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世界那么大 带我去看看
几罐啤酒下肚，方平的眼神也迷离起来，窗外积满雨水的街道不时泛出气泡，早已枯黄的落叶在光线的照射下，给人一种昏昏暮霭的错觉。
”记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过了明天我们最好谁也不认识谁。“方平斜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许多意味深长的东西。
“放心吧，方大队，我懂，有些东西自然要烂在肚子里。”男人阴沉的笑了笑，然后把一罐啤酒干了个精光。
面前的火锅热腾腾的翻滚，一白一红的滚烫里像是藏着两人各自不同的隐秘。
“行，该说的我都说了。”方平身子往前一躬，把手上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他正要准备起身，突然看到林凡走了过来。
“呀，方叔叔，这么巧，你也来这吃饭？”林凡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侧的男人身上，他穿着灰色夹克，平头，五官轮廓比较生硬。
“哦，林凡啊。”方平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林凡。
“行，老段你先吃着，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方平取过椅背后的外套，不想和林凡多话，他朝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就往店外走去。
”等一下，你落东西了！”林凡突然喊了一声。
方平一愣，转身，只见林凡猛的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
方平伸手去接，是一个打火机。
“你火机忘拿了，刚才落在椅子上了。”林凡指了指身后的椅子，笑了笑，但眼神好似始终都停留在方平拿着火机的手上。
那一刹那，他看得很清楚。
“不需要试探我，我是左撇子，换句话说惯用手是左手。”方平瞬间就猜到了林凡的心思，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愧为刑侦队长，还真有两下子，林凡尴尬的笑了笑，装出了一副中学生的嫩样：”原来这样可以试探别人的惯用手啊，方叔你又教了我一招。“
话还没说完，林凡就又拿起了桌上的牙签盒向对面一侧的男人扔了过去。
那男人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伸手去接。
”呃，不好意思，一时太激动了，想试试到底成功率有多高呢，看来如果对方有心不上套的话还是不好判断呢。“林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对着那个男人笑了笑。
男人冷哼了一声，眼光里似乎有寒意。
”行了，别玩你的侦探游戏了，“方平冷笑道，“你现在还小，精力别用错了地方。”
说完，方平就向店外走去，只是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对着林凡说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613案的绑匪已经落网了，明天结案会，你可以来听听。“
”什么，“林凡显然被方平所传达的信息惊到了，不可能，怎么会这么突然。
方平已经消失在了人潮里，而林凡还愣在那里，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怎么了？“察觉到林凡脸色的突然变化，秦娆快步从另一侧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阴暗男人的眼神正好扫向这边，林凡突然一个激灵，不好，危险，他一把就将秦娆拉到了怀里，快速用身体挡住男人的视线，”快，快把相机收起来。“
秦娆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她慌张的把相机藏到自己外衣底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跟着林凡的节奏，像恋人般的转身，离开。
”呼，好险，“走到餐厅外的秦娆有些不好意思，”没被发现吧？“
”恩，应该没有，要不然他不会没有反应的。”林凡捏了捏秦娆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只是心头突然掠过一丝阴霾，林凡往回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水汽蒸腾的火锅店里，他俩都没注意到那个男人已经从座位上消失。
往前几步，手机声突然响起，是辛晨。
”坏消息，我刚接到通知说613案要结案了，他们前几天把绑匪一窝端了，根本没有通知我！“
”我刚才遇到方平，他已经告诉我了。“林凡无力的说道，”他们肯定是找了替罪羊，绑架未遂，也没出现人命，愿意拿钱坐牢的多的是！“
”看来是有人刻意避开了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那边的辛晨声音也开始焦急起来。
“我有了新发现，但还没有构成证据链，你那边吴兴的遗书弄出来了吗，快拿来给我看看，还有，我要去吴兴自杀的现场再看一看。”林凡叹了口气，“希望这最后的一个晚上能有所收获。”
热气腾腾的火锅最终也变成了路边的牛肉米线。
林凡显然是饿了，不顾形象的扑扑扑就大口吃了起来，秦娆抿嘴笑了笑，仔细的挑出自己碗中的牛肉粒，然后小心的放进他的碗里，“呐，多吃点肉，吃饱了才有力气和犯罪分子作斗争。”
偌大的一碗，真的很香，不只是因为那多年以后再很难尝到的正宗味道，还有秦娆递来的拳拳心意。
林凡不一会儿就把满当当的米线解决完毕，只剩秦娆在一旁有些羞涩的小口的吃着。
焦躁的心就在秦娆红唇轻启，吹动米线，细咬微咽的优雅里平静了下来。
宁西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空气中沁满了潮湿的清新味道。
“你明天是不是又不去上课了？”秦娆轻轻问道。
“恩，明天可能要去刚才提到的结案会。”
“那个，”秦娆跑到林凡前面，倒退着向后走，“那个，你一会去查案可不可以带上我？”
“啊，”林凡想到了刚才拿着相机的秦娆差点被发现的危险，再望向她正闪烁的眼睛，摇了摇头，“外面又冷又危险，再不回家你爸妈会说你的。”
秦娆明显有一丝失落，直到小区门口，她才缓缓说道：“那我走了，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林凡点头，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追逐而来的脚步声，“其实我也喜欢看福尔摩斯全集，我也知道大侦探波罗，而且我爸妈不在家。”
“恩？”信息量有些大，林凡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转过头，秦娆的眼眸里突然星河流动。
“所以，你的世界，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她伸出手。
46.天台
雨后的秋夜，气温骤降，街边的窗户上都漫起了一层层的水雾。
秦娆出神的望着车窗外，似乎在细数那些依次亮起的灯火。
每扇明亮的窗户后面，也许都有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家庭，但没有人会知道，在这样的相同后面，还隐藏了多少不同的故事。
林凡还在讲述，从613案的起始，到郑斌，吴兴，一个个猝然消逝的生命。
像是一种沉重的背负，这样的讲述注定是艰难的、断续的，还有林凡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种种抉择。也许，人性和**里，每个人想要的都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说服自己前行的借口。
从晃悠悠的公车上下来，和刚才的熙熙攘攘相比，街道变得清净了许多，只有偶尔路过的零星出租车上跳下一两个或紧或慢的乘客。
宽路慢慢变成窄路，两侧的路灯也由于年久失修只有少数几盏还再发出幽暗的光。
身后一直传来的零碎脚步声让林凡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寒风里，他能从脚下看到那个人被路灯拉得又细又长的阴暗影子。
吴兴坠楼的小区就在几个街道之外，但前方却要经过几条漆黑狭窄的巷道，林凡皱了皱眉，突然停住脚步，将身旁的秦娆紧紧拥到怀里，然后紧贴她的耳垂。
有明亮的出租车灯打了过来，秦娆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她脖颈瞬间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只是还不等她回味这紧贴的温度，下一秒就被林凡拉倒了路边停靠的出租车中。
”青春真是好啊，瞧你们这恋爱的劲道，我是不会再有了。“的哥明显是个话唠，两人深情拥抱的一幕正好被他看个正着。
”前面鹿港家园小区。“林凡显然注意力不在的哥身上，他转过头，能从车窗里看到那个男人恍然停顿的身影。
”拿我开涮呢是不是？这几步路能走到的，打车可就得绕远了。“的哥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林凡。
”恩，绕吧，我怕黑，那几条巷道不敢走。“气氛略显凝重，想让秦娆放松下来，林凡这才开起玩笑。
“胆子这么小，怎么追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的。”的哥调笑着摇了摇头。
五分钟后，鹿港小区西门。
“刚才怎么回事？”下了出租车的秦娆才开口问道。
”没事。“林凡拉着她走进了小区，逐渐明亮的光线给予人温暖的安全感，“刚才有人跟踪咱们。”
“啊，不会吧。”秦娆有些吃惊，但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怪不得你刚才拉着我变换了两次马路，最后还在那里拥抱，原来都是在试探他啊。”
“恩，”林凡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会才说道：“可能那个男人当时看到你拿着相机了。”
“啊，那怎么办，”秦娆有些担心。
“没事，不用担心。”林凡捏了捏秦娆的手，“这种照片是无法成为直接证据的，他不会太上心的，我猜侧他跟踪我们可能是为了进一步探查咱们是不是掌握了其他关键性证据，毕竟越是临近最后的结局，某些人就会越害怕出现什么纰漏。”
“恩。”秦娆点头，看着眼前灯火明亮的小区，却又想到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真正踏进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她的内心还是有些许害怕和犹豫的。
