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福不双收、祸不单行
一三九、福不双收、祸不单行
晚上睡觉前,嘟嘟一步不离地跟着顾海平,顾海平进洗手间洗澡,嘟嘟就守在卫生间门口,一步不离开,小玉想抱它起来,嘟嘟就左躲右闪地逃跑,然后溜个空就又守在门口。
山丹看着小玉都急得要哭的感觉,赶紧转移孩子的注意力,说:“小玉,你去给嘟嘟准备一个晚上睡觉的窝,让它晚上睡在你床边,好不好?”
小玉便开始动脑筋想:该给嘟嘟准备什么样的窝呢?一会儿把一块毛巾放在床边,一会儿又找一个月饼盒子放上毛巾,一会儿又把自己的一件小时候的棉衣放在床边,忙得暂时忘记了嘟嘟的冷淡。
顾海平从卫生间出来,嘟嘟马上爬在他的脚上不肯下来。顾海平轻轻抱起来安抚:“怎么了?我去洗澡啊,你和小玉玩啊,你不是刚才和小玉玩得挺好吗?”口气完全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玉立马告状:“哼!就是它不跟我玩啦,非要蹲在这里等你出来,我抱它都不肯。”
“没关系,小玉是你小主人啊,她会好好爱护你的。来,下来,和小玉玩。”顾海平把嘟嘟放到地上。嘟嘟仍然围着顾海平转,死活不肯给小玉抱。
“爸爸,你看!它不听你的话呢!我都给它做好窝了,晚上你叫它睡在我房间好不好?”小玉无可奈何地说。
“好的,好的。爸爸一会儿告诉它睡在你给它做的窝里。小玉好能干哦,居然会给嘟嘟做窝了。看来小玉真的长大成大小孩了。”顾海平摸着小玉的头应承道。
“小玉乖,你先去洗澡,等你洗好澡出来,爸爸就和嘟嘟讲好了,它就听爸爸的话睡在你床边了。”山丹拉着小玉去洗澡。
一边顾海平把嘟嘟放在小玉床边的铺着一条新毛巾,还有一件小棉袄的月饼盒子了,慢慢用手抚摸,一边哄:“嘟嘟乖,这是你的小房子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睡在小玉床边哦,和小玉作伴咯。爸爸要和妈妈玩去了,不和你玩了。”说着偷偷瞅瞅山丹。山丹抬手拍拍顾海平的脑袋:“你啊!连狗都要教坏了。”
“呵呵,小别胜新婚!况且我已经几个小别了啦,今夜无人入眠!”顾海平亲亲山丹的脸,把手放在山丹日渐丰满的腰上游走。
“乱来!看小玉出来了。”山丹把顾海平的手拿开,但心已酥若膏蜜。
安顿小玉上床睡好,再安抚嘟嘟睡好,顾海平才来到山丹床前,一个猛虎扑食,把厚重的红木床都弄出好大动静。
嘟嘟鬼魅般出现在床下,立起只有20公分的身子爬在床边,吱吱歪歪想上床。
“嘟嘟,回去!不许打扰爸爸妈妈做功课!回去!”顾海平低沉威严的声音把嘟嘟赶回了小玉房间。
顾海平赶忙把们关上,继续作业。
嘟嘟不甘心地在门外吱吱地撒娇,山丹推推身上的顾海平:“你去放它进来,一会儿小玉该被吵醒了。”
“这家伙!让它现场观摩啊?你不难为情?”顾海平起身去开门。
“真是有福气,这家伙看着我们爱爱,它不会有想法吧?”顾海平急切地回身上床。
“你啊!闭嘴,做事。它那么小看得到这么高吗?真是!”山丹闭着眼抚摸着顾海平柔韧的腰际,这久违了的感觉和激情再次回到她的身心。
嘟嘟听着床上的动静,不断地围着床转来转去,不时发出吱吱地撒娇声。它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床上这么欢腾,却不给它上来。
山丹在顾海平轻柔却极具攻击性的围攻下,听着嘟嘟的无奈焦急的声音,突然没预兆地到达了顶峰,她**着,紧紧搂住顾海平的腰。顾海平也已淋漓尽致地发挥到顶点,半个小时的奋战,两人都面红濡汗,安静地相拥着。
嘟嘟在床下忽然听不到动静,只有人的呼吸声还没有恢复平静,它支棱着耳朵在判断,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山丹爱抚着顾海平棱角分明的脸庞:“你又瘦了,吃不好吗?还是学习太累了?”
“没有,只是那个地方的菜都是辣椒,吃不了。不过不要紧的,医院附近有一家西安面馆我经常去吃,能凑乎。”顾海平抽身下来,懒懒地靠在山丹身上。
“哦,多买点吃的顺口的,记得什么时候都不要在嘴上亏待自己,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不用再那么节约了。”山丹心疼地摸索着顾海平并不结实的后背。
就在顾海平回到家的第四天,汶川发生了8级地震,重庆、成都不同程度地震。
一家人心有余悸:好在提前几天回到家,否则在交通、通讯阻断的情况下,山丹可能会急死掉,两人在心底暗暗庆幸。顾海平十分挂念在重庆的导师,不停地打电话过去,但通讯是第二天才恢复,导师一家安然无恙,重庆只是震感强烈,破坏性并不大。一切生产、生活还在正常继续。
导师叮嘱顾海平在家需要完成的学术论文,因为道路破坏严重,要他近期不要赴川。
顾海平便又回到医院去一边上临床,一边写论文,同时也在积累博士论文的病例数。
日子过去几个月,汶川地震造成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十分巨大。四川以及全国都在为灾区奉献一份光和热,大家都在积极捐助帮助受灾的同胞。
就在中秋将近时候,一天深夜,顾海平接到博导师母电话:“小顾,戴老师脑梗住院了,你有时间来看看吧。”
“啊?戴老师的身体一向不错啊,血压、三脂、血粘等等都正常,怎么会突然脑梗了?您别急,我一早就买机票飞过去。”顾海平安慰着师母。
“我其实也隐隐有些担忧,今年戴老师的好事太多了,所谓福不双收、祸不单行,戴老师今年的收获太过集中了:先是40多岁的儿子终于得了个胖小子,后是小儿子出国深造,再后来戴老师评上二级教授。这样的福泽得有大福气的人才能受用,你看看出事了吧?唉!我只是隐隐不安,但也不敢明说,也不忍说出来,只是希望他的福气可以服得住。看来还是不行。”顾海平放下电话感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戴老师怎么了?”山丹看着顾海平凝重的神情担心地问。
“脑梗,说在急救室抢救呢。”
“啊?戴老师不是平时身体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这么严重?”山丹很是担心。
“这就叫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明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不过戴老师的年纪也有70了,脑梗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平时生活很讲究。也是个人有命,说不准的事。”顾海平讷讷地絮叨,情绪很是低落。
“你怎么这么感慨?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正常现象啊,不过是戴老师的病有点严重而已,在那么大的医院,你放心一定会治好的。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要过去吧?”山丹抚摸着顾海平的脸安慰、平复着他的情绪。
顾海平把山丹紧紧抱住怀里:“我很担心自己不能终老,这样留下你们该怎么办?”黑暗中顾海平话已哽咽。
山丹忙忙捂了顾海平的嘴:“你瞎说什么?你这么健康,又懂得养生,怎么会?!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被戴老师的事吓着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不要乱想了啊。”
山丹把顾海平的头搂在胸前,慢慢抚摸着他。
顾海平在山丹的爱抚中,流着泪默默想心思。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逃不脱上帝那只无形的手,他们会把他随时夺走。但他不敢太过直白地告诉山丹,他不想吓着她。他也期盼上苍可以怜悯他们,护佑他们。凭着他们的善良和积德积善,但他们的心心相印和心有灵犀都是太过了些,他们的惺惺相惜、感情的纯净以及无隙令他心生不安、诚惶诚恐。
其实山丹也时时在惶恐中度过,他们的默契和心灵相通有些令人生畏,他们都知道这一段姻缘就是传说中的天作之合。可能没有人能够像他们一样无私地对待对方,不能像他们一样能够互相懂得对方。
他们都在加倍地珍惜着这一份感情,山丹常常心里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母亲——会比顾海平对她好;也没有一个人像她对顾海平这么好。他们对彼此的疼惜和欣赏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爱情,他们知道彼此是或许几世以来都是对方的灵魂伴侣。他们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抓住了这份缘分,但他们又那么担心: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极致的爱永远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他们各自默默祈求着上苍怜悯他们、成全他们。
山丹也一样泪流满面,她的预感也一样令她很是恐慌,好像冥冥中的安排早已注定,他们能做的只是珍惜拥有彼此的每一分每一秒。但她也常常想:或许是因为太过幸福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她常常安慰自己:就像每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残忍地担忧。
第二天一大早,顾海平就直奔机场飞往重庆。
一四〇、状况层出不穷
一四〇、状况层出不穷
顾海平一到重庆就直奔医院,电话里,山丹能明显感觉到顾海平的沉重,他说:“戴老师还在昏迷中,还在急救室急救,医院最好的医生都在现场,能做的治疗都用上了,就看戴老师潜意识的求生欲和他的生命力了。”
“不要紧的,他脑梗在什么部位?有那么多专业精英在抢救治疗,应该可以。你不要太过伤感了,会好的!相信大家,相信戴老师,他那么喜欢他的孙子,他不会撒手人寰的。”山丹劝慰着顾海平。
“梗在左侧大脑,估计救过来语言也会丧失。人真是太脆弱了,看着爽朗、乐观、健康的一个人,转眼间就倒下去了。”顾海平无限感慨和伤心。
或许是他敬爱的导师突然间的生命垂危使得顾海平对生命和人生有了如此消极的看法。
“人本来和其他物种一样啊,不过是人聪明——可以改变一些东西,其实,我们还不是要服从一个自然规律?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脱的,你不要这么伤感,注意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戴老师的家人,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相信戴老师会好起来的。”山丹压抑了自己一样的感伤劝导顾海平。
“突然间很想你,很想家!现在就想回去,回到你身边,不上这个破博士了,一家人好好生活,又不是没法生活?这么分隔两地,背井离家的做什么?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少了,我的书还有没有读完的一天?真是操蛋!”听到顾海平沮丧的话,山丹能感受到他的沮丧和焦躁。
“你现在在哪里?吃东西了吗?先去吃饱肚子,然后我打电话给你,好吗?”山丹想转移话题,让处于焦虑中的顾海平多少安宁一下内心。
“我不饿,也没胃口。”顾海平狠狠地把拳头砸向医院的墙壁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憋闷,如此沮丧,如此不安?
