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读书是件快乐的事,初学写书却是件痛苦的活,从读者向作者的转换,心里的感受千差万别,在忧郁、挣扎中,一步步走到上架,其间的艰辛惟有自知。阿郎感谢各位同仁、读者的支持和鼓励,还恳请大家继续给予扶持,《神州飘渺行》这棵小苗需要您的浇灌才能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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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神秘的算命人(上)
正午十二点多钟,烈日当空,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七月初的朱沱镇,已经能感受到夏季烈日的狂野了,毒辣的阳光使马路上泛出一片惨白,躲在大街两旁梧桐树叶后面的蝉,不停的发出单调的鸣叫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街上的行人少了,只有那些不得不出门的人们,步履匆匆,急行在镇上那并不十分宽敞的街道上。
东大街上镇邮电所门外,转角处,有一颗老黄角树,根粗叶茂,树下阴凉处,难得的围着一群人。被这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卦摊——一个很简易的卦摊:一张桌子上面蒙了块大白布,上面画着阴阳八卦,桌上摆着一只装有卦签的竹筒,旁边,是一本发黄的易经和一本麻衣相书。一个面色白净、颌下微须的老头儿,坐在凳子上,拿着把扇子在悠闲的搧着。
“哇,真是活神仙啊,算得真准!”
“是啊,就像他亲眼看到的一样。今天可算开眼了!”
“真的?那我也试试。好多钱一卦呀?”
“大师说了,算完凭自己意愿给,不给也不要紧。”
自古就有“富人烧香,穷人算命”的说法。烧香求的是“保佑”,而算命求的是“知道”。
富人多数满意自己的命运,想多发财,想保护现状,或为富不仁者求个心灵安宁,那就去庙里烧香求佛保佑;穷人之所喜欢算命,是因为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现状感到失望,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转机,谁能回答呢,只有找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满大街都有,花点小钱,随时可以得到答案,你不满意还可少给或不给钱,也没听说过警察为算命先生追讨欠款的。进庙就不同,就是那香也有贵贱不同,几十倍的差别,还有要捐钱的,给少了,姑且不论神灵是否也势利,光看那收钱人的白眼,就够你受的了……
那老头也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在那里自顾自摇着大蒲扇。
“麻烦师傅,帮我……嗯……朋友算上一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有些扭捏的说,“算算她一生的姻缘。”
白面老头待她报了生辰,掐了大约三分钟手指头,就说出了四柱干支。
一个人出生时的年、月、日、时为四柱,每一柱又分干和支,合起来就是八个字,这就是“八字”的由来。
白面老头摇头说:“这人命中犯冲,两回婚姻到不了头,九二年头婚,嫁给了个属牛、姓氏带水的,九六年离婚……”
那女的脸红了,说:“对头,就是这样的,她前夫属牛,姓冯。”
白面老头继续说:“九八年二婚,这个属蛇,姓氏带木……”
还没说完,那女的差点就蹦起来了,拍着掌说:“哎呀,我的妈呀,真神了!现在这个丈夫就是属蛇的,姓李。师傅给看看,能过到老不?”
对于被打断话,老头显得很不高兴,便生硬的说:“都告诉你了,二婚不到头,零六年就会离了,后来独身至死……”
那女人被惊得一愣一愣的。她一脸惊愕的说:“还有两年?师傅不兴乱说哦,我和现在老公挺好的啊!啷个会呢?”老头面无表情:“好?好就不离了吗?多少人如胶似漆,到后来也各进各门呢……”
那女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弱弱地问:“那……那能改吗?”
老头冷笑一声,说:“说能改,那都是糊弄人的。命这个东西,就像种地,你种了番茄,还能指望它长出南瓜吗?阎王爷记录了生死薄,谁能改?谁敢改?你比阎王爷还当家啊!下一个吧。”
也是个中年女人挤上前来,说她男人坐了牢,她想离婚,问今后的姻缘。她男人因受贿坐牢,数目虽不小,可钱没落屋,全给外面几个相好的分了。后来因为几个外室相互攀比生忿,其中一个把这个男人告了,居然一查一个准。周围的人都为这个女人抱不平,骂那男人不是东西!女人也是一脸忿忿然。
谁知那老头却淡淡地说:“你也犯不着这样生气,你在外面也有人,还不止一个。”旁边所有的人全惊呆了。
那女人也呆了一会,才辩解说:“算起来真正相好的,只有一个……”
老头说:“我只说与你交身的人,谁说与你交心的人。”那女人红着脸,拨开人群走了。
在众人的议论中,一个小伙子挤进来,说:“轮到我了,大师给我好好看一看姻缘……”
老头也不问八字,只在小伙脸上看了看,拈着手指掐算片刻,便说:“你也不用问什么姻缘了,百善孝为先,赶紧买点好的回家,让你爹妈想吃啥吃点啥吧!”
“我爸妈怎么啦?”小伙子一脸惊诧的追问道。
“听好了,”老头认真的说,“你在今年上犯冲犯克了,十日之内,血光之灾临头,不过你自己先倒是没事,是家里爹妈先后替你受了。小伙子你记住,当你家里没有老人给你担着的时候,那就轮到你自己了!有老人在,真的很好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无数同情的眼光望向那小伙子,四周发出一片感叹声。
小伙子听得惶涑不安,眼泪都快下来了,颤声问:“是不是真的哦?!”
老头不乐意了:“爱信不信!”
小伙子犹豫了片刻,摇摇头转身就走,口里咕哝道:“老子不信!你嚇三岁的娃儿嗦?一点科学根据都没得,谨防老子……下周来掀你狗日的摊子!”
老头面色平淡,只是冷笑两声,也不声辩。
这时,有姐妹俩上前,要求替她们看看像。老头分别看了看,对妹妹说:“两年前,有人骗了你一笔钱。”
妹妹拍掌说:“对呀!”旁边的姐姐却摇头道:“不对哦,上次我们两姊妹是同时上当,您为啥光看出她的呢?”
老先生一笑:“我问你,当时你们两姊妹是谁比较伤心?”
“当然是她啰!她差点就气得跳楼了。”姐姐说,“至于我,钱嘛,身外之物,我看得开!”
“这就对了嘛!被骗掉的那笔钱,伤了她的命,没伤你的命,所以只在她的命上留下疤痕。”
姐姐点点头,默默的拿出一张百元钞票,留在桌子上。
一个长相憨厚、下力人打扮的人问老者:“师傅,请你看看我儿子,今后有没有出息?”
老人让他报了儿子的八字,慢慢地掐动着指头。
在命理掐算中,掐手指头是一种计算天干地支的方法。十天干与十二地支之间的相互配合,掐算者将四个手指分三节,刚好对应十二天干,与地支相配时就需要按指节念地支,这样可以较为迅计算出该年年份、月份的天干地支,掐指一算由此而来。
默算了一会,老头叹口气,摇头说:“你没有儿子!”
“我有儿子啊,今年二十八了!”
“那不是你的儿子,是你老婆的儿子。”
下力人顿时胀红了脸,不悦的说:“师傅,你这样说就不厚道了。我婆娘老实本分,儿子也长得像我得很!”
“我不是说你儿子不是你亲生的,我是说,他命里就不是你的儿子。”
周围的人听不明白了,都问:“这是啷个个说法啊?”
老人继续解释说:“你本来今生命里无子,这个儿子,是你老婆苦苦求来的,却是你前世的仇人,是你的冤家债主,前世你骗得他倾家荡产,今生他投来做你儿子,是来向你索债的。”
那人听了恍然大悟,不禁泪流满面:“难怪了!我两口子一直多年不生,我婆娘拜了几十处菩萨庙,才得了这个儿子。从小把它当宝供起,重话都没舍得说他一句。但这儿子从小就能折腾,让人伤透了心。小时候为了从堰塘里捞起他,他大伯把命都赔上了。好不容易长到二十多岁了,却成天惹是生非,又怕吃苦,也不愿出去找个工作,就靠我们两口子养起。前年和社会上的天棒伙起,学会了吸毒,送戒毒所都两回了,还是没得用。现在家里都被他折腾空了,实在莫办法了……”众人皆唏嘘不已。
“请让一让……”一个年轻人替一个黑胖子奋力分开人群,挤到老头跟前,说:“大师,请你给我们村长算算。”
黑胖子也说:“都说大师算得准,给我详细算个终身命吧,该多少钱,我绝不含糊!”
老头点点头,问过生辰八字,掐了会指头,说:“都照实说?”
“当然,照实说!”
“那好,就先从过去说起吧。”老头就先说他父母子女,又一年一年地讲,黑胖子在旁边一一应证,都准确无误。为了慎重,他还叫那个年轻人为他记录。
老头说,你亲兄弟三人,你老三,老大不错,老二怕命不长。胖子点头:老二夭折了。老头说,你夫人命不算好啊,是个半聋。胖子说,婆娘早年药物致聋,耳朵里一直嗡嗡地响,要非常大声才听得到。当说到近年发生的事时,老头说你独子有难,当死于去年。黑胖子揉了揉眼,默默点头,众人一片同情声。
老头又说:“有的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你是公媳私通,有悖人伦,有没有此事?”
那村长一听,坏了,这老头什么果真什么都知道,忙说:“不说这个,往后讲,这话不要记。”
周围人一阵哄笑。
老头固执的说:“有的话你就承认,没有的话算我算错,请你走人。”
那村长哪好意思当着外人承认此事,忙催着老头往后说,一时僵持不下。
最后,胖子一狠心,面红耳赤的说:“这个……我儿早丧,没了后人,这个……我堂客就和媳妇商量,想办法给张家留条根,算是我儿的遗腹子,家产什么的我们打个让手……”
老头点头说:“既然你不瞒我,那我也就直说,不再瞒你,你恐怕是过不了五十五岁那关!”
黑胖子听了一哆嗦:“大师慈悲,救救我!”
老头再把指头板了板,摇头说:“按命理,你应该过不了五十五岁啊……除非你是大善人。”
“大师的意思是,只要我多做善事,可以改命?”
老头长身一揖:“命由己作,福由心生。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大善人的命,难从天定,更由不得我算了!”
村长掏出五百元,恭敬的放在桌上,说:“我叫张三同,谢谢大师指教!”
旁边有人“嘿”地笑出声:“我叫李四万……”
张村长黑脸微红:“是同志的同……”
“晓得是筒子的筒……”
正在逗趣,这时,只听见旁边有人惊呼,众人回头看时,只见一辆红色的跑车从弯道那边急弛而来,随着一阵“吱——吱——”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跑车在众人跟前猛然停下来。马路对面几个行人一边向这边跑来,一边喊道:“撞倒人了!”
引子 神秘的算命人(下)
“撞倒人了!”
随着叫喊声,跑车车门开处,一个穿着入时的男青年从驾驶位置下来,走到车头处看了看,用手按住皱着的眉头,心疼地喊了句:“mygod!可惜我的新宝马耶……”
车头前,一个约六十多岁的老头坐在地上,脸上擦破了皮,双手抱着腿,不停的喊着痛。一副卖豆腐脑的挑子扔出去老远,豆腐脑和各种作料洒得四处都是。
旁边有知道内情的人,小声报料说:“是顺发实业公司老板的儿子,葛大强……”
周围的人开始指责满面通红、一身酒味的葛大强。
“md,赶快先救人吧,还在心痛车,你还有没有人性?”
“喝了酒,还敢在大街上跑这么快,人命不值钱嗦?”
“报警,报警!叫交警来处理!”
葛大强潇洒的甩了甩头发,用轻蔑的眼神扫视了四周的人一眼,撇撇嘴说:“不用了,我在车上已经通知交警了。”
正说着,一辆交警巡逻车已鸣着笛靠边停下,两个警察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年轻的警察尚未近前,就先皱起了眉头:“好大酒味……”身后那个年纪稍大的警察拉了他一下,说:“小周,你还在实习期内,还是我来问吧!”
在向众人询问了事发经过后,那警察说:“这样,我们先把伤者送医院吧,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过两天再谈。葛先生,你先去忙吧,具体赔付问题,我们会和你联系。”
“不能就这么放他走!”张三同分开身前的人挤到前面,“这个人酒后驾驶,在大街上也不减速,人家张老头是走在斑马线上的。警察同志,你看这刹车痕迹有多长,速度有多快,可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那警察打量了张三同一眼,满脸的不高兴:“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你谁啊你,你说是酒驾就是酒驾啊?你看到他喝的吗?不就是身上有酒味吗,他倒在身上的行不行呀?懂不懂啥叫救人要紧?警察怎么办案,还用不着你来指点!”
看到那个年轻警察把老人扶上了警车,那警察对众人说:“散了散了,别站在这妨碍了交通!”然后坐进驾驶室驾车离去。葛大强也骂骂咧咧的坐进自己车里。
看着各色人等纷纷离去,张三同感到十分悲愤,不觉楞在那里。
一只手轻轻的落在了他肩上,回头看去,却是那个算命的老人。张三同说:“大师,你不晓得,这姓葛的小子坏透了,仗着家里有几个钱,这些年……”
白面老头颌首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人存善心,不问前程;人若作恶,天必收之。所以向善才能自求多福,趋吉远祸!”
张三同恨恨的说:“大师,那你看看那小子的运势如何?”
“这个不用算,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旁边闪过一个青衣老者忿忿的说。
白面老头向红色跑车那边望了一阵,脸上阴晴不定,手抚胡须,沉吟良久,猛地抛开胡须,肯定的说:“那小子命不久矣,三日内必将死于非命!”
“啊?该!太好了!”张三同击掌说道。
“嘿嘿,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不到啊想不到,足下也有走眼的时候……”旁边青衣老者笑呵呵的说道。
白面老人注视那青衣人一会,脸上浮现出诧异神色:“阁下是谁?”
“一个同行。”
“哦?那倒要请指教了。你认为我断错了?”
“实话说,前面的几个都批得精准,但最后这个批语嘛,不但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何以见得?”
“这很简单——那小子生就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隆耳厚,不似短命之像。所以足下的批语,似嫌武断了些……”
“凡事都有例外。”
“这么说,足下批命也不是全都那么精准,也当有例外咯?”
“当然,阁下就是例外,老夫完全看不透……”
“足下下的是个死断,这应该很好验证。这样吧,三日后的正午时分,我再来这里讨教。如何?”
白面老人哼了一声,冷冷的说:“理当奉陪!不过,阁下若是输了,也理当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寿元!”
……
这两天,在朱沱镇街头巷尾,葛家老大的惨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主要话题。你说你一个吃喝不愁的公子哥儿,没事去飚什么车啊,车毁人亡不说,还搭上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啧啧啧,作孽啊!