但为了身边的这个男孩，她愿意再聚集一些勇气。
=============================================
登上天台的那一刻，林凡就开始就把自己代入到真正的凶手的角色里，优秀的侦探和优秀的罪犯会具有很多相同的特质，就像是硬币的正反面，而窥探对面的状态，永远是他们最想却有最难做到的事情。
同样的雨夜，那天的雨显然比今天下得更大，时间更久。
林凡站在天台上矗立良久，而秦娆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他，尽可能的表现出了原本不该属于她的镇定。
其实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里是曾经的案发现场，而且有一个生命从这里消失。
此刻那些黑暗和恐惧正积聚在她的喉咙口，如同遇水膨胀的根茎，生发出串状圆形的果实，结结实实地堵塞住了她，让她发不出声音。
她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恐惧，不想让此刻思考的林凡再分心照顾自己。
进入忘我的思考状态，林凡一直在整理着思路，只是突然察觉到身边秦娆的细微颤抖，这才想起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生，她放下了自己繁花烂漫的世界跑来自己的黑暗中，至少自己应该给予她最大的温暖和鼓励。
他不在一个人独立思考，而是想到的什么就把它传递给秦娆，“吴兴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才冲出了家门，他跑到了天台，站在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然后坠落在这里的正下方。
这里的女儿墙约有半米高，再加上上方的护栏，足有快一米的高度，一个成年人应该不可能不小心失足，即使他趴在栏杆上，重心偏移的特别厉害，也不可能自己坠落。”
秦娆听着林凡杂乱的分析，慢慢的就觉得黑夜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那个警方是根据什么判断吴兴是自己坠落而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啊？”秦娆在林凡慢慢的温暖里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也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也说了，那天下了暴雨，足迹啊一类的相关证据全部都被冲刷掉了，所以仅凭遗书而不从现场推断应该是不行的吧？”
“是根据坠落的位移距离。”林凡轻声解释道，“如果有人从后方推他的话，就会在x方向产生一个力，加上y方向的重力，他的坠落轨迹就应该是抛物线，而不是自由落体的直线，现在吴兴的尸体是在这个位置的正下方发现的，没有x轴上的位移，所以警方判断是坠落。”
“这样啊，”秦娆恢复了一些生气，“感觉好像是物理实践课呢。”
“也就你可以把犯案现场当成实践课了。”
林凡调笑道，气氛也终于不在过于沉闷。
47.你的样子
林凡模仿着可能出现过的场景，尝试着趴到了护栏上，俯瞰下去，整个小区的明亮与黑暗错落交织在一起。
只是如墨般的漆黑里，他望不到底。
倏然睁大的瞳孔里，是同时在黑暗里一起旋转的天空和大地。
下一秒，灵魂像是坠入了幽深的谷底。
当你从这里坠落，那个瞬间，被挚友兄弟背叛的同时，你有没有绝望过，吴兴？
突然猛烈吹过的寒风，让林凡的重心前移，秦娆吓了一跳，赶紧从一侧拉住他，“小心点。”
当你从这里坠落，那个瞬间，被死亡恐惧袭击的同时，你有没有后悔过，吴兴？
巨大的阴影向两侧展开，有暗云翻滚，风里的呼啸像是从遥远黑暗谷底传来的回音。
也许，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秦娆扯动着林凡的手臂，“不要再向前了，很危险。”
可两侧的黑暗仿若强光般的刺入林凡眼睛，就像流星划过天际，发出耀眼光芒后燃烧殆尽。
那个瞬间，他看到了吴兴坠落的真正轨迹。
===============
”不是说暂时不要联系了吗？“方平眉头紧皱。
”那小子让他身后的女孩拍了咱俩的照片！“男人语速很快。
”那又怎样，就算不结案，几张照片能说明起什么？我敢跟你一起吃饭，自然不怕这些，你长长脑子行吗？“
”可他后来还跑去了吴兴住的那个小区。”男人冷哼了一句。
”你觉得他能发现什么，一个高中生就把你吓成这样？“方平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搞清楚，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们的过错，要不然至于我亲自出手给你们擦屁股？“
不等那个男人回话，方平接着说道：“行了，明天613案一结，这边也就没你们什么事了，后续再等那边的安排，记住，你们最好消失一段时间！”
黑暗里，方平点了一支烟，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拿起了电话，”喂，小刘啊，明天结案会议，相关那几个案件的卷宗资料你都妥善保管了吧，没有擅自给别人借阅过吧？“
被称呼为小刘的年轻干警满头大汗，心忖到方队也太神了吧，”放心吧，方队，只是辛晨来过好几次了，想调阅吴兴自杀案子的卷宗，都被我拒绝了，可刚才上头有人打来了电话，这怎么办？“
”谁打的电话？“
”郭书记的秘书，说是想让辛晨先整理下相关材料，明天她可能要先提前给郭书记汇报下。”
这个理由倒是找的好，方平心里冷笑，不过即使搬出政法委书记那也管不到王局头上，“不用理他，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行的话给他说我方平可以直接去汇报。”
“好，好的，方队，我知道了。”刘小磊擦了擦头上的汗。
刚挂了电话，他就看到辛晨推开了门。
“这次总可以了吧，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那么轴呢？”辛晨瞥了一眼刘小磊，她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还是掩盖不住那让人心跳加速的美丽。
躲过辛晨的眼神，刘小磊吞了吞口水，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小晨，不好意思啊，方队刚才交代过了，不行啊，我也是照章办事。“
”滚蛋，你什么意思。“辛晨几步走到了刘小磊面前，生气的看着他，在紧迫的案情面前，她也顾不了自己以往维持的形象了。
”方队再三叮嘱，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亲自给他打电话。“刘小磊慌忙的说道，对于他自己本身来说，他真的很想帮辛晨的忙，这可是为数不多可以讨她开心的机会，可面对上级领导再三的嘱咐，他显然进退两难。
辛晨明显被这句话顶住了，自己给方平打电话有什么用，他已经铁了心不让自己借阅到相关卷宗了。
难道真的是他吗，辛晨直到现在还不相信林凡判断的那种可能，只是越是接近真相，那种可能就越明显。
看到对面辛晨有些暗淡的目光，有那么一个瞬间刘小磊真的想什么都不顾，只是他克制住了，因为他明白即使他那样做这个女孩也不可能属于他。
踌躇了良久，辛晨看了看刘小磊，把半截话又咽了回去，她默默的走出警局，走廊里的来回脚步声，听起来也有了几分凉意。
“吴兴的卷宗暂时调不出来，”电话那头辛晨的声音有些憔悴，“怎么办，没时间了。”
“算了，晨姐，他们肯定是担心被咱们看出什么破绽，咱们只要尽力了就好，倒是不要被他们刻意营造出的这种时间紧迫感给限制住，其实他们应该更加紧张才对。”林凡听出了那边辛晨的自责感，选择用这样的话语来安慰他，“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现在赶紧回家冲个热水澡，睡一个好觉才是硬道理。”“好。”
“是那个一直和你一起查案的姐姐吗？”回家的路上，秦娆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恩，”林凡突然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却又必须要直视的问题，那就是秦娆、辛晨和他关系，这可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比任何高明罪犯出的谜题都让人头疼，即便他涅槃重生也寻找不到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法。
“我倒是有些羡慕她呢，能陪你一起查案。”秦娆小心翼翼的吐露着自己的心事。
“她也会羡慕你啊，能和我坐在同一个明亮的课堂里，不用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林凡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暗示秦娆她们的等同关系嘛。
“我可以见见她吗？”秦娆停住了向前的脚步，转头望着向林凡。
“呃，可以啊。”林凡摸了摸脑袋。
秦娆点了点头，然后小步跑到林凡面前，转身，背手向后走，像是一个准备讨要糖果的小女孩，她停顿了几秒才说道：“其实明天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啊？”林凡一下子愣住了，明天他可是要直面方平这种大级别的boss，可是没有精力分心去协调秦娆和辛晨的关系。
秦娆看到林凡的反应这才噗嗤一笑，“开玩笑啦，明天还得上课呢，我可不是你这样的坏学生。”
林凡心里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都被秦娆看了去。
路灯下，秦娆轻轻的踩了踩脚底下的落叶，”不过真的第一有不想去上课的想法。”
“为什么？”林凡问道。
“你知道福尔摩斯什么时候最帅吗？就是他做推理指认凶手的时候，”秦娆的脸慢慢变得通红，“所以那一刻，我很想看看你的样子。”
不好意思 今晚加班 明天再更
不好意思今晚加班明天再更争取周末补回来。谢谢大家的支持。
48.枪炮玫瑰
秋天早上，总是离别气息最浓重的时刻，树枝和树叶像是来不及说再见的孩子，它们被四季更迭的命运左右，在写满哀愁的天空下，看似新生的一日里，左右着人们的感情。
宁西公安局刑警大队内会议室内，613绑架案的案情通报暨结案会正在进行，会议由市公安局副局长杨宏斌主持，市政法委书记郭建平、公安局局长王安军以及各分局刑警队、派出所的相关负责人均列席参加了会议。
此刻方平脸色波澜不惊，他双手压着桌上一堆厚厚的资料，目光凌厉的看着主席台下站起的二人，“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进行指认工作。
首先，因为证据确凿，证据链完整。嫌犯认罪时对案件细节的交代显然与事实情况一致，而且从郑斌案到吴兴案的指向性证据也一一印证；
