “哦......哦!”德忠连忙起身。来验身的太监一高一矮,看起来衣着十分普通,比细眉太监差了不少,和那个赵公公更是没法相提并论。看样子。应该是打杂跑腿的。德忠这样想着,脚步迟疑着向门口走去。

    刚出门口,德忠忽然停下脚步,身子一弓,手捂住肚子。

    “哎哟、哎哟——”

    “怎么啦你?赶紧着走啊!”对新来的,老人儿总是不太客气。来验身的这两个太监也如此。

    “哎哟......肚子......肚子突然疼上了。不行不行,得上茅房......”德忠捏细声音,做出痛苦的表情。

    “刚才干嘛去了,现在要上茅房!别耽误爷的时间!验完了身再上!” 那个矮太监横眉竖眼的喊道。

    “哎哟......疼......二位大人行行好,我实在忍不住了!”

    两个太监一脸厌恶。“你这最后一个怎么这么多事!我们等你上茅房的等到什么时候去啊!赶紧着先验身!”

    “真不行了大人......您说这......要不......”德忠从胸前摸出一锭银子,塞在矮太监手里,“这个给二位大人下酒了,就请通融一下,我这真憋不住了......这、这就要出来了......!”

    两个太监看见这锭银子,立*睛发亮,态度一下子和缓下来。

    “嗯......看你急的那样,去去赶紧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我这一拉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怕耽误了二位大人的事......”

    “也行,那我们先走了,你慢慢拉吧!”

    “那......大人慢走,我......我得赶紧去了......”说着,德忠捂着肚子,忙不迭的向屋后跑去。

    瞥了眼德忠的背影,高个太监拿过银子,掂了掂,乐了:“这小子还挺大方。不过这身不验没事吧?”

    \\”

    说罢,两个太监乐呵呵的拿着银子,转身走了。

    大通铺上,周喜发出轻轻的鼾声,似乎已经睡熟了。德忠躺在他边上,瞪着两只眼,却怎么也不能入睡。闹得在京城混不下去才换来的五锭银子,这就用去了一锭。回头想想,实在有些心疼。德忠翻了个身,看着透着微弱月光的窗户纸。不过这一关都过了,前方想是没什么障碍了,虽说花了一锭银子,不过在这好吃好喝的呆上几个月,等到外头风声小了,再揣着剩下的四锭找个机会出去,这事也算是足够圆满。德忠越想越乐观,越发觉得来到这里,真的是走投无路之时的天赐妙径。当年家变之时,若不是偶遇昔时门客帮忙藏匿。怕是早已被抓走发配了;如今惹上京城捕头,进退无门,又恰巧碰上这等良机。应是上天垂怜,才得次次如此逢凶化吉,说起来,我还真是个好命的人。

    第二天一早,德忠心情很好。早早起床。换上青灰sè的团领素衫,戴上乌纱帽,理好两鬓细软带。跟周喜闲聊几句,又等了半晌,才见有人来叫。

    “张一山。周喜,跟我走。”

    出了小院门,拐了个弯,眼前一下豁然开朗。闯入眼帘的景象是如此震撼,令德忠顷刻间几乎忘了呼吸。高大的宫殿错落有致,雄伟好似山峦叠嶂,殿前的广场宽广壮阔,恢弘宛若大海无垠。汉白玉栏杆如海浪层层,托起无数尊栩栩如生的龙凤连绵不绝,砖红的高墙撑展开大片艳黄的琉璃瓦。如晨光下的海面闪着黄金般明媚灿烂的光泽。廊顶上,满眼皆是绚丽细腻的工笔彩画,远远近近,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大道边,列着形态各异的鎏金神兽。尊尊面目高贵威严,齐齐注视着这派极致奢华的藏龙之所。这一路,周喜的嘴巴就没合拢过。德忠见过的世面虽比周喜多些,但如此接近,还是无法不被这摄人心魄的皇家气派所折服。

    经过几处殿宇,穿过几条小径。领路太监带着德忠两人来到一座灰墙灰瓦的院落中。推开正房的房门,只见两个太监正坐在上座中喝茶说话。

    “这位是直殿监掌印马公公。这位是佥书李公公。”领路太监谦恭的介绍道。

    德忠微低着头,偷偷的打量着这两位公公。被称作马公公的太监约莫四十几岁,身着黛青sè锦缎团领衫,胸背上绣有牙sè葵花图案,体态微胖,面皮黑黄,一脸冷淡,但看这不俗的衣装,直殿监掌印想该是个高职。那个李公公衣着上则稍逊一筹,但气质内敛,眼神深邃,不知是何人物。

    “你退下吧。”马公公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领路太监挥挥手说。领路太监行了礼,退出了房间。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小人周喜。”“小人许…张一山。”

    “嗯。”马公公在二人身上扫了几眼,嘴巴一咂,隐隐露出一颗金牙,“从今往后,你们就归杂家管了。新来的要勤快懂事,若是好吃懒做,杂家可是奖惩分明的。行了,李全,带他们干活去吧。”

    旁边李公公忙问:“公公想把他们安排在哪?”

    马公公也不抬头,拿起茶盏,半扣着杯盖,呷了一口。

    “东南库。”

    离开灰墙院落,直直走了一会,就到了东南库。高高的宫墙下零散有几排小房,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景象十分萧条。

    “你们两个今后就负责东南库这边,从北边那第一间房开始,直到南边最后一间,约莫百丈远这一段......”李公公边说,边伸手比划着。

    德忠和周喜听得一头雾水。“敢问公公,我们负责这里的什么?”周喜小心的问道。

    李公公一愣,随即收回手臂,两手相扣,表情无奈。“清洁扫除啊!你们两个,已然来了,不知道直殿监是干嘛的?”

    “......”

    “哎......记好,咱们直殿监专掌宫中清洁扫除之事。扫帚抹布等物存放在那边小房中,一会你们自去取来,好生干活,不要偷懒,不时会有人前来审验......”说到这里,李公公好似想到什么,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眯,眉头微皱,“不过这东南库倒也不会常有人来......你们白天扫除完毕,晚上就寝时要闭好门窗,不要随意出门走动。”

    又吩咐了几句,李公公便走了。德忠二人行了礼,向李公公所指的小房走去。

    “进宫到现在,就这李公公待人还算和善。”周喜望了一眼李公公离开的方向,对德忠说。德忠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在意李公公刚才的嘱咐。这话里话外的,听似应有玄机,但德忠回想了几遍,也没能从中琢磨出什么来。于是索xìng便抛在脑后,两人从小房中拿了扫帚,向北边第一间房走去。

    当下正值隆冬。东南库附近甚少草木,四周尽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宫墙,墙角下堆着未化的积雪,令人更觉yīn冷刺骨。两个人扫几下地,便停下来哈气暖手,时不时还要背过身来抵御不期而来、穿堂而过的寒风。

    “不知其他各监都做些什么,咱们分到这一监真是不太走运。”周喜皱皱眉,一边搓着手一边对德忠说道,“看张兄皮肤白细,想来是做不惯这活吧。”

    “还好还好。”五年过去了,这些苦还是吃得的。再说也就躲一阵子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德忠想。

    “张兄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呃......”怎么又说到了这个话题。德忠看向周喜,只见他支着扫帚,眨巴着眼睛,等着自己回答。德忠心里埋怨了一句,想想说道:“我自小也是父母双亡,无路可走才进宫来。进了宫来还算有个着落,外面更是无栖身之地。”其实也没一句谎话,只不过关键之事不能与他知晓罢了。

    “同是苦命人啊。”周喜感叹。“其实现在进宫来的,大多是想走个捷径,奔个前程。不知道张兄是怎样......嘿嘿,不瞒你说,小弟是有那么一点想法......”

    “哦?”德忠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个不太起眼的少年,虽觉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来,又合情合理——毕竟,人家是花了银子进来的,约莫也该是有些名目才对。

    周喜嘿嘿笑道:“说这话不怕张兄笑话,不过也只是稍微想想而已。我也不指望能像魏公公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想能过上好衣好饭的生活,就知足了。这样的身子,读书也读不来前程。不想再过缺衣少食的rì子,这少不更事时留下的残缺反而为我指了条明路。”

    人不大,心还不小。周喜一番话,让德忠颇有几分刮目相看:“没想到,周兄还有这想法。”

    “怎么,张兄没想过?”反倒是周喜更加意外,“那为什么花钱也要进来呢?”

    “呃......”没想过是真没想过,包括在这样的情境下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也完全没有准备。其实想来,这明明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我只是觉得进了宫,也算有个立足之地,不用再寄人篱下,四处漂泊。”虽然缺少先见之明,还好脑筋算是快的,“我也是从小净了身,连为什么都记不太清了。这身子,在哪做活计,总是低人一等,索xìng来做宦官,身边都是同命之人,就算苦点,至少不再被人歧视......”

    德忠越说越像真的,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旁边的周喜听得也是叹气点头,心中似有触动。看起来,好像一对同命兄弟互诉衷肠,但在德忠心里,却又别是一番滋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四百九十六章 皇宫小太监 (下)

    德忠越说越像真的,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旁边的周喜听得也是叹气点头,心中似有触动。看起来,好像一对同命兄弟互诉衷肠,但在德忠心里,却别是一番滋味。

    并非是兄弟有意欺你,到底不是同路之人。周兄,莫要见怪。

    当晚,二人在东南库边的一间厢房住下。按李公公嘱咐的,德忠仔细的将门窗关好,又将炭火生旺,暖帘放正,准备就寝。

    “怎么,张兄不*服就睡?”周喜将罩衣棉袄脱下,搭在椅背上。

    “这天寒地冻的,恨不能再多套几件衣服才能睡得暖和。”德忠答道。

    “原来张兄这样怕冷。”周喜嘿嘿一笑,掀起被子哧溜一下钻进被窝。

    德忠将灯熄了,也上床躺下。

    “张兄......”

    “叫我德秀吧,总叫张兄的怪见外的。”

    “好,德秀......德秀兄,你也叫我周喜吧。”

    “好。”

    也许是白天抵御寒风太耗费体力,之后周喜说了什么,德忠迷迷糊糊的全未听清,眨眼工夫便进入了梦乡。

    再睁眼,已是清晨。周喜仍睡着未醒。德忠爬起来,看看门窗,都紧关着,暖帘也平平整整的,保持着昨夜睡前的样子丝毫未动。德忠看着门口,疑惑的歪歪头。李公公所说的夜晚闭好门窗,或许也没什么深意吧。德忠想。

    正午刚过。今rì的活就做完了。两人收拾扫帚时,阳光正暖暖的照着地上的青砖,无风无云,天气正好。两人走出放工具的小房时,周喜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天。

    “时候还早,我去李公公处转转。德秀兄可跟我一起去?”周喜拍拍身上的灰尘,向德忠问道。

    “去李公公处何事?”

    “嗯......无事。嘿嘿。”周喜狡黠的笑笑,“只是这东南库太过冷清。还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是。”

    想起周喜昨天的话,德忠大概明白了所谓走动是何含义。“今天身上有些不适,周喜兄先去探探路。我改rì再去拜访李公公。”过一阵就要偷偷离开的,现在还是不要惹人耳目的好。

    周喜见此,也不勉强:“也好。那德秀兄且好生歇息,我去去便回。”

    许久没能这么悠闲了。不用担心生计,不用躲躲藏藏,什么也不用想。德忠坐在太阳下悠悠然晒了半个下午,觉得困了,便回屋小睡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德忠满足的伸伸懒腰。环顾屋中,周喜还未回来。于是便整好衣装,又出门溜达去了。

    这边的几排小房,大多都上着锁。德忠一个个趴着门缝看去,有的小房里堆着些香烛、布匹之类的东西。有些则空空如也,布满灰尘。一直看到南边的后几间,不外如是。德忠觉得无趣,正要返回,忽然不知从何处有声音传来。附近有谁在?德忠走了两步,细细听去。这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唱歌。歌声苍老而低沉,应是离此不远,却又好似从地底深处渗透出来一般遥不可及。德忠心里有些发寒,但却忍不住好奇,仗着天光rì明,于是便壮起胆子,顺着声音的来源寻了过去。

    靠近两排小房之间的空隙,歌声渐渐清晰起来。德忠探头去看,空隙中果然藏着一扇小门,虚掩着没有上锁,歌声应是由此传出。德忠停下脚步,仔细听去,这歌好像是这样唱的:

    ......

    繁华正好,却是夕阳晚照。

    待暮sè沉沉尽了,月冷风清瑟,高处更萧萧。

    ......

    夕阳晚照......真是巧,这歌词中竟然暗含我的名字?德忠兴趣渐浓,于是走近小门,抬起手,顿了一顿,犹犹豫豫敲了两下。

    歌声戛然而止,从门里传来一句沙哑的问话。

    “谁呀。”

    “在下......张一山,贸然打扰,还请见谅。”

    “请进吧。”

    德忠深吸了口气,伸手推开小门,跨了一步,走进屋来。

    一进屋,一阵说不出的味道轻飘过鼻尖,似是香火味儿,又似是药香。屋中光线很暗,德忠定睛看去,两边墙上,各挂着一幅经文,小小的六棱窗户旁,立着一个橡木sè的十六格抽屉柜。房间最深处,供奉着一尊佛像,看起来好像是地藏菩萨。一位老者坐在角落低矮的藤椅上,正静静的看着自己。

    “这位小哥,来此所为何事?”老者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德忠做了个揖,回答道:“在下只是被歌声吸引了来,别无他事。不知这歌是否是前辈所唱?”

    “随口吟唱,未曾想引得有客来访。坐吧。”

    德忠闻言,便走去墙边的椅子上坐下,椅子发出吱扭的声音,在这个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我是听歌词中暗含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心生兴趣,才贸然来访。请问前辈怎么称呼?”

    德忠坐的地方离老者不远不近,看得清那厢灰白的头发、零散的皱纹,却看不清他的眼睛。听了德忠的问话,老者似乎在笑,又似乎没笑,片刻的停顿让房间中的寂静多了几分诡异。

    “他们,都叫我鬼伯。”

    德忠腾地一下靠紧椅背,心脏通通通跳到嗓子眼,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真正是好奇害死猫,谁成想大白天的也能遇上鬼。怎么办,许德忠?要逃,可是腿脚却吓得绵软无力,不听使唤。只好紧贴着椅背,好像离对面那人远上一分,便能多上一分的安全一样。

    “你莫怕。呵呵。”这次,老者是真的笑了一下,“我不过是个老太监。叫鬼伯,只是因我守这东南库而已。”

    “......”德忠惊魂未定,不知如何应答。

    “东南库是这紫禁城中的鬼门。”

    “哎?”德忠才稍放松了一点。立刻又紧张起来。

    “这里是宫中至yīn之地,常有不祥之事发生。看小哥像是新进宫,未曾听说过此事罢。”

    “是......是未曾听说。”怪不得李公公嘱咐夜晚闭好门窗。不要出门,原是这样的缘由。

    “呵呵。小哥是为何来此附近?”鬼伯又笑了笑,嘴边的皱纹深嵌进脸颊。

    “在......在下被分派到这里每rì打扫。就住在那边的厢房。”

    “既如此,小哥可将身边的两幅钟馗像带回去,好生贴在门上,可保无事。”

    德忠左右看看,旁边的小桌上果然有钟馗画像。德忠将画像仔细卷好,放在怀中。

    “谢谢......鬼伯。”

    确知是人不是鬼,鬼伯的面目看起来也慈祥了许多。德忠道谢之后,随便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走出小屋。眼前一下亮堂起来。德忠边往回走,边想刚才的自己实在可笑。屋中净是经文佛像,鬼伯若是鬼,又怎能安然坐于室中?许德忠啊许德忠,何时胆子变得这样小。也就是房间暗了些、静了些,怎么就被吓住了。德忠拍拍脑袋,自嘲的撇撇嘴,便径直回到自己住的小房去了。

    天黑透了,周喜才回来。暖帘一掀,携进来一股寒气。周喜一进门便指着门口说:

    “怎么?你也知道了?”

    德忠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知道什么?”

    “这边闹鬼的事呀。”周喜搬了把椅子,坐在火盆边使劲搓着手。“门上的门神是你贴的吧?”

    “哦,是。今天碰见了一个老太监,他给我的。”

    “你说的可是那个鬼伯?”周喜眉毛一挑,问道。

    “正是。”

    “今后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妙。”周喜认真的说,“这老太监疯疯癫癫的,据说这yīn气都是让他给招来的。”

    “你是听谁说的?”德忠有点诧异。

    “李公公那边的太监大哥说的。”周喜暖好了手,坐在床上,两手插在袖管里,“那个马公公真是不地道,把咱们扔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不过李公公说了,过一阵得了机会,就给咱们调去别处。”

    这个周喜,果然是去李公公处拍马屁去了。“他还说了些什么?”德忠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

    “别的也没什么。不过今天跟着李公公,倒是见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周喜一脸得意。

    德忠对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不那么感兴趣,但周喜却很想把今天的收获好好跟德忠炫耀炫耀:“咱们这直殿监,算是十二监中最下等的了,咱们两个新来的,则是最下等中的最下层。要想出人头地,还是要找对机会,调去司礼监,才是晋升之道。”

    “司礼监?”

    “是呀,司礼监统管着宫中十二监、四司、八局一共二十四衙门,在十二监中是这个,”周喜一撇嘴,翘起大拇指,“还能帮皇上批阅奏章,管理国家大事,权力大得很,今天见的那几位司礼监公公,别提多威风了。哎......”周喜一脸憧憬的感叹道,“同是做太监,地位可真是天差地别,今后咱们可得往那边使劲,才能过上好rì子。”

    “嗯......”德忠含混的答应着,虽然没想跟着周喜一起使劲,但也不想坏了周喜的这份心气。人往高处走,毕竟是好的,只是自己不愿走这条路而已。德忠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这样一身装扮混迹在皇宫里,不过是权宜之计。早晚总要出了宫去,成个家,或是做个小本买卖,回归平常人的生活。虽然德忠没有仔细思量过要如何回归,但似乎除此之外,也并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

    至少现在,德忠是这么认为的。

    “今天,我还差一点见到皇上。”夜深了,两人各自躺在床上,周喜对德忠说。

    “哦?”

    “跟着李公公在养心殿那边拜会司礼监王大人的时候,忽有人通报皇上要来找王大人问话,后又不来了,叫王大人晚膳后过去。若不是这样,或许还能见得皇上的模样。”

    “哎~”一个晚上,德忠都兴趣寥寥,而一提到皇上,却忽然来了兴致,“咱们在这......不知有没有机会见到皇上。”

    “在宫里当差,一当就是一辈子,还愁见不到皇上。”周喜随口说道,哪知同屋这位却是早晚想溜的人。

    “嗯......”德忠一边胡乱答应着,一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试着想象皇上的模样。“你说,当今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该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吧。”

    “何以见得?”

    “你可知道,把前朝皇帝糊弄得服服帖帖的魏公公,权力何等之大,党羽何等之多,结果不消半年,就被当今皇上三两下整垮了,若不是聪明人,怎能有这般手段?”