山丹从办公室的窗前坐回到椅子上继续安抚顾海平的情绪:“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的,只是你的成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啊!我的专业现在都放弃了,就是希望可以全身心地照顾家,给你全部精力去奋斗自己的事业,我知道你的压力和辛苦,但你想想——两年,你再坚持两年,你未来的路就该是一片坦途了,你就不用再受到一些非专业人士的挟制和限制,你就可以有自己的课题经费,可以自己说了算。两年还是值得的,你说呢?”
“……”顾海平说不出话,泪水流下来,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靠在医院的墙上,默默流着眼泪。
“哎,小顾,你怎么了?你不用担心我爸爸的,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尽力了,如果老天爷不帮忙,我们有什么办法?你不用这么伤心啊!”戴老师的大儿子从急救室方向走过来,看到顾海平在低声哭泣,抹着眼泪劝慰道。
“哥,我没事儿。只是心里难受,又帮不上一点忙。”顾海平低声回道。
“我爸这辈子能有你这么好的学生,也值了。他常常回家说起你,很欣赏你也很器重你。可惜了,他这回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戴大哥掩面哭泣,泪水从手指缝里溢出来。
“没事儿,我相信戴老师一定能扛过来的,他平时身体那么好,底子好,一定可以的。况且他也放不下他的孙子不是?”顾海平用力拍拍戴大哥的肩膀,鼓励着他。
山丹听到顾海平手机里有两人说话的声音,她静静地听着。
戴大哥也拍拍顾海平的肩互相鼓励着。
顾海平拿起手里的手机:“你放心吧,我没事儿,只是心里难受发发牢骚,我照顾一段时间戴老师就可能回去了。这个时候导师组还没有决定我下面的课题和论文怎么进行,我等一切都安排好再回去看你们。”
“刚刚谁和你说话?你好好的,一个人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让我放心,好吗?”山丹听到顾海平的声音恢复一贯的平和,稍微放一点点心。
“刚才是戴老师的大公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我会和他们轮流值班来看护戴老师的。有事我随时给你打电话吧,听你的话——我先去喂饱肚子,拜拜。”顾海平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嗯,记住:为我和小玉照顾好自己哦,拜拜。”挂断电话,山丹的心情还是没能轻松起来。
他们从内蒙古的大草原来到这个南方美丽城市,虽然实现了山丹向往江南四季如春的梦想,但一切都要从头、从零开始。这带给顾海平的压力是多大,山丹是感同身受的。
在医院的大力抢救治疗下,戴老师恢复了意识,同时生命体征也逐渐平稳,眼看着中秋将近,戴师母安排顾海平回家和山丹、小玉团聚。导师团亦同意顾海平回到原单位上班积累病例,博士课题以及论文的书写只能依靠自己了,其他老师只能指导一二。好在顾海平学的是传统中医,课题也一样围绕中医的各种方剂、针灸、以及天人合一的思想来进行。
没有了戴老师的指导和把关,顾海平觉得有些吃力,看着总院博导班要每个学生交出博士论文的提纲和课题的设计以及可行性报告,顾海平仍然一筹莫展,他还是确定不了戴老师一生精华所在,他把戴老师的医案录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有一天恍然大悟:守中!戴老师的守中思想即是他行医几十年的精华所在。
但论文的可行性还在于不仅要有思想所在,还要有它临床的实用性和疗效。
于是,顾海平开始没日没夜地搜索资料、研读古典、结合戴老师的医案,一定要找出守中思想在临床的实质应用和疗效实例。还要在接下来的课题进行过程中加以实践和验证。
山丹看到熬了几宿突然兴奋不已的顾海平念念有词:有了!有了!守中!守中思想!戴老师的学术精华,我要把它总结、精炼、发扬光大。
“呵呵,怎么样?有了头绪了?看你这几天累得!能休息一下了?”山丹心疼地看着顾海平。
“不行!还不能休息,我要趁着现在的思路把它及时写下来,一气呵成。”顾海平兴奋的脸,挺拔的鼻梁上光亮亮的鼻尖永远和着顾海平闪闪发亮的眼睛留在了山丹的记忆深处。
山丹用温水打湿毛巾递给顾海平,顾海平胡乱地擦把脸又埋头在电脑上。山丹放一杯热牛奶在旁边,小玉挤到电脑旁边吵着要玩连连看。
山丹领小玉到客厅去看动画片,嘱咐小玉:“爸爸这几天很忙很累,小玉要乖,不能打扰爸爸。因为爸爸在做学问,不能被人打扰的。妈妈待会儿做可乐鸡翅给小玉吃,好吗?”
“好的,妈妈,小玉乖,是不是小天使就会来给小玉送礼物啊?”上二年级的小玉还在妈妈编的七彩故事里漫游。
“当然会了!小玉想要什么礼物呢?小玉要大声说出来给小天使听到,晚上小天使照样会拿着水晶球给小玉变一个出来了。”山丹慈爱地看着乖巧的小玉。
“嗯,我想想。要一个……?哎,我还不知道要什么呢,就让小天使自己决定吧。妈妈,你说呢?反正小天使送什么礼物我都喜欢。”小玉一脸释然地看向妈妈。
“呵呵,小玉虽然没有想要的,小天使也会来看懂事的小玉的,她或许会给小玉一个惊喜呢!”山丹亲亲小玉胖嘟嘟的小脸。
“嗯,妈妈,你说小天使和小精灵是一样的吗?她们都长的什么样子呢?我好想看见她们哦!”小玉一脸向往。
“应该不一样吧?小天使是上帝的孩子,应该耳朵尖尖,眼睛大大的,长着翅膀,拿着水晶球的吧?”山丹按照童话故事里天使的模样描绘着。
“妈妈,那小精灵是谁的孩子呢?”小玉显然又一次开始十万个为什么了。
“呵呵,小精灵?小玉说小精灵应该是谁的孩子?小玉想想小精灵会是什么样子呢?”山丹把这个想象的空间交给小玉。
“嗯,小精灵?我想她应该是上帝的孙子,像我是奶奶的孙子一样。然后,长得漂漂亮亮的,手里有一直魔法棒,谁想要什么,她一挥魔法棒就会变出来。妈妈你说是吗?”小玉眨巴着大眼睛一边想象一边描述着。
“哈哈哈,小玉就是妈妈爸爸的小精灵啦!”顾海平爽朗的笑声传出书房,他被母女俩可爱的对话逗乐了。
他在书房听到客厅里母女两的对话,心灵一阵阵温暖。有这样一个漂亮温柔感性的爱人,还有一个这样聪明健康快乐的女儿,此生已无憾。至于事业、学术便是给这两个可人儿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而已,要说什么建功立业,都是扯淡。他若能每天看到这两个在他生命力熠熠生辉的母女,便是此生最好的风景。
顾海平心情愉悦、轻松。就在他完全沉浸在资料的汇写之中时,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生活和安排。
他急匆匆地跑到山丹的办公室,焦急、沮丧、无助。山丹让他先坐下来,喝一杯水稳定一下情绪,柔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戴老师又出事了?”