其次，嫌犯在犯案时已经刻意隐藏或伪装了身体特征；
再次，案件时间是三个月前，距今时间也不算短，即便进行指认工作也难免会出现偏差，毕竟案件中的受害人年纪都不大，没有相关经验，不具备独立判断能力。”
方平说完用余光瞥了一眼主席台上的王安军。
“小晨啊，你们能提出疑问的这种态度是好的，但也要考虑客观情况，”王安军适时开了口，他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接着缓缓说道：“在证据链完整的情况下，嫌犯指认工作是可以不进行的，毕竟这里面充满了太多的个人主观因素，但证据却全部客观的。”
辛晨脸色凝重，稍早之前林凡告诉她，可以拿案犯指认工作来试试上面人的态度，可当她提出之后发现他们的态度出奇的一致，没人有支持自己。
她咬了咬嘴唇，抬头大声回答道：“我个人觉得顾嫣然和徐曼可能不具备这种判断能力，但林凡的能力是在局里得到认可的，由他对案犯指认的话我觉得不会出现偏差，反而能更好的确认。“
“不可否认，林凡可能有这方面的天赋，但相比一个还未成年人的主观判断，我更相信我们查到的证据！”方平提高了音量，敲了敲手底下的资料。
”那我保留个人意见！“辛晨盯着方平。
会议室里开始弥漫出一股怪异的气氛，本来以为单纯的汇报结案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主席台上王安军连续喝了好几口茶，这显然是他即将生气的表现。
周晓乐和孙正义都急忙给辛晨使眼色，他们都对这个在政法系统内最出名的玫瑰花有特殊的好感，自然想帮她缓和一下这种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气氛。
主席台正中央一直好似昏昏欲睡的郭建宁适时的睁开眼，他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行了，方队你继续吧。”
”恩。“方平点了点头，心忖到，昨晚正是郭建宁的秘书为方便辛晨借阅卷宗打了电话，方平还在准备若是他开口支持辛晨自己要如何应付，但没想到他尽然站在了自己这边，莫非上面的局势真有翻转？
他停顿了一会才看了眼一侧的徐强东。
得到方平的示意，一旁的徐强东把幻灯片翻到下一页，吴兴案后发现的相关证据的照片投射到了前方的大屏幕上。
”指向性证据，大多是在吴兴自杀后，从其住所及民乐路废弃厂房中发现的。“方平接着说道。
连续几张幻灯片展示了吴兴的遗书，郑斌的调查笔记本，两部手机，以及残留扑克及**。
”而且。。。“方平刚要开口，底下的辛晨又再一次站了起来，”我有疑问。”
杨宏斌看了一眼眉头皱眉的王安军：“今天是案情汇报及结案会议，那么多疑问以前怎么不提出来！”
他转过头征询了一下王安军的意见，见其点头，才大声说道：“行了，有意见赶快说。”
正有呼啸的风拍着会议室的窗户，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谁在敲门。
“今天的风可真大啊。”有人小声的嘀咕。
铛铛档，敲击声更加猛烈，像是快速的鼓点，辛晨抬头，望向一脸平静的方平，紧盯住他的双眼，然后有力的说道：“我怀疑吴兴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有质感的声音，直截了当。
像是扔下了一颗原子弹，炸得周围一众人都目瞪口呆，前一秒方平才陈述完吴兴自杀案的关键意义，这本是613案破案的必要因素，若是此案出现问题，那么此刻的一切就会像是刚建好的大厦被抽掉地基。
郭建宁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而王安军却把茶水杯往桌子上一扔。
“小晨，你说什么胡话呢？”那边的周晓乐也提出了反对，毕竟此案是他们二队经手的案子，但他说的很婉转，而且一直再给辛晨使眼色。
而正在上方发言位置的方平玩味的看了辛晨一眼，平静的脸上根部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突然的鸦雀无声，众人内心翻滚，他们都望向此刻中心站立起来的那个女孩，柔软的黑色长发铺展开来，发香沁过人的心跳，鼻子和下巴有着明艳的弧度，深褐色的瞳孔，睫毛不密却很长，坚定的眼神。
她身形纤细却毫不退缩，“不是胡话，我再说一遍，我怀疑吴兴死于他杀。”
言之凿凿，好听的声音也会化作一柄利剑，径直往黑暗的幽深处刺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作为警察你要对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任！”气氛沉重诡异，杨宏斌赶紧开了口，他看了看一侧的郭建宁和王安军，一时也拿不定什么主意。
“我当然知道。”辛晨扫过台上的几人，最终把目光停留方平的身上。
“而且凶手就在现场，就在诸位之中！”她突然提高了音调，像是给在场的所有人沉重的一击。
会议室猛然变成了幽深灰暗的山谷，而辛晨的这句话回荡在其中，像是不断侵蚀人心的飓风，而她突然间就成了那个咆哮着的风眼。
空气被搅乱，肆虐的东西，令人呼吸不畅。
49.足迹的罪名
辛晨简单却直接的几句话，让会场上的气氛变的极为凝重，大家看着脸色铁青的王安军，每个人的心头都像闷着块大石头似的，压抑至极。
压住心头的火气，王安军敲了敲桌子，声音低沉的说道：”这是结案会议，不是案情分析会！况且郭书记今天是来听结案汇报的，不是来听你们提意见的，有什么疑问下去再说！“
而一直似乎神游的郭建宁突然接了话，”没关系，年轻同志能提出疑问是值得鼓励的，既然他们有这种勇气，咱们不妨耐心听一听。”
方平的目光凝了一下，他突然感到一丝不安，刚才辛晨建议的疑犯指认工作已经被王安军当众否决，现在辛晨又提出的新的疑问而且是轰动性的，若是王安军此刻逆着郭建宁的意思再不让辛晨发言，那免不了落个偏听偏信、独断专横的帽子，所以他断然不会这么做。
只是刚才郭建宁明显顺着王安军的意思，这次为什么提出了不同意见，难道刚才那个提议本就是他们扔出来的诱饵？为的就是这一次好堵住王安军他们几个人的嘴？
想到这里方平眼神开始凝重起来，他望向台下一直坐在辛晨身边的那个男孩，吴兴案的卷宗你们都没有拿到手，只是一夜的时间你们又能查到什么呢？
“既然郭书记开了口，小晨，那你就说说，时间不多，你捡重点的说！”王安军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似乎是在用热茶隐藏自己的情绪。
重点的么？辛晨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林凡，他正微笑着轻轻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突然有了力量和勇气，自己再也不是那天脆弱的倒在孟学彬家阳台上的无助女孩，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着傻看队友死在自己怀里的花瓶女孩。
她深吸一口气，环视周围，直至目光停到方平身上，才缓缓说道：“我推测吴兴不是自杀，是因为吴兴的坠楼地点根本就不是天台，而是在其他地方！”
顿时，会场上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尤其是二队负责吴兴案的几名警官，周晓乐作为队长，此刻当然要站出来，他虽然有些生气，但也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孩过于难堪，他控制了下语速：“我们的判断都是基于对现场的勘察结果，而你所说的推测基本上属于主观臆断吧？是为了吻合他杀的这个结论？”
辛晨摇了摇头，而那边林凡已经站到徐强东那里，屏幕上开始一张张出现吴兴坠楼的天台现场照片。
”那天的暴雨洗去了一切值得勘验的痕迹，而你们的判断又是基于什么呢？让我来还原下你们的判断逻辑。”辛晨指了指墙上的投影。
“这是吴兴家天台的照片，天台四周都有女儿墙，墙高0.5米，墙上方护栏0.4米，总计高度0.9米，将近一米，吴兴身高一米七五，而一般人站立时，重心的位置大约在人体第三骶骨椎上缘前方7cm处，稍偏右。
基于以上高度分析对比不难得出一个推断，那就是在这个天台上很难突然从后方把人推下去，除非是有人重心前移趴在护栏前方，此时被人掀起下半身而非推搡才能使其坠落，显然吴兴作为一个专业的刑侦人员在面临危机的时刻不会愚蠢到给别人留下这样的破绽。
你们顺着这个思路不难推测出，吴兴不可能在天台被人推下去，那么很明显，他应该是自己跳下去的，毕竟你们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他的遗书，这样的印证很完美，当然，还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考虑到风速等影响，吴兴尸体的位移距离在正常坠落的范围内，从而进一步排除了有人推搡他的可能。”
辛晨的语速很快，“是这样吗，周队？”
周晓乐愣了愣神，正色说道“恩，你说的没错，可这里面的分析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吧。”
“对，分析印证很完美，可惜那正是凶手引导你们跳进的线索圈，你们在这个圈子里寻找分析，所有的线索都会汇成的一个圈，最终的指向也只能是证明吴兴是自杀的。
你们跳不出这个圈子是因为你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恰恰是最致命的，凶手正是靠它把你们引入了这个线索圈，你们再也跳不出来了。”
方平的眼角抽动了两下，似乎被触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只是下一秒还是若无其事的对上了林凡的眼神。
“什么错误？”那边孙正义抢在周晓乐之前急切的问道。
“正是我一开始提到的，对坠楼地点的判断，你们推断出吴兴的坠楼地点有两个要素，第一个是根据尸体的位移距离，既然你们已经分析出他是自杀的，那么便可以反推出尸体合理的位移距离上方自然就是他跳楼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正好是楼顶天台的正中央。
第二个要素，也是最关键的所在，那就是楼内的足迹，大雨虽然冲刷掉了天台上值得勘察的痕迹，但是楼内的足迹，尤其是从顶层到天台这一段的楼梯上的足迹却没有被破坏，你们在天台进门口那里提取到了吴兴的脚印，这正好印证了你们对坠落地点的判断。
看似合理完美的要素，殊不知这根本就是凶手故意留给你们，误导你们的手段。”
辛晨停顿了片刻，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了一眼方平，才接着说道：”第一个要素是你们建立在结果成立的基础上的反推，是先入为主的判断；而第二个要素恰恰是凶手布局最高明的地方，他巧妙的利用了时间差，那些足迹只能证明吴兴上过天台，但无法证明吴兴是在坠楼前上了天台！“
一张大幕好似正缓缓浮现在众人的眼前，有一些想抓却抓不到的东西正慢慢的被辛晨从幕后引导出来。
”你的意思是那些脚印根本不是吴兴死亡前留下的？”周晓乐猛的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孙正义，好似想到了什么关键性的问题。