    “啊......嗯。”这件事,岂能不知。德忠一向并不关心政局世事,但独独这件事,德忠却比什么都清楚。

    “跟着李公公,想是很快就能有见到皇上的机会,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罢,咱们兄弟一起来奔这个前程。”

    阳chūn三月。暖风拂面,柳絮纷飞。

    儿时的德忠,最爱玩这毛茸茸的东西。而如今的德忠,却是对纷飞的柳絮怨气不止——因为他必须一个人将东南库前这团团恼人的玩意打扫干净。

    半个月前,周喜被调离了东南库,跟着李公公做事去了。而一次也没有去拜会过李公公的德忠,自然还是留在了这里。临走时,周喜对德忠说,今后德秀兄若有困难,自己定会相助,样子十分诚恳。到时候若是能帮我顺利离开就最好了。德忠想。

    在宫里的rì子已满四个月,想来刘捕头也该折腾的差不多了。这一阵子,德忠经常在琢磨出宫的方法。最好用的自然是假借奔丧,然后一去不回,但自小父母双亡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身在直殿监,每天在这东南库扫地,也没有什么公事能够顺便出宫,着实让人头疼。

    “小哥有心事?”

    “嗯......嗯?”德忠正看着墙上的经文发愣,听到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鬼伯举着三炷香,眯着眼看了会,吹了吹,仔细的插在地藏菩萨前的香炉中,又佝偻着腰,恭敬的拜了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四百九十七章 鬼伯

    ]”

    以前周喜常常要去李公公处,闲来无聊,德忠便会来鬼伯处坐坐。现在周喜调走了,就来的更频繁了。鬼伯招来yīn气之说德忠本就不信,且不说这房中的经文佛像,就说鬼伯其人,接触久了,德忠觉得不过是一个普通而和蔼的老人而已。

    “哎......没什么,与您说了,您也无法帮我。”德忠闷闷的摆弄着桌上的小葫芦摆件,“不然,您再给我讲讲皇上的故事吧。”

    “想听什么时候的事呢?”

    “什么时候都好。”

    “嗯......”鬼伯慢慢的走到窗旁的小柜边,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撮草药,细心的装进捣药罐里,捻捻手指上的粉末,然后拿着药罐,走到那把低矮的藤椅边坐下。“那就来讲讲继位那时的事吧。”

    “天启年间,政事大多由魏忠贤把持,末年更是如此。那时,皇上还是信王,为了免遭猜忌,一直是韬光养晦,经常称病不上朝。熹宗病危之时,将信王招至病床前道:‘来,吾弟当为尧舜’。信王十分惶恐,沉默半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回奏道:‘臣死罪!陛下为此言,臣应万死。’这是恐被魏氏加害,又恐是魏氏之计,故而委婉推辞。”

    “哎......然后呢?”德忠听得十分入神。

    “正在信王推辞之时。张皇后从屏风后走出,对信王说:‘皇叔义不容辞。且事情紧急,再推辞。恐怕发生变故。’神情恳切,信王这才拜受遗命。”

    “从受命那天起,信王rìrì小心,如履薄冰。进宫时,心中念着张皇后告诫的‘勿食宫中食’,袖中便藏着自家的干粮前往;即位前夜。信王一夜未眠,留下守卫的佩剑在身边,又宴请守卫同来屋中过夜,以防不测。老天保佑。最终皇上还是平安即位,除去了魏忠贤这个祸患。”

    “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德忠不禁感叹道,而后又莞尔一笑,“鬼伯知道的真多。”

    “呵呵。”鬼伯沙哑的笑笑,低头用药杵捻着罐里的草药。“小哥似乎对皇上的事尤其感兴趣。”

    “嗯......算是吧。”每次来鬼伯这,或多或少都要提起皇上这两个字,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了。

    “小哥......莫不是想去皇上身边做事?”

    “哎?”德忠一愣。

    “伴君如伴虎。皇上身边的事,可不太好做。”鬼伯嘴上说着,并不抬头。

    德忠趴在桌上,看着手里圆润的小葫芦。若有所思。“去皇上身边,我倒没想过。我只是想......多知道知道皇上的故事。”

    “是吗。”

    “您说,当今皇上是个好皇帝么?”

    “嗯......大概算是个明君。”

    “哦......”德忠眼中满是憧憬,“果然是个好皇帝。”

    鬼伯依旧低着头,手却停了下来。

    “当今皇上算是个明君,只可惜生不逢时。”

    “哎?此话怎讲?”德忠坐正,看向鬼伯。

    捣药声再次响起。德忠等了许久,也没能等来鬼伯的回答。

    最近,周喜的rì子可谓风生水起。蒸蒸rì上。刚跟着直殿监佥书李公公不过三月有余,上边调令一下,转眼间变成了司礼监监官李公公手下的人。不知是周喜眼光毒,还是运气好,这李公公的确手腕独到,城府颇深,非一般人等可比,否则怎能轻易进了这太监们削尖脑袋要进的二十四衙门之首。这两天,周喜也像做梦一样,好事来的太突然,自己都有点适应不了。不过到底是生得机灵,rì子没过多久,便和秉笔太监王承恩王公公手下的一个大哥熟捻起来。

    “唉......”中午时分,二人坐在一起吃饭,这厢忽然叹起气来。

    “冯哥有何烦恼?”周喜问道。

    “唉,不瞒你说,家乡闹饥荒,已然活不下去了。家中大哥却又跟了乡里民兵造反,这反朝廷的事如何干得?今后怕是没有好结果的。想想就愁,好饭好菜吃在嘴里都无味啊......”冯太监皱着眉,将碗筷放下。

    “冯哥莫愁,事情如此,也怪不得哥哥,只怪这世道不太平。冯哥放宽心,且好生把饭吃了要紧。”周喜在一边宽慰道。

    “不太平......真是不太平。”冯太监听了周喜的话,虽是一脸愁云惨雾不散,但好歹又将碗筷拿了起来,“你说这世道,这边饥荒又造反,那厢金虏鞑子怕是也要闹起来了。”

    “嗯......冯哥说得有理。”周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依冯哥之见,金军会打过来?”

    “那我就猜不出了。这些我这也是听王公公说的。”冯太监淳朴的笑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有吴三桂守着辽东,防线坚固,估计也就是在辽东的地界打打,不会打到京城来的。”

    “嗯......哎,不过这打仗在哪都是劳民伤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没了战乱,天下太平。”周喜感叹道。

    “唉,真是。”冯太监撇着嘴摇摇头,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中。

    这些变故,远在东南库扫地的德忠是不知道的。他最烦恼的,依然还是自己那件大事。

    半夜里,德忠坐在墙边,揉着摔疼的胳膊,郁闷的看着这高高的红墙。当时也是被逼的急了,实在没考虑太多。寻思着进来之后慢慢再想出去的办法。谁成想这皇宫进得来,出去却不易。几个月过去了,还是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德忠站起来。捡起绳子卷成一团收好,顺便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瓦。既是出不去,今晚只得悻悻的回去了。

    爬墙不成功,只能找机会从大门光明正大的出去了。这几rì,德忠心思兜兜转转,转到了马公公那里——或许能从他那得个什么差事。直接走出这宫门去?不试试总是不知道的,于是就在某天下午太阳偏西之时,德忠偷偷来到报到那天去过的灰墙小院,蹑手蹑脚的蹭到院墙外窗根底下。竖起耳朵探听里面的动静。

    果然,里面有人说话,德忠仔细听去......没错,那拿声拿气的,定是马公公的声音。

    “要说这李全,真是好手段,竟是比杂家先一步混进了司礼监。”马公公的话听起来酸溜溜的,“今后要办点什么事,倒是要求上他了不成。”

    “李哥是自己人,是公公一手提拔的。让他办事还用求,公公一发话,他哪有不从的道理?”这声音听着陌生,想来应该是顶了李公公的空位,接着来拍马屁的。

    “哎~”马公公好像不以为然,“咱这做了太监的,早就不怕断子绝孙了。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没什么事做不得。坐什么位置说什么话。能念着旧情,不挑着你背地里使坏就不错了。”

    “马公公多心了,李哥不是那人。”

    “嗨,你小子身板还没长开呢,你能看出他是什么人?”

    “呃......”

    “你可知司礼监的王承恩?”

    “王公公,那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哼,红人?呸!当年我们一起当差的时候,他这个马哥前马哥后的叫,唯恐有个什么好事没叫上他。现在权力大了,人牛了,看杂家不顺眼了,一个劲往杂家头上扣屎盆子,什么糟泔的破事都往这推!那些杀鸡踹狗的小事就不提了,就说杂家,什么时候收过周侍郎的钱!他这样诬告,是嫌杂家活得长是怎么地!”

    里面那个小拍马屁的连忙好言宽慰马公公。窗外的德忠嘴一撇,吐吐舌头。火气够大的,看来今天不是偷听的好rì子。于是环顾四周无人,便又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灰墙小院。

    从那以后,德忠隔三差五的,总是悄悄的溜到马公公处,听听动静,探探消息,但每次都没什么收获。眼见着夏天过了,秋天尽了,在宫里呆了已快一年了,每天还是只能在红成一片的宫墙前望洋兴叹。但一筹莫展的德忠不会想到,其实那场袁督师造成的、远在千里之外的变故,让他出宫的机会,就快来了。

    天刚蒙蒙亮,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不小心,被突起的青砖绊了一跤,一头栽在地上。在一边扫地的德忠连忙扔下扫帚去扶,可还没等德忠走到他身边,小太监便迅速的爬起来,看也没看德忠一眼,又忙不迭的朝前方跑去。擦肩而过时,德忠发觉,小太监眼中似有几分惧sè。

    德忠捡起扫帚,望了望小太监的背影。许是看错了吧。德忠瘪瘪嘴,继续扫地。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又有两个宫女朝这边走来,脚步匆匆,差点踢翻了簸箕里的落叶。

    “啊、抱歉。”踢到簸箕的宫女似是一惊,慌忙道歉道。

    “不妨事。”

    宫女向德忠低低头,算是行了礼,便又匆匆走了。

    正午时分,活干的差不多了。德忠一边收拾扫帚和簸箕,一边心里纳闷。往常,这东南库几乎没有人来,今rì却反常的总有人匆忙走过,且人人神sè紧张,难道是有什么事发生?德忠将工具小房的门关好,想了想,向马公公的灰墙小院走去。

    和往常一样,德忠蹭到马公公窗下,却没能听见那熟悉的拿声拿气的说话声。德忠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屋中似乎无人。德忠更加纳闷了,往常这个时间,马公公总是在的,不是在骂小太监,就是在骂王公公,今天却是不在?于是德忠又从院墙外蹭出来,愣愣的站在路边,不知该去何处打探这消息。正想着,碰巧又看到一个神sè异样的宫女路过,德忠赶紧几步跑上前。

    “姐姐,姐姐!”

    宫女回头,看向德忠。

    “姐姐,抱歉打扰了,请问今天宫里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你不知道?”

    “知道何事?”

    “皇太极攻下遵化了,金军说话就要打到běi jīng来了,现在已经全城戒严,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起仗来了!”

    “什么?!”

    “哎,就是这么回事,不跟你说了,贵妃娘娘还等着我回话呢。”说罢,宫女快步走了。

    金军......打到běi jīng来!?

    本能的危机感却一波一波的袭来,无法抵挡的,一下子占据了德忠的心。

    “鬼伯、鬼伯!”

    德忠胡乱敲了两下门,不等门里应声,便急急推门进去。鬼伯拿着药罐坐在藤椅上,抬头看向德忠。

    “何事如此慌张?”

    “鬼伯可知,金军就要兵临城下了!”

    “是吗。”鬼伯点点头,继续不慌不忙的捣着药,仿佛这事儿根本与他无关。

    “鬼伯你不信?”德忠瞪大眼睛,“是真的,今天宫里到处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儿了。”

    “呵呵,我信。”

    “哎,金虏要是攻下了běi jīng,那可如何是好啊。”德忠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藤椅好像支撑不住一样,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京城会不会被砸个稀烂,烧个jīng光......”

    鬼伯笑了笑,摇摇头。

    “那您说,我们会死么?”

    “......”

    “哎,这可怎么办呢......”德忠没等鬼伯回答,便又从藤椅上站起来,在屋中不安的转来转去。

    “小哥且放宽心。”

    “嗯?”听闻鬼伯开口,德忠停下脚步。

    “这世上的事,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鬼伯不紧不慢地说,“无人可逆流而行,便是担心也无用。小哥暂且稍安勿躁,看开一点为是。”

    “呃......看开......此等大事,要怎么看开?”

    鬼伯哑哑一笑,并不答话。

    德忠皱皱眉。心里乱糟糟的,鬼伯的话,根本听不进耳。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排解这焦虑,只得叹口气,也沉默下来,坐回了椅子上。

    一时安静。香炉里,三支香相继燃尽,香灰折断,跌落下来,房中一片香烟缭绕。阳光从小窗中钻进来,绕过屡屡烟雾,在鬼伯脚边铺成一小片光斑,映得他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清晰了几分。

    “放心。大明气数未尽,此次定是有惊无险。”

    半晌,鬼伯缓缓地开口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在此时此刻显得尤为宁静。

    “鬼伯......如何知道?”德忠有些讶异,试探着问。

    鬼伯笑笑,依旧低头捣着药。

    “小哥放宽心在这等候着便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一句话的收买人心

    科库耶拉总督迟迟都没有知道发生在吕宋岛的那些可怕消息。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吕宋岛会遭受到什么威胁......

    丰盛的酒会依然在进行着,欢快的舞会依然不能耽误。那些在吕宋岛的西班牙的绅士、贵夫人、小姐们,也和总督一样,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

    吕宋,在他们眼里就是西班牙人的吕宋。

    那些明朝人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欢快的圆舞正在进行着,科库耶拉总督满意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歌舞升平,天下太平,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

    “总督阁下。”

    身后传来了声音,科库耶拉总督转过了头,是莫莎尔夫人。

    这个美丽的寡妇啊。他的丈夫在去年染病死了,于是才只有二十五岁的莫莎尔夫人便成了一个年轻的寡妇。

    这个风sāo妖娆的女人啊。她的丈夫死了,但她很快便变得不安分起来,到处都在流传着她的风流韵事。

    科库耶拉总督早就对她垂涎三尺了,但总督却有一些无可奈何,因为他的夫人也在,并且他的夫人是一个很会妒嫉的人。

    想想还是算了,为了自己的夫人,暂时把这颗不安分的心压下来吧......但是没有想到美丽的莫莎尔夫人却主动找上了自己......

    “总督阁下,听说在阿穆尔那些叛军还在继续战斗。是吗?”莫莎尔夫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迷人的盯着总督问道。

    “啊,一些小小的叛乱,无足轻重。”科库耶拉总督神态显得非常轻松:“莫莎尔夫人,大股的叛乱都已经被平定了,难道那些小股的叛军,还会杀到这里来打扰到夫人您跳舞的雅兴吗?”

    莫莎尔夫人用扇子捂住了嘴,吃吃的笑着:“您真会说话。总督阁下。啊,这天为什么变得热了呢?”

    说着,她轻轻拉着自己的领口。让原本就露出了大半个胸脯的礼服更加的低垂了,科库耶拉总督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

    “总督阁下。”这时候他的助手蒙比艾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舰队传来了消息......”

    “啊,我们的本土舰队到了吗?”科库耶拉总督大喜。随即让舞曲安静下来,宾客们纷纷看向了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督阁下,这是事关军事机密的......”

    /\/\这些都是高贵的西班牙人,我们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舞池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蒙比艾显得非常为难:“我还是建议您换一个地方去......”

    “不,蒙比艾。我是总督,在这里我说了算,等你当上总督的时候,那就是你说了算了。”科库耶拉说了句自己认为非常俏皮的话,然后有意无意的朝莫莎尔夫人看了眼。

    果然。莫莎尔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这,也让科库耶拉总督觉得自己有戏了......

    蒙比艾有些无奈,他在那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总督阁下,我吕宋舰队遭遇到了突袭,大部遭到歼灭。”

    “什么?”好像一道霹雳砸在了科库耶拉总督的脑袋上。让他一阵眩晕,几乎昏厥到了地上。

    整个舞池的欢笑声一下便消失了,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

    蒙比艾咽下了口口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们的舰队遭到了海盗们最无耻的袭击,绝大部分的战舰都已经被歼灭了。”

    青天霹雳,科库耶拉总督的身子晃动了下,这才勉强让自己站稳。

    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无敌的西班牙舰队竟然遭到了歼灭?这,这怎么可能?

    但是蒙比艾是不会拿这个来欺骗自己的。

    他不由自主的转头朝莫莎尔夫人看了眼,发现莫莎尔夫人的眼中写满了恐惧。科库耶拉总督竭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先生们,夫人们,请不要过于惊慌。这一消息还没有得到最后证实。当然,即便这是真的,海盗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直接进攻这里,就算他们真的进攻了,我手里依然拥有着足够强大的军队。”

    说完,也不管这些人信还是不信,急匆匆的带着自己的助手离开了这里......

    ......

    坏消息恐怕还不止这些,阿穆尔的战况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汇报到总督阁下的耳朵里。如果总督阁下知道霍奇德少校已经成为了俘虏,那么也许他会崩溃的。

    是的,可怜的霍奇德先生的确成为了俘虏。

    当丁云毅和他的虎贲卫出现后,西班牙军队和吕宋当地土著军队遭到了可怕的溃败。.. 他们中超过三分之一人战死,绝大部分人成为了俘虏或者选择了投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侥幸的逃离了这里。

    而这些幸运的人中不包括霍奇德少校在内......

    少校垂头丧气,他怎么也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成为俘虏。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是高贵的西班牙军官吗?

    那些拿着枪,扛着武器的虎贲卫官兵、海盗、和阿穆尔的义军们,带着仇恨和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些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敌人。

    如果有人下达了命令,霍奇德少校确信他们中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不过到现在为止丁云毅还暂时不想去理会这些俘虏,他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郑霄风。

    “辛苦了。”丁云毅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淡淡地说道。

    “大明海外子民郑霄风见过总镇大人。”郑霄风不卑不亢地道。

    “海外子民?”丁云毅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心里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他的目光从郑霄风的身上移开,落到了跟随在郑霄风身后的那些义军身上:

    “你们,都辛苦了!”

    “我等见过总镇大人!总镇威武,大明威武!”所有的人一齐大声叫道。

    在最绝望的时候,在阿穆尔所有的大明子民都以为必死的时候,武烈侯丁云毅出现了!当他出现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人都热泪盈眶。

    武烈侯没有忘记他们。大明没有忘记他们!

    无论身处何地,他们永远都是大明的子民!

    “武烈侯此次出兵,并未得到朝廷许可!”蔡九洲这时忽然说道:“但武烈侯知道我大明海外子民遭到干腊丝人屠杀。义无返顾,甘冒死罪,拼死出兵!”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没有得到朝廷许可便私自出兵?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他们对福建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他们只知道私自出兵,这是足以砍掉脑袋的罪名!

    丁云毅淡淡的笑了笑:“朝廷要砍,只会砍我的脑袋!朝廷要诛九族,只会诛我的九族!若能救得你们,若能为所有的死难同胞报仇,我就是一死又有何妨!”