还是镇邮电局所外转角处老黄角树下,还是那个卦摊,白面老人面无表情的在替人批命。
突然,白面老人止住了解说,诧异的抬头四处打量。刚才,他分明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老东西,祸到临头了,还有闲心在此闲磨牙!”下一刻,他的目光锁定在五十米外,一处废料倾倒场旁站立的一位青衣老人身上。
“嘿嘿,看来你已经知道结果了!怎么,不好意思近前来啊?”他口唇微动,传音过去。
“好手段,好威风,更是好大胆!好你个转轮王,好你个阎王爷,尔凭着个人好恶,擅改人阳间寿数,知法犯法。你可知生死有命,自有天定,尔不怕天谴吗!”
“你……你是谁?!”白面老者浑身巨震惊骇道,白皙的面颊上现出一层青灰。
“欲知我来历,便随我来。”
见到白面老人突然间神情委顿下来,围着卦摊的人群正在奇怪,却只听他说:“对不住了,老夫有急事要办,今天就到这里了!”说着也不收拾摊位,就要离开。
“大师,你还没说完呢,我………”
“放心,你阳寿绵长着呢,三十年内还死不了!”话未说完,人已经行出十几米远。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祇,和我有何恩怨,何故施此激将法害我?”跟随青衣人来到一荒芜无人处后,白面老人意甚不悦的问道。他的行藏已经被青衣人喊破,正是专司地狱的地府十殿阎王之一、第十殿转轮王。
“你我素无恩怨。”
“那……”
“你可认识颠倒老祖?”
“可是那人称‘疯罗汉’的地仙?曾听我六哥卞城王说起过,却未曾得见。”
“老夫却识得。那颠倒老祖性情疯癫,又好护短,当年他座下七弟子离尘子,因恃宠打伤南海龙王太子,被罚下界转三世消业……”
“难道这个姓葛的小子就是……”
“正是。离尘子性乖巧,甚得颠倒老祖偏爱,故时常掐指算计此徒归期。眼见三世将满,师徒重聚有期,不想遭逢足下将他阳寿剥夺,使其罪业未尽消而三世已过,可谓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转轮王暗呼倒霉,怎么招惹上了这位祖宗!
近来世人日渐浮躁,向善之心式微,地狱内鬼满为患。为此,十殿阎王约定,分别轮流到阳世引导世人为善。本月正好轮到转轮王。
“仙师何人?”
“我乃三天大*法师正一真人座下灵宿真人是也,颠倒老祖是我好友。”
转轮王一揖拜倒:“薛某不识真人法颜,行事孟浪,铸成大错,还望真人救我!”
灵宿真人展颜一笑:“此事须瞒不过颠倒老祖,以他习性,定然将此事上达天听,论处下来,恐汝难逃干系。若老祖从中作难,或许令足下入畜道历练几世,也未必无此可能。”
转轮王汗如雨下,惟有哀求。
“我有一策救你,不知足下可肯依计而行?”
“但有所言,某当遵行!”
“且听我说来……”灵宿真人抚须道,“离尘子生性顽劣,为颠倒老祖素知,若由我说动老祖,主动上表请命,使增加离尘子在人世历练一世,足下逆天改命之过,或能消弭过去。”
“啊呀,真人妙算!”转轮王先是回嗔作喜,继而又脸色阴晴不定,“只是有劳真人,薛某于心不安!不知真人有何让小神效劳处?”
灵宿真人微笑道:“转轮王果然睿智。我的确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愿闻其详。”
“贫道自随张天师修行幸得小成以来,不问尘事久矣,怎知前些时忽尔心绪不宁,掐指潜推,原来是贫道遗留在俗世的第六十八代子孙,将遭逢一场灭门之灾。其怨气冲天,惊动了老道。贫道不忍赵氏残存的一点香火就此泯灭,算来算去,只有着落在阎君身上,方能维系我世俗一脉延续。得罪莫怪!”说着,他肃容一揖。
“真人是想……想让薛某替他们改命?”
灵宿真人摇头道:“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那真人的意思是……”
“贫道俗家子孙人丁单薄,仅存两房,而且其中一房只余一个顽愚傻子了;另一房近期将蒙受不白之冤,满门罹难,唯一的独子亦难幸免。贫道是想请阎君在发往转世时,网开一面,将那独子的亡魂,附在那傻子身上,让傻子的魂魄代为前往投生去。若得如此,贫道将铭感终身!”
“这个……”转轮王在地府司职第十殿,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区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往转世。从职责上看,*作此事时做点手脚倒也不难。沉吟稍顷,权衡再三,他终于应承下来,决定做个顺水人情:“薛某遵从真人法旨。”
“多谢多谢!”灵宿真人大喜,提醒道,“七月十八日之期不远,足下多费心了。另外恳请保存此子灵识不昧,孟婆之汤不可饮!”
转轮王暗道,婊子既然都做了,还怕脱裤子吗?虽说麻烦点,倒也难不住我。便答道:“这个自然,薛某理会得。真人放心!”
“唉,天若有情天亦老,贫道是着相了!”灵宿真人一揖到地,“阎君请了,后会有期,得便请驾临鄙观,贫道将扫榻以迎!”
“对了,我还不知你那后人的情况呢……”
“哦,有资料在此。其实就是那天说要掀你摊子的小子,他叫赵扬!”
转轮王听了,倒吸了口凉气,此人他有印象:嘶,那个绝户命么……
第一章 漂亮的女友
朱沱镇大同正街“好又来”餐馆。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得小餐馆外面白晃晃一片,亮得刺眼,站不住人。
“这鬼天气!”赵扬穿着崭新的白衬衫、青色裤子,躲在门旁阴凉处,手中的折扇猛摇,眼睛却望着街的尽头。
额头上开始见汗了,衬衫后背也显出一些湿纹,他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又用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看,文疯子——”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蹦蹦跳跳的往街这头走过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孩,一边叫喊着,一边淘气地往年轻人身上扔东西。
那年轻人脸上带着满足的欢颜,丝毫不理会那群小孩的恶作剧,只管蹦跳着走自己的路。
“你们几个小狗曰的,想讨打啊?都给老子滚!”赵扬认出了来人是自己的一个亲堂兄弟,马上凶霸霸的出面干预。那几个小孩见势不妙,一溜烟跑了。
“飞哥,吃饭了吗?”赵扬招呼道。这个年轻人叫赵飞,是赵扬大伯的儿子,只是脑筋有些不正常。
“吃了吃了,回锅肉,嘿嘿!”赵飞一张无忧无虑的脸笑得开花开朵的。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外面太阳好毒。”赵扬有些怜惜的说。
“嗯,要得要得!”
赵扬看着堂兄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赵扬是这小餐馆的老客,和老板陈二也熟悉了。陈二见他这模样,便打趣说:“赵小伙,又等女朋友吃饭啊?门口站起热,你先上楼去坐吧!你女朋友我认得到,城关上最漂亮的那个妹子嘛,一会到了,我给你领上来就是。”
不得不承认这老板陈二很会说话,几句话,说得赵扬周身舒坦,他笑呵呵的对陈二说:“那就麻烦老板了哈。”
“不麻烦,这是该当的。”
赵扬便转身上楼。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男一女在剥着瓜子,男的两个都是他的铁哥们,三个人初中、高中同学六年时间,算得上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今天他特意请来作陪的。
长得魁梧壮实的大个子,叫侯小奎,外号“猴子”,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神经大条的家伙。读书时就是属于那种一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几天不想去上学,不是在课桌上沉睡、就是在酒桌上买醉,多数时间犯困、偶尔犯一下贱的货色。
记得有次上物理课,老师讲完后问:还有哪不懂?这货伸个懒腰问:老师,这节什么课啊?弄得全班愕然。高考落榜后,靠着在镇公安分局当股长的父亲的关系,到清江公安校混了两年,现在朱沱镇交警队当一名警察。
长相瘦弱清癯的眼镜,叫涂强,外号“土狗”,模样像个小白脸,在校时最喜欢吹嘘的是又和某某校花约会了,其实只不过是和对方说了几句诸如“今天是星期几?”之类搭讪的话而已。平时总把二八式造型的中分发型抹得油光水滑的,口袋里成天珍藏着一把小巧的牛角梳,没事时总爱掏出来,在头上刮呀刮的,被侯小奎封为“恶心男”。
涂强在班上也算小有才气,尤其是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却极为不受语文老师的待见,起因就是为了他那篇恶搞的命题作文——《二十年后的我》,他是这样写的:“今天难得阳光灿烂,我开着新买的劳斯莱斯,鼻梁上架着雷朋太阳镜,手腕上戴着江诗丹顿手表,带着娇妻幺儿到花卉博览园去散心。突然,一个浑身恶臭、满脸污秽的叫花婆拦住我们去路。天啊!她竟然是我二十年前的语文老师!”
涂强高中毕业后,读过三年财会大专,现在是朱沱镇工商银行城关社区分理处营业员。
女的是个长相挺秀气的姑娘,叫小丽,是侯小奎的现任女朋友。
“扬哥,你也别急,先坐下吹会电扇,反正周末,又不急着上班。”小丽看他满头大汗,便招呼着说。
赵扬点着头坐了下来,喝了一口店里小妹端上来的凉茶。
小餐馆的生意不算太好,除了楼下有一些零星散客在吃快餐外,二楼上就只有靠门那还有五个人坐了一桌,边吃边在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
正如餐馆老板陈二所说那样,赵扬今天的确是和女朋友白钰吃饭,不过不是赵扬请她,而是白钰喊明了要请他。这尤其令赵扬兴奋不已。
倒不是说赵扬为人小气,舍不得请女朋友吃饭,而主要是个态度问题。
白钰在城关社区乃至朱沱镇都小有名气,原因就是她长得十分出色,又会打扮。一张秀丽绝俗的俏脸,配上白皙的皮肤和玲珑的身材,让人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中学的时候,赵扬比她高两个年级,那时他就经常闻听到白钰的芳名。
班上的男同学也经常在一起,用既倾慕又鄙夷的语气议论她——学校发生了好几起打架斗殴事件,且都和她有关,尽管事后证明她并非是参与者,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但毕竟事情是因她而起的,自然而然地,她被同学们归入了“红颜祸水”之列。
中学时期,严格说来,醒事较晚的赵扬与她并没有什么往来。然后,赵扬考上清江医专针灸推拿专业,去琢磨经络穴位去了,而白钰高中毕业后,高考落榜,在家里呆了一年,然后进了一家百货商场当营业员。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的老同学刚好是白钰的姑妈,而又古道热肠的非要客串红娘为两家牵线搭桥,估计赵扬、白钰二人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仍不会发生交集。
然而现实是,赵扬和白钰相恋了,一起手拉手坠入了爱河。
说起来,赵扬这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在大三时,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一位清江外语学院的女生,赵扬被她那娇若春花、媚如秋月的外表给迷住了,经使出浑身解数,几番进攻下,终于抱得美人归。
然而经过试穿,方才发现鞋不合脚。有知其根底的学友纷纷向他爆料,原来这位女生的开放尺度,大到令自诩为思想开放一代的赵扬都大呼吃不消的程度。
就在赵扬痛下决心,打算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时,却不料那位平时换男友比衣服换得还勤的奔放女,却偏偏赖上了他,非要跟他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可。寻死觅活的闹了一个多月,使得一向以低调做人为本的赵扬,在学校的知名度噌噌地直线攀升,甚至还差点落得个处分。
为此,赵扬对损友侯小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般高超技艺,虽然口中甚是不屑,内心里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和白钰的相恋,赵扬非常认真。
这三个月时间,是赵扬毕业以来过得最充实的三个月。四公里长的滨江路上,鼎山公园的花前月下,溜冰场、游泳池、电影院里,到处都留下了他们两人的足迹。
尽管两人的发展速度,还仅仅只限于牵牵手、接个吻什么的,还没发展到坦诚相见、深入了解的地步,但赵扬脸上挂着的满足二字,隔着几米远,连八百度的近视眼都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二人流连次数最多的,还得算朱沱镇里的各家商场,包括清江县里的购物中心、大型超市。
都说漂亮的姑娘爱打扮,这在白钰身上体现得特别突出。赵扬也不知道,这到底该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白钰非常爱打扮,也非常会打扮。
连续多个周末,赵扬都是陪着白钰,流连于镇上、县里的各家大型商场里。每当看见做工考究、款式新颖的服装时,在旁边盛情的始终保持着露出10颗牙齿微笑的导购小姐,用各种最能打动爱美女人心的赞美谀辞潮涌下,令矜持中略带一丝得瑟的白钰,很难迈动双腿。
尽管旁边有身为男朋友的赵扬微笑着用“是不是再多看看,比较下?”小声提醒,然而,沉浸其中的白钰还是那样专注地抚摩着中意的服装,不停的在身上比划,最终还是决定试穿一下。
第二章 横刀夺爱
目送着女朋友款款走进试衣间,赵扬心底就禁不住哀嚎了一声:这个月又得找妈老汉赞助了!
待得白钰从里间出来,众人眼前一亮,无论是导购小姐还是旁边的顾客都同声感叹:太美了!这一声,赵扬倒是听出来是发至由衷的,心情也由忧心忡忡转化为开心和自得。当然,前去付款时又再度转为忧心忡忡了。
真是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
这三个月,作为朱沱镇中医院实习医生的赵扬,个人收支严重失衡,尽管已经几次向家里伸手,还是入不敷出。实在硬撑不下去了,上次,赵扬不得不打断了女朋友的购物兴致,暗示自己发生金融危机了。
“老板,这件套裙多少?”
“500!”
“卧槽,这么贵,那旁边白色这个呢?”
“那件是新款,两个卧槽。”
“呃,小钰,这会卡上没钱了,要不……”
白钰倒是没有显得怎样特别不高兴,只是错愕的望他一眼,略带不舍的轻轻说:“哦,这样啊,那就下次吧。”
尼玛!真是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啊!
正为两人的关系患得患失的时候,没想到今天早上,白钰主动打电话来约他一起吃饭。
“扬哥,”小丽一边剥着瓜子一边说,“还是你们当医生的和坐银行的安逸些哈,一个清闲,一个有钱数。”
“安逸啥子哦,混呗!好不容易混个大专出来,却只找到这么个破医院,领导比医生多,医生比病人多!好在哥哥我还算性格开朗,不然非tm得抑郁症不可。”赵扬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叹口气说。
镇中医院的效益每况愈下,赵扬正处在缺钱花的当口,想起来就烦。
侯小奎白了赵扬一眼:“知足吧!你要得抑郁症,那我岂不要跳河?你哥俩好歹还有个位子坐着,电风扇吹着,兄弟我却要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日头底下烤得裤裆冒烟,整个一条劳碌命……”
涂强坐在一边,用牛角小梳扒拉着他那油光水滑的二八式造型的中分头,说:“我还不是一样恼火。钱倒是有得数,不过数来数去都是别人的,没感觉,麻木了。最近手头紧得抽筋,这点工资就像大姨妈,一个月来一次,几天就没了,现在兜里比脸还要干净……”
“咳咳咳……”小丽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她咳嗽了两声,指着涂强说:“死土狗,你小子太有才了!”