”对，那些脚印是吴兴当天中午上天台时留下的，而从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我猜测他就再也没有去过天台！“辛晨朝周晓乐点点头，神情肃穆。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表情开始凝重的方平，”我和林凡恰巧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那天中午我们去过吴兴家，发现郑斌的笔记本后他为了追击我们便跑上了天台。”
辛晨缓了片刻，看到主席台上方的几人也在思索，并带着困惑的望着她，她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这一点我能比你们看的更远，更深一些，只是为何凶手能知道这一点而巧妙的利用了它，是不是正好说明了凶手必定跟吴兴熟识，而且共同参与了其中，吴兴这才放心的把那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呢？”
全场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顺着辛晨的引导，仿佛看了大幕正在缓缓拉开，而雨夜中那个黑影就要出现。
“小晨啊，”方平的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话筒中传出，似乎充满了某种戏虐，“你分析了半天只是通过可能存在的脚印时间差，判断出吴兴的坠楼地点可能存在疑问，但这立马就牵扯到凶手是不是太快了，我认为还是自杀的证据链完整可信，你若是只有这一个疑点提出，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啊。”
“可不是么，说了半天好像真没什么决定性的东西啊，只是提出了一些疑点而已。”经方平这么一提醒，一些本就支持自杀观点的人思路也马上转了回来。
50.手法还原
“方队，别急，我还没有说完。”辛晨看了方平一眼，音量又提高了几分，“顺着这个思路，现在大家最疑惑的恐怕是，若是天台不是吴兴真正的坠落地点，那么他是从哪里掉下去的。”
辛晨朝林凡示意，那边的幻灯片又切换成了吴兴家小区的建筑图。
在林凡调整图纸逐级放大的同时，辛晨缓缓开了口，“现在这几张是鹿港家园吴兴所在的8号楼的建筑图，正如大家所见，其正立面图隐隐呈现出一个“凸”字型，而平面图隐隐呈现出一个“凹”字型，相信大家此刻已经在脑海中自行行进三围立体成像了。”
辛晨停顿了几秒钟，等林凡切换好8号楼的现场照片才接着说道：“8号楼的天台从鸟瞰下去正好处在这个“凹”字形的中心，天台两侧有两个外扩出去的露台，但这两个露台却要比天台低上半层楼，也是就1.5米左右的高度，正是因为这样，便形成正视图所呈现的“凸”字形。
这两个露台是无法从直通天台的楼梯上的那扇门进入，而是要从顶层楼梯转角处的窗户口进入。
8号楼有a、b、c三个单元，吴兴所在的b单元位置位于整栋楼的中间，通往最高处天台的楼梯正好是在这个单元，而能进入露台的窗户口却位于a,c两个单元顶层楼梯的转角处。”
“啊，我明白了，吴兴坠落的真实地点其实是在a或c单元才能上去的露台上！”有人听到这里禁不住轻轻说了一句。
在静默的气氛中，这一声显得尤为突出，大家立刻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只见一个极其好看的女孩正坐在会议室略靠后方的位置，暗色的警服套装伴着她在末端发亮的发梢映衬出一张弧度完美脸，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然对于突然集中而来的目光略显局促，下一秒就有不易察觉的粉红悄悄攀上她白皙滑嫩的脖颈。
“这是哪个分局新来的实习生吧，看着年纪很小啊，这么漂亮我不可能没见过啊。”一些年轻的警员小声的嘀咕道。
“恩，应该是新来的，长这么漂亮跑来一群爷们呆的地方，怕是也跟正在开讲的那位一样，都是来玩票的吧。”
“应该是，要不然这刚一来实习就能参加这种会议？”年纪稍大一些的摇了摇头。
众人都在小声议论，方平却留意到另一侧播放幻灯片的林凡正使劲揉着眼睛，他望向那个女孩的眼神好似不太自然。
“咳咳咳，”主席台上的杨宏斌赶紧咳了几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导回来，“小晨，你继续说。”
“刚才这位分局的小同志说的没错，”辛晨扫视众人，然后猛然看向方平，“凶手就是从露台的侧面把吴兴推了下去。”
“啊？”众人立马收回对刚才女孩的心思，紧盯住辛晨，显然不想错过她接下来的分析。
辛晨指了指幻灯片，”这是露台的现场照片，女儿墙连0.25米都不到，相对于女儿墙高达1米的天台，这里是一个极其方便下手的地方。
凶手利用吴兴中午登上天台的足迹，把大家追寻的目光锁死在了最高处的天台上，这样也就正好旋转了大家对吴兴尸体位移判断的坐标系。
凶手在露台上，沿着“凹”字形的边缘，在露台与天台的夹角处把吴兴推了下去，这样尸体相对露台方向上的x位移距离，转换到天台视角便完美的消失不见，再加上天台女儿墙的高度，还有伪造留下的遗书，这场谋杀被完美的伪装成了一桩畏罪自杀的案件。”
没有人再随意开口，只剩老式幻灯机电流的噪声嗡嗡作响。
“我再简单的总结一下我的推论，案发当日中午，吴兴为了抢夺笔记本曾去天台寻找我与林凡，因此留下了足迹，由于笔记本丢失事关重大吴兴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同伙，想约见同伙做下一步打算，谁知入夜后的见面却是对方处心积虑要杀死他的局。
他的这个同谋，也就是凶手，在得知中午发生的情况后，就已经对吴兴起了杀机，他在对吴兴小区环境进行熟悉之后便心生一计，那就是从露台推下吴兴然后伪装成其是从天台自杀。
他这番布局源于现有的几个有利条件，第一，吴兴中午已经在天台上留下过痕迹，正好可以误让警方以为他是死之前登上了天台；第二，天台女儿墙的高度很高，恰恰印证了只有自杀的可能；第三，凹字形的楼体结构正好转移尸体x轴上位移的坐标系。
这一番计划可算完美，凶手自己不需要隐藏或是刻意制造出一些什么误导警方的痕迹，即使他不小心留下了痕迹，也只可能出现警方调查范围之外的a、c两个单元。
死者以及周围坏境都给了他创造了有力条件，剩下的就是伪造一封遗书，然后把死者骗到露台和天台的夹角处就行了。”
众人沉默聆听着，在辛晨的引导下，吴兴与凶手见面时的场景似乎正一幕幕重现在众人面前。
会议室里，一种极易被点燃的安静陡然落下，众人思绪纷乱不清却逐渐被拧成一根绳，但压在胸口的种种动机猜测却沉重到足以撼动这里每一个人。
啪啪啪，突兀的掌声响起，方平带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表情说道：“小晨，这几个月警队没白来，推理确实精彩，符合逻辑，只是这些全都是你的主观臆断对吧，你有证据吗？”
众人已经开始相信辛晨的那番推断，只是方平突然这么一提醒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方平犀利的目光再次扫过会场之后，他盯住辛晨缓缓说道：“小晨，作为你的队长我再教你一课，那就是我们所有的断案前提都必须以证据说话，一切没有证据的推理，不论逻辑有多么完美，那也都只是一纸空谈。”
===================================================
ps：如果能画张示意图就好了，不用麻烦的解释一大堆，嘿嘿，再次谢谢大家支持。
51.要留清白在人间
“证据吗？当然有！”辛晨环顾四周，目光在方平脸上转了几圈。片刻之后，见他的喉头微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而两侧的其他人都已经屏息凝神，竖耳以待。
“大雨虽然帮凶手掩盖了露台上的痕迹，却也麻痹了凶手的神经，他忽略，也忘记了不是所有的痕迹都能被大雨抹去，”辛晨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方队，你觉得会是什么？”
很突兀的问询，让会议室里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怎么知道，现在是你说发现了证据！”方平眼神一寒，冷冷的回了一句。
“我已经从该小区的物业查到记录，那天a单元通往露台的窗户上的锁扣被人破坏了。”辛晨笑了笑，接着用极其严肃的声音说道：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了防止普通居民进入露台发生意外，通往露台的窗口离水平地面的距离会比一般窗口高一些，但如果真想上去，方法很简单，扒上窗台踩在墙上，只不过这样肯定要花些力气，而且指甲缝、鞋子和裤腿总有地方会沾上一些墙皮上的消石灰，所以如果吴兴尸体的指甲缝、裤脚或鞋上沾有消石灰，那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众人哗然，一些不熟悉此案件的年轻警员急切的问道：“那尸体上到底有没有发现啊！”
“抱歉，我不知道，方队不允许我查阅所有与吴兴案有相关的卷宗。”
“什么！？”众人诧异的望向方平，心底突然生出的可怕猜想令他们都是一惊。
“方队，你看过卷宗应该知道，”辛晨又突然提高了声音，“有没有发现消石灰？”
“具体细节我记得不是很全。”方平迫于无奈才缓缓开口，只是被勉强维持住的平淡语气里，林凡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正处于激烈的震荡之中。
“有！真的有！“那边孙正义却是坐不住了，他略显激动的插了一句，”我就是负责当时尸体周边痕迹勘察的，吴兴左脚裤腿和右脚鞋内侧有少许的白色物质应该就是抹墙用的消石灰，当时发现以后我们也没太仔细想，原来是因为这样！”
辛晨挑了挑眉毛，“其实凶手的计划里，本就没考虑到那场暴雨，他也不需要暴雨帮他洗去痕迹，因为被他误导的警方也只会在天台周边搜寻痕迹，找到的痕迹越多，越能证明吴兴自杀的可能。
若是没有那场暴雨，小心谨慎的凶手可能会注意到这一点点小破绽，但没想到，当暴雨帮他洗尽了露台上的犯罪痕迹后，他内心也开始放松起来，那一刻，他以为暴雨能冲刷掉一切，可是他错了，他完完全全的忽略掉了消石灰的化学性质，那是一切雨水都冲不掉的性质。”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么？”音箱里突然传出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像是振聋发聩的警示，让众人都突然间陷入了沉思。
辛晨抬头望去，台上的郭建宁正给她投来鼓励的眼神，她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根本无所谓这些小细节，因为他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有信心，警方的调查只会顺着他的引导永远局限在小小的天台之上。”