    “呼啦啦”的,所有的难民们全都跪到了地上,有的人早已泣不成声:“武烈侯甘冒奇险,营救我等,我等愿以xìng相报!”

    郑霄风轻轻的叹息了声。

    丁云毅。丁云毅!

    自己费了无数的功夫,才使那么多的同胞愿意听从自己调遣,但丁云毅却只简单的几句话,却让这些人全部归心于他。

    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怪不得他们都会败给了丁云毅......

    “诸位请起!”丁云毅急忙道。等那些人起身后,他的面sè忽然一沉:“把那些人都给我押上来!”

    几十个垂头丧气的俘虏被押了上来。当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所有人的眼里都流露出了愤怒。

    叛徒!这都是一些叛徒!

    方少强和他的那些叛变的同伴们!

    “武烈侯,饶命啊!”方少强“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武烈侯,求你饶了我啊!郑首领,郑首领。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爹份上,饶了我吧!爹,爹,你救救孩子的命啊!”

    每个人眼中都流露着无限的鄙夷......

    这时候方少强的父亲方兴和巍颤颤的走了出来,老泪纵横:“武烈侯,他是我那不屑的儿子,我教子无方,几乎让阿穆尔陷入灭顶之灾,这是我方家的错。我厚着脸皮想恳请武烈侯一件事,我这不争气的儿子,请交给我来处置吧。”

    丁云毅正想拒绝,忽然看到郑霄风不为人知的朝自己悄悄点了点头,随即便也答应了方兴和的请求。

    方兴和一步步挪动到了自己儿子面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少强啊,你怎么做这样的傻事啊。你以为投降了,那些西班牙人就会放过你吗?就算他们真的放过了你,难道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爹,我错了,我错了。”方少强哀告着道:“爹,你求求他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方兴和叹息了声:“好吧,我会去求武烈侯和郑首领......”

    方少强的脸上露出了喜sè,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口忽然一凉。他一低头,发现一把匕首已经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窝......

    “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方少强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他父亲的怀抱里。

    方兴和紧紧的抱着儿子的身子,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爹答应你,爹答应你,会去求武烈侯和郑首领给你一个全尸,把你好好安葬了的......”

    方少强死在了自己父亲的手里,他的父亲用他的死替他赎清了罪过......然后,方兴和放下了儿子的尸体,转过了身:“武烈侯,我求你把我们父子安葬在一起吧......”

    丁云毅一惊,但一切却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

    方兴和用杀死儿子的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惨烈的一幕就清晰的发生在眼前,丁云毅轻轻的叹息了声,让人把方家父子的尸体好生的安葬起来,然后又下令清点俘虏,尽管安置难民。

    当吩咐完这些事后,丁云毅朝郑霄风看了眼,然后转过了身子,一声不响的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郑霄风很快会意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丁云毅沉默了下,然后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郑霄风平静地说道。

    丁云毅还是淡淡的笑了下:“在阿穆尔最危险的时候,你在很多部下的面前提到了我,你说‘在福建有个叫丁云毅的人,他赶走了郑芝龙,打败了张肯堂,现在全福建都在他的手里......’,接着你又对部下说,‘大明朝廷现在内忧外患,是绝对不会出兵的,唯一能够为我们报仇的,就只有他了!而且,就算他不想为我们报仇,他也一定会来吕宋的......’郑霄风,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吧?”

    郑霄风的面sè变了变。

    为什么那么短的时间,对方就知道了自己在阿穆尔说过的话?难道,自己身边有他的人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丁云毅冷冷的看着他:“其实不用知道这些,我也会到吕宋来找你。东西呢?东西都被你藏在哪里了?”

    “我不太明白总镇大人的意思。”郑霄风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情绪。

    “郑霄风,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在目前的情况下是不必死死再坚守着那个秘密的。”丁云毅的抬头看向天际:“你所为之效力的人已经死了,你心目里一直在等待的少主人现在也成为了我们的俘虏。”

    郑霄风大吃一惊,身子也颤抖了一下:“少主人落到你的手里了?”

    “是的,他现在正被我关押着。”丁云毅不动声sè地道:“我也正是从他的嘴里得知了你的情况,所以在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发兵了,当然得感谢西班牙人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

    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道:

    “我说的对吗,郑七爷?你在吕宋躲藏了那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替郑家守住这个秘密,但现在你为之效力的人全部都已经不在了,怎么选择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四百九十九章 愈加之罪,何患无词!!

    “我说的对吗,郑七爷?你在吕宋躲藏了那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替郑家守住这个秘密,但现在你为之效力的人全部都已经不在了,怎么选择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丁云毅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刺进了郑霄风的心里。

    他的心紧紧的扭在了一起。尤其是那一句“但现在你为之效力的人全部都已经不在了”,更是锋利的匕首一样深深的刺痛了他。

    丁云毅淡淡地道:“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从现在开始是我的人。反抗我,就算你在吕宋岛立有更大的功劳,我也一样会杀了你,而且还会杀了你的侄子郑森!”

    郑霄风的身子晃动了下,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说到便会做到。他惨笑了一下:“总镇,你的情报没有错,我是郑芝龙的堂弟,也是郑芝龙非常信任的人。我在这里,就是为了守护他用半辈子积累下的宝藏”

    丁云毅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其实这些情报郑森早就已经向自己交代了,郑芝龙做得实在是太绝了。如果不是郑森亲**代,丁云毅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郑芝龙居然把自己的宝藏埋在了西班牙人的眼皮底下。

    若是科库耶拉总督知道这一切,只怕会气得吐血了吧?

    郑霄风得到的命令,是忠实的守护住这些宝藏,一旦郑家出事,自然有人会找到他的。到了那个时候,这批宝藏就成了复兴郑家的全部希望所在。

    但郑霄风却没有等到郑家的后人。反而迎来了郑家最大仇人的到来也许这是老天爷的一种奇怪的嘲讽吧

    “你在吕宋我大明子民最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救我数千大明子民。其功一!”丁云毅忽然说道:“现在你带我的人去开启那笔宝藏,其功二。有这两个功劳,我不会杀你的。”

    郑霄风有些失魂落魄:“你不会杀我,但我一辈子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丁云毅有些同情他。这是个忠诚勇敢的人,他兢兢业业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如果不是吕宋岛上忽然发生的变故。也许自己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是该感谢郑芝龙呢,还是该感谢西班牙人把他逼了出来呢?这真的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郑霄风被人带着离开的时候,忽然回头问了一句:“总镇,你会为死难的大明子民报仇吗?”

    \\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的,自己一定会为那些人报仇的。没有人可以在屠杀了那么多的大明子民之后还继续逍遥自在的活下去。

    仁牙国已经被鲜血染红,整个吕宋岛很快也将会被鲜血染红

    科库耶拉总督并不知道复仇的怒火已在吕宋岛燃烧,他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尽快扭转吕宋岛这一被动的趋势。

    他想到了向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求援,但时间上似乎已经不允许了。他也想到把所有能够集中起来的西班牙人武装起来,和敌人奋战到底,但这却毫无可能。

    整个吕宋岛都已经陷入到了惶惶不可终rì的气氛之中,每个人都似乎感受到了末rì的来临,他们心思守卫什么吕宋岛。在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看来,保卫吕宋岛应该是科库耶拉总督和他手下那些士兵们的事情。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而来:霍奇德少校指挥的队伍几乎全军覆灭,少校本人也成为了俘虏。而这些还不是科库耶拉总督最担心的时候,让他最感到害怕的是,终于得到了证实,在吕宋岛登陆的并不全是海盗。

    是丁云毅和他的虎贲卫!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科库耶拉总督的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丁云毅?虎贲卫!太可怕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为什么丁云毅和他的虎贲卫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登陆吕宋岛?

    难道是为那些华人来报仇的吗?科库耶拉总督实在无法回答自己

    他很奇怪,自己和丁云毅起码在表面上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丁云毅真的会因为那些科库耶拉总督心目里的“贱民”而大动干戈吗?

    不,不会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随后继续传来消息,丁云毅在成功解除了阿穆尔之围后,迅速开始向马尼拉推进。

    更加让人震惊的是,在马尼拉湾附近也开始出现了敌人战舰,尽管敌人的战舰还没有开始炮轰,但这却意味着,从海上撤退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了

    如果吕宋舰队还在,科库耶拉总督还有信心强行打开一条通道,但现在可怕的问题是吕宋舰队已经遭到了彻底的歼灭。

    也就是说所有的西班牙人已经被困死在了马尼拉!

    科库耶拉总督一边紧急武装军队,一边命令对巴石河南岸的城堡和炮台进行加固。总督已经下定了抵抗到底的决心他很清楚一点,丁云毅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他不是来为那些明朝人报仇的,他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夺取吕宋!

    做为国王陛下任命的总督,他绝不允许吕宋在自己的手里丢失!

    在做这些工作的同时,他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派人前往巴达维亚,向那里的荷兰人求援。

    但是科库耶拉总督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在当初四国组成联合舰队的时候,科库耶拉总督无情的抛弃了他们,而现在难道荷兰人愿意帮助他吗?

    唯一的希望便是荷兰人能够明白中国老话“唇亡齿寒”的道理

    “敌人距离马尼拉还有两天的路程。”蒙比艾为总督阁下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科库耶拉总督尽力在部下面前保持着自己的威严:“马尼拉已经武装起了多少军队?”

    蒙比艾立刻接口道:“连同原有的士兵和新近招募的。我们有九百名武装人员可以用。同时,我们重金收买了马尼拉附近的尼格罗人。他们的酋长阿默思已经答应派两千名部落勇士来协助我们进行马尼拉保卫战”

    “那些野人是不可以相信的。”尽管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但是科库耶拉总督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些当地人:“现在情况危急。暂时用一下他们,不过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马尼拉,把他们全部安排在外线进行防御,利用他们来消耗敌人的力量”

    “可是他们绝对不是虎贲卫的对手”蒙比艾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亲爱的蒙比艾,难道我真的要靠他们来阻挡住敌人吗?”科库耶拉总督并不在意:“如果用他们十个人的生命,能杀死一个人。那么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在进行马尼拉保卫战的时候我们就减少了一个敌人的威胁”

    蒙比艾耸了耸肩。也许那么尼格罗人会全部死在敌人手里的然而现在这也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吧。

    “还有让马尼拉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做好准备!”科库耶拉总督面sè森严:“一旦马尼拉保卫战正式打响,那么所有的人都将成为战士。”

    蒙比艾对这一点不敢苟同:“总督阁下,他们现在显得非常害怕,只想着如何尽快离开这里。我担心他们不会执行这一道命令的”

    “不执行?”科库耶拉总督冷笑一声:“必须让他们明白敌人的可怕xìng。告诉他们,一旦马尼拉落到了敌人的手里,他们所有的财产都无法保住。要让他们知道丁云毅是一个多么贪得无厌的人,他会搜光他们的最后一枚金币,会夺走他们的最后一点财产!”

    尽管这个办法听起来有些卑鄙,但也许是现在唯一能够使用的办法了。

    全民皆兵!把每一个能够利用的人都动员起来,死死的抵挡住敌人的进攻,一直等待到奇迹的出现吧!

    可是无论是科库耶拉总督,还是蒙比艾却永远也不会想到,愤怒中的那个丁云毅绝不仅仅是夺走西班牙人的全部财产那么简单

    虎贲卫距离马尼拉已经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夺取马尼拉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虎贲卫全体将士丝毫也不怀疑他们能够取得这场胜利。

    那些海盗们跃跃yù试,他们已经得到了丁云毅的许诺:

    为了表彰他们最先登陆马尼拉的功勋,一旦夺取马尼拉后,他们可以率先进入,丁云毅将给他一天的时间,在马尼拉做他们任何想做的事情!

    这一点让海盗们欣喜若狂!

    一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去做许多的事情了!

    而在这个时候谢天也出现在了军营之中,和他一起来到,还有两个神态诡异,略显一些神秘。个子不高的人。

    “这是小种近三郎,这是大源茂。”谢天点了一下这两个人:“他们的任务我已经全部向他们交代过了。”

    丁云毅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是的,总镇大人。”小种近三郎恭敬地道:“我们会很小心的进行总镇大人的计划,并且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破绽。”

    丁云毅笑了笑:“破绽一定会有的,而且这个计划处处都是破绽。不过我并不在乎,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叫愈加之罪,何患无词?”

    “我们明白了,总镇大人。”小种近三郎和大源茂一起必恭必敬地道。

    “好吧,你们先下去了。”谢天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行离开,然后说道:“大人,这次一共招募了一百三十六名倭人,分成两队,由小种近三郎和大源茂分别指挥。在马尼拉攻击战中,他们会在最适当的时候出现,并会按照计划来进行的”

    丁云毅在那沉默了一下:“还是那句话,我要的不是计划进行得多么完美无缺,我要的只是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我已经下令了,由王威来执行歼灭这些倭人的任务,当然,小种近三郎和大源茂这些人能够很好的活下去。”

    谢天忽然显得有些迟疑:“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们刚刚攻击了吕宋岛”

    “攻击吕宋岛不会消耗我们的多少力量。”丁云毅淡淡的笑了笑:“我们完全有力量来进行一次新的战争。”

    “但是新的战争实在是太大了。”谢天还是决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吕宋岛和大人新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况且,我们这么做将会使天下大乱,连朝廷也会被惊动的更加重要的是,大人,我们是以一个福建对付一个国家那!”

    “这仗,必须要打!”丁云毅的回答斩钉截铁:“现在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以我们虎贲卫目前的力量,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也有七成胜面。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以吕宋岛大捷之威,一鼓作气!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的步伐。我将分成三路进攻,一举取得胜利!”

    “既然大人决心已下,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了。”谢天振作了一下jīng神:“我会命令金刀卫全部立刻活动起来,我可以保证的是,大人所有需要的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源源不断的送到的爱人手里。”

    丁云毅满意的点了点头:“谢天啊,我们现在的状况就像一台永远无法停止下来的机器!必须全速的运转,消除一切后顾之忧不,是征服我们身边一切可以征服的地方,来为我们即将进入中原而做好准备

    谢天大吃一惊!

    进入中原?

    难道总镇竟然想进入中原,夺取整个天下吗?这,这是要造反了吗?可是为什么之前,总镇却一点迹象也都没有表露?”

    “不用担心,我不是想要造朝廷的反。”

    丁云毅似乎是看出了谢天心里的心思,微微笑着说道:“我的目的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但我进入中原的决心却是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改变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五百章 贪婪的阿默思

    马尼拉攻防战一触即发!

    对于被西班牙人雇佣的尼格罗人来说,似乎他们并不在把这场战争放在心上。

    他们有骄傲自豪的资本,就算当初西班牙人在吕宋登陆,并成功的夺取了马尼拉后,尼格罗人也从来没有被他们征服过,甚至迫使西班牙人与他们签署了一份合约。

    在合约里规定尼格罗人拥有充分的权利,可以zì yóu的在马尼拉进行活动,用猎物来交换他们的生活必需品。

    西班牙人都如此了,那些什么虎贲卫的又能够如何?

    阿默思酋长还是很有信心的,科库耶拉总督这次为了保卫住马尼拉,拿出了一大堆金子,这足以让尼格罗人来为他们卖命了。

    当然,在击溃了那些侵犯者之后,还可以以此为资本来向西班牙人索取更大的好处......

    阿默思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再聪明也不过的人了。

    当然,那个马克西的死讯也已经传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和马克西本来就很不对眼,马克西的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他和他的白甲军的勇猛是完全无法与尼格罗人相提并论的。

    “首领,敌人大约今天晚上就可以到达。”尼格罗的第一勇士克鲁滋来到了面前。

    阿默思冷笑了一声,终于还是到来了吗?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会:“敌人新来,对这里的情况很不熟悉。我准备派遣一个勇士去进行一次偷袭......”

    “首领,请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吧!”身为尼格罗人的第一勇士,克鲁滋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任务应该交给自己。

    “不,克鲁滋,叼食一只小鸡是不用老鹰亲自出马的。”阿默思微微一笑:“你的弟弟何塞西托的勇猛并不逊sè于你,他完全可以让敌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的调头逃跑。”

    尽管首领并没有将这一光荣的任务交给自己,但给了自己的弟弟也是一样可以接受的。

    而当何塞西托听到首领居然委任给了自己那么光荣的任务。身子都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在尼格罗族里,作战胜利受到的奖赏是最多的。

    阿默思挑选了五百名能征善战的勇士归属何塞西托指挥,他对这次的胜利丝毫也不怀疑。敌人完全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而且自己派出去的又是尼格罗族最勇敢的战士,一切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可是他实在太不了解丁云毅和他所指挥的虎贲卫了!

    丁云毅是一个常年征战的大明第一勇将,他的虎贲卫将士们也从无数次的征战中积累下了太多宝贵的经验。

    每进行一次新的战争。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都会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尼格罗人大约有一万之多。”谢天仔细的向所有的虎贲卫将领介绍着他得到的情报:“但是所谓的一万军队,几乎是尼格罗族倾巢而出,他们认为把族里全部的男女老少都派到战场上去能造chéng rén多势众的优势,所以真正能够作战的,不过三四千人。”

    “那也算不少了。”丁云毅笑着对众将说道:“三四千人一哄而上,就算杀也得让我们杀半天。”

    侯鲁在一旁笑道:“若是侯爷怕杀得自己手酸,不如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为侯爷分担忧虑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众将领都笑了起来,谢天脸上却丝毫也都看不到任何笑意:“尼格罗人使用的武器主要以长矛为主。没有任何火枪。所以在战场上交战的时候,我们不用担心对方会出现火枪火炮之类的武器。”

    李定国听了有些奇怪:“我听说干腊丝人在登陆吕宋之后,始终没有征服过尼格罗人,难道使用长矛的他们能战胜使用火枪的干腊丝人?”

    “鸿远,这一点上你错了。”丁云毅微微笑着说道:“使用大刀长矛的部队。一定会被淘汰。干腊丝人之所以始终没有征服过尼格罗人,是因为那些尼格罗人龟缩在森林之中,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绝对熟悉来和干腊丝人进行着周旋。如果让我们进入到森林之中和他们作战,我们同样也未必能取得胜利,但是现在他们却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跑出森林来和我们作战了。这等于是用自己最不熟悉的方式来进行战斗。尼格罗人贪图一些蝇头小利,却把自己给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将领们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丁云毅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问道:“我在想,怎么才能把这些尼格罗人彻底歼灭?阿湖,你说。”

    第一次带着部队出征的阿湖满不在乎:“还能怎样?打呗!他们既然想打,那就打,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打得他们乖乖投降!”

    丁云毅笑了,自己这个小舅子和李定国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人。

    李定国冷静、沉着,遇事不慌,善于动脑。但阿湖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人。阿湖勇敢、忠诚,但却略略显得有些冲动了一些。

    丁云毅平静地问道:“如果他们跑了怎么办?”

    “跑了?”阿湖一怔。

    丁云毅点了点头:“是啊,跑了。他们一旦遭到失败,发现情况不对,重新跑回森林之中,那我们该怎么全部消灭这些尼格罗人?”