赵扬笑骂道:“我看你娃不是缺钱,而是缺德,要不就是缺心眼!”
侯小奎也鄙视道:“恶心男!”
涂强突发奇想道:“哎,说真的,扬哥,你说要是我们哥仨突然有了几个亿,你们想干点啥?”
“这个——”
赵扬被震得满眼小星星,尚在消化着涂强这奇想带来的震撼,还没来得及在脑海里勾勒出未来幸福的奢侈生活,侯小奎脱口就道:“切!几个亿?精|子还差不多!”
“噗!”赵扬一口茶水终于喷出来了。
“一群没理想的货!”涂强不再理会众人,把牛角小梳慢慢放进口袋,仰头向天放歌:“是谁制造了钞票,你在世上最霸道。有人为你去卖命呀,有人为你去坐牢……”
侯小奎不屑地瞪他一眼,道:“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你嚎个毛——”
几个人正在说笑,随着木楼梯橐橐的响声,老板陈二带着白钰走上楼来。几个人都连忙起身招呼白钰,赵扬拍拍自己身边的凳子,说:“小钰,过来坐。老板,赶紧上菜吧”。陈二连忙答应着下楼去。
赵扬见白钰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心疼道:“热着了吧?”忙打开折扇替她搧着。
白钰摇头说:“也不太热,就是走急了点。”她看了赵扬一眼,目光有些闪烁,“谢谢你……”
小丽掐了身边的侯小奎一把:“猴子,看到没得,人家这才叫相敬如宾。学着点!”
白钰脸色似乎更加红了,脸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她对着小丽说:“小丽姐,别这么说。其实我更羡慕你们……”
小丽微微一怔,诧异的瞥了白钰一眼,侯小奎也感觉有些不对,刚好老板和小妹端菜上来,他连忙打岔说:“斟酒,斟酒,你们不饿啊?先喝起来再说。老板,给女士上饮料!”
白钰却说:“今天破例,我也陪你们喝一杯。”
涂强忙开启了几瓶啤酒,待大家的酒都倒上后,白钰首先端着杯子站起来:“今天我是主人,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相识相聚就是有缘,我们为有缘干杯!”说完,爽快的喝下一杯酒,白晰如玉的面颊上顿时飞上了两朵红晕,使得本就柔美的她,又增添了几分娇艳。
众人也利索的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干了。
坐下后,白钰拈了两片蒜泥白肉放在赵扬碗里,说:“这是你喜欢吃的!平时都是你照顾我,今天……”
赵扬有些疑惑的看她一眼,说:“别,别,你这样整,我倒真有点服不住了!”他盯着白钰那张娇媚的脸问,“小钰,你是不是有啥话想说?”
白钰没有说话,叹了口气,起身拿过酒瓶替赵扬和自己都满上,然后端起杯子,说:“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赵扬不去端酒杯,只是死死看着她,问道:“什么名目?”
白钰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不由得显出几分慌乱,她移开眼神,轻轻说道:“喝了再说吧。”
“好!”赵扬站起身来,一仰脖子喝了。看到白钰也喝下后,他盯着她说:“好,我喜欢爽快的人。酒也喝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痛快的说了吧?”
白钰慢慢坐下来,犹豫着说:“酒先暂时不喝了,先吃饭吧,你看猴子他们都饿慌了……”
赵扬却不肯坐下,摇着头说:“你不把话说明白,这顿饭我吃不安生。”
白钰叹口气,仰头看着赵扬,说:“你一定要问?”
赵扬点点头,肯定的说:“对!”
“小钰,还没完?那边可等着开席呢——”从楼梯处慢慢踱上一个年轻人来,大声的说道。
“哎呀,是葛少啊……”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匆忙的从门口那桌的上首位置起身,迎向那年轻人,“您这是来……”
那个被称为葛少的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鳄鱼牌t恤衫,留着板寸平头,神态倨傲,冲中年人点了下头:“哦,是张经理啊,我来找个人。你请自便吧。”说完也不停留,径直奔赵扬这边走来。
“嘶——”小丽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捂着嘴,小声的对赵扬等人说,“是葛老虎!”
侯小奎低声骂了句:“这个鸟人……”
“葛老虎”名叫葛小勇,约莫二十来岁,是清江县房地产龙头企业顺发实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葛百川的小儿子,也算是这一方的名人。
葛百川是朱沱镇最早做房地产生意的一批人,在此之前,他先是利用地方之间的货物价差,倒卖一些蔬菜水果,后来发展到倒腾家用电器,挣到第一桶金后,才逐渐进入到了房地产行业。由于他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和地方政府尤其是各银行之间的关系融洽,通过集资买地建楼,然后又用在建楼盘向银行抵押贷款,再买地建新楼盘。如此滚动cao作,摊子越铺越开,雪球越滚越大,短短几年时间,其身价成倍增长,把事业越做越大,逐步发展到了清江县。
因为葛家家大业大,出手豪绰,平日往来无白丁,在朱沱乃至清江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事不顺其意。这也渐渐养成了两个儿子的纨绔气习,尤其是小儿子葛小勇,恃宠生骄,好勇擅斗,成天惹是生非,欺男霸女,被人称之为“葛老虎”。这小子长得还算顺眼,只是嘴唇显得太薄了,给人一种高傲寡情的感觉。
赵扬见此情景,哪里能还不明白。
卧槽,哥被踹了啊!
第三章 温馨之家
心中的怀疑一旦被证实,脸色便迅速地阴沉下来。赵扬眯缝着眼睛盯着白钰,说:“我说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哈!看来你是不想说什么了,也没必要说了!”
“我……”白钰张口欲说,却被已经走到身边的葛小勇打断:“小子,我来替她说吧……”
“不!还是让我自己来说。”白钰再次把闪烁的目光看向赵扬,“扬哥,我们分手吧!”
“为啥,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赵扬眼中掠过一丝灰黯。
“不是,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我看恐怕是钱的问题吧?”
“我……”
“小钰,别tm和他废话了!”葛小勇用戴着硕大铂金戒指的手掌在白钰肩上拍了拍,似是在宣示主权,他向赵扬不屑的一笑,“不错,小子,就是钱的问题,问题是你有吗?女人是要靠养的,你能给他什么?小钰,都结束了,别怕,一切有我呢,我们走吧!”
“白钰,你给老子记住,三年之内,你一定会为今天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的!”赵扬的怒气宣泄而出,这句话他说得很冲,也很认真。
白钰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男人,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她了解他的性格。这个曾经想尽方法讨她欢喜,处处任由她使着小性子的男人,其实内心里是无比的骄傲和固执,或许他真会为此恨上自己一辈子了。
在处理感情问题上,女人要比男人果断得多,男人或许还会因为同情和愧疚而与一个女人缠绵不断,但女人却很少会因为同情和愧疚而与一个男人勉强过一辈子。因此,白钰此刻看向前男友的眼神里,只是多了一丝歉意,却没有悔意。
“小子,狠话不是人人都可以说的!不怕告诉你,小爷叫葛小勇,我爸是顺发公司老总,有啥帐,你只管记在老子头上。我记下你的话了,三年之内,我看你怎么让我们个后悔法!我今天把话先撂在这里,谁要是再tm骚扰我们家小钰,小爷让他全家不得安宁!顺便说一句,今天的饭钱我已经结了。我们走了,你们继续享用。”葛小勇说完脑袋一扬,头发一甩,那叫一个神气!也不再看众人,扶着白钰下楼而去。
“md,一副幺五幺六的样子,但愿和他大哥一样,出门遇到车祸……”涂强恶狠狠的诅咒道。
“鸟人一个,鉴定完毕!还是三字经说得好哇,人之初,性本贱……”侯小奎却显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劝说道,“扬哥,算逑了!不就一风骚#女人吗?不值得!有空等兄弟给你找一打来。”
“滚!”赵扬极度不爽的瞪了这个无良的损友一眼。时下年轻人最悲催的事,莫过于事业上和官二代竞争,感情上和富二代竞争。先天的不足,使他纵然心有不甘,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侯小奎这货倒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角色,在高中时就没少交女友,只是都不长性,不用多久,他女友在他手机里的名字,一准就由“她”变成了“它”了。此时,他还在一本正经的对着女朋友小丽吹嘘:“男人被甩,金钱问题,女人被甩,面貌问题,我tm被甩,你脑壳肯定有问题……”
小丽也不答话,直接就是一招九阴白骨爪招呼过去……
……
赵扬家住的是朱沱镇镇政府的福利分房,就在木材批发市场旁边,一栋通走廊楼房的二楼上,是一个三室一厅近六十平方的套房,相比之下,这样的居住条件,在镇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父亲赵正才上进心很强,但为人梗直,不会趋奉唯诺那一套,以致仕途踯躅,今年四十六岁了,才混到个副股级——镇经贸办综合办主任。母亲刘丽萍是顺发实业公司的营销部销售助理,为此也曾埋怨过丈夫无数次,叫他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过赵正才当面倒是答应得挺痛快,但毕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遇到事又忘之脑后。
桌子上烟灰缸里快堆满了烟头和灰烬,主卧阳台改成的bi仄的书房里烟雾缭绕。刘丽萍端着茶水推门进来,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你这是书房还是灶房?熏腊肉啊你!”
赵正才手忙脚乱的把一叠材料往抽屉里放,眼神有些躲闪飘忽,刻意的避开了老婆的目光。
“藏什么藏啊?”刘丽萍把茶杯放在书桌上,眼睛看着赵正才,“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摸进书房,我就晓得有名堂。说吧,是哪个妹儿的情书啊?”
赵正才抬起头,有些恼怒的看了老婆一眼:“你明晓得不是,还问啥子问嘛!你莫管,都是些单位上的事。”
“单位上的事,自有主任书记去管,你去瞎cao什么心!我看你就是拿着卖白菜的钱,cao着卖白粉的心。老赵,你还是精明点,别尽干些惹火烧身的事!”刘丽萍把茶杯放在他桌上,叹了一口气说,走过去打开了铝合金滑拉窗户,为书房里通通空气。
赵正才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晓得了,晓得了!赶快弄饭去吧,今天小扬不是要回来吗?”
“哎哟!”刘丽萍被他一提醒,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周六了,下午儿子赵扬要回家来。她赶紧转身走出书房。
望着刘丽萍那依旧保持得很好身材的背影,赵正才摇着头叹了口气,心里禁不住升起一股歉疚之意。
刘丽萍说得不错,赵正才正是在做一件惹火烧身的事!
谋划这件事的,除了赵正才外,还有一个人,也是赵正才唯一的一个朋友——大学同学、相交十多年的知心朋友——朱沱镇经贸办劳动服务公司经理杜立功。
朱沱镇经贸办,承担着贯彻执行国家有关国民经济运行的方针、政策,监测、分析本镇经济运行态势,指导产业、产品结构调整,指导和扶持民营企业的发展等职能。经贸办设有一正二副三位主任,一把手陈启明五十岁左右,是位老资格的领导,同时兼着经贸办党支部书记,在单位里说一不二,拥有绝对的权威。副主任高涛是陈启明一手提拔的干部,平时只是看陈启明眼色行事。还有位副主任王炼,是从其他单位调过来的,在单位里属于受排挤对象。
问题就出在这位陈主任身上。
镇经贸办有一项职能,是指导本镇企业申报经贸项目的资助、立项、绩效结题验收等工作。赵正才和杜立功无意中发现,仅仅近几年时间里,在一些项目资金管理过程中,竟然就有多达上百万资金去向不明。有种种迹象表明,这些流失的资金,均与一把手陈启明有关。
赵正才愤怒了。从业多年的他,深知镇上发展资金的困难。在经过与杜立功反复商议后,两人决定暗中收集相关证据,一旦有了铁证,再向上级纪检监察部门举报,一定要把这伙蛀虫挖出来。
经过二人一个多月的多方暗中查证,大部分的证据已经落实,但其中涉及天水村铁厂的最大一笔款项,还需作进一步的核实。
“爸,出来吃饭了!”
赵正才听到喊声走出书房,看见女儿赵明月、儿子赵扬都已经坐在餐桌前,老婆刘丽萍正在盛饭。他洗了下手便也坐了过来。
女儿赵明月在镇属煤炭公司当会计,已经工作五年了,目前谈了个男朋友,小伙子叫**,是煤炭公司生产调度科的一般干部,为人老实本分,平时经常上门来帮忙做一些力气活,很是讨刘丽萍的喜欢。两人谈了两年,正商量着打算在今年国庆结婚。赵明月虽然在单位也分了间小卧室,但她嫌自己开伙煮饭麻烦,便还是吃住在家里,每月向家里交上一点伙食费。
赵扬则是按惯例,每周末回家一趟,与其说是回家看父母,还不如说是把积攒了一周的换洗衣服给老妈带回来。
第四章 罹祸(上)
见一家人都坐好了,赵正才端起碗,说:“吃吧!”他见赵扬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便问:“怎么了?单位效益还是不好?”
“现在来看中医门诊的,除了七老八十的,就是被西医宣布为不治之症、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病人。医院整天门可罗雀,能开出工资就算不错了。”赵扬兴致不高的说。
赵正才点点头:“中医目前是逐渐式微了,不过,既然能延续千年传承下来,必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吧。你既然选择了做这行,那就争取做好,不是说行行出状元吗,只要有了过硬的本事,还怕养不活自己?”刘丽萍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吭声。
“嗯。”赵扬随口附和了一声,他不想把自己和女朋友分手的事告诉家里,免得父母担心。他发现父亲眉宇间隐约带有一丝烦恼和不安,便问:“爸,最近单位上的事很烦?”
赵正才似乎不愿多说,只是淡淡的说:“就快好了。”
“爸,有时间多休息一下吧,这些年您太累了。我也长大了,家里的事,多少可以帮您分担些了。”赵扬看着父亲略微有些花白的头发心疼的说。
“呵呵,儿子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老爸了!”赵正才眉宇舒展了些,似乎很开心的笑着说,然后他扭头看向刘丽萍,“明天我和老杜想下乡去散散心,找个地方钓一天鱼。”
“啷个突然想起去钓鱼?上哪钓去?”赵正才平时没有钓鱼的嗜好,家里连渔具也没有,所以刘丽萍才感觉有些奇怪。
“天水村去,老杜联系了一个鱼塘。”
“哦,那行,去散散心也好!”