“不是。是我爸!”顾海平捂着脸低下头。
一四一、顾老师其人其事
一四一、顾老师其人其事
“你爸怎么了?我们能帮什么忙?你说。”山丹把顾海平的头护在胸前抚慰着这个为学问焦头烂额却还要为亲人担忧的男人。
“被车撞了。”顾海平已经哽咽难言。
原来是快七十岁的顾老师拿顾海平寄回去的钱花四千八百块钱买了辆二手摩托车,平时上街出门什么的就骑摩托车。
儿女都反对,顾海平很严肃地跟父亲就这件事进行过讨论:一者是家里的经济并不富裕,该把这点钱用在更加需要的地方。再者就是老人家岁数大了,已经快七十岁的人,骑摩托车实在不安全。家离街骑自行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没有必要又花钱又冒这样的危险。
但是所有人的反对都没能劝阻顾老师买摩托车的行动,剩下的就只有暗暗担心又每天祈祷他老人家千万不出什么事。
顾老师骑着摩托车,到老了反倒感受了速度带来的便利和快捷,那一种得意和满足时时充斥心间。
但好景不长,刚刚买车三个月不到就出了车祸。
顾老师一大早起来,准备上街买一点豆腐吃,便连早饭都没有吃就骑上摩托车出了门。
车行至进入街道和国道130的十字路口,他想几秒钟就过去了,一大早应该没有什么车路过吧?遂加大油门没有看左右来车就想冲过去。
不料,一辆悍马正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通过路口。
人和摩托车被撞飞十几米远,顾老师当场昏迷不省人事。
顾老师骑摩托车从来不戴安全帽,他总以为不会有问题。他回答顾海平的话这样说:“你以为那车祸是咋发生的?那是不小心太大意的人才会出事。我慢慢骑哪能出事儿?”脸上那一副得意炫耀甚至欠抽的表情,让顾海平很是反感。
可这回他是不小心、太大意了。
整个人面目全非,血流不止。悍马车的人很快下车把顾老师抱上车,疾驰到县医院救治。从顾老师裤袋搜出来顾老师的手机把电话打回家,顾三三接到电话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不能让母亲知道,母亲的高血压和软弱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然后他来不及多想,电话马上打给顾海平。
电话里顾三三边哭边说:“二哥,爸给车撞了,你想想办法,怎么办?”
“啊?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现在在哪里?”顾海平抵制住阵阵发麻的头皮,按捺住恐慌,尽量理清思路急切地问道。
“在县医院,我刚刚接到电话还没有去医院,二哥你说咋办啊?呜呜呜——”顾三三干脆哭起来。
“你先别哭!妈知道吗?你先到医院去看看情况怎么样?再打电话给我。先不要让妈知道。”顾海平安顿。
“我在大门外,还没告诉妈。那我先去医院再打电话给你。”顾三三抹把眼泪,稳定了情绪,跟母亲打声招呼,骑自行车往县医院赶。
草原的深秋早上已是一片萧条、冷索。一路上看到穿着棉衣早起的村人都在忙碌着地里的活儿,他们在安闲地收获土豆,看着顾三三飞快地骑车经过,大家远远望着,心里想:一定有什么急事了,这个平时和村里人没有打什么交道,独自一家的人可能家里出了什么事。
几个人交头接耳议论:“顾老师家出什么事了?一大早看到顾三三急屁撩火地往街上赶?”
“没事哇?我昨儿还见顾老师在他屋后地里收山药了。”穿着灰蓝棉衣的贾四缩着手走过来说。
“莫非是他妈病了?他妈经常有毛病的,说不定又病了。”一边哆哆嗦嗦手卷旱烟,一边参加讨论的王二蛋接着分析。
“哦,估计是。这家人真是麻烦多。你看看从老到小没有一个是好的。先说顾老师老婆,常年是个药罐子,吃药像吃饭一样。大小子又离婚,娃娃送了人一个。听说现在在城里又结婚了,找了个城里姑娘,但两人都没有工作,说是在吃一个月200块的低保,又生了娃娃,听说得了一种治不了的病。二小子还听说不错,考了个博士,可是离得天远地远的有什么用?远水永远解不了近渴。还说是个大夫,我看也不咋地,连他侄儿的病都治不好,博士又怎么样?”隔壁和顾老师家有些纠葛的马二一脸幸灾乐祸地冷嘲热讽着。
“唉!这人哪说得准?你想想刚刚包产到户,我们还是农民。人家顾老师一家子一下子都变成城镇户口,变成了市民,只留下老婆两亩地,人家都不用种地了。不想没有地种城市户口的顾老师一家却还不如我们农民!”王二蛋一副不屑的表情。
“精明了一辈子的顾老师这回算盘打错了,他指望一个儿子接他的班儿了,不想国家不给接班儿了。白白把地也退了,口粮都要买,靠顾老师一个人的工资养一大家子是够他喝一壶烧酒的!”马二还是一如既往地损人不利己。
“你们还不知道吧?有一回顾家老二回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媳妇闹了一回,闹得很凶,听到媳妇那个哭得那个惨啊!”马二神秘兮兮地说。
“不会吧?听说媳妇也是我们这里的人,多少年不回来一次,又是大学生,不至于和老人闹矛盾吧?”贾四表示怀疑。
王二蛋斜嗤着眼看向马二:“你小子跟人家顾老师有过节,就编排人家。我才不信呢!”
“你不信?我拿我祖宗八代发誓,我没说瞎话,真的闹了一场,只是没听见是因为什么?后来第二天顾家老二一家子就走了。你不信问问你儿子王毛毛,他那天好像也在墙外听了。”马二板起脸认真地说。
“那年大媳妇从城里回来也是闹过一场,门窗都被破了。说是因为顾老师贪了他们的钱。那倒是,顾老师这个人一向是黄风刮过都得抓把沙子的人,有可能是拿了儿子的钱不给人家了,媳妇不让。”王二蛋接着说。
“就是!我哪能说瞎话?你们不记得顾老大离婚就是因为啥了?就是因为顾老师把儿子赚回来的钱都一把手放起来,人家媳妇不让,闹得不可开交后来离的婚?”马二继续探讨着。
“那是听说了,顾老师那就是个人精,只有占便宜,哪有他吃亏的份儿。你们是不知道,顾老爷子死时候,他几个隔山兄弟都没给进顾家大门,怕他们吃喝沾了油水,连和老太太合葬都是顾老师一个人干的。据说连他亲姐姐都不让参与。”岁数大一点的贾四表示同意马二的说法。
“那时候,顾老大第一个媳妇刚生下第二个小子还没满月,过年时候顾老大把做裁缝挣得钱都给了顾老师,媳妇气不过就给娘家捎话。娘家人理论不过顾老师,连夜把闺女从墙上扶出去,冰天雪地坐了马车就跑。我们一家就在墙外看着人家坐车跑,顾老师一家愣是不知道。”马二说起顾老师的故事便刹不住车。
“那后来媳妇就没回来过。再后来就离了婚,顾老大的二小子刚满月就被顾老师送了人,那时候大小子也才两三岁,整天哭着找妈,那个凄惨呀!”马二说到孩子的惨状也忍不住低下头,没了说笑的兴致。
“还好人家顾老师不愧是当老师的出生,把那大小子楞是给他供成了大学生。其实顾老师人家还是有一套的,你看人家一家一个博士一个大学生。咱们是没法跟人比了!”贾四由衷地佩服。
“屁!顾老师的难处你们是不懂!顾老大现在的儿子得了癌症,顾三三心脏病,顾老太太今儿不保明儿,还有一套?”马二不以为意。
“也是,老人常说:十分伶俐使七分,后辈儿孙留三分,十分伶俐都使尽,后辈儿孙不得劲。顾老师太精明了,后辈儿孙少了祖上的阴德,自然多灾多难。”贾四沉思着接话。
“那是,所有的好处和便宜都叫他占完,后辈儿孙有个屁?”马二愤愤地说。
大家都知道顾家和马家隔路居住,平时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少摩擦,顾家人精明霸道,马家人也毫不示弱,两家人常常发生口角甚至动武,这仇算是接下了。偏偏顾老师一家看不起马家,马家的专横也不服软,几十年的仇人便是没得解。
再加上顾老师几个隔山兄弟也常常找顾老师理论要继承顾老师母亲留下的遗产,所以顾老师在这个小村子里住着是怎么都不得劲。
顾老师一家平时很少和村里人有交往,所以顾老师家的事都是大家道听途说,多了几分神秘和猜测。
一四二、鬼门关徘徊
一四二、鬼门关徘徊
顾三三拼命踩着自行车,恨不得飞起来。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到了县医院,上身一件条绒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来不及锁上自行车,扔在医院走廊人就向急救室冲了过去。
他看着走廊里挤满了人,几个人身上都是血迹,大家的神情都十分紧张。他一边扒拉开人群一边往里挤,嘴里大声喊着:“爸,爸,爸!”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男人跟在顾三三后面问:“你是老人的儿子吗?”
顾三三回头看来一眼跟着的人,脚步仍然往急救室的方向狂奔。
“哎,小伙子,你等一下,人还在昏迷没有醒,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看病的事情。你看好不好?”格子男试图拉住顾三三的胳膊,客气地说。
“你别拉我,我要先看到我爸爸!”顾三三的眼泪在不停地流,他一把把抹着留下来的泪水,把落满秋风扬起的尘土的脸抹得像刚刚下过雨的残云——污七八黑。
急救室里挤满了医生和护士,从门口望进去根本看不到病床上的病人,只看到白花花一片医护人员的背影。
紧张的空气笼罩着急救室的上空,顾三三想上前看看病床上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手里拿着血袋的护士拦住了他的去路:“来,让一让!别堵在门口,里面在抢救病人,大家散开一点,不要影响到医生的工作!”
“里面的病人是我爸吗?”顾三三有气无力地弱弱地问道。
“哦?你是病人家属?来来,跟我来。小李,来,你把这袋血先给病人挂上。”
“哦,好的,护士长。”里面出来一个年纪小一点的护士接过血袋转身进去了。
“来,你来。”护士长把顾三三请进了旁边的护士办公室。
“里面的病人是你父亲吧?是这样:他被车撞了,现在还在昏迷中,看来伤势比较严重,是头部受伤较重。我们县医院条件有限,现在只能进行必要的急救,我们主任还是建议你们能转院到呼市的大医院去,越快越好。你和肇事方商量一下看怎么办?”护士长告知顾三三顾老师的病情以及提出处理意见。
“好。”顾三三走出来问:“是谁撞了我爸的?”