    阿湖蒙在了那里。打仗就打呗,哪有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躲着?

    “鸿远,你说呢?”丁云毅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李定国。

    李定国略一沉吟:“我的想法是把他们引出来打......”

    丁云毅点了点头,鼓励着李定国继续说下去,李定国也没有过分谦逊:“他们一败,就会重新跑回森林。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们跑不回去!谢指挥使给过我们每人一份有关干腊丝人和尼格罗等当地土著的情报,从情报上来看,干腊丝人组织第一次围剿的时候,尼格罗人主动出击,利用夜袭打败了干腊丝人,所以我想他们这次一样还会用这办法......”

    李定国的年纪虽轻,但在那么多的将领面前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怯场:“既然他们想要偷袭,那就让他们偷袭成功,侯爷何不用诈败之计?”

    “好一个李定国!”丁云毅大笑道:“和我心里想的完全一样。尼格罗人想要偷袭。那就让他们偷袭成功!阿湖,打仗不能光靠一个勇字,在这点上你不如李定国。”

    阿湖不服气的嘟囔了声。自己可不像李定国那样肚子里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李定国!”丁云毅正sè道:“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这个主意,那就由你去具体实施。地点我也帮你选好了,桑巴尼!”

    李定国在行军图上仔细看了下,断然道:“请侯爷放心,定国一定把尼格罗人全部引到桑巴尼!”

    “好!”丁云毅猛然站了起来大声道:“诸位,能否彻底歼灭尼格罗人,以铲除夺取马尼拉后的心腹之患,就看在桑巴尼这一仗能否打好!全歼尼格罗人之后,干腊丝人就少了最大的帮手,凭他们目前的力量。绝对无法阻挡我们进入到马尼拉!”

    “愿从侯爷奋勇杀敌!”所有将领站起身来一齐大声吼道。

    丁云毅的目光缓缓的看向了马尼拉......

    ......

    夜幕低垂,月亮也悄悄的躲到了云层之后。

    这对于偷袭者来说是再好也没有的机会了......

    何塞西托心里大喜,这是老天爷赋予自己立下大功的暗示。那些明朝来的人,将和西班牙人一样在尼格罗族面前遭到最惨重的失败。

    五百名尼格罗族的勇士悄然向明军营地接近。起码从现在看来,那些明军丝毫也都没有防备。

    当逐渐接近的时候。何塞西托猛然站了起来:“尼格罗的勇士们,冲啊!”

    五百人全部站了起来,点燃了手里的火把,狂呼大叫着向明军的营地冲了过去。当接近的时候,他们奋力将手里的火把掷出,一瞬间。熊熊的火光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明军营地里乱成一团,只看到无数的明军狼狈的从营地里冲出,乱喊乱叫着拼命向后逃了出去。

    何塞西托的夜袭大获成功,现在整个明军的营地都变成他的了......

    站在刚刚夺取的营地中,何塞西托志得意满,没有人比自己更加适合干这样的事了。而他的部下们也是人人兴高采烈。

    不是因为取得胜利而高兴,而是因为他们这次发财了。

    明朝人在混乱逃跑的时候遗留下了大量的好东西,金子、银子、珠宝什么都有。那些尼格罗人争先恐后的抢夺着,若不是何塞西托及时制止,只怕他们就会打了起来。

    当天亮后,得到了前线胜利消息的阿默思带着大军赶到了这里。克鲁滋也来了,他为自己的弟弟取得这样的胜利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何塞西托也给了他们巨大的惊喜!

    几只箱子被端到了阿默思的面前,当打开箱子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几大箱子的财宝!金子、银子、珠宝闪烁出的光芒,让这里每一个尼格罗人都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刺激......

    神啊,那些明朝人实在是太富裕了,居然有那么多的财宝!

    阿默思按捺着心中的狂跳:“这些都是从明朝人手里夺来的?”

    “是的。”何塞西托的话中充满了自豪:“若不是夜间我无法继续追击,只怕还能取得更多的。首领,请下令全线追击吧!那会让我们发大财的!”

    发大财!阿默思的心中“砰砰”乱跳,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明朝人的战斗力如何?”

    “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何塞西托不屑地道:“我们才开始进攻,他们就慌乱的逃跑了。完全没有任何人来指挥。首领,现在他们才遭到失败,追击正是最好的时候!”

    “首领,请下令追击吧!”克鲁滋站了出来,弟弟取得的成功既让他觉得自豪又让他有些不甘:“把那些明朝人彻底击溃,西班牙人也只能听我们的话了!”

    阿默思咽下了一口口水,不再犹豫:“命令全部的勇士,追击!”

    他不再去顾虑什么了,只要追上了明朝人并且彻底的打败了他们,明朝携带的那些财宝就全部的属于自己了......

    明军的战斗力果然和何塞西托说的一样,根本不足为虑。

    在追击的时候,那些明军还居然调转头来打了几仗,但也许他们的指挥官愿意拼死一战,但他们的士兵却不愿意送死。

    每次才一接战,只要尼格罗人略略表现得凶狠一些,那些明军就会继续一哄而散。

    尼格罗人一连打了几个胜仗,尽管没有杀掉几个明军,但这却也让他们的信心愈发的强烈起来。

    明朝人根本不堪一击。

    而在追击的路上,尼格罗人的收获也是非常丰富的。狼狈逃窜的明军,沿途不断的扔掉着各式各样的物资,他们想的只是逃跑,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决心。

    阿默思最后的一丝防备也完全消除了。

    “追击,追击,再追击!”成为了阿默思唯一下达的命令。

    尼格罗人前呼后拥,上万人的队伍,乱成一团。前面部队的缴获刺激到了后面的人,而前面的人又怕后面的人追上来和他们抢东西,于是所有的人都在比谁跑得快,已经没有任何的队形可言了。

    阿默思也根本就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现在的他确定,那些明军和自己的勇士们是完全不能比拟的,他们除了逃跑便没有任何的选择。

    现在,神已经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从明军逃跑的方向来看,他们是在逃往桑巴尼,这一来阿默思也便更加的放下心来。

    他太熟悉桑巴尼这个地方了,这里一片开阔,没有什么可以供敌人埋伏的地方,因此也完全不用担心会陷入到敌人的埋伏之中。

    这些愚蠢的明朝人啊,阿默思想着即将到来的大捷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当然,更加让他发笑的还是那些财宝。

    那些无比诱人的财宝,很快便将完全的属于自己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五百零一章 桑巴尼——葬身之地

    灾难的大网已经张开!

    寂静的桑巴尼正在冷冷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尼格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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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云毅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现在,是该让那些尼格罗人得到教训的时候了......

    大队大队的明军感,都在那里静悄悄的等待着。他们在等着那上万尼格罗人的到来,在等着这里即将被鲜血染红......

    尼格罗人按照“约定”,出现在了虎贲卫将士的视线之中......

    人叫马嘶,一眼望去,乱哄哄的。那些一心惦念着明军“财宝”的尼格罗人,迸发出了最大的能量,就连那些老人孩子居然也都很少有掉队的。

    冲在最前面的是何塞西托,他已经得到了阿默思的许可,当击溃明军之后,他可以得到十分之一的财宝做为奖赏!

    这也是他奋勇前进的最大动力来源所在。

    当到达桑巴尼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之前始终都在狼狈逃窜的明朝人不再逃了。

    何塞西托冷笑着,难道他们又要和之前一样再来战斗,然后再被勇敢的尼格罗人击败吗?既然他们一定要如此,那就让他们全部死在这里吧!

    阿默思、克鲁滋率领的主力也及时的赶到了战场......

    看着对面列出的阵型,这些尼格罗的首领们很快便知道。明军这是要决战了!

    “尼格罗的勇士们!”阿默思的声音很大:“前面就是我们的敌人,去击败他们吧。所有得到的财富,我将按照你们功劳的大小来平均分配!”

    “呼荷——呼荷——呼荷——”

    尼格罗人的嘴里爆发出了这样的欢呼。

    对面的明军并不是很多,但几乎全部是由火枪兵组成。而这一点阿默思倒并不在乎。在西班牙人才登陆的时候,尼格罗人也一定对付过这些火枪兵。

    只要敢死人,顶过了火枪的第一轮攻击,那么胜利便能够属于自己了!

    阿默思把老人、孩子那些没有什么战斗力的部众放到了最前面。他很清楚当明军的火枪开始攻击之后,这些人会死去一大半。

    可胜利,总是不可能一个人也不死的......

    “尼格罗的勇士们。冲啊!”

    当这道命令下达之后,上千名的尼格罗人不要命的向前冲了过去......他们完全无视对面的火枪,他们的脑海已经彻底的被那些巨大的财富所填满......只要能够冲上去。只要能够活下来,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变得无比有钱......

    李定国冷冷的看着冲上来的那些人。

    他必须得感谢武烈侯把真正首战的光荣任务交给了自己。此前自己一直在“败逃”,一直没有和敌人正面作战过......而现在,却不同了,敌人将很快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流血、死亡,所有一切可怕的事情,都将成为尼格罗人一辈子的梦魇。

    长长的舒了口气,李定国的手缓缓的举了起来......

    “放——”当这个声音从李定国的嘴里迸发而出,虎贲亲军的士兵们手中的火枪发出了可怕的轰鸣。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尼格罗人瞬间倒下一片。

    当第一轮齐shè过后,第一排的士兵蹲了下来。然后第二排的士兵举起了手里的火枪。

    尼格罗人还在继续不要命的冲锋着......他们领教过西班牙人的火枪,只要等他们shè击结束后,一鼓作气的冲上去,胜利便是他们的了。

    可是第二轮火枪又响了起来......又是成片的尼格罗人倒在了血泊里......然后是第三排的火枪兵又继续出现了......

    这些火枪兵们装填火药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像尼格罗人曾经遇到过的西班牙的士兵。

    一轮又一轮的shè击,让一片又一片的尼格罗人倒下,而就在这个时候,更加让人恐怖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在尼格罗人的身后,出现了大量的火炮!

    开阔的地形对于火炮的调运来说实在是太轻松方便了。现在,死亡的yīn影已经彻底笼罩在了这些一门心思做着发财梦的尼格罗人的身上!

    火炮开始发出嘶吼。大地一下剧烈的震动起来......

    炮弹狠狠的砸在了尼格罗人中间......而且更加可怕的是,这一次虎贲卫炮兵使用的不再是惯常使用的实心弹......他们用的是杀伤力惊人的开花弹......

    一枚炮弹落下,带走的往往的无数尼格罗人的生命......惊恐的叫声、可怕的惨呼到处传来,尼格罗人一下乱了。

    炮弹继续肆虐着尼格罗人,无数的尼格罗人倒在了血泊中。有些侥幸没有死的,却失去了自己的胳膊或者大腿,他们在血泊里挣扎着、哀告着,乞求有人能来救一救他们......可是现在这里到处都是炮声,到处乱成一团,有谁能向他们伸出援手?

    没有人,他们的命令从他们到达桑巴尼的那一刻,便早就已经注定了......

    又是大量的火枪兵出现了......这是灾难,这也更加是一次可怕的大屠杀......任何的抵抗、挣扎,在这些可怕的火枪、火炮的杀伤下都显得毫无用处......

    当屠杀一旦开始,便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制止的了......

    看着自己的部众们惊恐的奔跑,看着自己的族人们成批成批的死在敌人的火器之下。阿默思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何塞西托狼狈的跑了回来:“首领,不行啊,明朝人的火枪太厉害了!”

    愤怒的阿默思恼怒的看着自己的这个部下,他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何塞西托之前的那些“功劳”:“何塞西托,你是懦夫,你是一个懦夫!去,去把敌人的脑袋给我拿来!”

    “懦夫”这两个字对于尼格罗的“勇士”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侮辱。何塞西托咬了咬牙:“尼格罗的勇士们,跟我来!”

    他带头第一个冲了上去......

    对面站着的,还是那些冷漠的火枪兵们。他们冷静而机械的放着火枪,平静而无情的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敌人倒在自己的枪下。

    他们没有感情,感情这种东西在战场上是最可怕的事情......

    尼格罗人重新组织起了冲锋。大约有七、八百个敌人不顾生死的冲了上来。而在这个时候,史伟德少校团的全部士兵也都加入到了屠杀之中。

    那么多的火枪集中在了一起shè击,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尼格罗人所谓的“勇士”何塞西托也在这些冲锋者之中,但这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在他们的眼里,在他们的心中,每一个正在冲锋着的,都是他们的敌人。而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手中的火枪shè杀这些敌人!

    “轰——轰——”的连续轰鸣中,不知多少敌人倒在了战场上......

    冲在最前面的何塞西托猛然间感带自己的胸前受到了巨击,然后他的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当他重重落到地上的时候。他竭力的想要爬起来,但他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他只能任凭自己的鲜血流出,任凭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离开自己,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悲哀啊,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啊......

    何塞西托死了。他甚至都没有任何办法接近到敌人的面前。当他的尸体被抬到克鲁滋面前的时候,克鲁滋泪流满面。

    这是自己的弟弟啊,自己最亲爱的弟弟啊!可他却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了......

    正面的火枪、后面的火炮,不断的肆虐着尼格罗人......伤亡越来越大,胜利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不光是克鲁滋,阿默思也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

    跑!阿默思当机立断的下达了决心......

    可是他们却已经跑不了了......无数的虎贲卫。出现在了他们的四周围......这不是所谓的埋伏,绝对不是,这些忠勇的虎贲卫将士们始终都在这里......

    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彻底把这里的每一个敌人消灭而已!

    丁云毅骑在奔霄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侯鲁,出击,让这些尼格罗人从此后,灭绝吧!”

    让这些尼格罗人从此后——灭绝吧!

    侯鲁带领着自己的骑兵冲了出去,那奔腾着的战马,呼啸着的骑士,将忠诚的,没有任何折扣的去执行这一命令——让这些尼格罗人从此后——灭绝吧!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屠杀,没有任何哀鸣,没有任何怜悯。

    当阿默思决定帮助西班牙人的时候,他和他的种族便已经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火枪不断的shè杀着尼格罗人,火炮不断摧毁着尼格罗人,骑兵、步兵不断屠杀着他们每一个能够看到的尼格罗人。

    大地在那颤抖,太阳也畏惧的躲开了......

    成百上千的尼格罗人倒下,成百上千的尼格罗人失去生命,而屠杀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们已经被彻底的包围,连一点逃出去的缝隙也都没有。阿默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接连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注定了,这一切都是命运里早就已经注定的了......

    克鲁滋这个尼格罗族第一“勇士”也死了,死得非常滑稽,一心想要为弟弟报仇的他,是为数不多的还在继续奋战着的人。

    当他看到那些明军骑兵的时候,他迎面冲了上去,就眼看着就要接近了,他的战马却忽然之间发出了悲鸣,然后重重的把克鲁滋摔了下来。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克鲁滋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蜂拥而至的虎贲卫骑兵的战马已经把他踏成了肉泥一般!

    克鲁滋死得毫无尊严......

    这场屠杀从中午一直进行到了夜里,上万名尼格罗族人几乎死了个干净,从桑巴尼之战结束后,尼格罗族已经可以消失了。

    阿默思居然没有死,但他却成为了明朝人的俘虏。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运还是自己的悲哀。

    他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对手,虎贲卫——武烈侯——丁云毅!

    骑在马上的丁云毅冷冷的看着五花大绑的阿默思,他只问了一句:“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

    阿默思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对方。其实他现在心里后悔到了极点。

    他无论如何也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面对一支如此强大的部队。

    可是现在无论什么样的后悔都已经晚了。

    尼格罗族的命运是他们自己选择出来的......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后悔。”丁云毅自问自答着道:“上万人的生命啊,都因为你个人的贪婪而失去了,如果你们能够冷静一些,不要为财宝所迷惑,你们或许还不会面临这样的厄运。啊,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阿默思垂下了头,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傲慢:“我听信了西班牙人的挑唆,冒犯了天朝大军,现在我已经后悔了,而且我的族人几乎都死光了,我想请求你不要杀我,也不要再杀我的族人了。”

    “可能吗?”丁云毅淡淡的笑了一下:“我已经给我的部下下了命令,我要让你们这一族人彻底灭族,你说,我还会放了你吗?”

    “丁云毅,你是一个恶魔!”彻底丧失了希望的阿默思破口大骂起来。

    “是,我是一个恶魔。”丁云毅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朝着桑巴尼指了下:“多美丽的地方啊,选择这里成为你们的葬身之地,我认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桑巴尼——葬身之地!

    这里灭绝了一个种族,这里已经成为吕宋岛最大恶梦的开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五百零三章 饷啊!

    大明崇祯十三年,武烈侯丁云毅远征吕宋,同年,一直围绕大明,始终无法驱散的梦魇,大灾害再度出现了!

    >他自己只知道拼命挣扎,却对被层层围困的形势并不认识。

    三月上旬的一个夜晚,已经二更过后了,崇祯没有睡意,在乾清宫的院子里走来走去。两个宫女打着两只料丝宫灯,默默地站在丹墀两边,其他值班伺候的太监和宫女远远地站立在黑影中,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偶尔一阵尖冷的北风吹过,宫殿檐角的铁马发出来丁冬声,但崇祯似乎不曾听见。他的心思在想着使他不能不十分担忧的糟糕局势,不时叹口长气。彷徨许久,他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走回乾清宫东暖阁,重新在御案前颓然坐下。

    目前,江北、湖广、四川、陕西、山西、河南、山东、河北......半个中国,无处不是灾荒惨重,无处不有叛乱,大股几万人,其次几千人,而几百人的小股到处皆是。长江以南,湖南、江西、福建等地也有灾荒和sāo乱,甚至像苏州和嘉兴一带的所谓鱼米之乡,也遇到旱灾、蝗灾,粮价腾踊,不断有百姓千百成群,公然抢粮闹事。自他治理江山以来,情况愈来愈糟。如今几乎看不见一片安静土地。杨嗣昌虽然新近有玛瑙山之捷,但是张献忠依然不曾杀死或捉到。左良玉和贺人龙等都不愿乘胜追剿,拥兵不前。据杨嗣昌的迭次飞奏。征剿诸军欠饷情况严重,军心十分不稳。虽然军事上已经有了转机,但如果军饷筹措不来,可能使剿贼大事败于一旦,良机再也不会有了。他想,目前只有兵饷有了着落。才能够严厉督责诸军克rì进剿,使张献忠得不到喘息机会,将他包围在川、陕、鄂交界的地方歼灭,也可以鼓舞将士们一举而扫荡商洛山。可是饷从哪儿来呢?加征练饷的事已经引起来全国sāo动。在朝中也继续有人反对,如今是一点加派也不能了。他在心中自问:

    “国库如洗,怎么好呢?”