“对了,明天你记得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小飞,这孩子一个人过,真让人不放心……”
赵正才口里说的小飞,是他大哥家的孩子赵飞,他比赵扬还大几个月。由于他大哥大嫂过世得早,加上这孩子又有点智力障碍,在镇里一家残疾人工厂上班,一个人生活的确有些让人挂心。赵正才几次说要把赵飞接到家里来住,刘丽萍也同意了,只是说等女儿国庆结婚搬出去后,就将他接过来。
“知道了,吃你的饭吧。”刘丽萍为人很贤惠,平时很少让赵正才为这些婆婆妈妈的繁琐事情*心。
“爸,我也要去看您钓鱼,反正周末在家也没啥事。最好把**也带上,让他跟您老学学,也有个免费劳动力使唤。”赵明月在一旁说道。
“不行,你们去干啥!叽叽喳喳的,闹塘子啊?”赵正才不由分说,一口就给回绝了。“明天你们在家自己睡懒觉,早饭不用管我,我一大早就走。”
赵明月伸了下舌头,不敢再说什么,赶紧端着碗刨自己的饭。
一家人都没想到,这竟是赵正才留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噩耗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传来的。
眼见天色渐暗,赵正才还没回来,一家三口都坐在沙发上等着,饭菜早已做好,在锅里温着。
当杜立功急切的敲开房门,失魂落魄的出现在他们家门口时,一家人都感觉到:出大事了!
“嫂子,我对不起你,正才哥……正才哥他……他掉进池塘里了!”杜立功浑身颤栗、语不成声的说。
“什么?!”家里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惊问道。这消息无蒂于一道晴天霹雳,把三个人都彻底震懵了。赵正才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一家人都知道,所以才显得特别着急。
“都怪我!”杜立功惊魂未定,面色煞白,费力的咽了口唾液,说,“上午我们钓了半天鱼,中午就在鱼塘老板那吃的饭,因为天气热,我们喝了些啤酒。正才哥不知为啥,心情不太好,喝酒时一杯接一杯,拦都拦不住,就喝得有些高了。下午钓鱼的时候,我突然有点拉肚子,去上了一趟茅房,回来就没见到正才哥了。我只道他去山上转去了,也没往别处想。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看时间不早了,我就叫起鱼老板和他家里的人,都到山上去找,还是没人。鱼老板说……会不会……,叫人在塘里捞了阵,结果正才哥真的是掉塘里了……”
“我爸现在在哪?”赵扬急切的问道。
“天气太热,已……已经送到……送到医院去存放了!陈主任他们也赶到医院去了。”
刘丽萍只感觉到眼前发黑,“存放”二字,将她心里最后还抱有的一丝希望之火也熄灭掉了。
“怎么会……怎么会……”她像老唱片打滑一般机械地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猛的转过身去捂着脸,将头靠在墙上,抽动着肩膀呜咽地哭起来。
“妈——”赵明月哭喊了一声,两姐弟赶紧扶住母亲。
“小扬,”赵明月哭着有些无助的看向赵扬,“现在怎么办啊?”
“扶着妈,上医院去!”
“好好好,单位里的车子就停在楼下的。”杜立功脑门和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当他们赶到医院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忙碌着。经贸办的许多人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帮忙,并在医院太平间室外搭起了灵棚。赵正才的遗像也披着黑纱,挂在了墙上,遗像上方是一排白纸黑字:沉痛悼念赵正才同志!
灵堂里沿遗像两边摆了不少花圈,有单位里的,也有一些是下面的企业送来的。两旁还牵起两条细铁丝,上面除挂着诸如毯子、被子之类的祭品外,还沾着不少小纸条,上面写着前来吊唁者的姓名。此时,还陆续的有人赶来,鞭炮声不时在太平间门旁响起。
门口一溜排开三张桌子,经贸办的一些人有的在收礼记帐,有的在书写讣告,有的在扎纸花,大家都忙而不乱,显然是有人在主持张罗。
在华夏国人一惯的传统观念里,一个人一辈子成功不成功,就看追悼会了。盖棺定论,对死者的一生是非功过作出评价固然重要,一个热闹风光的葬礼也必不可少。说实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应该说镇经贸办也算是尽了心的。
在凄凄楚楚反复播放着的哀乐声中,赵扬两姐弟扶着母亲来到父亲的遗体前,揭开蒙头的白布,看见赵正才静静的躺在水晶冰棺里,神态还算安详,一家三口都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赵扬两姐弟爬在地上,给父亲遗体磕了几个头,点上香烛,又烧了些纸钱。想起父亲生前的百般关爱,不由得泪涕俱下。
刘丽萍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几十年的人安睡在水晶冰棺里,几十年来的生活片段在脑间闪现着,一时只觉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整个人直往地上溜。
一旁的单位综合办的黄阿姨赶紧一把将她拽住,对赵扬喊道:“小扬,快扶住你妈!”
两姐弟赶紧过来搀扶着母亲。
黄阿姨劝说道:“刘大姐,要节哀啊,活人身体保重要紧!还有,记住不要把眼泪落在赵主任脸上了,不然他会舍不得离开呢……”
一时间,经贸办的领导陈主任和两个副主任也都走过来,分别都说了不少安慰的话。
主任陈启明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肥脸上的汗珠,一边摇着头说:“真是太意外了!正才同志的去世,使得我们经贸办损失一员大将啊。单位里草拟的正才同志生平介绍,一会你们先看一看,不满意的地方提出来我们修改,刘大姐还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出来,单位尽可能地给予满足,一定要让正才同志走得安心,走得风光。”他招手叫过单位的小车司机,吩咐说:“这两天车子就停在这里,随时听候调用,其他事你不用管了。”司机赶紧答应着。
赵扬虽然沉浸在悲伤中,但头脑还算清醒,他作为长子,向几位领导鞠躬致谢:“谢谢领导关心!”
陈启明还想说点什么,身上的电话却响了。他看了一眼显示的号码,就避开嘈杂的人群,快步走到一旁接听,听了一会后,只说了一句:“做得好,抓紧回来!”就收线了。
想了想,陈启明又拨了个号码出去,才刚响一声,话筒里就传来对方简洁的声音:“说!”
“老板!”陈启明压低声音恭谨的说,“得手了,一切顺利妥当!”
“不能大意,不放过细节!”
“明白,您放心!”
赵正才的后事,一直忙碌了三天才算料理完毕。这三天里,赵扬一家三口很少合眼,就算是正值身强力壮的他,也喊有些吃不消。两姐弟把母亲搀扶回家后,便都分别昏昏沉睡过去。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就在他们在医院太平间料理赵正才后事的时候,他们家里曾发生了一次入室盗窃案,好在经检查,也没发现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丢失,身心俱惫的他们此时也懒得去理会,也就任其不了了之。
第五章 罹祸(下)
忽然间遭逢如此家庭巨变,家里的重要支柱猝然坍塌了,平时一向散漫惯了的赵扬,成为了家里唯一男子汉,他整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成熟了许多,自觉的承担起了安抚母亲和姐姐的责任。
这期间,侯小奎和涂强两个几乎天天过来帮忙,赵明月的男朋友**,更是连续几天呆在这边,忙里忙外,得到了赵家的一致认可,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作了家里的一名成员。
逝者已去,生者节哀,后面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几天后,他们不得不收拾起悲伤心情,沿着以前的生活轨迹继续前行。
然而,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仅仅几天后,厄运接二连三地降临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头上。
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烘烤得滚烫滚烫的。尽管室外热浪滚滚,但作为顺发实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的葛百川,却全然察觉不到这些。位处六楼的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凉爽宜人,密闭的铝合金门窗,把热浪和喧嚣都拒之窗外。
从公司月度营销报表上抬起头来,葛百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看了一眼站在老板台前的公司营销部销售助理刘丽萍,他尽可能用和颜悦色的语气说:“丽萍,你坐。说过多少次了,在公司里,你不用那么客气。”
刘丽萍穿着极其简洁的白色圆领衬衫,搭配黑色高腰西裤,显得十分正式,很有职业女性的风味,黑发及肩,稍稍卷了些波浪,益发的风度优雅。
看见刘丽萍侧着身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忧郁,葛百川的心不由得猛然悸动了一下。
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曾令他痴迷的一部电视剧,那是一部一九九零年出品的电视剧,名字叫《渴望》。该剧当时曾成为轰动全国感动千万人的电视剧,被称为华夏国电视剧发展的历史性转折的里程碑,它创下的巅峰效应,成为一个时代的神话。剧中的女主人公刘慧芳,就是以她那淡淡忧郁的眼神,征服了亿万观众的心。当时的葛百川正值三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对女主角刘慧芳那是倾心的爱慕。
“慧……呃,那个丽萍,你家男人的事我都知道了,多保重!你心情我能理解,唉,上周我家老大也是出了车祸,说起来,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哪!”
“谢谢葛总关心。葛总放心,我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像,太像了!那眼神、那语气、那神态,和我心中的女神简直一模一样!
葛百川感觉一股躁热,从下腹部缓缓升起。尽管葛百川才刚刚步入五十不久,但长期的纵欲生活,使他过早的失去了男人的阳刚之气,即使如今身边随时也簇拥着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但他自己明白,那不过只是装点门面的道具而已。
只能看,不能干,这tm不是要人老命吗?这使他有时不由自主的嫉妒起自己那两个整日花天酒地不着调的儿子来。
不过今天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到昔日的雄风重现,精神也为之一振。
葛百川感到手不由控制的轻微颤抖起来,他把伸展在老板台下的脚重重的跺了下,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拉开抽屉,取出一沓百元面值的钞票递过去:“这些天我忙着料理我家老大的后事,没顾过来,这点钱表示下我的心意……”
刘丽萍摇摇头,态度坚决的回绝说:“葛总,心意我领了,但礼太重了,我不能收!再说,风俗里办丧事不能补礼,不吉利!”
“哦,对了,我倒忘了这茬了。”葛百川放下钱,用关心的口气说,“公司这几天反正还不算忙,要不你多在家休息几天再上班?”
“休息就不用了,我不想因为个人的事影响工作。葛总,如果没别的事……”
“等一下,还有个事。我刚才看了下,‘锦华园’二期的销售,好像比一期慢了很多。”葛百川起身走到饮水机前,一边接水一边说,“分析过是哪方面的原因吗?”
“‘锦华园’一期主要针对的是工薪阶层,户型多以紧凑小户型为主,价位也适中,因此销售比较快。二期的户型主要以复式中大户型为主,而且……”
“来,天气热,先喝点水吧。”葛百川把盛水的纸杯放在刘丽萍面前。
“谢谢葛总。”刘丽萍也正好感到有些口渴,接过纸杯,便凑到了嘴边。猛然间,女性的直觉使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透过眼角余光,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闪烁着贪婪垂涎的目光。
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葛百川站在旁边,轻轻扇动鼻翼吸了几口香气,竭力控制着表面平静下的心猿意马。
“喝吧,喝下去,女神就是我的了!”
忽然,葛百川惊讶地挑起了眉头。因为刘丽萍并没有喝下凑到嘴边的杯子里的水,而是重重地放回到桌上,站起身,把目光直视过来,里面充满着鄙视和愤怒。
做贼心虚的葛百川目光顿时有些闪烁,毕竟诡计被人当面戳穿还是很难堪,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下属。他讪讪地说:“丽萍,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我……”
刘丽萍摇摇头,忿忿地说:“葛总,我想我不适合再在这里工作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室外走去。
葛百川急了,好不容易被唤醒的萌动,岂能撒手任其逝去?兴许随之而去的就是终身的性福了。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平时装出的斯文做派,伸出发颤的手拦在刘丽萍面前,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急切的说:“丽萍,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刘丽萍恼怒地瞪视着他,厌恶地说:“葛总,请自重,不要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葛百川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抱住刘丽萍:“我不管了!我只要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肯依我?”
“嘭——”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周身肥肉、披着一头齐肩黄发的女人,怒目圆睁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壮实的女人。黄毛女人手指葛百川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儿子才……才……你就出来鬼混了呀!”
葛百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边手忙脚乱松开双手,一边皱着眉头小声说:“在单位上吼这么大声做啥子嘛,怕别人听不见啊?”
“你都不要脸了,听到怕啥……”
来人正是葛百川的结发妻子顾金莲,她和葛百川结婚近三十年了。早些年葛百川在外做点小生意,她一直在农村。葛百川曾因投机倒把罪被关过三年,她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小孩,还要伺候公婆,支撑着这个家。后来改革开放了,葛百川改行做起了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她也带着公婆和小孩从农村出来。
葛百川感念旧情,在老婆面前一直比较低调,顾金莲有公婆撑腰,在家里愈发强势起来,被人称做葛家的“母老虎”。为了防着家里一不留神出现“陈世美”,隔三岔五的,她总要去公司巡查一番,除了宣示一番主权外,暗中还搞些情报收集,对葛百川可以说是严防死守,丝毫不放松。
顾金莲可不是善茬,相貌很狰狞,动作很彪悍,此刻,她看见刘丽萍满面羞怒地就要往门外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骂了句:“不要脸的狐狸|精!”就冲上前去抓挠刘丽萍,顾金莲身后的那个女人,也配合地上前拦阻刘丽萍。
刘丽萍一把推开顾金莲,冷冷地说:“管好自己的男人吧,别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顾金莲哪里肯善罢甘休,两个巴掌往腿上一拍,就扑上来,伸手抓向刘丽萍的衣服:“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狐狸|精,刚死了男人,就来勾引我男人,还敢打老娘,今天我要把你剥了,让大家都看看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刘丽萍力小吃亏,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帮忙拽住她的手,眼看顾金莲开始动手撕扯自己的衣服,而门外依稀听见还有不少人的议论声音,情急之下,她一低头,张口就向顾金莲的手臂咬去。顾金莲怕痛,忙松手回夺,并死命的将她往后面一推。
刘丽萍站立不稳,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无巧不巧,后脑正撞在葛百川大班台上摆放的铜雕工艺品——一只象征大展宏图、鹰开运旺的铜鹰的突出部分上面。刘丽萍当即便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脑后血流如注。
“不……!”葛百川一眼看到,顿时脸上现出了惊骇之色,失声惊呼。
顾金莲和那个女人一时也惊呆了。葛百川上前俯身察看了一下,一拳砸在大班台上,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吼声:“还不快叫救护车?!”
第六章 血气方刚
由于此事发生在大白天的闹市区,立马在小小朱沱镇上引起了轰动。
镇公安分局接到报案,立即介入展开调查取证,经多方核实,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顺发公司老板葛百川与其下属刘丽萍,因劳资纠纷发生争执,葛妻顾金莲和女佣参与其中,双方纠缠抓扯之间,女佣失手将刘推倒,致其后脑撞上钝器,造成颅骨凹陷性骨折,中枢脑干受损,经救治无效死亡。肇事女佣目前已被警方控制。
这个夏天,对赵家来说是多灾多难的,突如其来的连续打击,让赵扬整个人都懵了。
那个算命先生的话,竟然是真的!