“我在刑侦方面没什么经验，但辛晨同志的分析，我个人觉得合情合理，王局，你怎么看？”郭建宁突然插了一句。
又一阵秋风吹来，呜咽如泣，愈发衬出秋色的沉寂，王安军伸出双手在脑门两侧使劲揉了揉，思维有些堵塞，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他总觉得自己身边的郭建宁刚才说的那句话似有敲打自己的意思，他对郭建宁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场下的所有人说道：”辛晨的分析也不是没有依据，大家也都听过了，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方平领悟到王安军的意思，刚要准备开口，那边的周晓乐却突然站了起来。
”王局，吴兴案出现这样重大的错误，责任在我，是我没有重视起来，没有做仔细客观的分析研究，我接受组织的一切处理决定！”他洪亮的声音却逐渐低沉，一种说不明的情绪感染了众人。
方平心中一凛，他本想顺着王安军给的台阶，定个下去再论证的调子，没想到这周晓乐一根筋直接站出来扛了责任，这不是变相说明他们二队已经支持了辛晨的判断吗？
“我也有责任！”孙正义也站了出来，“现场负责勘察工作的是我，我发现了这些小细节可是根本就没有细想，我愿意接受组织的处理决定！”
“我也有责任！”“我也有！”更多二队的警员站了起来。
王安军端起茶杯的手就那样生硬的停住，林凡从侧面能看到有一些别人不易察觉到的东西从他的眼神里露了出来，这种局面应当是他没有料到的。
“王局，但在此之前我希望组织再给我们二队一个机会，”周晓乐继续说着，他眼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语气重新变得高亢起来，“我希望我们二队能亲手抓到那个杀死吴兴的凶手！”
“周队，我看还是下去再论证一下吧，你怎么这么肯定辛晨的推断是正确的，这个再验证的过程必须是有的。”像是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气氛有些不对劲，方平赶忙插了一句。
周晓乐朝方平投去了感谢的眼神，他自然以为方平是不希望他们就这样简单的抗下这个错案的责任，而是在给他们争取重新证明自己正确的机会，只是他天生的刑警直觉告诉他，不可能了。
“方队，谢谢你，不需要了，作为这个案子的直接调查负责人，我最了解案情是什么样的，别人都没有我清楚，在小晨说完以后我就已经明白我们错了！”
林凡在另一侧暗暗的观察着方平的反应，此刻他虽然有些焦躁但还是很镇定。
这就是方平，他永远都是给自己留有多条后路的人，即便查出吴兴是被谋杀的，他也不担心自己会有嫌疑，因为他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证明人恰恰就是他侧面，这个一直在观察着自己，迫使自己不得不重视起来的对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刚下决心要重视起林凡的同时，林凡就已经准备出手给他致命一击。
===================
ps：建了一个书友群：106809873欢迎大家加入
52.替身
“徐队，其实你抓住凶手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你们都忘了刚才我说过的话吗？凶手就在这里！”
辛晨直截了当的声音，像是能斩碎星影的剑，寒光一领便照出了凶手的原型，不可思议的声音，能在听者的眼前造成幻觉。
是啊，吴兴当时正处于严密防守的状态，怎么可能被人那么轻易的骗到露台去？！而且凶手又是怎么知道他中午曾经登上过天台的？！这是不是说明了凶手可能是一个让他信任且毫无防备的人？这个人会是谁？
联想到刚才的种种，有些犹疑的目光正像藤蔓一般聚集，然后沿着白炽灯从地面一直游向方平。
可怕的窒息感，就连空气也似乎要凝固在了一起，没有人敢于开口，没有人愿意相信。
“方队，自首吧。”很平缓的声音，从方平的身边传了过来，阴影中，林凡亲自取下了那把悬在方平头上的达摩斯之剑。
相对于空旷环境里辛晨好听的声音，此时此刻传出的稚气未脱的男声却更像是贴着耳膜和大脑的子弹。
碰，它击中所有人的心脏，炸裂，那一刻，头皮发麻，无数可怕的感觉沿着细致阡陌的血管壁冲到了沟壑纵深的脑垂体。
“你说什么！”方平冷笑道，“我没听错吧，你说我是凶手？”
”对，请你自首，因为我们不想在写满你荣誉的地方亲手撕下你庄严的外衣，你还是自己脱下来吧！”林凡直视他的眼睛。
“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方平突然间提高了声音喝道，他似乎有些愤怒，看起来对林凡的话语非常不满。
咄咄逼人的气势，周围的人也被他的威严镇住了。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如果误会了自己的同志，那就非常不好了，”王安军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林凡，“你说凶手就在方平，仅仅是推测还有确有凿实的证据了？”
“我也不希望是他，”林凡苦笑了下，没有直接回答王安军的问题，他转过头看着方平，“吴兴死亡当天夜里8点到12点这段时间你在哪？”
“你问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哪？”方平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当天我从警队回了家，就一直没出来过。”
“不对，你出来过一次，”林凡摇了摇头，“你花了5分钟，去了楼下的王哥瓜果超市。”
方平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坦然答道，“哦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是，你倒是比我记得还要仔细！”
“方队，你惯用手是左手吧？”林凡突然转移了话题。
“对啊，那又如何？”方平笑了笑，“你不是还专门试探过么？”
林凡取出了几张照片，然后投影在墙壁上，“这个男人你认识吧，昨晚还跟你一起吃饭来着，他的体貌特征都跟你很像，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的惯用手是右手吧？”
“没错，”方平毫不畏惧林凡的提问，而且嘴角一直带有戏虐的微笑，“你分析这么多想说明什么？”
“你为了制造当晚的不在场证明，在我眼前演了一场戏，你们两个人就是在我眼皮底下掉了包！”林凡突然提高了音量，“再准确点说就是当时进入王哥瓜果店的人是你，而5分钟后出来回去的却变成了他。”
方林愣了一下，笑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即便我俩身形差不多，可我是左撇子，他是右撇子，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吧。“
林凡的眼睛突然缩成一条缝，目光变得锐利吓人，”当时马上就要天黑，天色较为昏暗，于是你心生此计。
你们的交头地点选择这家店而没有选择另外一家规模更大的超市的道理很简单，那是因为这家店在当时我的正东侧，你从单元门出来去那里，正好是直面我而来，我能看见你的正脸，而回去的时候恰恰相反，我只能看到你的背影。
你直面我而来正好加深我对你已经走进小店的印象，而他从小店出来后，背对我走回去，为了不让我产生怀疑，他在单元门之前故意停下来用左手点了一支烟，目的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吧，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左撇子，这样做就能让我更加确信那是你！
可惜啊可惜，他不是你，他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第一个是惯用手的伪装，第二个是他手里提的东西！”
林凡停顿了片刻，而一旁的方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坦然，“你真以为昨天我是在试探你的惯用手？错了，大错特错，我是在试探你的惯用脚！
惯用手是左手的人，惯用脚一般也是左脚，在我扔给你火机的那一刹那，你下意识的转身，发力脚就是你的惯用脚——左脚！
而那个人即便为了麻痹我刻意使用左手抽烟，可是当时他走出小店跨越台阶那一刻我记得清清楚楚他是用右脚发力的！他的惯用脚是右脚！”
林凡不给方平解释的时间接着加快了语气，“你怕在小店里耽误的时间太长嘱咐了他提前买好东西，你没想到吧，那个笨蛋真的是提前了，只不过买的是别家商店的东西，他以为这种小超市售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可惜啊，你挑的那家店根本只卖水果蔬菜，哪里来的日用百货。
以上的两点都印证了我的猜测，你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方平脸色凝重起来，林凡紧盯他的双眼，”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是不是怕那个小店老板记起你们？放心吧，时隔那么久了，那老板怎么能记得，再说了，当时你们肯定也是装作陌生人隐蔽的交换了衣服，老板那种电视迷，哪能注意到。”
方平不太明白林凡的意思，但是那种即将袭来的危机感，令他垂放在下面的手有些颤抖。
“况且最近天龙八部好像在结局呢，打扰人家老板也不太好。”
林凡笑了笑，突然朝方平大声说道，“王家村！我们直接去那里找照片上这个男人不就好了嘛，你说是不是啊，方队。”
那三个字像是匕首一般直插方平的心脏，他感觉全身血液沸腾，但下一秒又完全凝固住，心底的那些黑暗和恐惧正在咆哮，像是沉寂许久的火山，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
ps:书友群群号106809873不定期有红包小福利哦欢迎加入交流
53.凝滞
林凡没有因为方平的颤抖而停止，他不在看着方平，而是转过身环顾四周，“我现在给大家还原下整个案件的大致经过：在方平通过上述手段从我的眼前消失掉以后，他就快速来到了吴兴家的小区，他带好了提前准备的假遗书和曾经消失的另一部手机。
而此时另一个人，也就是后来假扮他的那个人也卸去了伪装，以一个路人的身份从我和晨姐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而他们二人会合后必定演了一出里应外合的戏，他们设计把吴兴骗到了露台，然后趁其不注意把他推了下去。
吴兴肯定到死也没有想到，他杀害队友以求自保的因果循环，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方平干咽了一口吐沫，死死盯住林凡，喉结蠕动想要说什么却迟迟没有说出来。
对上他的目光，林凡停顿了几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想说即使我们去王家村抓到了照片上这个男人，只要他打死都不开口，我们没有口供，就定不了你俩的罪，对不对？”