    而且目前国事如焚,不仅仅杨嗣昌一个地方急需粮饷。一连几天,他天天接到各省的紧急文书,不是请饷,便是请兵。

    “饷啊,饷啊,没有饷这rì子如何撑持?”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做了许多噩梦。第二天早晨退朝之后,他为筹饷的事,像热锅台上的蚂蚁一样。想来想去,他有了一个比较能够收效的办法,就是叫皇亲贵戚们给国家借助点钱。他想,皇亲们家家“受国厚恩”,与国家“休戚与共”。目前国家十分困难,别人不肯出钱,他们应该拿出钱来。做个倡导,也可以使天下臣民知道他做君父的并无私心。可是叫哪一家皇亲做个榜样呢?

    崇祯平rì听说,皇亲中最有钱的有三家:一家是皇后的娘家,一家是田贵妃的娘家,一家是武清侯李家。前两家都是新发户,倚仗着皇亲国戚地位和皇后、田妃都受皇上宠爱,在京畿一带兼并土地,经营商业,十几年的光景积起来很大家产,超过了许多老的皇亲。

    武清侯家是万历皇帝的母亲孝定太后的娘家,目前这一代侯爷李国瑞是崇祯的表叔。当万历亲政万历亲政——万历皇帝朱翊钧即位时只有十岁,受他的母亲监护。到他十六岁结婚后,她母亲才不再监护;到万历十年张居正病故,才由他直接掌管朝政。之前,国事由孝定太后和权相张居正主持,相传孝定太后经常把宫中的金银宝物运往娘家,有的是公开赏赐,有的是不公开赏赐,所以直至今rì这武清侯家仍然十分富有,在新旧皇亲中首屈一指。在这三家皇亲中能够有一家做个榜样,其余众家皇亲才好心服,跟着出钱。但是他不肯刺伤皇后和田妃的心,不能叫周奎和田宏遇先做榜样。想来想去,只有叫李国瑞做榜样比较妥当。又想着向各家皇亲要钱,未必顺利,万一遇到抵制,势必严旨切责,甚至动用国法。但是这不是寻常事件,历代祖宗都没有这样故事故事——与“先例”同义。这是当时朝廷上的习用词。,祖宗们在天之灵会不会见怪呢?所有的皇亲贵戚们会怎么说呢?这么反复想着,他忽然踌躇不决了。

    第二天,华北各地,尤其是京畿一带,布满了暗黄sè的浓云,刮着大风和灰沙。rìsè惨白,时隐时现,大街上商店关门闭户,相离几丈远就看不清人的面孔。大白天,家家屋里都必须点上灯烛。大家都认为这是可怕的灾异,在五行中属于“土灾”,而崇祯自己更是害怕,认为这灾异是“天变示儆”,有关国运。他在乾清宫坐立不安,到奉先殿向祖宗烧香祷告,求祖宗保佑他的江山不倒,并把他打算向皇亲借助的不得已苦衷向祖宗说明。他正在伏地默祷,忽听院里喀嚓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转回头问道:

    “外边是什么响声?”

    一个太监在帘外跪奏:“一根树枝子给大风吹断了。”

    崇祯继续向祖宗祷告,满怀凄怆,热泪盈眶,几乎忍不住要在祖宗前痛哭一场。祝祷毕,走出殿门,看见有一根碗口粗的古槐枝子落在地上,枝梢压在丹陛上还没移开。他想着这一定是祖宗不高兴他的筹饷打算,不然不会这么巧,不早不晚,偏偏在他默祷时狂风将树枝吹断。这一偶然事件和两年前大风吹落奉先殿的一个鸱吻同样使他震惊。

    大风霾大风霾——刮黄沙尘。天昏地暗,古人叫做大风霾。继续了两天。到第三天风止了,天也晴了。气温骤冷。竟像严冬一样,惜薪司不得不把为冬天准备的红篓炭全部搬进大内,供给各宫殿升火御寒。在上朝时候,崇祯以上天和祖宗迭次以灾异“示儆”,叫群臣好生修省,挽回天心。随后又问群臣有什么措饷办法。一提到筹措军饷,大家不是相顾无言,便是说一些空洞的话。有一位新从南京来的御史,名叫徐标。不但不能贡献一个主意替皇上分忧,反而跪下去“冒死陈奏”,说他从江南来,看见沿路的村落尽成废墟,往往几十里没有人烟,野兽成群。他边说边哭,劝皇上赶快下一道圣旨罢掉练饷,万不要把残余的百姓都逼去造反。跟着又有几位科、道官跪奏河南、山东、陕西、湖广、江北各地的严重灾情,说明想再从老百姓身上筹饷万万不可。崇祯听了科、道官们的跪奏,彷徨无计。十分苦闷,同时也十分害怕。他想,如今别无法想,只有下狠心向皇亲们借助了,纵然祖宗的“在天之灵”为此不乐,事后必会鉴谅他的苦衷。只要能筹到几百万饷银,使“剿贼”顺利成功,保住祖宗江山,祖宗就不会严加责备。

    他打算在文华殿召见几位辅臣。研究他的计划。可是到了文华殿他又迟疑起来。他担心皇亲国戚们会用一切硬的和软的办法和他对抗,结果无救于国家困难,反而使皇亲国戚们对他寒心,两头不得一头。他在文华殿里停留很久,拿不定最后主意。这文华殿原是明代皇帝听儒臣讲书的地方,所以前后殿的柱子上挂了几副对联,内容都同皇帝读书的事情有关,在此刻几乎都像是对崇祯的讽刺。平rì“勤政”之暇,在文华殿休息的时候,他很喜欢站在柱子前欣赏这些对联,但今天他走过对联前边时再也没有心情去看。他从后殿踱到前殿,好像是由于习惯,终于在一副对联前边站住了。他平rì不仅喜欢这副对联写得墨饱笔圆,端庄浑厚,是馆阁体中的上乘,也喜欢它的对仗工稳。如今他忍不住又看了一遍。那副对联写道:四海升平翠幄雍容探六籍

    万几清暇瑶编披览惜三余看过以后,他不禁感慨地说:“如今还有什么‘四海升平’,还说什么‘万几清暇’!”他摇摇头,又背着手走往文华后殿。正要踏上后殿的白玉台阶,一抬头看见了殿门上边悬的横匾,上写着:“学二帝三王二帝三王——二帝指尧、舜,三王指夏禹、商汤和周文王、武王。这是儒家所理想的上古君主。治天下大经**。”这十二个字分作六行,每行二字,是万历皇帝的母亲孝定太后的御笔。她就是武清侯李国瑞的姑祖母。崇祯感到心中惭愧,低头走进了后殿的东暖阁,默然坐了很久,取消了为向戚畹借助的事召见阁臣。

    崇祯怀着十分矛盾和焦急的心情回到乾清宫,又向御案前颓然坐下,无心省阅文书,也不说话,连听见宫女和太监们在帘外的轻微脚步声都感到心烦。他用食指在御案上连写了两个“饷”字,叹了口气。当他在焦灼无计的当儿,王承恩拿着一封文书来到面前,躬身小声奏道:

    “启奏皇爷,有人上了一本。”

    “什么人上的本?”

    “是一个太学生,名叫李琎。”

    崇祯厌烦地说:“我不看。我没有闲心思看一个太学生的奏本!”

    王承恩又小声细气地说:“这奏本中写的是一个筹措军饷的建议。”

    “什么?筹措军饷的建议......快读给我听!”

    李琎在疏中痛陈他对于江南目前局面的殷忧。他首先说江南多年来没有兵燹之祸,大户兼并土地,经营商业,只知锦衣玉食,竞相奢侈,全不以国家的困难为念。他指出秦、晋、豫、楚等省大乱的根源是大户们只知削小民、兼并土地,致使贫富过于悬殊。即使在丰收年景,小民还不免啼饥号寒;一遇荒歉,软弱的只好辗转饿死路旁,强壮的就起来造反。他说,今rì江南看起来好像很平稳,实际上到处都潜伏着危机;如不早rì限制富豪大户兼并土地,赶快解救小民的困苦,那么秦、晋、豫、楚瓦解崩溃的大祸就会在江南同样出现。他在疏中要求皇上毅然下诏,责令江南大户自动报出产业,认捐兵饷,倘有违抗的,就把他的家产充公,一点也不要姑息。另外,他还建议严禁大户兼并,认真清丈土地,以平均百姓负担。这一封奏疏很长,还提到历史上不少朝代都因承平rì久,豪强兼并,酿成天下大乱,以致亡国的例子,字里行间充满着忠君忧国之情。

    崇祯听王承恩读完这封奏疏,心中很受感动,又接过来亲自细看一遍。

    关于清丈土地的建议,他认为缓不济急,而且困难较多,没有多去考虑,独对于叫江南大户输饷一事觉得可行,也是目前的救急良策。当前年冬天满洲兵威胁京师的时候,卢象升曾建议向京师和畿辅的官绅大户劝输军饷,他也心动过,但不像现在更打动他的心。江南各地确实太平了多年,异常富庶,不像京畿一带迭遭清兵破坏,且连年天灾不断。他想,目前国家是这般困难,这般危急,叫江南大户们捐输几个钱,使国家不至于瓦解崩溃,理所应该。但是,冷静一想,他不能不踌躇了。

    他预料到,这事一定会遭到江、浙籍的朝臣反对,而住在大江以南的缙绅大户将必反对更烈。如今国家岁入大半依靠江、浙,京城的禄米禄米来发给文武百官的俸米。和民食,以及近畿和蓟、辽的军粮,也几乎全靠江、浙等地供应,除非已经到无路可走,万不得已,最好不惹动江、浙两省的官绅大户哗然反对,同朝廷离心离德。

    但是他实在是舍不得放弃李琎的建议。考虑再三之后,他提起朱笔批写道:这李琎所奏向江、浙大户劝输军饷一事,是否可行,着内阁与户部臣详议奏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五百零四章 借银

    倘若崇祯在御批中用的是坚决赞同的口气,南方籍的大臣们尽管还会用各种办法进行抵抗,但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而且,倘若他的态度坚定,那些出身寒素的南方臣僚和北方籍的臣僚绝大部分都会支持他。但他用的是十分活动的口气批交内阁和户部大臣们“详议”,原来可以支持他的人们便不敢出头支持。过了几天,内阁和户部的大臣们复奏说李琎的建议万不可采纳,如果采纳了不但行不通,还要惹得江南各处城乡sāo动。他们还威胁他说,如今财赋几乎全靠江南,倘若江南一乱,大局更将不可收拾。这些大臣们怕自己的复奏不够有力,还怕另外有人出来支持李琎,就唆使几个科、道官联名上了一本,对李琎大肆抨击。

    “李琎肄业太学,未登仕籍,妄议朝廷大政,以图邀恩沽名。彼因见江南尚为皇上保有一片安静土,心有未甘,即倡为豪右报名输饷之说,yù行手实籍没之法手实籍没之法——令业主自报田产以凭征税,叫做“手实”。所报不实便将田产充公。此法最早出现于唐朝,宋朝也实行过此乃衰世乱政,而敢陈于圣人之前。小人之无忌惮,一至于此!”

    崇祯看了这几句以后,轻轻地摇摇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自觉地小声骂道:“这般臭嘴乌鸦!”

    显然,他很瞧不起这班言官,不同意他们说李琎的建议一无可取。停了一阵。他接着看下边一段妙文:

    “夫李琎所恶于富人者,徒以其兼并小民耳。不知郡邑之有富家,亦贫民衣食之源也。若因兵荒之故,归罪富家,勒其多输,违抗则籍没之,此秦始皇所不行于巴清巴清——即巴寡妇清。秦始皇时为大富孀。巴人,名清。汉武帝所不行于卜式卜式,西汉时人。以经营牧羊致富。者也。此议一倡,亡命无赖之徒相率而与富家为难,大乱从此始矣。乞陛下斩李琎之头以为小人沽名祸国者戒!”

    看完了这一封措词激烈的奏本。崇祯对他们坚决反对李琎的建议感到失望,但是很欣赏那一句“不知郡邑之有富家,亦贫民衣食之源也”。

    他点点头,心里道:“是呀,没有富人,穷人怎么活呢?谁给他们田地去种?”

    他从御案前站起来,在暖阁里走来走去,考虑着如何办。过了一阵,他决定把这个奏本留中,置之不理。对李琎的建议。他陷于深深的苦闷之中:一方面他认为这个建议在目前的确是个救急之策,一方面他害怕会引起江南到处sāo动,正像这班言官们所说的“亡命无赖之徒相率而与富家为难”。富家大户自来是国家的顶梁柱,怎么能放纵无业小民群起与大户为难?他决定不再考虑李琎的建议,而重新考虑向皇亲们借助的事。他认为别的办法纵然可行。也是远水不解近渴,惟有皇亲们都住在“辇毂之下”,说声出钱,马上就可办到。但这是一件大事,他仍有踌躇,于是对帘外侍候的太监说:

    “叫薛国观、程国祥来!”

    当时有七位内阁辅臣。崇祯单召见薛国观和程国祥是因为薛是首辅,程是次辅。另外,他还有一个考虑。薛国观是陕西韩城人,与江南大户没有多的关系,程国祥虽是江南上元人,却较清贫。当朝廷上纷纷反对向江南大户借助军饷时,只有他二人不肯说话,受到他的注意。他希望在向皇亲们借助的事情上他们会表示赞助,替他拿定主意。他今天召见这两位辅臣的地方是在宏德殿,是乾清宫的一座配殿,在乾清宫正殿西边,坐北向南。他之所以不在乾清宫正殿的暖阁里召见他们,是因为他看见每rì办公的御案上堆的许多文书就不胜心烦,没有等到他们进宫就跑出乾清宫正殿,来到宏德殿,默默坐在中间设的盘龙御座上,低头纳闷。

    过了一阵,薛国观和程国祥慌忙来了。他们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见他们有什么重大事情,心中七上八下。在向皇上跪拜时候,薛国观误踩住自己的蟒袍一角,几乎跌了一跤,而程国祥的小腿肚微微打颤,连呼吸也感到有点困难。赐座之后,崇祯叹口气,绕着圈子说:

    “朕召见先生们,不为别的,只因为灾异迭见,使朕寝食难安。前天的大风霾为多年少有,上天如此示儆,先生们何以教朕?”

    薛国观起立奏道:“五行之理,颇为微妙。皇上朝乾夕惕,敬天法祖,人神共鉴。古语云:‘尽人事以听天命。’皇上忧勤,臣工尽职,就是尽了人事,天心不难挽回。望陛下宽怀,珍重圣体。”

    崇祯说:“朕自登极至今,十三年了,没有一天不是敬慎戒惧,早起晚睡,总想把事情办好,可是局势愈来愈坏,灾异愈来愈多,上天无回心之象,国运有陵夷之忧。以大风霾的灾异说,不仅见于京师一带,半月前也见于大名府与浚县一带。据按臣韩文铨奏称:上月二十一rì大名府与浚县等处,起初见东北有黑黄云气一道,忽分往西、南二方,顷刻间弥漫四塞,狂风拔木,白昼如晦,黄sè尘埃中有青白气与赤光隐隐,时开时阖。天变如此,怎能叫朕不忧?”

    薛国观又安慰说:“虽然灾异迭见,然赖皇上威灵,剿贼颇为得手。如今经过玛瑙山一战,献贼逃到兴归山中,所余无几,正所谓‘釜底游鱼’,廓清有rì。足见天心厌乱,国运即将否极泰来。望陛下宽慰圣心,以待捷音。”

    崇祯苦笑一下,说:“杨嗣昌指挥有方,连续告捷,朕心何尝不喜。无奈李自成仍然负隅于商洛山中,革、左诸贼跳梁于湖广东部与豫南、皖西一带。而山东、河南、河北到处土寇蜂起,小者占据山寨,大者跨州连郡。似此情形,叫朕如何不忧?加上连年天灾,征徭繁重,百姓死亡流离,人心思乱。目前局面叫朕rì夜忧虑。寝食难安,而满朝臣工仍然泄泄沓沓,不能代朕分忧。一言筹饷,众皆哑口,殊负朕平rì期望之殷!”

    薛国观明白皇上是要在筹饷问题上征询他的意见。他低着头只不做声,等待皇上自己说出口来,免得rì后一旦反复,祸事落到自己头上。崇祯见首辅低头不语,使一个眼sè屏退了左右太监,小声说:

    “目前军事孔急,不能一rì缺饷。国库如洗,司农司农——户部。无计。卿为朕股肱大臣,有何良策?”

    薛国观跪下奏道:“臣连rì与司农计议,尚未想出切实可行办法。微臣身为首辅。值此民穷财尽之时,午夜彷徨,不得筹饷良策,实在罪该万死。”

    “先生起来。”

    等薛国观叩头起来以后,崇祯不愿再同薛国观绕圈子说话。单刀直入地问:“朕yù向京师诸戚畹、勋旧戚畹、勋旧——戚畹与戚里同义,即皇亲国戚的代称。勋旧指因先人有大功勋而受封世袭爵位的世家。与缙绅借助,以救目前之急,卿以为如何?”

    薛国观事先猜到皇上会出此一策,心中也有些赞同,但他明白此事关系重大。说不定会招惹后祸。他胆战心惊地回答:

    “戚畹、勋旧,与国同休,非一般仕宦之家可比,容臣仔细想想。辅臣中有在朝年久的,备知戚畹、勋旧情况,亦望皇上垂询。”

    崇祯明白他的意思,转向程国祥问:“程先生是朝中老臣,在京年久,卿看如何?”

    程国祥在崇祯初年曾做言官,颇思有所建树,一时以敢言知名。后来见崇祯猜疑多端,刚愎任xìng,加上朝臣中互相倾轧,大小臣工获罪的rì多,他常怕招惹意外之祸,遇事缄默,不置可否,或者等同僚决定之后,他只随声附和,点头说:“好,好。”rì久天长,渐成习惯。由于他遇事不作主张,没有权势yù望,超然于明末的门户斗争之外,所以各派朝臣都愿他留在内阁中起缓冲作用,更由于他年纪较大,资望较深,所以他在辅臣中的名次仅排在薛国观的后边。因为“好,好”二字成了他的口头禅,同僚们替他起个绰号叫“好好阁老”。刚才进宫之前,一位内阁中书跪在他的面前行礼,哭着说接家人急报,母亲病故,催他星夜回家。程国祥没有听完,连说“好,好”。随后才听明白这位内阁中书是向他请假,奔丧回籍,又说“好,好”,在手本上批了“照准”二字。此刻经皇帝一问,他心中本能地jǐng告自己说:“说不得,可说不得!”不觉出了一身汗,深深地低下头去。崇祯等了片刻,等不到他的回答,又问:

    “卿看向戚畹借助还是向京师缙绅大户借助?要是首先向戚畹借助,应该叫谁家做个榜样?”

    程国祥跪在地上胆怯地说:“好,好。”

    崇祯问:“什么?你说都好?”

    “好,好。”

    “先向谁家借助为宜?”

    “好,好。”程的声音极低,好像在喉咙里说。

    “什么?什么好,好?”

    “好,好。”

    崇祯勃然大怒,将御案一拍,厉声斥责:“尔系股肱大臣,遇事如此糊涂,只说‘好,好’,毫无建白,殊负朕倚畀之重!大臣似此尸位素餐,政事安得不坏!朕本当将尔拿问,姑念尔平rì尚无大过,止予削职处分,永不录用下去!”