好好一个家,一瞬间就支离破碎,尤其是随着从街头巷尾传出的各种版本的离奇故事,和面对路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使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羞愤异常。
母亲的为人如何,他自然是非常清楚,事情的真相,他虽说不能完全还原,但也能猜得非常接近事实。但面对扑面而来的各种流言蜚语,他却不能一一前去辩解,只能徒呼奈何。
夺“妻”之恨、杀母之仇、家族耻辱,任凭其中一样,就让赵扬对于葛家恨到了骨头里,一个大胆的念头,无法遏制地冒了出来,不断在他胸中反复酝酿着。
由于不愿张扬其事,姐弟俩在杜叔叔、**、侯小奎、涂强以及左邻右舍等的帮助下,草草料理完母亲的丧事。
当晚,在送走了前来帮忙的众人后,赵扬握着**的手说:“张哥,你是个实诚人,别的我不多说了,以后我姐就靠你了,好好待她!”
**拍拍他的肩,说:“我这人笨,出息不大,伯父伯母生前没有嫌弃我,我心头明白。你放心,即使我还有最后一口饭,那肯定也是你姐先吃!”
这是实诚人说的话,赵扬信得过。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把**的手使劲捏了两下。
走到红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姐姐面前,他用纸巾替她擦了擦泪水,拉起她的手,将一张纸条放在她手心:“姐,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很疼我,我脾气犟,老惹姐生气,我很愧疚。这张存单是爸妈留下的,姐你拿着吧。张哥是个好人,只要你们过得好,爸妈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小扬,你干什么啊?”赵明月拉住弟弟的手说,“你才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这钱姐是不会要的!”
“姐,你不老说我丢三落四的吗,我怕弄丢了,你拿着稳当些。”
赵明月点头说:“那好,我就先替你保管吧。”
看看天色已晚,赵扬掏出手机看了下,说:“姐,我还有点事要办,想出去趟。”
赵明月关切的说:“这几天把你累坏了,记着早点回来休息啊。”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助,这种感觉让她害怕。
赵扬点了下头,慢慢环视了家里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晚上八点多钟,街上早已经亮起了路灯。赵扬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包零食、两罐啤酒和一包香烟,漫步走到滨江路,找了个石头凳子坐下来。
不一会,两罐啤酒和一包零食就被他消灭完。擦了嘴和手,撕开香烟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口浓浓的淡蓝色烟雾。
江边停靠的船舶已经被无边的夜色所遮掩,只依稀看见灯火点点,波光粼粼。
朱沱镇是个大镇,又是水陆码头,常住城镇人口和流动人口不少,它虽说经济发展一般,但饮食行业、尤其是各类特色鱼馆却绝对生意兴旺。
滨江路靠内侧是一排接着一排的商家,以各种餐饮为主,间或有一些茶楼和保健按摩厅,从公路旁拥挤的停车位看,此时正是业务高峰期。
公路另一侧,紧靠江边堤坝的这面,种植了许多花草树木,看上去像一个延绵四公里的大花园。当地居民在夏天的晚上都喜欢出来,在滨江路上散散步、遛遛狗,吹吹从江面上飘过来的凉风。
和公路对面灯火辉煌相比,沿江堤坝花园这边路灯就稀少了许多,很远才有一盏。这也给热恋中的年轻人和一些“野鸳鸯”提供了便利,所以有人戏称这条路为“爱情路”。
赵扬没有心情去看那些躲在黑暗处拥吻的恋人,他形单影只的坐在“爱情路”上一个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默默地抽着烟,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这些年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片段。当他惊觉到烟盒里只剩下最后一支香烟时,才发现脚下已扔了一地的烟头,而脸上,早已是淌满了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江风送爽,树影婆娑。估计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原本喧嚣的夜晚,渐渐地也开始安静了下来,除了几处通宵营业的店铺依然灯火通明外,还有就是远处大排挡那边,时而还传来一阵哄笑声。
赵扬用微微颤抖的手点上最后一支香烟,然后将烟盒连同一次性打火机一块扔掉。他知道,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刻到了!
干,还是不干?这道致命的选择题,等着他给出最后的答案。
赵扬仰头看向夜空,漆黑的眸子中倾泻出一股浓烈的杀机,驱散了一度盘旋在脑海里一丝犹豫和挣扎,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将那带着烟味儿的空气猛地吸入自己的肺叶之中,他的杀气也随着这烟味,顿时在全身四肢百骸弥散开来。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该死卵朝天,不死变神仙!怕个逑!
他深吐一口气,恨恨地挥了下手臂,站了起来,活动了下麻木了的双腿,又掏出手机关掉,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锦华园”,是由顺发实业公司开发的一个住宅小区,一期已经售罄,二期才只部分卖出,装修完毕入住的业主并不多,不过绿化带、道路、路灯这些基础设施,已经基本到位了。
由于二期房才只有少量业主入住,每天前来装修新房的业主和工人、以及拉运各种装饰材料的车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所以目前小区的保安形同虚设,对往来人员听之任之、不闻不问。
错落有序的楼房矗立在黑漆漆的暗影中,已经陷入了沉睡。赵扬站在离小区大门约五十米处的一棵树影下,默默的向里面张望了几分钟,正欲拔腿向大门走去,旁边花园里猛然间冲出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了他的两只胳膊。
“扬哥,你疯了吗?”
“扬哥,莫冲动!”
原来是侯小奎、涂强这两个难兄难弟。
“扬哥,我们早就算到你要走这步险棋,在这等你几小时了!”涂强拉着赵扬的手说,“但是,扬哥,我们还是要劝你再冷静的想想,这样做值不值得?”
赵扬也不挣扎,只是面无表情冷冷的说:“放开我,我知道自己在干啥!我和葛家的仇,不死不休,和二位无关。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请不要干涉我!”
“你个鸟人!说些啥子屁话!”侯小奎压低嗓子喊道,“我们三个,可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生死兄弟,你以为我们两个能在旁边看着你去送死?”说着他从背后抽出两把西瓜刀,“你看,这是啥子!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不能白做!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也就不劝了,是死是活,兄弟伙一起上!”
赵扬一把抱住两个兄弟,眼中淌下了热泪,用有些呜咽的声调说:“猴子、土狗,好兄弟,哥哥这辈子有你们两个兄弟,知足了!”说完,他一把推开两人,吸了口气继续说:“我去杀这姓葛的狗东西,是作为人子尽孝,不得不去。无论成功与否,结果无非是死或者流亡,一辈子见不得光。我独自一人,死就死了,但是你们不行,你们还有父母……为他一个人,赔上我们三个,不划算!再说我也放心不下我姐,怕我不在受人欺负。如果你们还当我是大哥,以后就帮我照顾好我姐,这样我就可以无牵无挂的去做事了……”
“可是,扬哥你……”
“别再说了,是兄弟就照我说的做!两位兄弟,多保重,如果老天有眼,让我们兄弟有重逢的一天,我们再做好兄弟!”
赵扬挥手让他们离去,见他们仍站在那里不动,便怒道:“快滚,别磨没了老子斗志!”两人冲上来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哭着离开了。
看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赵扬转身大摇大摆进了小区大门。
夜幕下,一条拉长的身影投射在路面上,伴着清冷的月光,昏黄的路灯,还有斑驳的树影,空空荡荡的楼房,显得分外孤独。这一路上他没有遇上一个行人。
转过两道弯后,赵扬围绕一栋带着一个花园和游泳池的独栋别墅转了一圈。他早打听好了,这栋三层楼的别墅,就是葛家建来自己住的,已经搬进来有一个多月了。
别墅四周被约两米多高的铝合金拉网围着,这个高度的拉网,自然只是具有象征性的意义,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此时,二楼和三楼还有几间屋里亮着灯光。
第七章 手刃雠仇
赵扬转到一处阴影的地方,用手试了试铝合金网的承重情况,手脚并用,很轻松就爬进院子里。他弓着身子,疾步跑到别墅前,从刚才已经看好的一个角落,沿着落水管攀援而上,翻进了二楼的一个阳台。
仇人,近在咫尺!
阳台的落地门关着,拉着布帘,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里面传出一阵赵扬非常熟悉的音乐声。
他意识到,里面有人正在玩网络游戏《天堂ii》。
这是一款画质非常美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网游,赵扬以往的许多空闲时间都消耗在这上面了,所以十分熟悉。不用说,这肯定不是葛百川的卧室,极有可能就是他家那“二虎”之一的儿子“葛老虎”的卧室。
哼哼,爱玩天堂么?很好,老子成全你,今天就送你上天堂!
不过葛小勇虽然与赵扬有夺“妻”之仇,但比起欺负、凌辱并害死母亲的葛氏夫妻,那就不算什么了。所以他还是强压下冲动,把复仇的主要目标,锁定在葛氏夫妻二人身上。
算了,看你爹妈的份上,放你一马吧!
他感觉自己象个生死判官,一念之间,这小子就拣了条小命。“葛老虎”在里面玩得正嗨,全然不知已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身。
赵扬站在二楼阳台水泥栏杆上,继续沿落水管攀上三楼,然后沿着阳台的栏杆,爬向旁边一个单元的阳台。
这个房间的室内也透出微弱的光线,不过通向阳台的滑拉门并没有关死,只是用落地布帘把室内与外界隔绝。赵扬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屏住呼吸,用手轻轻撩开一点帘子望向里面。
室内,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倚着靠背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件白色睡衣,腿上放着一个硕大的首饰盒,手上正拿起一件件首饰欣赏着。这人,正是葛百川家的另一只虎——“母老虎”顾金莲。
想起母亲所受的种种侮辱,赵扬热血上涌,也顾不得再寻找葛百川了,手掀帘子,一声低吼就冲进室内。
葛百川的老婆顾金莲正拿着一只鸡冠红手镯,在手腕上反复比试着,听见一丝异响,下意识地一抬头,只看了一眼,她瞳孔便骤然缩成了针尖状,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上,脸上露出惊骇欲绝之色。
只见阳台上帘子一掀,立刻冒出一个人头来。那人面色狰狞恐怖,脸上的肌肉也在抽搐,浑身弥漫着腾腾杀气,手持尖刀,口中发出一阵野兽一般的低吼。
顾金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妈呀!”一声尖叫,屁股下面如同装了弹簧一般从床上弹起,以与她肥胖身躯不协调的速度向门口扑去,一盒首饰洒落满地。
“救—命—啊,杀—人—啦——”
求生的本能,使得顾金莲这一嗓子嚎得前所未有的凄厉而尖锐,这声音已不似人声,令人毛骨悚然,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顿时,整个小区的宁静被打破了,整栋别墅的灯都亮了起来,并乒乒乓乓的传来混乱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赵扬被从床上滚落下的首饰盒绊了一下,眼看着顾金莲已经拉开了房门,而门外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你,死定了!赵扬头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固执的念头。
他急红了眼,一个飞身前扑,伸手抓住了顾金莲肉乎乎的胳臂,两人一起摔在地上。赵扬体力占优,翻身骑坐在拼命挣扎着的顾金莲身上,举刀向其前胸就是一阵猛扎。
顿时,滚热的鲜血溅了满脸满身都是。
只见房门前光线一暗,三个手持棍棒的保安已急匆匆赶到。赵扬刚一起身,左肩上就挨了一棒。他忍痛往前一窜,一掀帘子进了阳台,刚爬上阳台水泥护拦,从后面伸出三根棍棒纷纷向他腿上扫过来。不及避让之下,赵扬纵身一跃,直接就从三楼上跳了下去。
刚一触及地面,赵扬就感觉从左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便摔倒在地。他意识到,左腿骨折了。但此处不宜久留,必须马上离开,他强忍剧痛,咬牙站起身子,拉着痛腿,踉跄着向拉网那边跑去。
“夫人死了……”
“抓住这小兔崽子!夫人被杀了!”
“站住!站住!!”
后面追赶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了,赵扬顾不得回头去看,只管拖着伤腿,咬牙向前奔跑。
眼看跑到拉网边上,“呼”的一声,猛然觉得耳边一阵微风拂过,随着“噗”的一声犹如西瓜被打破的声音,赵扬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前一栽,就失去了知觉。
恍惚之间,只看见几个保安跑到了身旁,赵扬翻身爬起来,手足并用攀着拉网,几下就爬到了外面,正打算撒腿就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他们竟然没有追上来!
回头一看,那帮人竟然围在拉网边上,和自己隔网相对,面对面却视而不见。而拉网那边地上,有一人倒在血泊之中,头颅已经变形,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仔细一辨认,那人竟不是旁人,分明就是自己!
赵扬顿觉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啊!原来我已经死去!
死了!死了啊!
不知不觉的,恍惚间,赵扬的魂魄游荡到了木材批发市场旁边镇政府家属区,抬头看见二楼上,自己家的灯仍然亮着,知道姐姐还在灯下担心的等待自己回家。一念及此,他不觉潸然泪下。
姐姐啊,我的亲姐!兄弟我回不来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一定要把害虫杀死!杀死!……”住在六楼上的陈叔估计是酒局刚散,哼着广告里的歌词,一步三摇的走过来。赵扬怕吓着他,明知对方看不见,还是赶紧往边上花坛旁一闪。
不提防旁边伸出一只手将他一拍,吓得他一激灵。一个通身白衣白裤、头上戴着一顶白帽子、手持蒲扇的矮胖老头,从夹竹桃丛中冒出来,正笑眯眯的望着他,向他打着招呼:“小伙子,你也来了?”
“你是谁?你怎么看得见我?”赵扬惊诧的问。
“我姓谢,你叫我七爷吧!”老头满面笑容的说,“也有人叫我白无常。公子你阳寿已尽,老夫是特来给你导路,前往阴司去的!”
赵扬以前曾听人说起过黑白无常的传说,不想今日真的遇上了。他现在也想通了,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已经死亡的现实,见白无常性子还算温和,于是就向他央求说:“能不能让我上去,再看看姐姐?”
白无常叹口气说:“公子呀,不看也罢,何苦多惹烦恼!再耽搁,天亮前我们就赶不到了。”
赵扬想了想,一咬牙,说:“好吧,我跟你走!”
赵扬跟着白无常,一前一后向城外飘去。
一路上,他贪恋的看着这一条条小巷,一家家店铺。这里承载他从童年到青年的无数回忆,对于这座生养了他二十多年的小镇,他忽然从内心里萌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
别了,姐姐、姐夫!