“是我们,小伙子,你冷静一点,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老人家过马路时不小心撞了。并且,我们马上就把老人家送来医院了。”格子男连忙过来解释。
“咱们暂且不说撞车这回事是谁对谁错。刚才护士长说是撞得很严重,需要转院,越快越好。那你们看看我们转到哪个医院?接下来怎么个治法?”顾三三镇定自己的精神和情绪,他知道现在救父亲的命是最要紧的。
“啊?不用转院吧?不是就是点皮外伤吗?怎么还要转院?”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伙子说道。
“是你清楚,还是大夫清楚?人现在还没醒,昏迷着呢!你说是皮外伤那怎么还不醒?”顾三三有些生气,盯着这个富二代责问道,脚步也一步步逼近,拳头攥得紧紧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尽量往好的医院转,先尽量抢救人,其他先不说,好不好?”格子男赶忙打圆场。
“那也是他过马路不看车,才撞倒的,不是吗?”富二代嘟哝道。
“你先闭嘴!”格子男瞪了富二代一眼,富二代马上蔫儿了下去。
“你先等等,我先接我哥一电话,商量一下再说。”顾三三接到顾海平的电话。
“二哥,我在医院了,爸还没有醒,我进不去抢救室,大夫说还没有醒,建议我们马上转院。”
“那撞人的人在不在跟前?”顾海平问。
“在了,他们也同意转院。”顾三三回道。
“给他们听电话。”
顾三三把电话递给格子男,格子男立马好言相对:“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小心把老人家给撞了,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给他治好。”
“哦,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都不愿意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给老人家看病,我人在部队,一下两下回不去,该转院呢就转院,毕竟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等我回去再当面感谢。”顾海平尽量用一种威严而大度的气势告诉对方一些信息。
“好的,好的!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把老人家送到了县医院,现在等处理完就马上联系呼市的大医院转过去,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做到最好,毕竟是我们的车撞倒了老人家。”格子男一副讨好的嘴脸。
“那谢谢你们啊!把电话给我弟弟吧。”
“你记住:说我在北京的部队里,先镇住他们,让他们好好配合,我马上回来。给大哥和妹打电话来帮你照顾爸,叫你媳妇回去照顾妈,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顾海平整顿思路安排好这些事,人却虚脱一样靠在了墙上。
他镇定精神,出门骑了单车往山丹单位赶,他的内心很慌乱,他想到找山丹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她至少可以使他安静下来。他当下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到山丹。
当他到了山丹办公室时,山丹也刚刚收拾好手头的器件,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她看到失魂落魄的顾海平时,生生被吓了一跳。
早上出门,顾海平还好好地在书房整理资料,她把早餐做好放在餐桌上,顾海平已经送小玉上学回来,说还有一点资料需要整理归类,没有吃早餐就进书房打开电脑忙上了,山丹叮嘱他及时吃好早餐再忙,随后出门上班。刚刚一会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得知是顾老师被车撞了以后,心也跟着沉了一下。一辆悍马车以高速撞向一辆摩托车,骑车人还没有戴安全帽,这样的后果是怎样的,她不敢想象。
“人还没有清醒?那也要叫辆救护车立刻转院啊。我联系一下我在内医附院的同学看看,能不能转到附院去。另外,你立马去银行取钱把钱打到你爸的账户里,虽说有肇事者给出钱,但自己也要有所准备,万一对方钱不及时,千万不能耽搁了治疗。”山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那你说打多少钱过去?”顾海平抬头感激地看向山丹。
“我们手头也就两万来块钱,本来我是想买张好点的床的,现在救人要紧,你看着办,不行就先都打过去吧。”山丹没有任何犹豫地说。
“嗯,我现在就回家取存折去银行把钱打过去,你和你同学联系看看。你也不要太着急啊。”顾海平喝了点热水转身出门而去。
“你路上慢点,不在那三分五分钟上。”山丹在身后叮嘱。
这就是亲情,无论以前发生过怎样的瓜葛、怎样的矛盾,关键时刻你仍然会不顾一切地付出自己的所有——山丹看着顾海平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是啊,若连性命都没有了,便一切都是妄谈。无论老人怎样不通情理、不爱护儿孙,但他仍然是个父亲,是骨脉相连的亲人。他是给了他们生命的人,心存感恩永远是人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
看到顾海平的慌乱和焦急,山丹知道若不能尽自己的全力来帮助挽救老人家的生命,若是因为钱不够耽搁了老人的救治而留下遗憾的话,便是他们一生都偿还不清的良心债。山丹一直对钱都看得很淡,钱对于人不过是如同一个使用的工具,多点少点都可以活下去,多便多花,少便少花,人完全没有必要成为钱的奴隶。她和顾老师的矛盾一直也是在于争取讲通一个这样的道理。她不能原谅的是顾老师的不通人情和唯利是图。
但今时今日老人家已经严重受伤,所以更加没有必要计较什么,拿出她这几年省吃俭用的两万块钱不能说毫不心疼,但人命什么时候都比钱重要,她不愿意顾海平的人生因为有她而有遗憾和愧疚,她宁肯委屈自己,自己吃亏受累。
接下来,山丹平静自己的内心给几个在附院的同学打了电话,联系好。然后给顾海平打电话告诉他都安排好了。顾海平告知顾老师已经转院到内蒙医院了。
附院是教学医院,区医院在当地也是一流的医院,在哪个医院治疗应该都不是问题。
顾海平说父亲的意识已经恢复,只是县医院简单的创口处理光只头上就缝了47针,身体的擦伤也是几处,左腿胫骨骨折,也已经固定。下一步治疗要看区医院这里的治疗方案。
“清醒了?有意识了?那就是说颅脑起码没有太过受伤?体外伤怎么都好恢复,真是万幸啊!”山丹心有余悸地说。
“但还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的,区医院医生说还要继续输血,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导致的。我想买机票飞回去看看,但课题的开题报告马上要交,怎么办呢?”顾海平烦躁地说。
“这样,你听我给你分析:你回去的意义不大。病人在医院里的治疗,你回去不回去是不是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医生,不会有社会上的人对医院医生的误解吧?你回不回去医生都会一样地治疗,你回去最多是可以多个人照顾病人,老人身边还有两三个儿女呢,他们会照顾的。况且如果耽搁了开题报告,那样你的学位就会受到影响。你把钱打过去了吗?”山丹问。
“打过去了,我先打了五千块。我是这样考虑的,医院用钱也不是一下子用的,况且治疗费还有对方在出,我也想缓一缓不够用时再打。毕竟我们只有这一点积蓄,你跟我过日子差不多十年了,连个好一点的床都没有。省吃俭用就这么点点钱再一下子没了,我心里过意不去。”顾海平回答。
“五千就五千吧,应该够用一阵子,钱没了还可以赚回来,我不计较的。不够用再打过去就好了。叫家里的兄弟出出力,我们出钱,这样也算公平。你不用愧疚,人总是要发挥自己所长规避自己所短,你用本事给钱其他人出出力也是应该的,那总不能你既出钱又耽搁了前途出力吧?等你把开题报告搞定,有时间再回去也不迟。你说呢?”山丹想用最通俗的话告诉顾海平一个道理。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先不回去了,把手上的事情先做好。谢谢你,媳妇儿。”顾海平面对山丹的通情达理内心很是感动。他没有把手上的钱全部打过去,也有他的想法,他担心父亲好起来后,无论这笔钱花了没有都不会还回来,他太了解父亲了。要是这样,哪里对得起和他同甘共苦了十年的山丹?
一四三、唯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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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唯利是图
顾老师的伤势不是太严重,只是头颅外伤,整个面部青肿,头皮撕裂,重要的五官和脏器都没有受伤,住院治疗一个月就出院回家了。
总共花费两万多元钱,对方出一万多,顾海平出了五千,剩下的其他孩子凑了点。
顾老师人恢复了以后,便马不停蹄地找对方要赔偿。当时交警已经勘察现场,表示双方都有责任,悍马车负60%责任,顾老师负40%,顾老师不服,认为对方车速太快,他来不及躲闪才导致车祸,要对方付100%的责任。
对方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的富豪,按说三万、两万块钱对他们而言像平时小老百姓的三两块一个概念,但顾老师一醒来就说:“我停下来在路边看看有车过来没有?他们的车就直接冲过来撞了我。”对方一听很不高兴,明明是顾老师也在行驶中,怎么就成了站在路边被撞了?讹人也不是这样的讹法。对方一生气就要求法庭解决,该他们负多少责任他们再负,哪怕多于三万他们也服从。
顾老师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和家里人商量:“你们看看咋办?开庭审理估计对我们不利,他们有钱有势的,我也记不清楚到底是咋就被撞了。你们和海平商量一下看看,钱的事咋办?”