林凡不想再给眼前这个快要绝望的男人留下任何一丝回旋的可能，为了防止可能存在的变数，他要快速击垮他的自信，在最短的时间让他倒地不起。
“我早就知道你不敢让我们查阅吴兴案卷宗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尸体裤腿和鞋子内侧的消石灰，毕竟你根本不认为我们会查到露台上面，你真正担心的是天台门口以及相连的楼梯上那些不属于吴兴的足迹，我说的没错吧？”
真正致命的匕首总是要在最后那一秒才会出其不意的刺向敌人，一击致命，不留余地。
方平往后倒退几步，头上似有大颗的汗珠滴下。
”那个男人下午去吴兴家的小区现场踏勘过，毕竟你俩根本不熟悉鹿港家园的建筑屋顶形式，想要设计出完美的计划，必须先掌握周边的环境条件，而且事发突然，他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熟悉地形，熟悉坏境。
而你是根据他当天下午传回来的情报才定下了在露台动手伪装成天台自杀的毒计，这个计划虽然天衣无缝，但有一个小破绽就是他下午去吴兴楼上天台熟悉环境、踏勘现场时曾留下过脚印。
不过这个破绽只有在有人看穿你们的计划后才会突显，若是没人看穿，它只会被认为是小区里哪家住户偶尔上了天台才留下的足迹，警方也不会仔细调查。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都知道了你的计划，也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存在，我们只要抓住他，不需要他开口，比对一下当时天台入口处的那几个脚印，但凡有与他足迹重合的，那就是我这一番推理最完美的证明！”
偌大的会议室里，仿佛就剩下了林凡和方平两个人，四周静得可怕，方平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恍然倒在了后方的椅子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足足过了十分钟之后，才艰难的移动了下身体，伸手从衣袋里拿出了香烟。
点燃，火星在会议室里突兀的明亮，深吸一口，烟草的辛辣气息瞬间就在鼻腔里弥漫开来，方平长出一口气，吐息的那一瞬间，林凡感觉他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
一个小错误，会变成一个大错误，接着又是一个更大的错误，没有办法处理，没有办法回避，因为一开始就选错了位置，站在了这一边就再也去不了那一边，无法回头。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进退无路，在真正的进退无路里，只有输赢，无关对错，也只有这一刻，悲哀才会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方平贪婪的吮吸着手中的香烟，四周是黑压压的人头，积聚的目光，悲切，质疑，不敢相信，而王安军低沉的坐在会议室前方的中心，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失望与寒意，却更像是让方平生命加速流逝的催化剂。
郑斌是第一个，接下来是吴兴，终于轮到了自己，过河的卒子也终将逃离不了被弃的命运。
没有声音，但那么多无声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却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正和反不再争执而混为一谈，身体里无边的黑暗释放出能量，忽暗忽明的烟雾里，方平把右手插进手枪带。
如果子弹没有质问生命的消失，生命没有质问正义的消失，正义没有质问真理的消失，真理没有质问道德的消失，道德没有质问**的消失，**没有质问人性的消失，谁又有资格去质问过往的消失呢?
他缓缓的拔出了手枪，黑色油亮的手柄冰凉，却从来没有如此温暖过，老朋友，也只有你将始终给予我的改变以默许。
黑色冰冷的孔洞下一秒就抵上了林凡的眉心。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发的一幕怔住了，在片刻的凝滞之后，他们才纷纷反应过来。
“方平，你干什么！快放下枪！”郭建宁与王安军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辛晨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几乎颤抖着站了起来，被恐惧卡住的喉咙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身边就已经有一个身影冲了过去。
“秦娆，别过来！”林凡大声喊道，抬头，直视方平已经通红的双眼。
“既然你要我下地狱，那我不妨拉你一起，现在很多人都不希望这幕大戏因为你的出现而戛然而止在这里。”枪口又挨近了几分。
“方队，不要冲动啊！”
“对啊，方队，放下枪吧，有话好好说。”
“方队，我们相信你一定有难言的苦衷，放下枪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嘈杂的呼喊声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而这一同时已经有更多的枪口对准了方平。
“闭嘴！”方平大吼道，“错？我现在做的才是最正确的事，有些人已经恨不得我早点死了，我只是在自保。”
撕心裂肺的吼声回荡耳畔。
“你们别开枪，他不会杀我。”林凡冷静的声音下一刻也在会议室里幽幽荡开，只是众人都没有看见，他垂在两侧的双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
书友群群号106809873
54.天平的砝码
所有的呼喊声此刻都成了融在身体里的酒精，只在皮下徒劳地翻滚沸腾。
方平用他已经血红的眼神和林凡对视着，几秒之后，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起来，握抢的手似乎也有一些颤抖，他大吼道：“我不会杀你！？你凭什么说我不会杀你！？”
贴近，冰冷的黑洞死死的抵住林凡的眉心。
林凡咬了咬牙，坦然承受住方平的目光，他小心的控制着身体由于恐惧而发出的自然反馈，“如果你真的想杀我就不会用右手举枪，你是左撇子，却要用右手，为什么？”
平静的话语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没有浪花，却直沉海底。
秦娆就站在距离林凡仅仅两米的地方，此刻方平的每一个细小入微的动作仿佛都能扯动她的灵魂。
良久，方平笑了，笑得歇斯底里。
这样的笑声让秦娆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她不敢想象，如果子弹出膛，那一声必定也会把自己的灵魂一起震碎。
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竟似要衰竭一般。
世界上会有许多人，虽然相似却可以截然相反。上帝给了他们相同的东西，然后撒手而去，结果允许任意发挥。
他们拥有同样的天赋，一样的感觉，但某个十字路口的选择注定了一个只能在灼热的白夜中戛然而止，而一个可以迎接太阳带来的更多的光。
方平灼热过，但他不甘心，他不想在这里停止，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情。
这件事也许会成为他此生做过的最完美的事，就像烟火燃烧天空，流星燃烧银河。
眉心上撤去的冰冷，让林凡有一种灵归**的真实感，只是方平脸上突然流露的笑容让林凡的心脏跳动尽比刚才还要加速了几分。
方平突然调转枪口，指向两米之外那个女孩，“你来换他做我的人质！”
瞬间，林凡的胸口突然像是快要炸裂了一般，他大喊道，“不行！不可能！”
只是林凡好似呐喊的震耳欲聋里，秦娆却仅仅像只听到了一缕泄露的细小杂音。
“好！”坚定的声音从秦娆的胸腔沿着嘴唇传了过来，颤抖的声音里却有毫不退缩的质感。
只是煞白色的脸仿佛在宣告着她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但她还是紧咬着牙关，向前走了过去。
“秦娆，我让你退回去，听到了吗！”林凡大吼着。
没有回答，脚步声就是回答。
一米，两米，彷如突然坠进深不可测的海底，冰冷刺骨，黑暗无边。
“你说了他是左撇子，右手拿枪便不会开枪，我相信你！”秦娆和林凡错身，恍若前世的教室里扬起了听不见的心跳声。
也许仅仅牵过手的微薄的关系，却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来得强大。
让人窒息的空气里，方平咧开嘴，牙齿在此刻白森森的吓人，“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都要比前一个用力，而每一个似乎都在带走他体内的一分气力。
“放心，只要你们满足我的要求，没有人会出事。”方平反手把她控制在面前，右手持枪抵上她的后脑。
“看到了吗？他们有机会杀死我，但都不敢开枪，这样密闭的空间难免会跳弹，有些人的命就是比另一些的值钱。”方平泰然自若的朝林凡说道。
“你放开她，我来做你的人质啊！”林凡转身望着秦娆苍白的脸，感觉全身血液翻滚，肌肉却无力的在颤抖，周身世界都在嗡嗡作响。
“你？不行，我都说了每个人的命价钱都不一样，你真的不懂？”方平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他顿了顿，像是在最后的眷念里下了决定。
扫视过众人，他用低沉的声音幽幽的说道：“这架天平已经开始倾斜，每个人都变成凶器的当下，而她却是一颗勇敢的砝码，从她冲过来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也许这就是宿命！”
他开始大笑，空气中有什么升腾起来。
此刻杨宏斌看着已经失控的局面，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就不该答应带秦娆进来，若是她真在这里出了事，如何向她的父母交代啊！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要伤害无辜！”郭建宁终于开了口。
“很简单，我只想要求一次私密的谈话权力，我想和三个人单独谈话，也就是说，这三人每人当我5分钟的人质，15分钟后我自然任凭处置。”
方平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接着说道：“你们不要想耍什么花招，如果被我发现，我会毫不余力的开枪反击。”
“当然你们也可以信那小子说的，我右手持枪就说明没有杀意。”
“人质安全第一啊！”杨宏斌赶紧开了口，哪怕有一分的可能，他都不想冒这种风险。
“你要和谁谈？”郭建宁抬头，严肃的问道。
“她，他和他。”方平诡异的笑了一笑，他看了看郭建宁和王安军，“我真的很有诚意，这件事情最终是波澜不惊的被平息还是变成一场人间炼狱，全在你们的选择，好好考虑一下吧。”