别了,猴子、土狗!
永别了,养育了我的朱沱!
东方渐渐有些发白了,路越走越偏僻。突然间天色一暗,却听前面的白无常一声欢呼:“啊哈,这就快到了!”
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一座高大的牌坊,笼罩在一片轻纱一般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隐约间,有一股阴森与苍凉的气息迎面扑来,赵扬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牌坊下面,有十八个石雕矗立在那里,个个青面獠牙,神态狰狞。牌坊上面,用古汉字刻着七个黑色的大字:幽冥地府鬼门关!
走到跟前,那十八个石雕居然个个活转过来,把手中的镇妖铃摆弄得“哐啷哐啷”直响。其中为首一个开口问道:“路引何在?”
白无常仍旧笑眯眯的,胖脸上的笑容几乎将眼睛挤成两道缝:“辛苦十八鬼王!奉第十殿转轮王法旨,拘到甲申三二五七六三二小鬼一名,有路引在此!”说着,递过一张长三尺、宽二尺,印有“酆都天子阎罗大帝颁授路引”字样的黄纸。
那鬼王验看已毕,挥手放行。白无常带着赵扬继续前行。
过了“鬼门关”,一股阴森冷气罩了下来,原本还悬挂在天空中的满天星月,顿时失去踪影,天地间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色彩单调,地面呈现灰黄之色,一道道裂缝从大地上蔓延开来,犹如遭逢天干地旱的农田,一条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一直往前延伸而去,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两旁没有虫鸣鸟叫,一派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景象。
荒秽!死寂!森冷!
唯有一大片大片艳红似火的花朵,铺满青石大道两旁,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长长的用鲜血所铺成的地毯,通天而去。虽然看上去有些诡异和可怖,但这却是漫漫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第八章 黄泉路上
“这条道就是黄泉路了,那两旁开的都是彼岸花!这些都是有着故事的,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白无常这小老儿兴许是闲得无聊了,也许是为了让赵扬黄泉路上不寂寞,竟回过头来客串起了导游,“过了阴阳界,人的魂魄就变成了鬼啰!你看那边——”他向道路两旁指了指。
眼前的一幕,让赵扬目瞪口呆!
赵扬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旁远处都是一片鬼影憧憧,飘来荡去,间或还飘过几句凄凄楚楚的呻|吟。
“惨啊!好惨……”
“我的心呢?把心还我啊……”
“啊啊啊,我好恨哪!”
白无常见惯不惊的说:“那些家伙,可没你这么幸运啰,都是些阳寿未尽非正常死亡的孤魂野鬼,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到达阴间,更不能投胎,只能在黄泉路上和忘川河中游荡,等待寿阳到了后,才能到阴司报到,听候阎罗王的发落。”
赵扬听得头皮发麻,不禁摇头苦笑。
格先人板板!老子都这个样子了,还算是幸运的!
黄泉路漫长,白无常似乎也不急了,晃晃悠悠的在前面引路。
这时,黄泉路上渐渐人多了起来,身边不时有人急匆匆的擦身而过。许多人颈上都套着锁链,一路上哭哭啼啼,凄凄楚楚,身边无一例外都跟着黑白无常。不过那些黑白无常似乎态度就差了很多,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吼叫连声。
一个瘸着腿的鬼魂哀求着:“阴差大哥,行行好吧,我家尚有八十老母……”
无常瞪着铜铃般的牛眼睛,挥动手里的皮鞭就打,怒道:“尔奸杀他人妻女时,可曾想到人家还有三岁待哺幼儿?”
赵扬在学校时也看过鬼片,但这种片子有没有3d的他不清楚,反正他是不敢看。而眼前这一幕,可不是什么3d、4d的,而是身临其境,触手可摸,血腥可闻,活生生的。
他见这些被解押的鬼中,有的皮开肉绽,浑身淌着血,有的舌头长长的伸在外面,形状可怖,禁不住头皮发麻,心跳那叫一个快,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怕什么!”白无常瞥了他一眼,慢吞吞说道,“人死后魂魄的模样,便是死亡那个时候的模样,譬如吊死鬼、无头鬼等等,之所以长相可怖,就是因为他们的死状太惨。嘿嘿,你怕他们,指不定他们更怕你呐!”
赵扬想起自己死前挨的那一棒,似乎连头盖骨都砸凹进去了,加上血流满面,那形象……似乎也有点影响市容。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给你介绍下,我们今天的行程。”白无常谢七是个多嘴的鬼役,似乎对于客串导游的角色十分热衷,以弥补长年重复性工作的无聊,他笑嘻嘻的回头说,“前面不远处就是忘川河,也叫奈河,其水皆血,河上有桥,名叫‘奈河桥’。桥上有日游神、夜游神日夜把守。桥下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恶人鬼魂就堕入河中,任铜蛇铁狗争食受罚,那场面真是可怖,记得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旁边是‘望乡台’,那里可以最后遥望一眼家乡,走过路过,不可错过……过了‘望乡台’,就看得到‘三生石’了,上面能找到你前世、今生和来世,所有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刻在这‘三生石’上,神奇着呢!过了这些,就要开始接受十殿阎君的审讯了……”
赵扬怀疑,这货生前是不是导游出身的啊?
他对这家伙卖力推荐的这些个“景点”,半分兴趣也欠奉,只是对阎君的审讯凛然生畏。他也曾经听说过十八层地狱的各种恐怖传说,甚至还看过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片,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他对自己的人生之路认真作了次总结,回想这二十五年短短的一辈子,似乎特别出格的大奸大恶之事,倒也还真没干过,或者说没机会干过,不过像宰鸡烹狗、火烧蚂蚁窝、汤泼老鼠洞、偷摘农民伯伯的桃子、扮鬼吓哭女同学之类的小恶,却也没少做,也不知道这十殿阎王一殿殿审讯下来,会不会脱层皮?
“公子不必担心。”白无常近千年来,解送过数不清的各色人等上路,对凡人的心理,倒也摸得很清楚。他依旧一副笑*的模样,说道,“凡人死后,魂魄大都是从黄泉路带进城里来,到第一殿阎君秦广王的‘鬼判殿’那里,登录入册,然后再分门别类的,由阴役解押到各个阎罗殿,依次受审,审清楚各自生前善恶之后,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转世投生的,就解到第十殿听宣,发放往生。但公子是第十殿转轮王亲自点名提调的,特意吩咐免去了前面的程序,我领到的法旨是,直接将公子解到‘转生殿’交付。这个……公子可是和转轮王相熟?”
“转轮王?呃……我今天第一次听说起……”赵扬一脸迷糊的说。心里却想,如果有这门阔亲戚,老子当然是巴不得,直接安排个好去向,下辈子当个权柄熏天的大官,或者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也不错,只可惜……
“唔,这个……不要紧……你看那不是忘川河和‘望乡台’到了么!”
赵扬见那“望乡台”建造甚奇,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条石阶小路外,其余尽是刀山剑树,十分险峻。
这时已有几批解押的亡魂途经这里,不少人对阳世的亲人十分挂念,尽管鬼卒严催怒斥,甚至鞭笞,但还是有人哭哭啼啼的强自登上“望乡台”,最后遥望一下家乡和亲人,大哭一声,这才死心塌地的继续跟随阴役,前往阴曹地府而去。
“公子可要上去一看?阴司清廉,不收门票的。”白无常笑眯眯的问。
赵扬心如死灰,长叹一声,说:“算了,不看了,不看了,徒增悲伤!赶路吧。”
不一会,来到一个岔路口前。
“到这就分路了。正西面直走,就是到‘鬼判殿’去登录入册,我们走正东这边,就到忘川河边,等喝过孟婆汤,度过‘奈河桥’,就能看到‘转生殿’了。”白无常介绍说。
“七爷,怎么有好多人从阎王殿那边,倒过来往我们这边走?”
“这些都是善人寿终接引超生的,以及熬刑满期发作六道轮回的,都是解往‘转生殿’,听侯转轮王发落去的。”
再走一程,来到了河边,只见前面河边上,兀立着一块巨大的青色奇石,石身上刻着“早登彼岸”四个大字,字样鲜红如血。
赵扬早在阳世时,就听人说起过,在黄泉路上、奈河桥边,有一块“三生石”,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都被清楚地刻在了这块“三生石”上。
不过,此时的赵扬早已是万念俱灰,心中早已没有了半分好奇心,有的只是恐惧,对一切事物都没有了兴趣。因此,他只是神情淡漠的打量了那块青色奇石几眼,便迈步从旁边走了过去。
默默走过“三生石”,只见前面一座宏伟的建筑耸立河岸。
白无常指点着那座宏伟的建筑,解释说:“这是奉天命督建的‘醧忘台’,此台高大如方丈,四周的廊房有一百零八间。只有一条通道,通向东方,仅一尺四寸宽。这里由孟婆娘娘主事,所有奉令押解到此的男女鬼魂,都要在孟婆娘娘的监督下,入各廊房中饮下醧忘汤,也就是鼎鼎有名的孟婆汤。喝过孟婆汤,一生的爱恨情仇,一世的浮沉得失,都会随着这碗孟婆汤忘记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
“每个人都必须喝吗?”赵扬皱眉问道,在他心里,有着一些珍贵的东西,不想就此失去。
“这个当然!要过忘川河,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得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这是阴司铁定的规矩,由不得人!走吧,现在人多,我们慢慢的随着众人上去。”白无常像说绕口令一般解释说。
形势不由人,赵扬无可奈何,只好点头随行。
进到“醧忘台”里面,看见人流依次被带进一间间的廊房,喝过孟婆汤后,又依次从另一端出门,然后汇集到通向东方的通道里,那里是唯一的出口,出口外面,赫然就是共分为三层的奈河桥了。
不时有过桥的人失足或被鬼役推下河去,被下面河里的铜蛇铁狗和恶鬼争食,引得凄惶的哀嚎声和尖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一众魂魄,无不闻声股栗。
再向前一望,对岸的岩石上,有斗大的粉字四行,上面分明写着。
为人容易做人难,再要为人恐更难。
欲生福地无难处,口与心同却不难。
赵扬发现,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汤。也有一些刁钻狡猾、不肯老老实实喝下的鬼魂,但无一例外,它们的脚底下立刻就会生出钩刀绊住双脚,并有鬼役上前,不容分说,便用尖锐铜管刺穿喉咙,强迫性的灌下。
一时间人叫鬼吼,闹腾不堪。
赵扬再次无奈的摇摇头,从心底发出一声哀叹。
第九章 孟婆汤
“坏了!坏了!误大事了!”
醉眼惺忪的薛向一巴掌拍在自家脑门上,身为十殿阎王之第十殿转轮王,此刻,他正在酒桌上酣战之际,猛然间记起一件事,喝进肚里的酒水,立马就变成冷汗流出来了。
“孟婆汤!居然把这事给忘了!但愿还来得及。”他使劲晃了晃头,欲使自己变得清醒点。
今天是第九殿平等王陆矶,从大海之底西南沃石下阿鼻大地狱,前来向地藏菩萨述职,难得十兄弟聚齐,这不,就从天黑喝到快天亮了。看见席上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和平等王正混战厮杀,难分难解,薛向便站起身来,对另一桌的“转生殿”主簿判官马远使个眼色,抽身出外。
马远见状,连忙跟随出来,问道:“阎君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我险些忘记一件要紧之事,必须当即就办!你且附耳过来。”
马远上前听了,顿时有些犹豫起来,道:“这……”
薛向面色不豫,马脸一沉:“怎么,有何碍难处么?”
马远心下一懔,马上摇头说:“这个……没有没有,这事容易之极。阎君放心!”
二人当即疾步匆匆的进到“醧忘台”,迎面正撞见孟婆的助手孟戈。马远打招呼道:“孟戈姑娘,孟婆娘娘何在?阎君有要务相询。”
孟戈未及作答,只见由一间廊房内,走出一位鹤发童颜、拄着拐杖的老妪,上前一拜,道:“参见阎君,老身在此。不知有何事吩咐?”
薛向和颜悦色地说:“不必多礼。我忽然记起一事,你且把这半年的转生名册带上,前往转生殿与我核对一下。下周我要向地藏王述职了。”
孟婆答应一声,转身去了。不多一会,只见孟婆捧着一叠名册过来,又回头吩咐道:“孟姜、孟庸、孟戈,你们可精细着点,老身且随阎君去去就来!”三个著着红裙绿袖、生得貌美如花的姑娘,在远处齐齐的应了一声。
转轮王薛向若有深意的朝着赵扬呆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带着孟婆匆匆走了。
马远看着渐渐远去的孟婆一行的背影,然后收回目光,问在一旁忙碌的孟姜道:“孟姜姑娘,今儿很忙啊?”
“哪天不一样啊。”
“如此我且帮你们一会,反正今天我休班。”
“那敢情好!”
马远便往赵扬那边走过去:“我就负责这间廊房吧。”
马远一连打发了十多个鬼魂,就轮到赵扬了。马远打量了这个阎君的“关系户”一眼,面无表情的问:“甘、苦、辛、酸、咸五味,尔要哪味?”
赵扬暗想:这有什么区别呢,又不是点菜!便说:“苦味吧!”马远随手抓起一只空碗,往赵扬面前一递,喝道:“喝了吧!”
赵扬接过空碗,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不相信地眨巴着眼睛。马远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喝道:“还不快喝!”
赵扬摇摇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暗叹自己凡夫俗子,看不透地府的神通,只得捧着碗到口边,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心中暗自揣摸不透,这好像没什么东西啊,这就行了?
“下一个!”看着赵扬带着疑惑转身离开走向奈河桥的背影,马远的嘴角,慢慢地弯出一道弧线来。
……
在白无常的护持下,赵扬胆战心惊、有惊无险、一步一颤、脚趴手软的安然渡过了奈河桥。回想起刚才在桥上,四周不时有人落水,被恶鬼争食,那呼天抢地的惨叫声、恶鬼啃骨吸髓恐怖的声响,他还是忍不住,周身又颤了一颤。
尼玛,这地方没人和你讲道理,典型的以暴制暴啊!