顾三三打电话给顾海平说了整个事故的过程,以及顾老师的话。
顾海平十分理解父亲的为人,一定是父亲借着这个事想多从人家那里得到补偿,所以又一次利用他的小聪明。他说:“事情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不会凭你一句话,交警就不按照他们勘察现场的记录来判断。该人家负多少责任人家就负多少,想叫人家多付,只能从情理上来说:比如营养费、误工费、精神赔偿这些法律规定都是很少的,对方是财大气粗的人,虽然人家不在乎几万块钱,但凭什么会给你?你们可以和颜悦色地把咱家的困难合情合理地向人家说明白,博得对方的同情,人家说不定还会多出一点,否则只能听交警的责任认定来分摊。”
顾三三只好把顾海平的话说给顾老师听,顾老师拄着一根木棍靠在自家的院墙上,摸着满头的伤疤心中凄凄: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却不在身边,凡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料理,如今受伤了还得一个人撑着一个人争取多点赔偿。
但他也知道顾海平的话是对的,如今只能示弱,只能请求对方多给一点补偿。想想顾三三两口子没有正经工作,顾三三又有病,老太婆一身毛病,全家只指望他一个老头子,现在受伤了,连老本都赔进去了,如果四六开的责任除了对方之前的一万多块钱就没有多少可能补偿的钱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他心中充满了惆怅,禁不住老泪纵横。
老伴儿看到老头子靠在东墙晒太阳,心里多少有些伤心,老头子一辈子要强,从来都是宁折不弯的性格,这一回的车祸使得他一时间就苍老了很多。虽然也对他老了还骑摩托车不要命的行为很生气,但看到如今毫无生气的老头也只能悉心照顾了。
她热好牛奶出门招呼老头:“你回来喝牛奶啦,饼也烙好了,放在桌上,我出去搂点引火柴。”
深秋已至,天气已经凉意渐浓,早晚需要穿毛衣夹袄,冬天已经不远了。
家里只有两亩地种,不种小麦就没有麦秸秆引火,顾妈妈只好去人家收过小麦的地里和坡上搂一些人家余剩的麦秸和干草回来,冬天烧火才有引火柴。
往年老两口一起用不了几天就能搂回一冬天用的干柴,如今顾妈妈挪着肥胖的身材,一个人每天只能搂回那么一点点的柴草,但总比没有强点,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出去干点活儿还少去一点糟心。
因为顾妈妈的表仔在县里一个重要部门当个小头目,肇事方又在县里有投资,顾老师平时和人家没有什么来往,出事以后表仔出面料理了一些事情,到赔偿这一块,表仔又找相关部门疏通,压了对方的工程款才挟制对方把顾老师的医药费、营养费、家里人的误工费、顾老师的精神赔偿费……按顾老师的计算七七八八加起来总共三万五千块要到手,顾老师叫顾顾三三拎了一只鸡给表仔表示感谢。
赔偿款拿到手,顾老师便开始盘算。过了很久,他才给顾海平打电话:“海平,对方的赔偿钱已经要到了,你那五千块钱你看咋处理?”
“啊?赔偿多少,咱们个人花了多少?我那五千没事。”顾海平明明知道父亲的意思,便顺水推舟做了人情。
“赔了三万五,是你和平哥哥帮的忙,我还送了人家两只鸡感谢了。你要是不着急要这五千块钱,我就缓一缓再看看给你哇。”顾老师听到顾海平的话显然很高兴。
顾海平心里有点不舒服,那就是说父亲得到的赔偿其实是多于自己花进去的钱,但他还是把自己的五千块钱想留下来。其实把钱寄回去就没想拿回来了,给父亲加点营养也是好的,只是父亲的做法令他再一次不快。
他也同时要顾及到山丹的感受,所以叫父亲晚上山丹下班打电话到家里和山丹说一声。自从顾海平有了手机,顾老师一家的电话就从来没有打到家里,小玉的成长顾老师一家从来没有过问,这也是山丹和顾海平都心里不舒服的一个缘由,哪怕问一句孩子长高没有,也是作为爷爷奶奶的一份关心吧?山丹对这件事很介意、想不通。
山丹晚上下班回家,买菜做饭。
顾海平一直殷勤地围在身边转,知之莫若山丹:山丹觉得顾海平一定有事说不出口才会这样欲言又止、手足无措地乱转,并且一定又是他们家不合情理的事。
“说吧?有什么事了?”山丹对跟在身边绊手绊脚不利索的顾海平说道。
“啊?没什么事。”顾海平立马尴尬地应付道。
“真没事儿?没事儿你就回书房看你的书去,我还炒菜做饭呢,你不利不索地跟在身边影响我干活儿。”山丹故意看着顾海平憋得通红的脸说。
“嗯,就是……就是我爸不是撞着时候,咱们寄回去五千块钱嘛,今天我爸说赔偿款给到手了,说要把钱还给咱们……”顾海平啃呲憋堵了半天说出这样的话。
山丹心里明镜儿似的,还回来?一定是不想还回来吧?
“得多少?还回来做什么?买点儿营养品吃了算了。还还什么?”山丹故意面无表情地回道。
顾海平察言观色,看着山丹轻蔑的表情,心里也不是滋味。自己不在父母身边,父亲出这么大事自己都一点力都没有出,给点钱心里会舒服一点,山丹却这样的态度?
“那你说呢?要回来?”顾海平不高兴地说。
“我没说要啊!我不是说不用还了吗?”山丹抬眼白了顾海平一眼。
“不用还了?你看看你的脸——拉得比李咏的脸还长。”顾海平想把气氛活跃一下。
“赔偿了多少?自己花出去多少?”山丹放下手里的正在清洗的罗非鱼,靠在灶台边上正色问道。
“说是得了三万五,花了两万多吧。我的意思是不管他们花了多少,我们的钱是我们的一片孝心。你说呢?”顾海平谦卑地说。
“哦,那就是说,家里每个人都不用出钱?还有一万多富裕来给老爷子补营养?然后,你再给五千加强营养?”山丹反问道。
“别人我们不管人家,我们只是我们的意思。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吗?晚上我爸打电话过来给你说明白。你看好不好?”顾海平一副讨好的表情。
“哦,合着你们都已经说好了,你先通知我一声,晚上老爷子再正式告知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那你们还这么麻烦干什么?反正钱也是你挣的,不用麻烦劳驾你们把我当回事儿。又不是第一次!”山丹越说越生气。
“没有!我爸说要还回来,是我说给他们的。”顾海平听到山丹的话,想把这件事完全揽到自己身上。
“那你都给了,家里也满意了,还征求我意见干什么?”山丹回头继续收拾鱼,不再讲话。
“这不是看你愿意不愿意吗?你不愿意,就叫他们还钱。反正我这儿子离得千里万里,也没有用。”顾海平赌气地说。
山丹埋头干活儿,不再理睬顾海平。
“那待会儿我爸打电话来,你接一下好不好?”顾海平看着山丹气呼呼的脸小心地说。
“啪!”山丹把鱼扔在洗菜池,洗洗手走到客厅一屁股坐下来:“今天我就和你掰扯掰扯:我们每年寄几千块钱回去,十来年了,是不是?”
顾海平一脸赔笑:“是是是,所以说你是个好媳妇儿啊!”
“你别嬉皮笑脸!那你们家什么时候把我当做自家人?什么时候记得还有一个孙女小玉?你说说。”山丹直视顾海平的眼睛说道。
“当家里人了,家里经常打电话给我问询你们了,你多心了。”顾海平毫无底气的说。
“你编,继续编!原来你没有手机打电话来家里也是直接找你,你如果不在,多一句话都没有直接挂掉。现在一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还会记得‘问询’我们?!记得‘问询’钱还差不多吧?”山丹的话是实话。
“乡下人不懂礼,你原谅他们好不好?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父母,古人说旧依了:没有不是的父母。你不计较就好了。”顾海平试图说服山丹。(小说《灵性蒙古高原》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一四四、心绪难平
一四四、心绪难平
“就是知道他们是你的父母,我才会给我父母怎样的孝顺给他们怎样的孝顺,你不是不知道。我的父母还是农民呢,咋就不一样?我父母怎么会懂得时不时打电话问问我们生活的怎么样?你的工作学习顺利不?小玉长大没?怎么一样的父母,我们一样的孝顺,怎么会不一样的结果?”山丹反问。
“我也没有办法,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你说我能怎么样?”顾海平无可奈何地说。
“我看就是你一直无论他们怎么对我,怎么对小玉,你都不啃声、不管,才导致他们视我们如无物,才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山丹其实对顾海平一向无原则迁就父母的做法早就心有不满。
“他们是父母,我是儿子,难道为了一些小事我还和他们去理论?”顾海平十分不悦。
“父母是父母,道理是道理!难不成父母就要不讲道理?那他们怎么来教育孩子?怎么为人父母?我的父母我就要和他们讲道理,亲人也要讲道理,你说对不对?”山丹步步紧逼,她今天想把这么多年想说的话说出来。
“一家人哪有那么多道理讲?互相迁就忍让一下就过去了,何必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顾海平觉得今天的山丹不可思议,平时知书达理、通情达理的山丹现在在胡搅蛮缠。
“对啊!中国人一直有礼尚往来,也有你有初一我有十五一说,你也说‘相互’!那你说说,他们和我们的‘相互’在哪里?”山丹决不罢休。
“那你说要怎么样?不就是五千块钱的事儿?至于这么陈芝麻烂谷子地刨老底儿吗?你愿意就给不愿意就不给,不用生气!”顾海平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他知道父亲的做法不对,但作为儿子他没法计较,况且远在几乎是万里之外,不能尽孝他已经很是愧疚。山丹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苦衷?