    薛国观见崇祯盛怒,不敢替同僚求情,也有心将程国祥排出内阁,换一个遇事能对他有帮助的人,所以只不做声。程国祥吓得浑身颤栗,叩头谢恩,踉跄退出。回到家中,故旧门生纷来探问,说些安慰的话。国祥不敢将皇上在宏德殿所说的话泄露一句,提到给他的削职处分,只说“好,好”。当晚奉到皇上给他的削职处分的手谕,他叩头山呼万岁,赶快上了一封谢恩疏,亲自誊写递上。但是谢恩拜发之后,他忽然疑心自己将一个字写错了笔画,rì夜害怕崇祯发现这个错字会给他重责,竟致寝食不安,忧惧疑成疾,不久死去。

    却说程国祥从宏德殿退出以后,崇祯问薛国观想好了没有。国观看出来崇祯很焦急,左右更无一人,赶快小声奏道:

    “借助的办法很好。倘有戚畹、勋旧倡导,做出榜样,在京缙绅自然会跟着出钱。”

    崇祯叹口气说:“这是一个不得已的办法,但怕行起来会有阻碍。”

    薛国观躬身回奏:“在外缙绅,由臣与宰辅诸臣倡导;在内戚畹、勋旧,非陛下独断不可。”

    “你看,戚畹中谁可以做个倡导?”

    “戚畹非外臣可比,臣不如皇上清楚。”

    崇祯又问:“武清侯李国瑞如何?”

    “武清侯在戚畹中较为殷富,由他来倡导最好。”

    “还有哪一家同他差不多的?”

    薛国观明知道田妃和周后的娘家都较殷富,但是他不敢说出。他因武清侯同当今皇帝是隔了两代的亲戚,且风闻崇祯在信王府时曾为一件什么事对武清侯不满意,一直在心中存有芥蒂,所以他拿定主意除武清侯家以外不说出任何皇亲。

    “微臣别的不知,”薛国观说,“单看武清侯家园亭一项,也知其十分殷富。他家本有花园一座,颇擅林泉之胜。近来又在南城外建造一座更大的花园,引三里河的水流进园中,真是水木清华,入其园如置身江南胜地。这座新花园已经动工了好几年,至今仍在大兴土木。有人说他有数十万家资,那恐怕是指早年的财产而言,倘若是他家今rì散在畿辅各处的庄子、天津和江南的生意都算进来,一定远远超过此数。”

    崇祯恨恨地说:“没想到朕节衣缩食,一个钱不敢乱用,而这些皇亲国戚竟不管国家困难,如此挥霍!”停了片刻,他又说:“李国瑞是朕表叔。今rì倘非国库如洗,万般无奈,朕也不忍心逼着他拿出银子。”

    “戚畹中哪一家同皇上不是骨肉至亲?总得有一家倡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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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中兴之主??

    丁云毅拓展吕宋,崇祯内忧外患,而这个时候流寇首领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人也终于再度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对于当时明王朝所面临的空前危机,在朝臣中却有很多人比较清楚,有些人深为国事担忧。受全面危机的压力最大的是崇祯皇帝。现在他正在为克服这一可怕的危机而拼命挣扎,不过有时他还在幻想做一个“中兴之主”,口头上也时常这么说。尽管他不敢想,更不肯说有亡国可能,但这种深藏在心中的无限忧虑和时常泛起的悲观情绪使他更变得刚愎任xìng,心狠手辣,决不允许任何朝臣批评和阻碍他的行事。

    在紫禁城内,文武百官排班站定以后,有一个太监走出皇极门,手中拿一把黄丝静鞭,鞭身一丈三尺,梢长三尺,阔有三寸,用蜡渍过,安着一尺长的朱漆木柄,上刻龙头,涂以金漆。他走至丹墀一角站定,挥起静鞭在空中盘旋几下,用力一抽。鞭声清脆,响彻云霄。连着挥响三次,太监收起静鞭,走下丹墀站定。于是,午门内寂静无声,仪仗森森,气象肃穆。

    过了片刻,内官传呼“驾到!”

    崇祯头戴翼善冠,身穿圆领绣龙黄罗袍,面带忧容,在一大群服饰华美的太监们的簇拥中乘辇出来。由翰林、中书、科、道各四人组成的导驾官员,从皇极门导驾而出,步步后退,将龙辇导向御座。文武百官躬身低头,不敢仰视。崇祯下了辇。升人御座,这御座在当时俗称金台。在他的面前是一张有黄缎绣龙围嶂的御案。离御案三尺远有一道朱漆小栏杆,以防某一个官员正跪在地上奏事时突然扑近御座行刺。当崇须坐下以后,有三个太监,一人擎着黄缎伞盖,两人擎着两把黄罗扇,从东西两边陛下上来。站在崇祯背后。他们将黄伞盖擎在御座上边,那两把黄罗扇交叉着擎在他的身后,jǐng惕地保卫着他的安全。如果看见哪一个臣工在御案前奏事时妄想行刺。两个执黄罗扇的太监只须手一动,一道铁线圈会自动落下,从扇柄上露出利刃。原来还有九个锦衣力士手执五把伞盖和四把团扇。立在御座背后和左右。后来因为皇帝对锦衣力士也不放心,叫他们都立在丹陛下边。在“金台”背后和左右侍立的,如今只有最亲信的各种执事太监了。

    仪表堂堂、声音洪亮的鸿肿寺官高唱:“人班行礼!”随即文武百官面向金台,依照鸿胪寺官的唱赞,有节奏地行了一拜三叩头的常朝礼,然后分班侍立。一位纠仪御史跪下奏道:

    “今有户部主事张志发,平身起立时将笏落地,事属失仪,合当拿问。请旨!”

    崇祯因昨夜几乎通宵未眠,jīng神疲倦。只低声说了一两句话,群臣都未听清。一位容貌丰秀、身穿圆领红罗朝服。蓝sè鹦鹉补子,腰束镶金带,专管上朝传宣的随堂太监,从御座旁向前走出几步。像女人的声音一般,朗朗传旨:

    “皇上口谕:姑念他事出无心,不必拿问;着即罚俸三月,以示薄惩。谢恩!”

    崇祯手足浮动,似乎十分焦急,心不在焉地看见一位年约六十多岁的老臣从班中踉跄走出。匍匐跪下,颤声奏道:“微臣朝班失仪,罪该万死。蒙陛下天恩浩荡,不加严罚,使微臣生死难报,敬谨叩谢皇恩!”然后他流着泪,颤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崇祯仍然心不在焉,脸上除原来的忧郁神sè外,没有别的表情。

    当张志发谢恩站起来的时候,崇祯的眼光正在向左边文臣班中扫去。他没有看见首辅薛国观,明白他是因为受了弹劾,“注籍”在家。又一位鸿胪寺官跪到面前,向他启奏今rì在午门外谢恩和叩辞的文武官员姓名和人数,同时一个随侍太监将一张红纸名单展开,放在御案上。他仅仅向名单扫了一眼,又向午门外望了一下。因为距离午门远,他只看见左右两边门洞外都跪伏着人。

    鸿胪寺官随即起身,退了几步,面向午门高呼:“午门外谢恩叩辞官员行礼!”

    当午门外的文武官员们正在依照另一个鸿胪寺官的唱赞,遥遥地向他行五拜三叩头礼时,他又向午门外望一眼,跟着抬起头来,望了望午门的城头和高楼。暗云低沉,雷声不住。他忽然又重复了经常在心头和梦中泛起的渺茫希望:要是杨嗣昌能够成功,将张献忠和李自成拿获解京,他率领太子和诸皇子登上午门“受俘”,该有多好!

    又是照例地五府、六部等衙门官跪奏例行公事,崇祯都不大在意。他正要向群臣宣布对薛国观的处罚,忽然听见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嘈杂的人声,这在承天门附近是极其稀有的现象。他猜到定是那畿辅和山东来的“无知愚民”想要见到自己不肯离去,不禁皱皱眉头,心中怒恨,想道:“他们竟敢抗旨,仍在京师逗留!”

    但是他没有忘记要臣民们看他是“尧、舜之君”,所以他忍着心中怒气,将户部尚书和传郎们叫到面前,带着悲天悯人的神sè,慢慢说道:

    “朕一向爱百姓犹如赤子。有些州、县灾情实在太重的,你们斟酌情形,钱粮是否应该减免,详议奏闻。”随着一阵南风,东长安门的隐约人声继续传来。他忍不住问:“这外边的人声可是上书的百姓么?”

    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李待问抬头奏道:“是山东和畿辅的百姓父老,因灾情惨重,征派不止,来京城吁恳天恩,豁免征派,火速赈济。”

    崇祯又一次将眉头皱起,沉默片刻,对站在身旁的一个太监说:“你去口传圣旨:百姓们所奏的,朕已知道了。朕深知百姓疾苦。决不许地方官再事征派。至于赈济的事,已有旨着各有司衙门从速料理,不得迟误。叫百姓们速回原籍,不许逗留京师,滋生事端,致干法纪,辜负朕天覆地载之恩。”

    他随即叫五府、九卿、科、道官来到面前。霎时间。被叫的朝臣们在御案前的小栏杆外跪了一片,连轻声的咳嗽也没有。他的脸sè格外冷峻,充满怒气。眉宇间杀气腾腾。众文武官深知他喜怒无常,都把头低下去,等候着不测风云。有些胆小的朝臣。不禁小腿肚轻轻打战。天sè已经大亮,乌云比黎明前那一阵更浓,更低,压着五凤楼脊。天边响着沉闷的雷声。他向天上望望,又向群臣扫了一眼,说:

    “朕叫你们会议薛国观应如何处分,昨rì看你们议后所奏,颇从轻议,显系姑息。薛国观身任首辅,不能辅朕振刷朝政。燮理yīn阳,佐朕中兴,反而营私贪贿,成何话说!本应拿问,交三法司从严议罪;姑念他其他恶迹尚不显著。着即将他削籍了事,不许他逗留京师。你们以后做事,决不要学他的样儿!”

    众文武叩头起去,退回朝班。有些朝臣本来有不少重要事要当面陈奏,因见皇上如此震怒,便一声不响了。冷场片刻。崇祯正要退朝,忽然远处的人声更嘈杂了,而且还夹杂着哭声。他大为生气,眼睛一瞪,说:

    “锦衣卫使在哪里?”

    锦衣卫使吴孟明立刻从武臣班中走出,跪到他的面前。他先向群臣们感慨地说:

    “朕自登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总是以尧、舜之心为心,务使仁德被于四海。只因国事机陧,朕宵衣旰食,总想使天下早见太平,百姓们早登征席。今rì赋税科派较重,实非得已。不想百姓们只看眼前一时之苦,不能替朕的万世江山着想。”他转向吴孟明说:“你去瞧瞧,好生晓谕百姓,不得吵闹。倘若仍敢故违,统统拿了!”

    那些使皇帝生气的一千多百姓代表从天不明就“伏阙上书,跪恳天恩”,跪过长安右门又跪长安左门,得不到一位大臣的怜悯,收下他们的奏本送到皇帝面前。他们只能望见外金水桥和桥前华表,连承天门也不能完全望见。上朝时,他们听见了隐约的静鞭三响,随后就一切寂静。好像紫禁城是一个极深的海,而他们远远地隔在海外。长安门、承天门、端门和午门,每道门是一道隔断海岸的大山,使人望而生畏,无法越过。人们的腿跪得麻木,膝盖疼痛。有些人只好坐下,但多数人仍在跪着。

    有的人想着家乡惨状,呼天无门,在绝望中默默流泪。过路人愈聚愈多,在他们的背后围了几百人,有的完全是看热闹,有的深抱同情,不断地窃窃私语。几次因守卫长安左门的锦衣旗校要驱散众人,发生争吵。突然,一个太监走出,用尖声高叫:“有旨!”

    所有坐着的赶快跪下,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因躲避不及,也慌忙跟着跪下。太监口传了“圣旨”以后,然后转身便走。百姓们有的跪在后边,心中惊慌,并未听清“圣旨”内容,只听清“钦此”便完了。

    但多数人是听清了的,等太监一走,不禁失声痛哭。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登时心一横,忽地跳起,抢过来奏本自己捧着向长安左门追去,大声呼求:

    “公公!公公!请公公可怜小民”

    太监没有回头,扬长而去。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胸前衣服,猛力一推,将他推出五尺以外,仰面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有几个人扑上前去救他,有的人去拾取地上奏本。锦衣旗校害怕百姓们冲人长安左门,扬起棍子和刀剑将众人向后驱赶。站在远处观看的京城市民平rì看惯锦衣旗校们随便行凶打人和抓人,一面乱叫着“打人了!打人了!”一面四散奔逃,使得东长安街上登时大乱,商店纷纷关门。恰巧巡城御史带着兵马司的一队兵丁来到,将惊慌失措、悲愤绝望的上书百姓们驱赶到正阳门外。

    锦衣卫使吴孟明走出东长安门时,“伏阙上书”的百姓已经被驱散了,地上留下了几只破鞋和撕碎的奏本。他命令一位锦衣卫指挥同知率领锦衣旗校会同五城兵马司务须将来京上书的山东、畿辅百姓驱逐出内外两城。

    当吴孟明走下皇极门丹墀时候,崇祯正要退朝,忽然从文臣班中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臣,到御案前的朱红栏杆外跪下。崇祯一看是前rì上疏反对加征练饷和攻击杨嗣昌的黄道周,立刻动起火来。不等这位老臣张口,他神sè严厉地问:

    “你的奏本朕已看过,另有何事要奏?”

    黄道周伏地说:“微臣求皇上停征练饷,严惩杨嗣昌以谢天下。布宽仁之政,收拾已溃之人心。”

    崇祯因为生气,手脚更加浮动,说:“朕因为虏、寇猖撅,兵、炯俱缺,故去年不得已用辅臣杨嗣昌之议,增加练晌。朕何尝不爱民如子?何尝不深知百姓疾苦?然不征练饷即无法更练新兵,不更练新兵即无法内剿流寇,外御东虏,不得已采纳杨嗣昌之议,暂苦吾民一时。尔等做大臣的,处此国家困难之rì,不务实效,徒事攻汗,深负朕意。今嗣昌代朕在外督师,沐雨栉风,颇着辛劳。原来在房县一带的九股流贼,已经纷纷请降;献贼自玛瑙山败后,也成了釜底游鱼,与罗汝才被困于鄂西川东一带,不得逃逸。李自成仍被围困在商洛山中,不rì即可就歼。倘朝廷内外不和,动辄掣肘,必将使剿贼大事,功亏一篑。你前rì疏中说杨嗣昌建议加征练饷是流毒天下,如此肆意攻汗,岂是为国家着想?”他转向群臣,接着说:“朕切望文武臣工,不论在朝在外,都能和衷共济,万不要各立门户,徒事攻汗。”

    崇祯满以为他的这些话可以使黄道周不再与他廷争,也使别的朝臣不敢跟着说话。但是黄道周既没有被说服,也没有被他压服。黄道周的xìng格非常倔强,又自幼熟读儒家的经史书籍,只想着做个忠臣,学古代那些敢言直谏之士,把“文死谏,武死战”的话当做了为臣的金科玉律,很喜欢苏武的诗句“居官死职战死绥”。更重要的一点,他出身寒门,又常被贬斥,接近地主阶级的下层。

    朝廷实行了“一条鞭”的聚敛办法,将丁役钱和一切苛捐杂派都并人田赋征收。大地主多为豪绅之家,既享有免役权,也能借官府和肯吏舞弊,将部分田赋负担转嫁到无权无势的中小地主身上。这一阶层和有少量土地的农民,既是官府敲剥聚敛的对象,也是大户进行土地兼井的对象,加上战乱和天灾,随时都有境况沦落,甚至倾家破产和死亡流离的可能。

    这一阶层加上有少量土地的农民,在人数上仅次于佃农和雇农,所以他们的动向会影响明朝的存亡。崇祯皇帝将豪绅大户看成国家的支柱,而黄道周却将中小地主加上有少量土地的农民看成国家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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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马尼拉的巨大灾难

    崇祯皇帝为了不断动荡的江山而烦躁不已,此时征服了吕宋岛的丁云毅却已经开始悄悄的在马尼拉按照自己的设想行动起来。

    丁云毅素来都是一个报复心非常强烈的人。

    你敬我一尺,我未必敬你一丈;你得罪我一毫,我势必让你付出的代价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大明子民的血,绝对不能白流!

    科库耶拉总督和马尼拉的所有西班牙人是无条件的投降了,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如果犯了血案的人不能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么对于丁云毅来说便不配当大明的武烈侯!

    他曾经答应过海泥熊,一旦马尼拉落到自己的手里,那么为了奖赏这些海盗们的功绩,他们将可以在马尼拉无军纪一天。

    一天的时间,对于这些海盗来说已经足够了

    虎贲卫的军纪是森严的,进入到马尼拉的他们,驻扎在各自的军营里,看起来秋毫无犯的样子。

    但是,很快这样的局面便开始变了

    海盗们陆续进入到了马尼拉,这些装扮奇形怪状的人,让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威胁。

    提心吊胆的白天过去了,当夜晚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海盗们出动了,大量的海盗如同夜晚的幽灵一般出现在了马尼拉的街头

    艾思托拉先生和艾思托拉夫人自从明朝人开始攻击马尼拉后,始终都是惶惶不可终rì的。他们担心自己的生命和财产会受到严重的威胁。而当科库耶拉总督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上帝,终于可以回复到过去正常的生活了尽管也许rì子没有西班牙人直接统治的时候那么好过了,但起码还是能带着这么多年在吕宋岛赚取到的财富回到西班牙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夫妻就可以过上富翁一般的生活了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敲得不急,从敲门声音来听,对方是一个非常有礼貌。也是非常有教养的人。

    都已经晚上了怎么还有人来拜访?

    艾思托拉先生虽然很有钱,但却是个非常吝啬的人。他在马尼拉经商,获取了大量的金钱。但却从来不参与任何人的酒会或者舞会,因为他认为一旦参加了自己就必须回请,那么这会浪费自己的金钱的。

    艾思托拉夫人替丈夫打开了门。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上帝啊,她看到了什么?一个年轻的海盗首领带着十几个海盗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夫人,您好!”年轻海盗显得非常有教养,非常的懂礼貌:“我叫金翅雕,这么晚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见对方非常有教养,艾思托拉夫人一颗惊恐的心稍稍的放了一些下来。

    “是谁?”艾思托拉先生走了出来,当他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群海盗之后,他的面sè也一下变得惊恐起来。

    金翅雕和他的同伴们也不用对方招呼,径直走了进去,大咧咧的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那些海盗同伴“呼啦”一下全都站到了他的身边。

    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提心吊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不用害怕,我们不想伤害你们。”金翅雕居然安慰了一下他们:“我们听说艾思托拉先生是马尼拉很有钱的人,所以特意来拜访一下。”

    艾思托拉先生很诧异对方居然能够说出那么流利的西班牙语,但他听到了“有钱”两个字后。顿时变得惊慌起来:

    “不,我只是一个贫穷而可怜的老头儿,我没有钱,没有。先生,请您不要听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对,不应该听那些人的胡言乱语。”金翅雕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我决定自己来证实一下。艾思托拉先生。我想您不介意我在您的家里仔细的检查下吧。”

    “不,不!”艾思托拉先生大声的叫了起来:“你们这是强盗行径!”