在疾行了一会后,一阵浑厚洪亮的钟声,自前方不远处传来,白无常用手向前一指,催促着说:“转轮王坐堂了!公子快走,前面就到‘转生殿’了。”
赵扬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气象庄严的殿阁,黑漆大门顶上横悬一幅大匾,上面用金漆描着“第十殿”三个大字。赵扬也不知道去晚了会不会受罚,终是没胆去冒这个险,于是,不由自主的加紧了脚步,跟随着白无常,踉跄前行而去。
不一会,二人奔至殿前,看见大门已经洞开,进到里面,方看见第二重门的大匾上,写着“转生殿”硕大三个字。只见此时院内“天井”里,已站了好多起等候发落的鬼魂和差役。因为担忧自己来世的前程去向问题,一众鬼魂,都是一副忧心匆匆、前途未卜、愁眉深锁的样子。
此情此景,倒让赵扬不由得又想起了大学毕业前后,四处投送简历,担忧工作单位去向,那段难熬的时光。
白无常拉着他,往旁边一站,低声说:“我们在此候着,等待里边唱名再进。”
透过第二重大门,可以看到殿内情景:两旁肃立着形形色色、长相各异的一干人物,有的上身裸露,红发獠牙,手拿镇妖铃;有的作狱吏打扮,披散着头发,手持木牌,上写“日巡”二字;有的牛头人身,手执钢叉,狰狞凶恶。大殿正中案台上,高坐着刚才见到的气势威严的转轮王,旁边一稍小的副案上,坐着一位身着红袍、双唇紧闭的清瘦老者。大殿内外一片静穆,咳痰不闻,肃然无声。
赵扬总感觉这转轮王的面目,依稀有些似曾相识,但转念间也就认定自己荒唐,这地府的领导,自己哪会有缘认识呢,终究未敢仔细多看。
“七爷,”赵扬小声问道,“上首阎君旁边的那红衣老头是谁啊?”
“嘘——,噤声!”白无常四下看了看,在赵扬耳边悄声说,“那是四大判官之一的崔珏崔判官啊!在阴司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公子千万不可忤逆了他!”
一声摇铃响后,接下来,就是崔判官开始发落,赵扬和一众鬼魂都凝神静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肃立旁听。在生前,赵扬也曾在电视上收看过法庭审判实况,但此间阴司的庭审,自是与阳间另有一番不同。
“甲申三二五六四二七,经查于阳世间薄有善名,恶迹不显,善恶兼半者也……着即发往扬州桑姓富户人家投胎!”
“乙卯五三二八七六四,经查于阳世间擅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善辨,说谎骗人……经入拔舌地狱历刑五载,今受苦日满,着即发往秦西山区周姓农户投胎!”
“辛亥九一二五八七,经查于阳世间cao杀业,屠狗为生,更兼皮革营生,大伤阴德……经入刀山地狱、拔皮地狱历刑九十三载,今受苦日满,着即发入畜道,来世为狗!”
“乙酉一一二五六七八,经查于阳世间忤逆父母,骗人钱财,挖人坟墓,yin人妻女,杀人作恶……阳世之罪,难瞒阴律。经入油锅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磔刑地狱、刀锯地狱历刑三百载,今受苦日满,着即发入化生,朝生暮死,永世为虫子!”
“……”
“……”
崔珏崔判官面无表情,拖着长长的音调宣读着判词,同时也决定着堂下诸多鬼魂的来世命运。他每念完一份,就威严地将手挥一下,当即就有阴役解着被宣判之鬼魂下堂离去。
一例例判词,听得赵扬头皮发麻。想起自己刚刚才手刃仇人,血迹尚存,不知道接下来将如何发落自己?
尼玛,挑拨诽谤几句就判入拔舌地狱五年?那位屠狗的更惨,入刀山地狱、拔皮地狱九十三年之久,这里的量刑,要不要这么重啊?
白无常继续在赵扬耳旁小声的卖弄着他的学问:“阴司里按人在阳世里经历的罪孽大小,对六道众生有四种投生形式:一为胎生,如人、牛、狗、猪等;二为卵生,如蛇、鸡、鸟等;三为湿生,即鱼、蟹、虾等;四为化生,如蚊、苍蝇、蚂蚁等……”
我不要做猪狗!我不要做蛇鸟!我不要做鱼虾!更不要做蚊子苍蝇……!赵扬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不住的在心里无力地呐喊着。
正在患得患失之际,只见一位阴役出来站在大殿门口,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对着这边一招:“甲申三二五七六三二——”
“快走!”白无常一扯赵扬衣袖,“到你了,且跟随我上前听候发落!”
该来的终于来了!赵扬浑身一颤。
妈de个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来的,终究躲不过去啊!他不得不一脸惶涑的跟着白无常,迈着碎步进到殿内。
殿内浓重的阴气袭来,让人直感觉两脚酥软、眼晕耳鸣,一阵阵头皮发麻,大气不敢出,背上似乎总有一股股的凉风拂过,周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十章 庭判
堂上一声断喝,让赵扬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也随之而瓦解四散。
“堂下可是甲申三二五七六三二?报上名来!”崔判官仍旧面无表情的喝道。
“小人赵扬,今年二十五岁,生前……”
“噫,慢来——”崔判官举起一只惨白的手,打断了赵扬的答话,回头看向转轮王,“据案载,甲申三二五七六三二当是一位寿终善人,阎君你看,此人和影像明显相差殊远……”
转轮王薛向从崔判官手中接过生死簿看了看,向着白无常怒道:“混帐谢七,怎么办的差?你在何处拘得此人?”
“清江朱沱啊。”白无常脸上一副无辜的样子。
“荒唐!睁大你那迷糊眼好生看看——”薛向怒气冲冲,一把掷下生死簿。
“咦,怎么是青江末沱呢?我明明记得是清江朱沱啊?我擦,五十二岁,搞错没有?我记得是二十五的啊……”
什……么?抓错了?居然……抓错了!我本不该死的?!这……这tm也太……太……
苍天啊!大地啊!阿弥陀佛如来佛祖!冤枉,活天冤枉啊!赵扬张大了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却欲哭无泪。
“阎君,这下如何办好?”崔判官问转轮王。
“当然送回去啦——”薛向没好气的说,其实心里,却在为谢七不识得自己施展的障眼法而暗自开心不已。
送回去?好人哪!这阎君真是大大的好人!勇于承认错误,知错必改,果断昭雪冤假错案,少见的好领导啊!赵扬连连眨动眼睛,目露期盼之光。
“可这……”崔判官指了指堂下的赵扬说,“你看他这副皮囊,还回得去么?”
“这个……”看着堂下这个头颅凹陷、左眼凸出的赵扬,薛向不禁浓眉紧皱,搔了搔头,接过白无常呈上的生死簿,随手翻了翻,突然眼前一亮,说:“有办法了!”
在侧身与崔判官附耳交谈了几句后,转轮王转头望向堂下的赵扬,问道:“赵小子,赵飞是你何人?”
“回阎君话,赵飞是我大伯家的儿子,是我堂兄!”
“哦。按生死簿上记载,这个赵飞将于六天后横死。我且问你,如若届时我差人将其魂魄拘来,让你借他身体还魂阳世,你可愿意?”
“啊,这样也行?这个……当然好啊。可是……可是他是个傻子啊……”
“嚯嚯嚯,放心放心!这个不要紧的。你这小子,只是让你借他身子而已,又不是借他脑子!嚯嚯嚯……”转轮王咧开大嘴毫无形象的笑起来,似乎很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他似是生怕赵扬反悔,于是果断地当庭做出决定,“就这样吧,这几天我在此间找个地方你先住下来,等六天后再还阳。就这么定了——!”
“阎君英明睿智,烛见万里!”
“我怎么就想不到啊?阎君真不愧为阎君!”
“……”
“……”
一时间转生殿内谀词潮涌,马屁一记接一记地拍将出来。
……
阴世间没有明确的白昼和夜晚的区分,灰蒙蒙的天空始终笼罩着灰黄色的大地。
赵扬枯坐在转生殿内院右侧一间小房间里,手托腮帮想着心事。
尽管已经一天多时间没有休息了,但在这鬼影憧憧、暗无天日的地方,说不怕是假的,他很难做到放下心来蒙头大睡。这一天来的经历,让他感到恍若梦境。
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猴子、土狗他们还好吧?得知我的“死讯”,他们一定非常悲伤吧!以后我顶了飞哥的身子出去,该怎么处……
“咳咳咳——”室外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将赵扬吓了一跳,小心肝不争气的砰砰蹦达了两下。
“谁?!”他用有些走音的嗓子喊了一句。莫非……这里还会有野鬼出来觅食加餐?
“那个……赵公子,是我……”
转轮王?赵扬听出分明是转轮王那略带沙哑特色的嗓音。他顿时放下心来,跳起身跑过去,先把房门拉开一道缝,门外果然露出了转轮王的那张马脸。
“哎哟,是阎君大人啊,快请——”
“这个……我就不进来了。我是来带公子去一个地方,你的一位长辈要见你……”
长辈?我还有长辈吗?爷爷婆婆、外公外婆都去世得早,有个舅舅也过世多年,只有爸爸有个姐姐早年去了国外,一直音信皆无,只怕早不在人世了。赵扬恍然暗道,哦,是了,怎么忘了这里是阴司地府,爸妈他们早我一步到这里报到了,没想到在这还能见到他们。
“谢谢谢谢,阎君的大恩大德,小子将永世不忘,待回到阳间,一定将阎君的恩德,向世人广为传扬……”
“咳咳,别别别——”转轮王薛向一口气差点走岔了道,马脸上挂着尴尬,苦笑着连连摆手说,“我特意安排你躲过了喝‘孟婆汤’返回阳世,你可千万别把还魂的事和阴司的见闻传出去,否则会连累于我,这可不是当耍的!”
“哦,是这样啊!”赵扬眼里闪过一丝明悟,不禁双膝跪下,拜倒在地,“多谢阎君的掖护!请您放心,此间的事,小子绝不吐露一字!”
“这就好,这就好!赵公子果然是聪慧之人!”薛向用手抚了抚胸口,扯起赵扬说,“快随我走吧,天亮前还须得赶回。”
天亮前赶回?那么说不是在阴司了,也就是说不是去见父母了,那还有哪个长辈呢?一时间,赵扬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智商下降到负数了。也罢,想不出来就不去想,反正一会就见到了。于是他跟随薛向走出屋外。
转轮王伸出大手握住他的手臂,大袖一挥,眼前景色,已然涣然一新。
只见置身处,是一座拔地而起陡峭山峰的半山腰,远处是海水,有一些,草木葱笼,仙气氤氲,隐隐透出圣洁的气息。一条青石板路盘旋而上,两旁危峰兀立,怪石磷峋,古树苍虬,鸟鸣悦耳,芳草遍地,幽香弥漫,一切都显示出,这绝非人间气象。
只见一轮皓月当空,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赵扬顿觉神清气爽。他知道,这也绝不是阴曹地府。
“哇呜——,阎君,这是哪里?好美啊!”
“‘岛不在美,有仙则名。’海上三神山者,蓬莱、瀛洲、方丈,此间即是方丈洲了。令祖真是享福之人啊!”薛向感慨的说。
赵扬爱好阅读,平时闲时也读过一些杂书,据西汉东方朔撰的《十洲记》记载,大海中有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等十洲,后附沧海岛﹑方丈洲﹑扶桑﹑蓬丘﹑昆仑五仙境,其中方丈洲在东海中心,方圆五千里。上面是群龙所聚,有金玉琉璃之宫,三天司命所治之处。群仙不欲升天者,皆往来此洲,受太玄生箓,仙家数十万。不过,这些东西不是仅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吗?
令祖?我有祖先在此山上?赵扬听得满头雾水。不及细想,只管加快脚步,沿着狭窄的山路拾阶而上,以便跟上转轮王上山的步伐。
懒得去猜了,反正谜底很快就会揭开。
“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转轮王真信人也!”山间的一座凉亭前,一位身着一袭八卦仙衣,左手拿柄拂尘,头上流星发攥,金簪别顶,三缕胡须随意飘洒,广袖峨冠,风骨神采与众不同的老道口呼道号,满面笑容的向着转轮王施了一个稽首礼。
“惭愧,蒙灵宿真人谬奖了。”薛向回礼道,“真人降旨,敢不遵从。还好,幸不辱使命!”
“有劳费心!”灵宿真人上前重施一礼,执手相邀道:“难得阎君拨冗莅临鄙观,今日月光尚好,不如亭上品茶一叙,如何?”
薛向欣然颌首道:“嚯嚯嚯,真人仙境之物闻名遐迩,非同凡品,薛某正好叨扰。”
亭内有一石桌,几张石凳,虽然陈旧,但擦拭得十分干净。石桌上摆有一果盘、一茶盘和三只茶杯,果盘内盛着一些颜色娇艳、香气四溢的各色水果。见二人坐了,赵扬伺立在侧。
真人道:“小子也坐下吧。”赵扬方才谢坐。
真人手执盘中茶壶替转轮王斟上,道:“上月文殊菩萨造访,携来些大茗仙品,有凝气调神之功,此物难得一见,阎君不妨一试。”
薛向端起茶盅,闻了闻香气,浅浅的饮上一小口,屏息良久,方才叹息一声:“好茶,果然妙到毫颠!”转眼见到赵扬一双眼睛骨溜溜的望着自己,不禁失口笑道:“小子,你却没此口福。岂不闻‘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尔体内无仙气调和,不想变成怪物,就别糟蹋此仙家之物。”
第十一章 牛B祖先
赵扬何曾听说过这些仙界传闻,便把眼睛看向真人。
灵宿真人和蔼的向他微微笑了笑,点点头说:“不错,你是不能喝这个,不过——”他伸手向空中一招,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精致的红泥小壶,取过一只茶盅,斟了一杯放在赵扬面前,“这是取自唐代惠明真人采制的白玉仙茶,也算人间难见的茶中极品,你可以尝尝。”
赵扬见此茶汤色嫩绿,叶底洁白,兰花香浓,小尝一口,汤味甘清圆润,齿颊留香,便满意地点点头。
“阎君,”灵宿真人说,“前些天贫道去了趟祖洲,拜访了老友颠倒真人,和他谈起了那离尘子之事。真人对此事安排没有异议,当即拜表奏请增加离尘子在人世历练一世,为此还受到天君奖谕。”
薛向正在努力对付着一只硕大的仙桃,闻言吧嗒着嘴说:“如此甚好!赵公子的事我已安排妥了,归期定在六日后,真人且宽心以候。”
真人双手合十垂首道:“如此多谢阎君!”然后又问,“阎君尚未到达鬼仙境界?”
薛向老脸一热,丢下手中的桃核,叹口气说:“阴司里资源匮乏,功力提升缓慢,目前只有我六哥阎罗王进入化境。”
“阎君是水属性体质?”
“正是。”
灵宿真人点点头,伸手从袖中取出三块墨绿色的灵石递过去,道:“这是三块极品水性灵石,希望能帮到你。”
薛向两只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这……这是潮崧石啊!三……三块?给……给我?”
真人微笑着说:“给你吧,我用不着。”说罢,随手将手中之物抛了过去。
哎哟喂,老仙人,这摔坏了算你的还是我的啊?