“我没说不给,我说了吗?”山丹讥讽的脸看在顾海平眼里万分恼怒。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要说给不就给了?说这么多干什么?”顾海平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你说说,我们结婚以来,我是个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吗?我是不是一直就要个理字?我想这么多年就是一块石头我也该把它捂热了吧?怎么你们家人就这么铁石心肠?打个电话问询一句他们就少了一根头发,他们就地位不尊贵了?小玉还是不是你的女儿?是不是你们顾家的骨肉?”山丹忍不住落泪。
“出去外面,人家小孩子聊天都是有爷爷奶奶的聊天内容,小玉就在旁边静静地听,她也长大了,你以为她不懂吗?你哪怕给她一句问候,生日啊,六一啊打个电话给孩子,让孩子知道有爷爷奶奶牵挂着她,怎么就那么难?我这么多年怎么对你父母的,你是看在眼里的,他们怎么对我我就无所谓了,没有他们的关心我也活得好好的,但小玉的成长是不是也该他们给一点祖辈的关怀?”山丹说着泪流满面。
顾海平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也是很难过,小玉出生以来,爷爷奶奶一直没有主动关心过,哪怕一个电话都没有,山丹说的都是实情。他揽过山丹的肩,拍着安慰:“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们怎么对我的?”
“那我还看到他们怎么对顾三三一家的呢,顾三三那小闺女他们怎么疼爱的,你也看到了。我怎么就人心换不回人心?大钱换不回一个小钱?你说说!”
“也是小玉一直不跟他们一起生活,生分了。那个小闺女经常在身边就显得更亲一些,你还吃醋了?”顾海平亲亲山丹的脸想安抚她的情绪。
“要我说不是这样,如果是我,一个孙女几年才回去一趟,宁可对她更加好一些,这样的机会是不是很少啊?他们倒好,我给他们生了这么好一孙女,居然不闻不问。”山丹愤愤地说。
“我都说了,平时不用给他们钱,马高蹬短的时候再给,你非要每年都寄几千块回去,本来咱们自己还省吃俭用呢。”顾海平抚慰着山丹的背说。
“不是这么说,你不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吗?我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遗憾,我宁愿自己多吃点苦也不想你难过。只是他们太不知足,太不懂事,太伤人心了。这五千块钱本来我是想给他们的,但你们的做法太让我心里不舒服。哦,儿子有本事有出息,媳妇儿就不当回事了?”山丹说。
“不是,你要是心里过不去,我们就要回来,反正每年你也给他们寄钱的。”顾海平听到山丹的话心里又多了感动。
“这五千块钱对他们或许派不上什么用场,到时候或许会又糟蹋了,我们还地无一垄房无一间呢,我省吃俭用地节省,为的是将来如果单位集资房,我们可以买得起一套。你看看本来赔偿款已经多出挺多了,那是不是应该把我们的钱还回来?这件事我们的钱已经救了急,已经起到它的作用,我们的孝心也尽到了。你说呢?”山丹平稳着自己的情绪,把道理讲给顾海平。
“嗯——”顾海平一副为难的样子。
“是不是老爷子不想给了?”山丹一猜就是这样。
“也不是——是我想给他,这么大的事儿出了,我都没能在身边照顾一下……”顾海平又开始吞吞吐吐。
“唉!你看着办吧,我去做饭了。”山丹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只要顾海平面对的是他的家人,他就是最软弱最没有原则和立场的,多说无益,闭嘴干活儿吧。但愿他和她的心意和善意能够感召了他父亲坚硬的心。
晚饭吃得没滋没味,山丹和顾海平一样都心事重重,五千块钱是山丹三个月的工资,就等于三个月不吃不喝白干了。但对方或许还在洋洋得意呢,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或许那个没有人情的小姑子还在笑话她傻吧?
顾海平坐立不安地守在电话机旁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声响起,坐在旁边沉思的顾海平被吓了一跳。
山丹料定顾老师一定会按时打电话来的,他一定不会放弃到了手的钱——无论是五千还是五块,他都会“争取”。
顾海平拿起电话挂掉,又回拨过去开始支支吾吾,山丹听到电话响就躲到厨房去洗碗洗盘,她不想听顾海平为了应付她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也不愿意多和顾老师接触,他们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想这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多五千少五千对这个家没有太大影响。只是她仍然觉得尊严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快。
她慢慢磨蹭着在厨房不愿出来,她不想和顾海平发生正面冲突,但她也不愿意勉强自己。她甚至不想让思绪停留在这些让她不快的事情上。她不在乎钱,她在乎的或许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在意,他们到底是不懂得尊重她还是故意忽略甚至践踏她的尊严?现在的她已经不再纠结这些,好在不在一起生活也少了锅碗瓢盆的磕碰。
她可以迁就顾海平,但她不愿在他们家人面前示弱、迁就他。那样他们可能会变本加厉、更加耀武扬威,更加不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当顾海平故作热情地喊“小薇,来接电话,爸的电话”时,山丹觉得分外地恶心。有必要表演这样狗血的剧情给他们家看吗?他们不是一直知道儿子有本事,媳妇儿附庸吗?何必要她再为他们已经强悍的意识上增加她懦弱卑微的形象?
她是深爱着顾海平,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一次次这样的伤害让她忍无可忍。她决定今天的电话她不会接,她不再为了他处心积虑在父母处累积起来的说一不二而赔上自己的尊严。
顾海平喊了两声,见山丹没有回应,放下电话来厨房叫山丹,他发现山丹一边心不在焉地擦着灶台一边默默哭泣。
顾海平心里很不能理解:不就是五千块钱吗?给的时候还说给两万呢,怎么现在五千块钱就这样难过?他永远都想不到山丹是为什么伤心。
她不过是要一个认可,一句话而已。然而无论她做什么做多少,他们都会觉得理所当然,从来不曾回馈哪怕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小玉的出生更加令山丹的心柔弱了不少,一样为人父母,她更加可以理解作为父母的不易和艰难。所以,平时无论如何她都会把所有的礼仪做到位。但若让她面对面放下自己已被轻视了的尊严来迎合他们,她还做不到。
她没有搭理顾海平,她知道他对她的好,但他的愚孝也给她带来了伤害。
虽然顾海平也在身边,但他的忙是无以伦比的,山丹一个人带孩子常常会觉得力不从心,她又不愿意吵扰了顾海平,她愿意他一心扑在事业上,他的成就是他们一起的,也是她可以聊以**的希望。
她的专业的荒废带来的失落感,加上孩子第一叛逆期的到来,顾海平忙得昏天黑地顾不上家里一点点,山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的内心一直是要强的,如今她的无所作为或许是婆家轻视她的原因。但他们怎么会不懂:如果没有她无怨无悔的任劳任怨,顾海平哪里有精力来专心在事业上?哪里可以短短几年就可以做到风生水起?
虽然顾海平也常常说军功章有她的一半,但真正来说,或许也并不是如此,否则他怎么会不为她在父母面前说一句好话,或者就是一句实话,一句公道话?她心里其实是埋怨顾海平多一点。
一四五、养儿防老一说
一四五、养儿防老一说
她今天偏不给他这个面子,活得真实远比一个虚伪的面子重要的多。虽然顾海平和山丹结婚以来人变得豁达、大气了很多,但他与生俱来的家庭影响还镌刻在他的骨子里。
顾海平见山丹情绪很糟糕,心里也很不痛快,于是很干脆地拿起电话说:“爸,山丹在忙顾不上接电话,我跟她说吧。先挂了。”是啊,父亲的做法从来不曾有情有义,一直都是惟我独尊,即使不讲道理也一样理直气壮。自己作为儿子或许无所谓、也可以原谅,但对于山丹来说,虽然是应该分担他的负担,但这种既吃亏又不落好的事给谁受得了?如果反过来是山丹的父母这样,顾海平扪心自问:自己一定不比山丹做得好。
他走到厨房揽着山丹的肩,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在乎钱,你更在乎的是理。但他们就是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人,你计较就只能是给自己不好受,我也没办法,你说我怎么跟他们讲道理?”