五分钟后，秦娆安静的从会议室的门里走了出来，只是这样的平静底下到底隐藏了什么，没有人能察觉到，包括林凡。
方平目送着秦娆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了一些不易被察觉的东西。
下一秒，他卸下抵在王安军头顶的抢，自嘲的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我死，就像让吴兴那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王安军皱了皱眉，显得十分镇定。
“你以为我带了录音设备？”方平大笑道，他脱下全身的东西，“眼下这种情形，我还需要吗？”
王安军不置可否。
“看看你现在这副表情，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哈哈哈，”大笑声之后却是低沉阴暗的声音，“你可别忘了，我知道你们所有的秘密。”
“秘密？”王安军冷笑道，“到这种地步，还有谁会信你，你是聪明人，我不想再多解释。”
“别忘了，那些东西，那些证据还在我手里！”方平眼中似有熊熊烈火闪动，“它是否有着令权势也害怕的力量？”
王安军的眼角猛烈的抽动了一下，他身体有细微颤抖，“你没销毁？！”
“我总要给自己留有后路。”方平很满意王安军此时的表现，他玩味的笑道。
几秒钟之后，王安军稳住心神，突然幽沉的说道：“无所谓了，今天事发突然，以你的性格，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绝对不会交给别人，反正你现在和死人差不多了，没有人再会知道！”
“是吗？”方平淡淡的回了一句，“别忘了我刚才说的，我们都是刺刀，只能决定突刺的方向，却决定不了天平的左右，但是今天我终于找到了这颗砝码。”
他抬头直视王安军，眼神如冰锥一般刺人。
“你什么意思？”王安军神色一凛，心头的那份不安愈发的强烈。
“那个女孩就是这颗砝码，勇敢，坚强，值得信赖，我相信她，正如她相信那个小子一样！”方平眼神中充满着挑衅，“她是个有正义感的女孩，我全告诉她了，我们的全部，还有后续计划，当然，那些东西也一并。。。”
“什么！你把东西也给了她？！”王安军瞳孔猛烈收缩，想到了刚才女孩手中带出去的白色袋子，刷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你！你不仅自己挑了死路，还害死了她！”
55.第一个选择
十月的宁西略显寒意,干燥与拥挤一如往常。
辛晨站在林凡身边，想起了刚才被杨宏斌亲自带出去的那个女孩，她很想开口询问，却知道此时不合时机。
哗啦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拉开，众人立马举枪戒备。
“最后一个，该你了。”方平朝林凡淡淡的说了一句，他扫视众人，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希望你遵守承诺，”一旁的郭建宁插了一句，他从一侧走了过来拍了拍林凡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冰冷的枪口从王安军的头顶转移到林凡的瞬间，前者就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弄到周围人一阵诧异。
林凡在一阵复杂的情绪中看着方平缓缓关上门，然后把弹夹取下，不一会，完整的手枪就他被一一分解。
他把拆卸好的手枪和弹夹一起放进一边的黑色袋子。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我的最后一枪已经打了出去，就在刚才。”方平开口缓缓说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感。
他突然把黑色袋子扔给林凡，“拿着吧，就当我送给年轻时自己的礼物，总有一天你会用得着它！”
林凡愣了片刻，没有去接。
“放心吧，我这还有一把，给你的这把没有备案，上面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林凡被方平演得这一出弄得晕头转向。
“当我把吴兴亲手推下天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也许从我跳上了这艘船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方平没有回答林凡，只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像是某个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在追忆往事，“人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个十字路口，会面临成千上万的选择，但往往有时候这些选择根本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因为在你做了第一个选择之后，以后的每一个选择就不在会是你自己的选择。
“既然如此，只要你第一次选了那个最正确的，那么后续不是就更简单了吗？”林凡冷静的反问道。
方平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却显得苦涩无奈。
“但有些人的第一次选择会遭遇常人根本不会遇见的，若是这个最正确的选择却注定了要触碰法律，要抛弃道德，你怎么选？！”
“只要触碰法律，违背道德的选择就不会是最正确的！”林凡凝了凝神，跳出方平对他的思维引导。
“是吗？”方平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你这么说是你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选择！你永远不会理解这些人，拥有广阔退路的人总会显得那么高尚！”
林凡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你很像年轻时候的我，”方平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很好奇如果你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你会怎么选。
所以我决定给这个天平加上最终的砝码，一边是你要坚持的所谓正义法律，一边是你心爱人的性命，你还会坚持你所谓的选择吗？”
林凡瞟了一眼桌边的黑色袋子，压住心头突然浮现的些许不安，他加快了语速，“你什么意思？”
方平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仿佛一个看台底下等待着上演好戏的观众，“都查到这里了，相信你那敏锐的直觉一定能感觉到这几起案子的牵涉面有多大，我方平不过是一枚子琪罢了。”
林凡紧盯方平的眼睛点了点头。
“可案子到这里也必定会完结，再不可能往上查了，即便查了也没有证据，因为越是上面的人越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他们都太会隐藏。”
“你说这些跟刚才所说的选择有何关联？”林凡蹙起了眉头。
“别急啊，咱们还有三分钟呢，”方平点燃一支烟，“第一个出去的那个女孩手里提得白色袋子你必然看到了吧？”
他朝桌角的黑色袋子指了指，“和这个一样，那是我给她的。”
想到秦娆刚才错身而过的眼神，林凡心头袭上一丝不安，他立刻追问道：“你给了她什么？”
“我给了她什么并不重要，”方平吸了一口烟，表情突然有些狰狞，他玩味的看了林凡一会，“重要的是王安军已经相信我将他曾经让我帮忙销毁的和他有关的证据交给了那个女孩！”
“什么！”林凡一跃而起，一把揪住方平的衣领，紧咬着牙说道：“畜生！你干了什么，你是要害死她啊！”
“你错了，现在想要她死的人是王安军，我根本不会碰他，我真心希望她好好的活着。”方平直视林凡的眼前，将烟雾吐了出去。
林凡被烟雾一呛，咳了几声，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他大喊道：“放屁，你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他已经压不住心头的愤怒，朝着方平脸上就是一拳。
方平硬生生的挨了一拳，却依然肌肉扭曲的笑着，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为了验证你的选择。”
林凡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大脑乱成一团。
方平忍着痛吸了一口烟，接着对着林凡说道：“你现在好像头脑很乱，我来帮你分析下现在的形势，我给女孩的证据本就是子虚乌有，真正的证据已经被销毁，所以你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用你所谓的正义和法律去审判他，而他是强权，他为了自保必然会用手中一切东西去抹杀那个女孩，你怎么办？”
方平看着已经愤怒到颤抖的林凡得意的笑了笑，他把桌角的黑色袋子推到林凡面前，“我来帮你回答，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优秀的侦探和优秀的罪犯本就是硬币的正反面，没人知道你有枪、你才在上高中、你和他根本无冤无仇、你有太多有力条件，只要你愿意，杀了他没有人会知道！”
方平加快了语速，“放弃你坚持的所谓正义和法律杀了他！或是坚持那些东西看着他杀了那个女孩，你怎么选？！”
====================
ps:书友群群号106809873
56.正义的子弹
林凡觉得此刻自己已经成了被无尽海水淹没的少年派，无边的黑暗和潮湿凶猛的朝他席卷而来，恍然间灵魂即将沉入海底，而那个黑色袋子就是潘多拉手中的魔盒，猛虎在期间蠢蠢欲动。
“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林凡，不要让我失望，如果太晚的话，恐怕你连选择的权利都会失去！”方平提高了语调，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开来，像是不断吟唱的咒语。
黑色的袋子被打开，冰凉的黑色一块块的滑过林凡的手心。
“对，对，就是这样，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方平看着已经变成提线木偶林凡，激动的说着，空气中升腾的烟雾也化成了诡异的笑脸。
套筒、弹匣、枪管、卡笋，一一被林凡摆放到桌面上。
“我曾经是一个软弱的人，在失败的人生里，挣不脱从前，怕极了以后，我成了生活的奴隶，人群的幽灵，我不在勇敢，不在坚强，我只是一味的逃避，渐渐的，我变成了胆小鬼，自私鬼，我沦为了与自己缠斗的恶龙，掉入了自己所凝视的深渊。”
林凡抬起头直视方平的眼睛，他眼中突然迸发出的深邃让方平像是猛然间掉入了翻滚不息的时间长河。