薛向骇了一跳,几乎是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的将之接住,捧在双手中,像摸猫咪一般轻轻的抚摩了一下,一惯呆板木讷的马脸之上,难得的涌上了一抹狂喜以及震撼。
心里装了事,薛向就再坐不住了。他起身对真人一揖,说:“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感谢真人厚意,薛某无以为报。公子之事必当万无一失,真人可暂将他安置在一间暗室,薛某六日后当前来度他。今日就此别过了。”
灵宿真人颌首道:“也好!阎君事繁,贫道也不虚留你,容他日再叙吧!”
薛向大袖一挥,自回阴司而去。
送走转轮王后,灵宿真人转眼见赵扬手脚无措的呆立一旁,便微笑着说:“孩子,你终于来了!”
“您……您知道我会来?”赵扬不解的问。
“当然,你当然会来这里,这是注定的事!”
“为什么?”赵扬依旧是一头雾水。
“宿命!悠悠万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老道士道。他用慈祥的目光看了赵扬一眼,说,“好孩子,坐吧,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客气了!”
“一家人?”赵扬诧异的问道。
真人笑道:“好吧,先满足你这小家伙的好奇心,我就把我的经历讲给你听,也许你会觉得匪夷所思,就权当听一段传奇故事吧。”
见赵扬点点头,真人就开始了讲述——“我是东汉建武元年出生的蜀国人,至今已有一千九百七十九年了。我十岁的那一年,东汉光武帝刘秀派兵南北水陆并发伐蜀,次年打败了公孙述,灭了蜀国。我便是那在蜀境号称‘白帝’或‘公孙帝’的公孙述的儿子,名叫公孙升。成都一战,我父率五千甲士出战,身负重伤,当夜向重臣延岑托付后事之后就死去了。临终前招来素有‘蜀中四大高手’之称的几名宫廷侍卫,命他们一定死保我母子平安出城避难。几名侍卫护着我母子,连同太医东门云飞及几个内侍潜入百姓之中,星夜缒城而下,后辗转逃到青城山中隐居。次日延岑为免屠城,投降献城,大蜀终于灭亡,我由皇子沦落为贫民百姓,改名赵升,过起了隐姓埋名、平淡简朴的生活。”
“在我十二岁那年,母后因忧思家国成疾,终于撒手人寰。我在几名侍卫和东门太医的督导下,白天习武,晚上学医,心无旁骛,日子倒也安稳。后来几经周折,请来蜀中大儒杨雄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侯芭,作为我的文学启蒙恩师,在众位恩师的精心调|教下,我潜心于医术和武功之中。十八岁上,我娶了民女潘氏,育下三子。由于复国无望,我无意功名,恩师侯芭则把他外人知之甚少的书画绝技倾囊相授。三十五岁后,待我最后一位授业恩师谢世后,我开始独自仗剑闯荡江湖,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四十多岁上,我遇见了令我一生中发生重大转折的张道陵,也就是被后世所尊崇的张天师。”
赵扬没有打扰真人的回忆,静静的听着真人的讲述。
灵宿真人长长出了口气,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远方,好一会才悠悠的说:“虽然已经过了近两千年的修炼,但每当想起初识我师父的事,我还是感觉心潮难以平复。由于我的出生经历,使我对功名利禄看得很淡,遇到张真人后,我就决心追随他学习修真。我接受了恩师七度验试,用了三年时间,让他看到了我坚定的决心,最后得偿所愿,成为了他老人家的弟子。”
“东汉年间从习修真的人很多,我师父门下从其学者有三千余之众。但修真的艰辛多不为外人所知,尤其是我们这个星球资源匮乏,缺少很多关键的材料和适宜的环境,不得已只能靠内在的潜修和悟性来弥补外界的不足,很多修炼者还来不及踏入修真的门褴却阳寿已终。加上尘世间的各种诱|惑、亲情的牵挂,让许多人心有旁骛,终难成正果。三千余之众,最终得到飞升正果的,除却师父外,就只有师兄王长和我了。”言毕唏嘘不已。
歇了片刻,真人又道:“你是我遗留在俗世的第六十八代子孙,因逢厄运,全家罹难,我不忍见俗世一脉就此断绝,故央请转轮王出手相助,让你还阳。”
“您老人家确定你是我先祖?没认错人?”
“我正一道龙虎宗之神算,天下难出其右,岂有算错之理。”
“老祖宗为什么选了我还阳,而没选我爸呢?”
“傻孩子,对我而言,第六十七代和第六十八代有什么区别吗?如果说要有区别的话,你小子貌似性情散漫跳脱,却有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和我年轻时节倒是更肖似些。另外,你是火属性体质,更适合修炼本宗心法。”
“那老祖宗的意思是让我……”
“孜孜追求无上大道。”
“让我出家修道?”赵扬摇摇头,恨恨的道:“我此刻满腔的恨意,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报仇雪耻!”
“修道即是修心,不是让你出家,而是做个尘世修真者。”
“修真?”赵飞顿时来了兴趣,闲时他也看过几本,有时也想,要是自己遇见个修真者师父,该多好……但转念想到家仇,又垂低了头。
真人长叹了口气说:“快意恩仇,也是我四十岁前所追求的。你有此想法很正常!其实从百年后的角度看,报不报仇已毫无意义,只是世人看不透罢了。”
真人接着又哼了一声,陡然提高了声音,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尤其像你当初那种村夫莽汉般的蛮干,更是愚不可及。我且问你,你有儿子了吗?有孙子了吗?我赵氏家里可没这种没脑子的子孙。”赵扬没敢吭声,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冤仇若不分明报,枉做人间大丈夫’。也罢,不经历人间七情六欲,又怎么能从中超脱,不解心头之结,你心境上总有一丝牵挂,终将难尽尘缘,对进一步修炼也是有碍。罢了,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让你得偿所愿!”真人沉思有顷,说,“我有个法术叫‘移星术’,可以将我在早年修行的过程和修习各种技艺的体验以及对天道的一些感悟,封存于你脑内记忆区里,然后打通你的任督二脉和奇八经脉,传授你融阳功内丹秘术,日后随着你修炼功力的提升,封存于你脑内记忆区里的内容将会分次逐步解开,为你所用。”
赵扬面露喜色,道:“谢谢老祖宗。我一定加紧习练,以雪奇辱!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真人摇头道:“你现在仍是魂魄体,待你还阳后再说吧。”
真是期待啊!赵扬的心情变得急迫起来。
第十二章 还阳
傍晚时分,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刚下班的人们都步履匆匆的急赶着回家去。
三辆满载着纸盒子的木板车,分别由三个小伙子拉着,行走在朱沱镇的大街上。这是朱沱镇“红星”残疾人纸箱厂为镇里一家制鞋厂赶制的一批纸包装盒,由纸箱厂办公室主任梁阿姨领着,前往鞋厂交货。由于纸盒体积大、分量轻,几个小伙子拉着板车,倒也不显得吃力。
“小飞,这个星期的饭菜票还有吧?”梁阿姨走在旁边,向拉着车走在最前面的赵飞问道。
“梁阿姨,还有呢。”赵飞回答道。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人材不算出众,但长得清清秀秀的,可惜三年前因和他相依为命的父亲遭遇车祸意外死亡,正在念大学的他,因受到过度刺激而产生了间歇性智力障碍,不得不辍学回到家里。街道上同情他是个孤儿,就千方百计给他争取到了一个安排进残疾人工厂上班的指标。为了照顾他,平时他的工资都是由梁阿姨替他代为保管的,按周给他必要的开销。
“小飞,快闪开——”旁边的梁阿姨突然冲着赵飞尖叫起来。而反应迟钝的他反而停下了脚步,迷惑的转头望着梁阿姨。
一个花钵从银行大楼三楼上掉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赵飞头顶上。赵飞大叫一声,顿时血流如注,双手捂头,软倒在地上。
四周的行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回过神来后,就迅速围了上来。
“我的天啊!出事了!伤着人了!”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小飞,小飞——”
由于此处离镇人民医院比较近,只隔着一条街,救护车很快就鸣着笛赶到了出事现场。
随车医生在现场作了简单的处理,然后对焦急万分的梁阿姨说:“还好,万幸那花钵是空的,只是浅刺划伤,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应该是受到意外惊吓休克了。但估计脑部受到震荡,影响有多大,要经检测后才知道。现在先送医院吧!”
梁阿姨惊魂未定,用手抚着胸口喃喃的说:“阿弥陀佛,真是苦命的孩子!”
赵扬(不,从现在起应该叫赵飞了)忍得很辛苦,其实在现场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随着转轮王薛向在半空中将他往下一推,他就变成了赵飞。
他由着人们折腾,脑子里一直在捉摸着一件事情,如何才能让医生和熟悉的人们接受一个事实:赵飞从今天开始获得了新生,由傻子变成一个正常人了!
经过医院门诊伤口处理和各种设备检查,最后总算转入了住院部病室。
赵飞从未住过这么好的病室。这是一间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单人病室,电视、电话、空调齐全。银行的领导得知,从家属楼周行长家掉下的花钵伤到了个残疾人,马上决定要用最好的赔付条件、最佳的医疗手段处理好此事,力争把影响控制到最小。
病室里的人陆续都走了,梁阿姨也走了,只留下了纸箱厂里的一个传达室看门老头熊大爷在此陪护。
因为门岗老陈昨晚请假,熊大爷替他顶了夜班,今天又连着上了个白班,吃罢晚饭后,他早就是哈欠连天,困极了!
偏偏又遇到个实习护士前来为赵飞打点滴,一连挑刺了好多针,就是扎不进血管。赵飞实在忍不住了,再也顾不得装迷糊了,皱眉叫道:“护士小姐,……嘶……你这技术也太……太……强悍了……呃……”
睁开眼的赵飞再也说不下去了,痛感似乎也瞬间消褪了不少,只是瞪大了眼睛,楞楞的看着眼前的护士小姐发呆。
哇呜!美女啊!
那实习护士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浑身散发着无可匹敌的青春气息。她有着一副稚气而美丽的容颜,如雪般的肌肤,鹅蛋型的俏脸,修长的弯月般柳眉下,忽闪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小巧挺翘的鼻梁,清淡的朱唇和润红的脸蛋,散发青春的活力和光泽,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尽管病房里开着空调,但因为紧张,护士小姐额头上还是清晰可见细密的汗珠。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看向赵飞:“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刚来实习的,注射手法可能还有点生,多扎几次就熟练了。大哥哥,你忍一下,不要叫好不好,一会给护士长听见,我又该挨骂了!”
赵飞机械的点点头。
尼玛,多扎几次……扎吧,哥忍了!唉,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面对这么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妹儿,他也不忍苛责,于是放松肌肉,做出一副轻松享受的样子,把注意力放在研究那双持着注射针头的犹如羊脂玉般完美无瑕的纤纤素手上。那手触碰着有些湿润,有些凉意,手感不是一般的好。赵飞非常喜欢这种凉润的感觉,只是唇角的肌肉偶尔还是不受控制的牵动几下。
好在没过多久,就听见耳边一声欢呼:“成了,总算插进去了!”
赵飞感到一阵恶寒,随即便羞惭的发现,身上某个部位居然可耻的有了反应,不禁老脸一红,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低头暗恨道:羞死先人板板了!貌似老子身体各处的玩意儿中,就数这狗曰的最不安分了!
“好了,谢谢大哥哥配合。今天只有两瓶水,我明天早上再来!”护士小姐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听起来格外悦耳。
面对这么个清纯的的小妹,赵飞只得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下。
“小赵醒了?想吃点啥不?”熊大爷在一旁尽职地问道。
“谢谢,我不饿!老师傅你回去吧,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
熊大爷把头甩得像拨浪鼓:“那可不行,得服从领导安排。梁主任让我住这照顾你,还给加班费,我可不敢偷懒!”
主治医生张大夫听说自己的病人清醒了,也过来看了看,询问了一些问题,又检查了血压、体温,然后点头安慰说:“没什么大问题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好生休息下吧,再观察观察。”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十一点多钟,等到最后一瓶液输完了,问过医生晚上没有其他事,尽职的熊大爷这才放下心来,躺在旁边陪床上睡了。
夜深了,窗外的镇上已经暗得只有依稀几盏灯火,赵飞正随着熊大爷颇有韵律的呼噜声想着心事,只见床头灯光线一暗,床前瞬间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灵宿真人。赵飞翻身起床,真人朝他打了个手势,手往旁边陪床上呼噜声越来越高亢的熊大爷一拂,然后拉了赵飞的手,一个瞬移便到了仙山。
赵飞自从得以重返人间,已是一扫连日的颓废相,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他记挂着灵宿真人的承诺,兴高采烈的说:“老祖宗,还阳的感觉真好!现在可以给我打通任督脉了吧?我还有许多大事等着要办呢。”
真人摇头道:“娃娃,还是那句话,不要念念不忘复仇,更不要急于复仇,等你境界够了,一切只在覆手之间,富贵荣华、恩怨情仇都是平常事,只是当作一种动力和一次历练过程就行了,千万别迷失其间,误了正果。”说罢,拉起赵飞的右手,喝了声:“屏息凝神,舌抵上腭!”
赵飞忙嘴闭齿合,将舌头尖及舌面前部自然贴在上齿龈处。一时间,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流,顺着手臂升起,然后向下一直流入肚脐下的丹田内。
丹田内的热流聚集越来越多,开始鼓荡起来。真人停止了继续输送灵力,将手掌撤至赵飞丹田前缓慢的划着圆圈。赵飞感到双腿间的会阴穴部位突然剧烈的颤动了两下,有两股热流分别由会阴出发,从身体的正面和背面慢慢向上游动。正面的一条沿腹部、胸膛、颈部一直到了唇下承浆穴;背上的一条沿着脊椎往上走,到达头顶再往下穿过两眼之间,到达口腔上颚的龈交穴。
赵飞的前生在清江医专学习了几年的针灸推拿专业,对经络穴位自是十分熟悉,他明白这两条热流的流向,正是传说中的任督二脉。
正面一条为任脉,背面的一条为督脉。中医学认为,督脉循背,总督周身阳脉,为阳脉之海;任脉沿腹,总督一身阴脉,为阴脉之海,两脉各断于上腭和舌根。舌抵上腭是沟通任督二脉的桥梁,俗称“搭鹊桥”。
任督二脉在中医诊脉与道家导引养生上的地位都相当重要,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为人体经络主脉。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进而能改善体质,强筋健骨,促进循环。任督二脉一主气一主血,一旦被打通,则气血交融,习武之人学习武功将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功力也会突飞猛进。
当然,打通任督二脉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事实上这世上就没几个真正修到打通任督二脉的,极少数自认为已经“通督”了的,也只是“意通”而已。
当然,在自家牛b的老祖宗面前,这就不是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