“是吗?我倒觉得是你一直的态度决定了他们这样的行为,父母怎么了?父母就可以不讲道理?父母就没有人情礼仪?我没有父母?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山丹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我什么态度?我还不是一直两边说好话?你以为我夹在中间好受啊?”顾海平分明也生气了起来,他重重地把自己的手从山丹肩上收回来。
“我要你说什么好话?我要你虚夸了吗?你说说我哪点没有做好?我哪一点不是做到最好?我宁肯自己省吃俭用都要给他们及时地寄钱、寄药、寄衣服回去,夏天是夏天的水果钱,冬天是冬天的肉钱,小玉奶奶的药都是我拿我的医疗卡买的寄回去,按时按点哪一回不是我去做的?你操过什么心?你知道他们衣服鞋子的尺码吗?你知道他们吃什么药吗?你说一句公道话怎么就那么难?!你一直大男子主义,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都不为过,对不对?都不应该得到认可或者哪怕一点点感激,是吗?”山丹声泪俱下。
“不是……我是觉得做了就做了,没有必要说什么,他们又不是不明白是你做的?”顾海平低头呐呐地说。
“是吗?上次回去还听小玉奶奶当着我的面,说是她儿子想的周道做得好呢,压根儿没有我什么事!我回去算你们家一个人吗?小玉还是你们家人吗?除了你,你们家记得还有我们吗?”山丹抬头激愤地看着顾海平说道。
“你说到哪儿了?怎么就没有你们了?怎么就没你什么事?况且,我领情还不行吗?”顾海平口气也有点强硬起来。
“有吗?你认为有,是吗?那你说说看,我们在哪里?”山丹质问道。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你要不愿意给,就把钱要回来不就行了,扯这些没用的有什么用?”顾海平气愤地站起身来。
“我激动?我和小玉回去,你们家是怎么对我们的?孩子都病了,什么都吃不下,想吃点鸡肉,你们家愣是没杀一只鸡。回我妈家羊都杀了,我一年几千块连一只鸡都买不到?你作为孩子的爸爸,难道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一点点都不介意?我们几年才回去一次哎!小玉奶奶说味觉不好,每天的菜咸到不能吃,我帮着做饭,她一定要自己放调料,搞得孩子每一餐都没法吃饭。哦,现在本来已经有赔偿款,还二话不说就要留下我们的五千块钱,你们都决定了,还假惺惺地征求我的意见?我接电话?你叫我说什么?”山丹越说越激动。
顾海平低下头低声道:“我也心里不舒服,小玉毕竟是我的孩子啊,但他们已经节俭惯了,你就不计较了吧?”
“我妈也是节俭的人,自己也一样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只羊千数块钱,她怎么舍得?”山丹反问道。
“咱们不争论了,你不愿意我明天就把钱要回来。”顾海平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书房关上了门。
就是这样,顾海平和山丹从来没有因为两个人自己的事情闹过别扭,每次都是因为顾海平家里的事,每次不高兴顾海平就选择逃避的方式,这不——一个生硬的背影留给山丹,自己钻到书房去了。
山丹看着顾海平的背影,心中多出一丝丝怨恨。她懂得这些年顾海平的辛苦,但是有谁懂得她的劳累和不甘?这些年她为了一家老小所操的心,所受的累没有人懂也没有人体谅。顾海平或许有时候会感受一些,但他却没有回馈给她该有的尊重。
有一次山丹同时给妈妈和婆婆一样买了一双皮鞋,软羊皮,妈妈的36码,婆婆的38码,买之前山丹已经电话问过婆婆的鞋码。鞋是商场里的正码达芙妮,妈妈收到打电话埋怨女儿乱花钱,说自己有的穿,干嘛买这么好的?婆婆打电话说尺码不合适,问多少钱买的,要卖给顾三三的丈母娘。山丹对这两个妈妈的不同反馈也有不同的想法,妈妈是直接心疼女儿。或许婆婆也是不舍得穿要卖,但卖给三媳妇的妈妈,是不是不合适?还说码数不合适,本来穿38码呀,又是软羊皮穿着很舒服怎么会不合适?
山丹想:要是自己的妈妈不合适,一者不会说出来,她能体谅女儿的孝心,她不会给女儿心里有一丝丝委屈。再者若真的不合适,亲家合适,那是绝对不会要钱的,想想是媳妇的妈妈,怎么好意思卖?但她只是想一想,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微妙的不舒服还是有的,不说婆婆没有感受到她的心意,可能是不是还会说她不会过日子,乱花钱?还是不想吧,该她做到的她做好就问心无愧了,其他就不去计较吧。
顾海平对这件事也没有多想,只是问好山丹价格直接告诉妈妈。一个大男人或许根本不会多想,他也没有注意到山丹的微妙情绪变化。
但生活就是由无数个细节组成的,每次回到小玉奶奶家,虽然山丹不把自己当外人,凡事都积极去做,反倒顾三三媳妇等饭做好了,到饭点儿了才回来吃。这些都没有给山丹任何在婆婆公公面前的加分,他们反倒说顾三三媳妇很孝顺。
记得也是有一次婆婆打电话给顾海平说腰不舒服,顾海平嘱咐买个热水袋敷一敷,顾三三媳妇住在镇里,每天来回跑回婆婆家吃饭。但婆婆却没有让媳妇给买。因为打电话时候顾三三媳妇就在旁边,顾海平以为根本不用说她就会给买回去的,他是按照山丹的为人来估价了弟媳。过了几天打电话回去才知道热水袋还没有买,妈妈小心暧昧的态度也让顾海平感觉到他们所谓的孝顺媳妇可能只是说给山丹和他听的,加上他们回去顾三三媳妇的好吃懒做,这让顾海平很恼火。
回去过年父亲还说要他们出钱买房子和顾三三一起住,儿子媳妇孝顺,可以照顾他们呢。顾海平和山丹商量过这件事,说三四万块钱就可以买到一处独门独院的院子,顾海平都答应了,说帮凑钱呢。
山丹问及产权的问题,顾海平说一家人说这些就生分了,况且如果弟弟弟媳可以替他好好照顾父母,他愿意给一套房子给他们。但顾海平自己的房子还在空气中荡然无存呢,山丹想想若可以给顾海平心里有所安慰,三四万安顿好父母的晚年也是值得的,所以并未反对。
恼火了的顾海平直接打电话给父亲,就他的看法和父亲理论起来,父亲坚持顾三三可以给他养老送终,要顾海平买房给他。顾海平和山丹商量这件事,山丹说:“那就这样,房子可以买,但产权是我们的,他们只是可以住。这样一者可以挟制顾三三和媳妇的作为,再者我们拥有主动权,到时候如果他们可以把老人家养老送终,房子过户给他们,如果不能就把房子卖了给老人养老。”
两人商量好,顾海平给父亲打电话说了他们的想法,父亲一听便火冒三丈:“你们这样做,良心怎么安?我养儿防老,你做到了什么?这么多年就三三在身边了。你们一个个没良心!”
顾海平把道理讲给父亲听,父亲完全听不进去,他觉得如果不把房子给顾三三,顾三三媳妇就会有想法,他就笼络不了顾三三媳妇的心,那人家可能就不孝顺。他仍然从他做人处事的习惯和理念上想,完全不懂得作为父亲该慈爱孩子,作为孩子要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是很正常也很应该的事。他的理念是凡事都把它具体功利性,这和山丹的家教离得十万八千里。
顾海平也很恼火:“你养儿防老,那防不了老,你儿子就没用了?你生他干甚了?一个个掐死算了!我这么多年没在你身边就不孝了?那你一有事就打电话给我要钱作甚?”
山丹看着激愤发火的顾海平,有点不了解状况:这个从来对家里都惟命是从的儿子,怎么突然这样生气?
一四六、度人及己
一四六、度人及己
山丹不能理解顾老师的为人处世的做法,连顾海平有时候冒出来的狭隘和自私她都没法理解。与她从小母亲的教导是:话要来回说,事要打颠倒,要多为他人着想,才能把路越走越宽。凡事都不要做绝,要给自己和他人都留有余地。还有母亲平时都是慈悲为怀的人,只要自己有一口饭吃,都绝不会看着别人挨饿。
山丹小时候,会有外地的小商小贩或者是卖艺耍猴的人来村里,母亲便会常常给流浪他乡的人饭吃,有时候还会腾空一间房子给他们休息。
有一次是冬天,铁蛋儿妈早起去草圐圙拿引火柴,发现有一个人蜷缩在草垛里瑟瑟发抖。铁蛋儿妈被吓了一跳,才发现是昨儿来村里卖布的南方侉子。
铁蛋儿妈赶紧把那人叫醒进屋,想想塞北零下二十几度的温度,那个人是怎么熬过一夜的?铁蛋儿妈好吃好喝招待了一回。
铁蛋儿大有点不高兴,铁蛋儿妈说:“你想想你出外面,穿得皮袄靰鞡的都冻得不行,他穿得那么单薄,还冻了一夜了,要是他妈知道该多心疼?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守家在地的,糊糊也总有的喝,给他吃一口又吃不穷我们。”
母亲和村里邻里相处就更加不用说。一次,山丹上大学时放暑假,从呼市买了一瓶“农夫果园”果汁给小雨,正好有一个和小雨一起玩的小孩也在,母亲居然把半瓶果汁分给那小孩喝。而那个小孩的爷爷还曾经坑过铁蛋儿几十块钱呢。
山丹有点不愿意,嘟哝:“你不记得他爷爷还坑过我哥的钱了?”