“但是突然有一天，命运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它将我曾经失去过的所有美好又再一次放到了我的前面，就像是给予快要溺水而亡的人突然的生命之光。
直到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沉沦可以，跌倒可以，但当那些黑暗与嘲笑再一次来临的时候，我必须跌倒在高于它们的上方，而我看到的强光，必将紧接着它们的黑暗！”
像是林凡身后突然被打上了强光，方平一时感觉他有些刺眼，空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其实从那天踏出了第一步，我就已经做了选择，”林凡取出弹匣里的子弹，一颗颗明亮而闪耀。
“天平这一端是枪，天平另一端是法，而我恰恰选择了要做那颗让天平指针平衡的，守护美好的，正义的子弹！”
林凡把其余几颗抛给方平，自己拿了一颗攥在手心，“也许对你来说只有两种选择，但对我来说还有第三种，我会保护好她，直到这颗子弹再次凝聚到正义的光芒，那时我自然会用力开出一枪，打向罪恶之人的心脏！”
“正义的子弹，正义的子弹。”方平默念了好几遍，然后大声的笑了，笑着笑着眼角似有眼泪涌动，像是那只戴上了紧箍的猴子遇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只是如果当五百年的光阴只是一个骗局，他是否还会选择走这条路？
没人会知道，方平更不知道，因为他仅仅在十年的光阴里就已经迷失了自己。
“你终有一天会明白，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上不能通天，下不能探海，在现实和权财面前，没有齐天大圣，只有一只需要填饱肚子的小猴子！”
方平丢下了一句话，他感觉今天自己已经走到了岁月的最顶点，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可以与之媲美的感概浮现。
林凡笑了笑，转身离开，“那么请拭目以待，我知道你舍不得死得太早，你布这么一台大戏不就是为了保命吗？”
“换做是你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方平长叹了一声：“希望你的保护不是自不量力的逞强，还有，替我跟那个女孩说声对不起。”
林凡摇了摇头，向门口走去。
他忽然想起了顾嫣然总挂在嘴边的那句，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真的很讽刺！
“等等。”方平忽然又叫了一声。
林凡停步回头。
“去查查425案。”方平眼中闪过了些林凡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恶魔最终的救赎，亦或是忏悔。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强光涌了进来，能看见灰尘杂乱的跳跃，方平慢慢的倒在了椅子上，桌上散落的枪支部件中整齐排列着几颗子弹，唯一不在的那一颗此刻却像是掏空了他的灵魂，深深的孤独感。
是的，当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
出的会议室的门，顾不上其他人的询问，林凡第一时间就拨打了秦娆的手机，振铃声响了一两声后，直接被人为挂断。
林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压抑住内心某些令人害怕的想法，他又拨打了几遍。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林凡感觉突然浑身冰冷。
不可能，王安军不可能出手这么快，他不是吴兴或是方平，他要隐藏好自己，他需要时间，需要谋划，而且从种种情况来看，秦娆本就不是一般家庭的女孩，想要动她王安军也要掂量一下，不可能这么快的！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辛晨从一旁走了过来关心的问道。
“晨姐，快点帮我找秦娆，她可能会出事！”林凡焦急的说道。
林凡的表情让辛晨也是心头一紧，“别急，出不了事，别忘了刚才是杨局亲自去送她的。”
辛晨的话让林凡安心了几分，但胸口那种紧张焦躁还是停止不下来，“详细情况我晚上再给你说，现在咱们分头找，我去学校，你找个借口去见下王安军，看看他在什么位置，再让孙正义安排几个靠谱的片警去秦娆家看看。”
“恩，不要急，人肯定没事！”辛晨安慰道，本来犹豫着想问的一些话又被咽到了肚子里。
“那位小同志，等等，先把笔录做完，刚才方平找你进去都说了什么？”林凡身后急急忙忙的冲出来一个年轻的警员。
“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说我很像年轻时候的他。”林凡丢下这句话，对着辛晨点了点头，留下一脸茫然的年轻警员，几步就跑了出去。
========================================
ps:书友群群号106809873
加班，今晚更不了，抱歉
加班，今晚更不了，抱歉
57.距离
出租车快速的在宁西的街道上行驶，穿过那些梧桐铺展成林荫的金黄街道，越过那些人流交织的阡陌纵横，跳进那些记忆中一到夏天便枝繁叶茂，入了秋就满地飘零的不知名的小巷。
阳光充足的高挑湛蓝下，林凡在朦胧的车窗里隐隐能看见远处的山丘。
只是脚下的路途突然变得好长好长，不只是七中门口那家醇香的米线店，还有很多后世几乎绝迹的修鞋摊，钟表铺，粮油店，这些林凡在小学和中学时代，就曾熟悉无比的场景，被晃动的车窗一幕一幕的播放着，像是连接着他前世与今生的老旧电影，让他产生了种种的不真实的感觉。
有些人或事会被岁月轻易的抹去，但总有那么一些会被镌刻在脉搏上，会被融入到血液里，让他终其一生只为怀念，或者寻找。
似是昨夜才下过秋雨的缘故，空气中多出了几分潮湿与清新，校门口两侧整齐的站着两排身着校服，胸前别有胸章的男女，他们正在检查进校同学的着装和证件，煞有介事。
“说你呢，这位同学，这都几点了，明天可要注意了，你不能总是踩着点来吧？”其中一人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往校园里奔跑而去林凡，“而且今天要统一穿校服你不知道吗？还有你的校徽呢？”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林凡觉得对面的雀斑女孩怎么看怎么像是正在吐弹的泡泡龙。
“统一穿校服？”作为有着多年校园斗争经验的林凡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记得每年的这个时候全省教育系统总会来一次学校测评，省教育厅组织测评小组去各个学校调研听课。
调研听课期间的日子应该会比较特殊，换在平时绝不可能有这般风貌，虽然这些评定往往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校领导对这些虚名都很重视，所以这几天类似于学风、校风等一些表面文章一定要提前做足，做细。
“哦，我校服早晨落在班级里了，校徽就在上面。”林凡觉得自己的说谎水平因为重生顿时提高了一个台阶。
“忽悠谁呢，又在这骗人，你早晨就没来上课！”有个低沉声音从另一侧的阴暗处传了过来。
林凡停下脚步，带着一脸假笑的李潇廷几步就站到了雀斑女孩的身边，他挡住林凡的去路，挑了挑眉头。
“雯雯，这可是咱们一中的头号捣乱份子，经常逃课，别被他老实的外表给骗了。”李潇廷向身边的女孩靠近了几分。
“恩，我知道了，潇廷，谢谢你的提醒。”刚才的大嗓门突然变得温柔似水，她看了李潇廷一眼，脸上尽有桃红浮现。
“李潇廷，你还真闲啊，还有时间加入校园风纪小组？”林凡摇了摇头。
“你以为随便的阿猫阿狗都能加入吗，风纪小组对加入者的学习和品行都有超级严格的要求和规定。”刘雯雯双手叉腰，对着林凡鄙视的说道。
林凡可没时间在这瞎扯，他正欲往前走，李潇廷又挡在了他的面前，他背手摆出一副校领导的作风，朝身边的刘雯雯使了使眼色。
“这位同学，你顶风作案，无组织无纪律，必须严厉批评，你必须这里登记，等校广播站公开批评吧！”
“哦。”林凡拿过笔刷刷刷写完，然后迈出脚步。
还以为林凡会找一大推理由推脱，没想到他登记的如此之快，众人显然都是一愣。
“只是登记还不行，没穿校服还必须罚站10分钟！”李潇廷赶紧指了指另一边正在罚站的几人，玩味的看了林凡一眼，一副小人得志的架势，作为风纪小组的成员他今天可是有底气和林凡死磕到底。
这时林凡的手机突然响了。
“王安军已经回局里了，暂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就是负责秦娆家那片的片警确认过了她家里没人，杨局暂时还没联系上，你别急，等他一回来我就帮你问。”电话那边辛晨说道。
林凡在接完电话以后突然感觉身体开始冰凉但血液却在不断上涌，他不想再多浪费一秒的时间，拔腿就朝2号教学楼跑去。
只是他没想到李潇廷一直在暗中提防着他逃跑，第一时间就拉住了他，几秒钟之后，风纪小组的一众就把他围了起来。
“还想跑？你再这样不配合我们工作，我们会把你上报到政教处，到时候给你记过处分！”李潇廷祭出了杀手锏，他得意的看着林凡，手掌掌沿重重的敲在林凡的锁骨上，一字一顿的说道。
学生时代处分二字绝对是带有某种浓重色彩的词汇，加之学校和老师的渲染，这个词汇就像是学生时代的毒品，谁都怕和它沾上边。
李潇廷得意的看着愈发沉默的林凡，那眼神好似在说，怕了吧，还以为你有多牛逼啊，原来也就这点出息。
权力这种东西，果然任何时候都有它难以言喻的快感啊，积压了很长时间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山口，李潇廷狠狠的推了林凡一把，“别发愣了，那边罚站去！”
林凡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众人都以为他已经服软。
然而下一刻，近处几个罚站的同学心头突了一下，风纪小组的几人瞳孔猛然放大，刘雯雯在一旁捂嘴低呼了一声，“啊！”
一个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惊呆三秒的瞬间，林凡加速助跑，右脚脚掌撑地，猛地弹跳而起，他身后荡起一缕轻烟，在李潇廷毫无防备的瞬间，一脚就这么结结实实的印在他的胸前。
这一脚林凡用了狠劲，冲击力极大，李潇廷被踢得分崩离地，重心沿着后摆飘移，冲势将他拉扯得朝着后方飞跌而去。
这个身体总归是有血性的，不管灵魂有多少岁，因为青春的热血不需要言语证明，给他一脚便是证明。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林凡撂下一句话，几秒后便消失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里。
=====================================================
ps书友群号1068098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