    “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把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吓得半死。

    一只短火铳在金翅雕的手里冒出了硝烟,方才他举起枪放了一枪,看着惊魂不已的艾思托拉先生和夫人,金翅雕缓缓的把火枪放到了桌子上:“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而是来命令你们的。先生,希望你能够看清楚目前的形势。”

    说完,那些海盗便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呼啦一下全部冲进了内室。

    艾思托拉先生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金翅雕脸上又带着了微笑:“先生,我听说你从来都不参加任何人的酒会和舞会,你甚至没有朋友,我很好奇这些年你是怎么过下来的?”

    艾思托拉先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这不好。”金翅雕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一个人没有朋友,是很难生活下去的,就算面前能够活着我认为也毫无乐趣可言”

    这个时候,一个海盗从内室扛出来了一个青铜制成的雕像,看起来像是吕宋岛那些土著们崇拜的某种图腾。

    艾思托拉先生的心一下便紧了老天,这可是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才收集到的古董啊,他们居然就这么随便的扛着

    “真是个奇怪的东西”金翅雕朝那青铜雕像看了眼:“朋友是生活里非常重要的”

    一只麻袋被搬了出来,艾思托拉的心好像被针扎了那里面可都是自己收集来的好东西啊。为了担心小偷,特意把这些东西放在了破麻袋里,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是被搜出来了。

    “轰——轰——”

    外面忽然传来了炮声,炮声如此猛烈,以至于这里的房子都晃动了几下。

    “我的同伴们开始行动了,他们都是一些野蛮人。”金翅雕无动于衷地说道:“所以你遇到了我,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我很懂礼貌,也更加懂得该如何去尊重人”

    “啊——”艾思托拉先生忽然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不是因为外面正在炮击,而是他看到这些该死的海盗居然把他藏得如此隐蔽。就连自己夫人也都不知道的一口箱子给搬了出来。

    老天,那可是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啊

    箱子被打了开来,那些海盗们也都发出了惊呼在箱子里。装满了金币!除了金币还是金币!

    艾思托拉先生始终相信这世上最值得信赖的就是金币,大量的金币。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收藏着金币,但现在却被这些天杀的海盗们给找到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艾思托拉先生悲哀而绝望的冲了上去,扑倒在了地上,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箱子,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这是我的,我的!求求你们,好心的先生们,这里什么你们都可以拿走。就这个,给我留下来吧!”

    这时候外面人声鼎沸,不断的有枪炮声和西班牙人的惊叫声传来。

    金翅雕笑了笑:“先生,你听到外面正在进行什么了吗?我的那些没有礼貌的同伴们正在进行着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我不希望也这样做。所以请您离开我的箱子好吧?”

    所以请您离开我的箱子好吗?

    在金翅雕的眼中这里所有的一切已经都属于他了!

    “不,不!”艾思托拉先生一迭声的哭喊着,无论如何也都不肯放开他的箱子。

    这口箱子不是这些海盗的,是自己的,自己的!他们可以夺走自己的生命,但却绝不能夺走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财富。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但现在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惜了。”金翅雕叹了口气:“请帮帮艾思托拉先生吧。”

    海盗们冲了上来,拳打脚踢,可是艾思托拉先生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意放弃这口箱子。

    艾思托拉夫人完全被吓傻了,一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她看到一名海盗抽出了一把刀,想要斩掉自己丈夫的手强行夺取箱子的时候,艾思托拉夫人这才反应过来。

    她急忙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丈夫:“不,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拿走。”然后,她哀求着自己的丈夫:“请放手吧,我不能够失去你。”

    艾思托拉先生这才松开了手,然而在他的脸上却写满了绝望

    艾思托拉先生的金币被夺走了,艾思托拉先生积攒下来的一切都被夺走了。不过实事求是地说,艾思托拉先生和马尼拉别的西班牙人比起来还是幸运的。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特别“懂礼貌”的金翅雕。而旁的西班牙人则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了。

    在这天夜里,无数的海盗出现在了马尼拉的街头,他们肆无忌惮的砸开了一扇扇的门,冲进了一户户的人家。

    财产被掠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暴力事件的层出不穷才是让这些西班牙人最绝望的。

    不断的有枪声响起,不断的有流血事件发生,整个马尼拉都陷入到了血腥之中。

    被枪炮声惊醒的科库耶拉总督,当听到了一个个悲惨的汇报后,急忙来到了窗边,当他拉开了厚厚的窗帘,这才发现了马尼拉可怕一幕一幕的出现。

    海盗们无所顾忌的街道上放着枪,放着火,追逐着一个个惊恐奔逃的西班牙人。整个马尼拉都陷入到了可怕的火海之中。

    “总督阁下,完了,局面完全失控了!”蒙比艾失魂落魄的冲了进来:“大量的海盗正在马尼拉杀人放火,我们的生命和财产正在遭到可怕的损失,如果再不进行制止的话,那么一切都太晚了。”

    科库耶拉总督咬牙切齿:“我要立刻见到丁云毅!”

    他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丁云毅。当他提出抗议的时候,丁云毅却淡淡地道:“我曾经答应过你什么事情吗?”

    科库耶拉总督怔在了那里,是的,在他的印象里丁云毅似乎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什么。

    “我的士兵不会去做这些事情,但我却无法保证那些海盗们。”丁云毅微微一笑:“海盗永远都是海盗,再如何约束他们,他们也不会完全听你的命令,对在马尼拉发生的一切我感到非常的遗憾,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你必须要想到解决的办法!”

    科库耶拉才说完这一句,猛然之间便看到丁云毅的面sè变了,眼中闪动出了yīn冷的目光,剩下的半截话科库耶拉总督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做任何事情。”丁云毅冷冷地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你必须牢牢的记得这一点。”

    说着,他略略停顿了下:“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活着?大明那么多的子民死在了你的手上,我为什么不立刻把你千刀万剐?我对得起那些死难的同胞吗?后来我又一想,我留着你还有用处,我还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些事情。但是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的话,这样的后果会非常的严重!”

    但是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的话,这样的后果会非常的严重!

    科库耶拉总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能够感受到丁云毅话里那冷冷的杀气,也更加相信他说到就能做到。

    这个可怕的人啊!

    外面的枪炮声陆续传来,一声声都好像在那狠狠的鞭打着科库耶拉总督。

    没有办法了,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自己已经无法挽救那些可怜的西班牙同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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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三路出兵之计

    丁云毅冷冷地看着他,忽然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为你的西班牙效力到底,那么你的结局将会非常的悲惨;第二个,按照我说的去做,或者你还可以留下你的xìng命。”

    科库耶拉总督怔了一下。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有个虎贲卫将领已经走了进来:“报侯爷,我军在马尼拉忽然遭到袭击!”

    “哦,是吗?”丁云毅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前后经过!”

    “是!我虎贲卫一个小队正在巡视之时,忽然遭到一伙贼人偷袭,造成我巡逻小队二死一伤,正巧蔡九洲大人带队路过,奋力击败贼人,并生擒其中两名首领!”

    丁云毅淡淡地道:“带上来吧。”

    “既然您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心烦意乱的科库耶拉站了起来。

    “不,你留下。”丁云毅忽然道。

    科库耶拉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在那迟疑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不一会,那两个贼人首领被带了上来。

    科库耶拉就这么看去,似乎也是两个东方人。

    丁云毅看着他们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愤怒:“名字。”

    “小种近三郎,大源茂。”

    科库耶拉总督有些奇怪,从他们的名字听来,好像是rì本人的名字,但他们却能够流利的说出明朝官话。

    “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种近三郎一丝一毫抵抗的意思也都没有:“虎贲卫悍然进犯我萨摩藩,德川将军愤怒不已。一直想着报复。这次德川将军听说虎贲卫进兵吕宋岛,因此特命我和大源茂率领一千人前来援助西班牙人。由于虎贲卫水师防范严密,因此我们只有一百人能够顺利登陆。当我们到达马尼拉后,发现马尼拉已经被虎贲卫攻陷,所以只能暗中袭击。但是非常不幸,我们却遭到了可怕的失败,我们也成为了阁下的俘虏。我们本来还正想着和科库耶拉总督取得联系。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落到你的手里”

    “胡说!”科库耶拉总督一下叫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认得你们?”

    “我们也不知道。”小种近三郎显得非常平静:“但是德川将军是如此说的”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丁云毅淡淡地道。当这两个倭人离开之后,丁云毅的目光落到了科库耶拉总督的身上:“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不,我从来不认得什么rì本人,更加不认得什么德川将军”科库耶拉总督说到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变得沉默起来。

    他抬起头,猛然发现丁云毅的脸上似笑非笑,然后他一切都明白了,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准备对rì本用兵了吧?”

    “这完全是你的猜测。”丁云毅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不过如果你想挽救马尼拉,那么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现在科库耶拉总督完全明白丁云毅方才那些话的意思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为你的西班牙效力到底,那么你的结局将会非常的悲惨;第二个。按照我说的去做,或者你还可以留下你的xìng命。”

    是的,自己没有猜错,丁云毅的确是要对rì本用兵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啊,才刚刚征服了吕宋岛。现在却又要马不停蹄的对另一个国家进行一场最可怕的战争。

    他是以一个福建的力量在对付一个国家啊!

    他怎么有这样的胆量去如此做?

    换成另外一个人,科库耶拉总督一定认为这个人是疯了,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丁云毅:

    一个没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丁云毅!

    丁云毅的声音再度在他的耳边响起:“其实我对别的国家如何,和你一点关系也都没有,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不但有可能留下你的xìng命。或者还能尽最大可能的让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尽量少受到一些伤害。”

    丁云毅的话和外面的哭喊声一声声的撞击着科库耶拉总督的耳朵。

    是啊,rì本究竟会怎么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rì本变成废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已经完全了解到丁云毅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他只是需要一份证词而已,除了那个什么小种近三郎和大源茂的,还需要自己的证词。

    出兵总是需要一个借口的。

    而这个借口就是rì本人和西班牙人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大明!

    其实再仔细想想,无论有没有自己的证词对这个胆大包天的丁云毅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有借口最好,没有借口他也一样会出兵的。

    愈加之罪,何患无词!

    这就是丁云毅!

    “我愿意按照你所说的一切去做。”终于,科库耶拉总督下定了决心:“但是请你能够兑现你的诺言,不要再伤害西班牙人了。”

    丁云毅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现在的科库耶拉,就如同一只鼻子上被穿了环的牛,无论自己要他做什么,他除了无条件的答应,便没有任何的选择。

    而自己就是那个牵牛的人

    无论是科库耶拉、小种近三郎,还是大源茂,不多都仅仅是丁云毅手里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对rì本的作战,其实在出征吕宋岛之前丁云毅的决心便已经下了

    以胜利之师,挟胜利之威,一举而征服rì本,为大明彻底消除心腹之患。或者更加准确的说,为中华彻底消除这个心腹之患。

    就连着丁云毅自己都觉得自己胆子大到了极点。

    自己只握有福建、台湾、澎湖,吕宋岛才刚刚征服。还需要军队驻守,随时准备镇压。但自己却胆大包天到准备趁势直击rì本!

    以一个福建之地去对付一个国家?这样的事情怕也只有自己敢做了。

    丁云毅却知道这是最佳时机,现在的rì本闭关锁国,国力不强,已经被远远的拉下了,尤其是和福建相比更是如此。况且自己拥有了萨摩藩这一对rì本发起进攻的桥头堡!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

    参与登陆吕宋岛的虎贲卫将领们都被集中了起来,当他们听说了武烈侯的真实想法。“轰”的一下全都炸开了!

    大胆,胆大,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胆大了!

    取得福建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吕宋岛也才刚刚征服,就在这个时间点武烈侯居然准备直接出兵rì本了!

    还有什么想法是比这个更加胆大绝伦的?

    可是对于这些将领来说,这一构思却又让他们跃跃yù试。一个将领。他的功勋是随着一场场的战争而不断提升的。

    征服吕宋岛是第一步,征服rì本只是第二步!

    “侯爷,没什么可说的,你让我们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蔡九洲第一个大声叫了起来。

    丁云毅笑了下:“诸位,自从我们战败了萨摩藩的岛津家后,齐雨幕坐镇于其。原本龙战天也被我派着驻守rì本,但后来叶大海率领殖民远征舰队急需人手,所以便把他调了过去,以包雎华取而代之。现在从他们那传来的消息,萨摩藩在他们的治理下。已经走上了正轨,而萨摩藩的倭人,也服从了我们对其管辖。当初有人问我为什么要为郑家的人质而大动干戈,现在我可以告诉这些怀有疑问的人了,我当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对整个rì本下手!”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再没有丝毫隐瞒,在自己部下的面前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多次在你们面前说过,rì本始终都是我们的心腹之患,不解决掉这个问题,我是寝食难拿。现在这个机会终于到了!征服吕宋之后。我虎贲卫则可以三路出兵。台湾、吕宋、萨摩藩!不战则已,战则必胜!我们有句老话,师出无名,则战之不胜。现在咱们出兵的理由也已经有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下科库耶拉总督那。”

    虎贲卫的将领们笑了起来。

    丁云毅也是一笑道:“有人问我,以一个福建的力量是否能够打败倭岛?两点。第一点兵在jīng而不在多。倭岛曾经强大过一段时间,尤其以他们侵略朝鲜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此后他们便不允许继续铸造火枪火炮,闭关锁国,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他们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了。这是第一点我认为可以战胜的理由。”

    他朝自己的将领们看了看:“第二点,假如这一次我们未能取得意想中的胜利,征服整个卧倒,其实在我看来情况也不是很严重。能够彻底把整个倭岛征服是最理想的第一选择,但第二选择是打残它”

    部下们有些不太了解,丁云毅仔细地道:

    “要彻底征服一个国家其实是很难的,尤其是倭岛更是如此。这个国家成立的时间很早,也有了自己的文化,一战而胜,难度很大。但我们却可以不断的对其进行打击。一次不行,那就第二次出击,第二次还是不行,那就第三次再进行打击每一次的出击总要让倭岛被打痛,被打伤,被打得晚上睡觉都害怕我们会再打过来。慢慢的消耗他们的国力,一直到他们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为止”

    将领们很快便明白了武烈侯的意思。

    “我并不太在意能不能最终完全得到这个国家”丁云毅话里的语气非常淡定:“我只在乎将来还会不会有这个国家的存在。所以这次出兵你们不必太在乎什么。比如你,张宪轩,你就是海盗出身的,一旦完成登陆,拿出你海盗的那一套来!”

    张宪轩裂嘴笑了起来。

    “打仗讲究出其不意。”丁云毅渐渐的把话题带到了对rì本的用兵之上:“但这次却有一些不太一样,我不要出其不意,我准备先派使者去倭岛向他们的那个什么德川将军通报倭岛的罪行,在使者行将到达的时候,由萨摩藩率先出兵!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得全rì本都知道,让他们惶惶不可终rì!”

    说着,让人挂起了rì本地图,指着上面说道:“第一路,萨摩藩,沿着正面层层推进,蔡九洲率领舰队登陆萨摩藩以进行增援。我料定那个德川将军德川家光,必然会大举增兵,以图抵抗我之正面攻势。第二路,依仗我强大水师之优势,在八云登陆,对北海道形成扫荡之势,这一路由张宪轩来负责!”

    说到这,他略略的停顿了下:“第三路,由我亲自指挥,还是靠着我们的水师,在金泽强行进行登陆,直插rì本国都——京都!”

    “嚯”的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愿从侯爷调遣,直扑倭岛,一战成功!”

    “如果一战成功,这里面有很多讲究。”丁云毅让自己的部下们坐了下来:“这次我将出动我虎贲卫水陆共计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里新兵很多,许多人都没有实战经验,而真正身经百战的老兵就是我指挥的在金泽登陆的五万人。诸位,十万人就能征服一个国家,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那?不过我倒并不这么看。”

    丁云毅说到这里笑了笑:“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肯定不行,还有一种力量我们完全可以利用,那就是倭人自己。在攻击萨摩藩的时候,我培养了许多倭jiān出来,这些倭jiān可以说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所以这次对倭岛用兵,还是要多利用这些倭jiān。”

    他的目光中闪动着一些让人捉摸不定的东西:“有人问倭jiān该怎么利用?我送你们几个字,善待他们。有人还会觉得不太服气,可在征服倭岛之前,必须要这么做。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们的力量不够,因为我们还离不开这些甘愿为我们效劳的倭jiān。”

    部下们渐渐有些明白不过。

    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利用倭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是个最好的选择了。这非但可以让战争变得简单一些,而且还可以让自身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八章 我的名字叫丁云毅!

    征服rì本的决心已下,尽管多少显得有些突然,但训练有素,参加过无数战争的虎贲卫将领们还是如同一部机器一样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战争的机器一旦开启,就没有任何停止的可能,这正是丁云毅这些年来不断反复的给自己部下所灌输的理念。

    在整个构思中,单单依靠虎贲卫、未来的那些起码现在看起来还不是很可靠的倭jiān们要想去战败整个rì本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招募吕宋当地人也成为了一个首选。

    这些吕宋人是没有任何道德观念的,谁能够出得起银子,他们就愿意为谁效力。之前他们对待西班牙人的态度正是如此。

    大量的吕宋当地土著被编入到了军队之中,尽管一旦开战,这些人的战斗力很成问题,但用他们来做炮灰倒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在这一点上丁云毅的想法倒是和科库耶拉总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这个时候的rì本和他们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还被完全的蒙在鼓里。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大明的一个巨人,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的国家!

    而在征服rì本之前,丁云毅还有一样事情要做,该解决吕宋岛的那些西班牙人了。海盗们的那个夜晚,被称为“海盗之夜”。

    在那个夜里,大约有数百名西班牙人死亡或者始终,但具体的数字却没有谁能够说得明白。

    海盗的肆虐终于过了。幸存下来的西班牙人稍稍松了口气,但他们在吕宋岛辛辛苦苦积累了那么多年的财富却全部的没有了。

    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该何去何从?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人心惶惶他们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等待,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大明对他们的审判

    当然,也有不安分的人,比如莫莎尔夫人。

    二十五岁的莫莎尔夫人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当明朝军队占领这里之后。他便知道科库耶拉总督已经完蛋了,他根本无法挽救这里,也更加不可能再给予自己任何帮助。

    莫莎尔夫人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带着明朝军队出现在这里的那个首领:

    丁云毅!

    >

    只是如果接近丁云毅却实在让莫莎尔夫人费心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机会还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的到了

    丁云毅当然不会想到在吕宋岛有莫莎尔夫人这么一个寡妇的存在。他只不过是在忙于出兵rì本的空暇时分,忽然起了好奇,很想看一看马尼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年的书童,现在接替段三儿的蒋奇也从泉州赶到了马尼拉,他的身上肩负着很重的胆子:

    得把侯爷给看好了!

    这是夫人们特意交代他的。侯爷的风流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但多找几个大明女子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是别和那些泰西女人勾三搭四的。

    那些泰西女人可脏得很,万一侯爷惹来什么脏病,那武烈侯的威严还朝哪里放?

    身负重担的蒋奇就这么出现在了丁云毅的身边

    来到了马尼拉的街头,虽然才经历了一次暴行之夜。但街道上的秩序还算井然有序。虎贲卫的士兵们在那到处巡逻,维持着这里的秩序。

    那些在阿穆尔的难民,许多又再次进入了马尼拉,但这次的待遇却与之前完全的不同了,现在大明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丁云毅有些好奇。正好看到金翅雕在那走来,让蒋奇把金翅雕叫了过来。

    一见盟主居然出现在这里,金翅雕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盟主。”

    丁云毅点了点头:“前天你让人给我送来了一箱金币,那是什么意思?”

    “回盟主。”金翅雕嘴角露出了笑意:“盟主虽然下令在允许我们自行劫掠一天,所有财物都完全属于我们,但我想,盟主永远都是盟主,因为我劫掠到的东西自己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和弟兄们平分,剩下的,还是该用来孝敬盟主。”

    丁云毅笑了笑。

    金翅雕这些人属于海盗同盟里的新生力量。他们常年在海上为生,其中的许多人会说西班牙、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的语言。而且和海泥熊这些他们的前辈比起来,他们的脑子更加活络。

    等到从rì本征讨回来,自己是得再次整顿一下海盗同盟了。海盗同盟在自己的前期给予了自己很大的帮助,但随着局势的变化,这样的组织若不加以大力整顿,反而有可能变成自己的另一个心腹之患。

    而真正到了那个时候,金翅雕这样的人便成了自己可以倚重的对象

    他很聪明,反应也远比海泥熊要快得多。清楚的看到盟主之所以允许他们劫掠马尼拉,并不是真的许可他们把全部劫掠得到的财宝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别人没有想到,金翅雕却第一个就想到了

    “听说你jīng通西班牙话,前面在那吵些什么?”丁云毅朝前方指了一下。

    金翅雕才从那里过来:“回盟主,是一个咱大明的人,叫容有沂,之前住在马尼拉,后来大屠杀那件事情发生后,容有沂逃了出去。在马尼拉的房子也被一个叫塔莫伊的西班牙人霸占了。现在他回来了,要塔莫伊让出房子,但塔莫伊就是不肯”

    “哦,现在西班牙人居然还有那么大的胆子?”丁云毅有些好奇。

    金翅雕笑了一下:“盟主有所不知,大屠杀发生后,科库耶拉总督下令将咱们大明人留在这里的所有财产都进行了拍卖,塔莫伊就是靠着拍卖才得到容家这处房产的。现在要他让出当然就不肯了。”

    丁云毅皱了一下眉头:“拍卖?他一共拍卖到了多少财产?”

    “据说是一个天文数字。”金翅雕很快接口道:“听说光金币就装了十几只大箱子,其余的更是不计其数。原本准备全部运往西班牙国内的,但忽然发生了咱们远征吕宋岛的行动。因此也没有来得及。”

    丁云毅立刻转头吩咐蒋奇:“你火速去找蔡九洲,让他严密监视住港口的每一艘船,没有我的命令一条船也不许离开。”

    “是!”蒋奇应了下来赶紧离开。

    “走。到那里看看去。”丁云毅朝吵闹的地方一指,金翅雕赶紧跟在盟主后面走了过去。

    那里吵闹得非常激烈,一个华人正在和一个西班牙人大声的争辩着什么。

    金翅雕不断的在边上翻译,那个华人就是容有沂,而那个西班牙人则是霸占了他房产的塔莫伊。

    两个人争论的正是这处房产的归属权问题。

    容有沂看起来非常的激动,声音很大,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语不断的在他的嘴里迸出。而那个塔莫伊看起来情绪似乎比他还有激动。

    “让他们安静下来。”丁云毅低声道。

    金翅雕上前,很快便让他们安静了下来。丁云毅在那沉默了下:“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们,所有之前的什么拍卖一律无效!”

    容有沂怔了一下。接着大声欢呼出来。

    而塔莫伊一听,立刻变得情绪激动,不断挥动着胳膊在那大声的叫着一些什么。

    丁云毅冷冷的看着他,然后朝金翅雕又看了一眼,金翅雕翻译道:“他在那里说这是通过正常途径得到的。盟主没有权利剥夺,一切都要等科库耶拉总督前来定夺”

    丁云毅笑了,笑得让金翅雕看了都有一些觉得可怕:“金翅雕,你说这些西班牙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难道他们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马尼拉的天变了吗?”

    “是的,马尼拉的天变了。”金翅雕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一会,最让西班牙人害怕的一幕出现了:大群的海盗。忽然出现在了他们身边。上帝啊,海盗之夜的噩梦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我的名字叫丁云毅!”丁云毅的话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我就是那个带着强大之明军征服了吕宋岛的丁云毅!如果你们现在谁身上带着火枪的话,可以用它对准我了。”

    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蒙住了。

    丁云毅,丁云毅!

    武烈侯——丁云毅!海盗王——丁云毅!!征服者——丁云毅!!!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没有一个名字比这三个字更加可怕的了。

    而包括容有沂在内的那些华人们,眼中却一下放出了光芒。

    正是这位武烈侯,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正是这位征服者,让他们重新回到了马尼拉。

    丁云毅的目光从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神情透露着无比的威严,他的声音也透露着无比的威严:

    “对于你们来说科库耶拉是总督,但对于我来说却不是。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而你们也同样如此。你们曾经从大明子民的手里夺走了一切,现在我不过是代替我的同胞重新夺取回来而已。如果你们认为自己有什么委屈,可以去找你们的科库耶拉总督,但我很怀疑他现在说的话还能否算数,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我的话一定算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大明,这里的每一点财产也都属于大明。没有人可以从他们的手里剥夺走,任何人都不可以。必要的话我将使用武力。所以你,容有沂!”

    他朝着容有沂微微的笑了一下:“你可以回到你的住处了,我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为难你!”

    容有沂发出了一声欢呼,然后恶狠狠的瞪了目瞪口呆的塔莫伊一眼,昂着头走进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不过是被卑劣的西班牙人用卑劣的手法抢夺走了!

    尽管他的家人全都死了,尽管现在整个容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但他的家却回来了,只要家还在,希望就在。

    当容有沂再度踏进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后,他的眼泪一下忍不住流了出来

    丁云毅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愤怒,但却无可奈何的西班牙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该收拾他们了,这些西班牙人,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些西班牙人,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该用什么办法让他们清醒一下了!

    “大人,请您等一等。”这个时候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丁云毅转过了头,见是一个西班牙女人,长得非常年轻,他略皱了一皱眉头,就听到那个西班牙女人不断的在和金翅雕说着一些什么。

    过了会,金翅雕把这西班牙女人的话都翻译给了丁云毅:“盟主,她叫莫莎尔,是个寡妇,她说她有非常重要的冤屈,要单独找您汇报。”

    丁云毅冷笑了声:“告诉她,我不管西班牙人的什么委屈。”

    金翅雕又和莫莎尔对了会话,接着道:“她说这件事情非常重要,甚至牵涉到科库耶拉总督。”

    这句话倒让丁云毅变得重视起来。

    牵涉到了科库耶拉总督?那是什么事情?在那想了一下:“把他带到我那里去,金翅雕,你跟着我来充当通译。”

    “不。”莫莎尔夫人说道:“这件事情非常要紧,我只能单独把东西给您看,其他人绝对不能够在场的。”

    不得不承认丁云毅的好奇心被完全的调动起来了,是什么样的事情——不,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这一位莫莎尔夫人如此紧张?

    他在那仔细想了会:“把她带到我那里去。还有,加强对马尼拉的jǐng戒,必要的时候海盗同盟也可以出动,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去做了。”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九章 白银帝国

    丁云毅对这个叫莫莎尔的女人充满了好奇,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拥有什么值得自己单独接见她的秘密.

    但是很快丁云毅就知道了。

    当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莫莎尔朝丁云毅媚笑了一下,然后关好了房门,接着一件一件的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难道这就是莫莎尔要对自己说的秘密吗?

    丁云毅笑了,现在他终于知道莫莎尔要做什么了。这无非是又一个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某些东西的女人罢了

    一具**的女xìng**出现在了丁云毅的面前。

    然后,**着的莫莎尔缓缓的走到了丁云毅的面前,接着不用任何语言便坐到了丁云毅的怀里。

    有的时候世上的许多事情,是完全不用语言的

    丁云毅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先是平静的坐在那里,任凭莫莎尔夫人对自己的竭尽挑逗之能事。

    但他觉得自己的情yù渐渐被调动起来之后,他站了起来,然后横身抱起了莫莎尔便朝着自己的那间卧室之中走去

    当激情散后,莫莎尔臃懒的依偎在丁云毅的怀里。、

    丁云毅略略在那休息一会,站起了身,莫莎尔在背后叫些什么,丁云毅只做没有听到,不慌不忙的穿好了衣服,然后也不管莫莎尔能否听懂:

    “你以为用自己的身体便能得到我的怜悯?你错了。在我眼里你们这些西班牙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在我大明子民遭到屠杀的时候,也许你也正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吧?”

    说完后。丁云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蒋奇和蔡九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一看到丁云毅出来。蒋奇很是鄙夷的撇了撇嘴。不用猜都知道少爷方才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夫人再三交代要看住少爷,可是以少爷的禀xìng来说哪里能够看得住?

    蔡九洲不知道他们主仆间的事,上前道:“侯爷,被我查扣了三条船,好家伙,上面装满了从吕宋岛搜刮到的财富。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其中有一条船你猜是做什么用的?专门用来装金子的。十九口大箱子啊,金币、金锭、金像,全都是金的啊!我就奇怪了,干腊丝人怎么这么喜欢金子。也不见他们带银子走的。”

    “因为他们把银子运过来,然后再把金子运回国内。”丁云毅说完这话忽然问道:“你们知道我大明为什么会到今天这步田地吗?”

    蔡九洲怔了一下:“天灾**。”

    “这是其中的愿意,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很多人都忽视了。”丁云毅缓缓地对自己的部下说道:

    “当今崇祯皇上绝对不是一个坏皇帝,他的勤政、自律和励志有为,不亚于大明开国太祖皇帝。他十八岁登基,一个月后干掉了无恶不作的魏忠贤,迅速起用名将治边。在位期间不迩声sè,忧劝惕励,殚心治理。而且减膳撤悬,布衣蔬食,吃得少,穿得差,不恋女sè,没有娱乐,整天忧心国事,rì夜cāo劳。皇上在位有两大敌人,一是此起彼伏、风起云涌的流寇。二是虎视眈眈,连年进犯的满清铁骑。这些年内忧外患,踵足相接。在所有人看来,他面对的是两个敌人,但其实上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一直潜藏着。这个敌人对大明的煎熬和打击,无论从深度、广度还是力度上说,要远远超过流寇造反和清军攻击。”

    蔡九洲听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出大明还有什么是比流寇和金虏更加可怕的敌人。

    丁云毅缓缓地道:“其实这个敌人,是在今上的前任们手上开始登堂入室,继而兴风作浪。这个敌人,叫做白银。”

    蔡九洲听的一头雾水,白银是人人都喜欢的东西,多少人为了它而要死要活的,什么时候变成敌人恶劣?

    可是,白银真正是大明王朝的一个敌人!

    白银,是明王朝中后期朝廷确定使用的货币。白银成为为明朝货币,不但跟中国,跟世界都有关系。

    大明最初用的是纸币,叫做大明宝钞。宝钞就是一张纸,纸上标明它相当于多少铜钱,从一百文到一贯不等。宝钞作为货币,从朱元璋建国起用了二百多年。这期间zhèng fǔ屡屡严令民间不许把银子当货币用,一旦查到,严惩不贷。

    为什么?因为中国缺乏贵金属,每年能够生产的白银数量很少,没有办法满足流通。发行宝钞,依赖的是国家信用,没有贵金属或有价值物品作储备。纸币制造成本低,发行数量基本上是朝廷说了算。之前的宋朝和元朝,也都是这么干的。

    >成化年间宝钞曾贬值五百分之一。

    万历年间更惊悚,宝钞贬值达到万分之一。

    所以尽管严令峻法,但民间早就不买宝钞的账了。当时官员的薪饷领的也是宝钞,不过他们领到之后立刻脱手,把这换成实物或者银子和铜钱。běi jīng因此专门出现了“钞户”,专门做这个生意。官员如此,老百姓当然就更痛苦了,不满和愤怒rì益增加。

    这种状况下,如果朝廷继续顽固使用宝钞,那么很有可能重蹈元朝的覆辙,货币败坏,经济崩溃,然后就

    但是转机出现了。朝廷发现,在工商业发达的东南地区,商人们私下买卖交易中大量用白银作为货币,由此使得白银在民间流通也愈来愈多。由那里向全国扩散。更让朝廷惊异的是,那里好像天上降下了一座银山。白花花的银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银山不是天降的,是被西班牙人发现的。1545年在秘鲁的波托西。1548年在墨西哥的萨卡特卡斯发现了两座大银矿。从此美洲白银开始涌向欧洲,又通过西班牙、葡萄牙、地中海、阿拉伯的商人们带向全世界。

    全国人民都在用银子,而且银子又很充足,逼迫朝廷改弦易辙。1567年,明朝隆庆皇帝朱载垕登基第一年,宣布开放海禁和“银钱兼使”法令:民间到海外做生意以及大家用白银当货币。都不算违法。

    不过使中国真正确立银本位货币制度的人,是张居正。1581年,改革强人张居正下令全国推行“一条鞭法”。这个改革的核心就是简化了过去的田赋、徭役和各种杂税的征收办法,将这些统一折成银两征收。从此。白银真正成了中国货币的主角。

    如果不是张居正力挽狂澜,摇摇yù坠的大明朝,早在万历年间就离死不远了。张居正的改革,就好似对明朝紊乱的国家财政用了一剂猛药,使得苟延残喘的帝国起死回生。其中,最大的举措就是确立了货币本位。但他不知道,正是因为白银在中国唱了主角,世界经济居然由此产生了巨变,西方很多帝国的崛起,竟都渊源于此。

    在十五十六世纪。全世界经济实力最强大,最富裕的帝国,当然是中国。所有国家的商人们最想做生意的对象和地方,也是中国。但拿什么和中国交换呢,一直让各国商人们头痛不已。中国物产丰富,工艺高级,有他们想要的一切,但他们却没有中国人需求和喜欢的商品。直到中国确立银本位,这个问题解决了。

    这是个双向融通。相辅相成的过程。因为外国商人不断输入白银,换取中国的丝绸、茶叶和瓷器,使得国内白银供给丰富。反过来因为白银越来越多,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才有实施的基础和可能。

    世界范围内的白银时代,拉开了帷幕。因为中国需要白银,美洲的银矿开始没rì没夜地开采,源源不断地通过大西洋运到欧洲,再经地中海到中亚到南亚,穿过马六甲海峡。或者直接从墨西哥开动大帆船驶过太平洋,运到菲律宾的马尼拉。在东南亚通过国际贸易,这些白银被云集那里的中国民间商人们带回了浙江和福建。

    还有一个国家也搭上了白银的快车,那就是rì本。过去在朝贡体系内,rì本也缺乏和中国贸易的商品,他们卖得最多的是jīng致的武士刀。但白银成为中国主币之后,银矿丰富的rì本也开始大量向中国出口白银。在中rì两国间做生意的,大都是葡萄牙商人。

    到底有多少白银流入了中国?

    从1550年开始,中国从各种渠道大约获得了六万吨白银,大概占世界有记录的白银产量的一半。

    从隆庆元年)到崇祯十十二年年间,流入中国的白银约三万万五千万西班牙银元以上。当然,这些银元大都被化成了银锭和碎银,在中国流通和储存。

    美洲白银到了欧洲、奥斯曼帝国,还能感受到它们的流动,但是只要到了中国就一去不返。当时的中国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原产于美洲和rì本的白银,数量之大令人咋舌。

    丁云毅很清楚,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的教科书中明代那章有个重要小节,专门讲述“明代工商业的蓬勃发展”,老师会强调说这是“中国资本主义的早期萌芽”。

    问题是:这萌芽早不发晚不发,为何偏偏在明代中后期出现?

    因为白银。世界的白银滚滚流入中国,是因为我们出口了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反过来白银进得越多,对这类商品生产的刺激也就越大。但在白银没有成为主币以前,这类生产是被束缚的,发展面临障碍。因为百姓交田赋必须是实物,所以他得去摆弄庄稼,城市手工业者和商人必须服徭役,也不可能全力以赴从事贸易和生产。劳动力和劳动时间得不到保障,商品生产规模化就很困难。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破除了这个难题。因为所有的税收可以用银缴纳。你可以不种粮食了,只要交银子,你也可以不服劳役了,只要交银子。哪来银子呢?去干手工业,去做贸易,可以挣更多银子。

    在中国的东南沿海地区,经济和社会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据当年欧洲传教士的记载,仅松江一地就有二十万织布工人和六十万纺纱工人。而南京地区,众多陶瓷厂每年要生产一百万件jīng美瓷器。江浙地区,每年能生产出六亿棉布。

    海外贸易就更加浩浩荡荡。主要以福建和广东人为主的海外贸易商往来穿梭于南洋各地,与世界各国的商人贸易。仅福建泉州的月港就驶出一千零八十六艘船,到达吕宋的马尼拉。拖去的是生丝和丝织品,拉回来的是墨西哥的银元。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被称做“唐城”,因为大量的中国商人、工匠和手工业者在此定居。其中“闽人三十六姓”,就是被这些称做“南洋中国人”中的jīng英力量。

    有了白银这种大家公认的,并且是充裕的交换媒介和价值标杆,不仅海外贸易如火如荼,国内远距离大宗商品贸易也被激活起来。

    江南的人开始大量种桑养蚕,生产丝绸和棉布,福建人开始大量地种茶,而广东人则热衷种甘蔗,江西人不但做瓷器,还生产靛青等染料供应苏杭,长江上游的湖北四川则生产粮食供应东南。大运河重新疏浚凿通,贯通了中国两大水系,各地商人们便在密布的河网中东奔西走。过去盐商需要转运粮食到军队驻扎地,才能获得zhèng fǔ给的贩盐许可证,现在只要交银子就行了。昔rì穷乡僻壤难谋生计的农民,以及其他地区农村剩余劳动力,现在有了新的行当,就是做手工业者商人、伙计。中国赫赫有名的晋商、徽商,以及沿海的闽浙商帮、宁波商帮、cháo汕商帮应运而生,初显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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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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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介绍:
理论上,他是一个大明的官,但他还有一个副业:海盗!当官和当海盗,都是充满了前途的两个职业。“海盗抢得,为什么我抢不得”?这是他的口头禅。巡检是再小不过的官,但他偏偏敢打出“大明巡检丁”的大旗;海盗是让人敬畏的职业,而他就是这份职业里的王:
海盗王,丁云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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