“他还是个小娃娃,哪里能拿他爷爷来说他?你们那会儿小都不记得了:那年你大把人他爷爷的牛腿打断了,你们都还小。人家不用我们赔,连喂养牛都不用我们,都是个人喂的。你哥哥那几十块钱就当补报人家当年在我们困难时候的恩情哇。多会儿都记得人家对你的好,不记别人的不好,就这么你才能把那路越走越宽的。”母亲慈爱地看着山丹说道。
“哦。”山丹还是不太情愿,只有一瓶果汁,是她给小雨的。
“你出门在外更加要多忍让,妈知道你要强,但你记得碰到事凡事都要多忍让别人,让人一步自然宽,吃亏有时候其实就是福。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才是给妈最好的回报。”母亲的道理又讲了起来。
这么多年母亲的道理一直都这样讲,它伴随着她长大,也已经深深根植在了她的心里,使得她在为人处事时都是要换位思考,都会为对方考虑,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这样的习惯和理念使得她走到哪里都是个受欢迎的人,她本来又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就连医院那么尔虞我诈的地方她都能有好的人际。
她每每想到若她过得不好,妈妈一定会难过不放心,所以哪怕她吃亏都不让自己的心里受委屈,她相信母女连心,她不想让母亲为她伤心担忧。
虽然她一直对婆婆家的做法有想法,但她从未和他们发生冲突,从未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她一直怎样对待自己的父母就怎样对待公公婆婆,这让顾海平十分安慰,也感激。
她甚至从不参与他们家的事,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会尽量做到最好,其他家里的事她都要顾海平去处理:比如修房子、买车、看病等等需要出钱出力的地方,山丹都是顺从顾海平的意愿。凡事都有度,顾海平若觉得合适,山丹也不会反对。
顾海平和山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受到山丹很多影响,况且他亲眼看到山丹的父母是如何疼爱孩子,看到山丹兄弟姐妹是如何情意深深地相处,完全没有算计和计较。山丹父母就连当地聘闺女(女儿出嫁)时候要的彩礼和所有的礼数都因为他们的相爱而没有要。他心存感激,也对自己往后与人的相处产生了一些影响。
所以顾海平再一次听到父亲的“养儿防老”一说便火冒三丈。“养儿防老”不就是债权债务关系?哦,你们养我小我养你们老?虽然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但父母儿女兄弟姐妹都是这样斤斤计较的吗?就没有情意和亲情可言吗?这样的拿出来讲究,让人的情感搁哪里?从小到大顾海平感受到亲情是那么的贫乏,他凭着自己的良知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满足父亲永无止境的诉求回报。
可是这么多年的独自打拼,难道不艰难吗?容易吗?父亲从未过问过他的境况,从未关心过他的日子和前途,每每有了各种各样的需求时就理所当然地张口来要钱。虽然每次都会尽量去满足父亲的要求,但心里的不满也与日俱增起来。
好在山丹常常劝慰顾海平:“有要求说明他们需要,也没有多少钱,就给他们算了,毕竟生养我们一次,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况且他们以为你有出息应该多付出些呢,我不计较的,反正我的父母不太用我们操心的。”
蓄积了多久、多少的埋怨才能使一向温和孝顺的顾海平这样激愤地向父亲发火?
这是顾海平唯一一次向父亲发火,平时都是温文尔雅的人,对父母更加是百依百顺的顾海平却向父亲发了火。但山丹知道顾海平心里过后一定是后悔的,他常常因为不能照顾好父母和妻儿而自责,山丹记得顾海平说过的一句话:自责已经足够,还要你们来责备我吗?
每每看到顾海平的沮丧和不快。山丹心里都会很难受,她愿意为他承受更多,因为她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艰辛和不易,这些年所有的艰难都是他们一起度过的。一个优秀的男人因为家庭的羁绊而常常不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不能凭着他的所求随心所欲,该是多么郁闷、憋屈?山丹能感受到,也一样感同身受,她有多么不甘心,她就能多么理解顾海平的不甘。
但是,出生是不能改变的,山丹尽心想让顾海平因为有了她而人生充满幸福,能发挥他所有的智慧来完成他心中的大志宏图。她一直在他的身后支持着他。
可是毕竟生活中的锅碗瓢盆少不了磕碰,当山丹觉得她的付出没有得到回馈,甚至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时,她的内心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顾海平在突飞猛进地前行,而她早已湮没在日常柴米油盐的琐碎之中,非但没有进步或许还会退步。她从一个有优越感的人开始变得有些不自信,甚至自卑了起来。而此时没有得到的尊重就被放大,她的宽容和豁达此时已经被她的自尊压制,她计较了起来。
但以她的涵养还不至于吵闹,她从小不会吵架,她鄙夷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形象,她只是要用淡漠来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她见顾海平躲进房间,她克制自己心疼他的心,不许自己像原来一样内心不安,她或许该为自己长一口气。
脑子很乱,她也匆匆把小玉安顿好睡觉,自己躺在小玉身边,回想起这么多年走过的日子,但思来想去还是满心都是他的好:大热的天为了她少走几分钟路,他一定要骑自行车把她送去步行十分钟路的公共汽车站坐公共汽车,然后自己飞奔回家再洗澡换衣服上班;每一次一家外出归来时他都要她休息,他整理行李打扫卫生;只要他单独外出每天一个电话都会及时打回来;这些年虽然不富裕但顾海平坚持要山丹到大商场去买衣服,每次买到价格不菲的衣服,他都是喜悦溢的满脸,他从不心疼为她花钱;每次他离开家她都看到他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和依恋;就连房事都是体贴入微,都会照顾她的感觉;每天看书晚了以后上床时怕惊醒她的屏声静气;每次她的生理期都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和调理;他还要容忍她每个月都坏脾气的几天……
他这么多年孜孜不倦地学习;永远都不知疲倦地上进心;就连节假日都没有睡过一个懒觉,总是早早起床晚晚睡觉;他难道不累吗?他难道不想睡个懒觉、休息一下吗?人的勤奋是意志力在鼓舞着一颗进取的心不断奋斗,但人的惰性难道他没有吗?他这么辛苦、这么多年的付出除了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外,难道不是为了给父母妻儿一个富裕的生活?山丹仍然回到了她一贯的思维定势,克服了她的小我和自私。
想完这些,山丹好后悔晚上对待顾海平的态度。她轻轻爬起来回到卧室,轻轻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顾海平转身抱紧了山丹。
他需要的是一个包容、温柔的妻子,一个可以让他无忧无虑执着于自己的事业的家。但他不能强迫她永远无私地付出,他能理解山丹内心的失落和不甘。他知道她曾经是一个那么要强那么优秀的人,如今要委身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埋没了她的才能也破灭了她心中的理想。她的小小脾气或者任性,他都应该包容,他应该给她这个世界上最温馨最美的爱情。他让山丹跟着自己受了这么多年苦已经对不住她,还要她心里受委屈,他万分自责。但父母的生活也还是不宽裕,父亲的做法他也能理解,人老了更加需要一份安全感,那这份安全感从哪里来?不外乎就是手里有几个钱。
山丹在顾海平的怀里静静地流着泪,她是那么心疼着他,但她也是那么委屈着。顾海平的胸前被山丹的泪水染湿,顾海平轻轻吻着山丹的额头,他的心里何尝好受?然而他能做的便是自己加倍的努力来回报父母回报她,十倍、百倍……
一四七、酸甜苦辣是生活
一四七、酸甜苦辣是生活
“你要想给他们,钱就不要要回来了。我只是心里不舒服,不是因为钱。”山丹轻声说。
“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够好,对不起,又让你受委屈。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吧。”顾海平放好自己的胳膊,让山丹躺舒服一点。
这场风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两人各自上班,一家人又其乐融融。
过了一段日子,山丹也不再提起那件事,她本来也不是在意钱。
突然有一天,一张五千块钱的汇款单躺在山丹的信箱里。因为平时经常有稿费汇款单,山丹也没有在意,收发室的同事却惊叫道:“山丹医生,你好强哦!五千块哦!五千块的稿费?”
“啊?不会吧?怎么会有五千块?乱讲的吧?”山丹有点疑惑,没有这么长的文章发表啊?怎么会?
五千块?五千块?
山丹看着汇款单,明白了一件事情:顾老师把五千块钱寄到了她的单位。
寄到山丹的单位,什么意思?是说山丹非要这笔钱,还是怎么样?
平时连个电话都没有,这笔钱反倒寄到她这里了?
同事看着山丹恍惚的神情说:“怎么了?乐昏了头?”
“没有,没有,不是稿费的。”山丹敷衍了一下,走回办公室。她打电话给顾海平,她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么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钱寄到我这里?”山丹没有问顾海平忙不忙,也没有问他有没有人在身边,直接就问过去了。
“什么钱?我正在忙,待会儿打给你。”顾海平挂断电话,继续忙着看病人做治疗。
山丹看着这张汇款单出神,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成了一个凡事都要过心、凡事都放不下的人。这生活到底给了她什么?让她单纯的心变得敏感、谨慎甚至狭隘。难道这就是成长?若是,她宁可不要。
她简单的逻辑里,只希望每个人都简简单单、心胸坦荡,不要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尤其是亲人之间,她只希望看到大家能相亲相爱和睦相处。但世界远不是这样,一件件一庄庄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她所期望的,她似乎成了一个无论她怎么做都不能让顾海平家里人满意的角色。这让她有了很大的挫败感,因为从小她都是一个受到大家喜爱的孩子,从来没有人不喜欢她或者嫌弃过她,顾海平对她的好不能抵消他家里人对她的淡漠。或许他们只是觉得儿子出息,媳妇无所谓吧?
“叮铃铃……”电话铃声唤醒了沉思中的山丹,她急忙拿起话筒。
“小薇,你是说那五千块钱吗?是我叫爸寄到你那儿的。没别的意思,也就是你那儿取钱方便,你取回来就存在你账户吧,给你零花。”顾海平解释道。
“怎么这样啊?你是让他们觉得这钱是我要要回来的吗?我零花钱有我自己的,怎么要这五千来零花?你故意吧?”山丹有点生气。
“不是不是!你又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你留着用,我也懒得跑邮局和银行,反正就是五千块钱也不多。我知道你也不会乱花。”顾海平轻声解释。
“唉!我相信你是无心,但是这样你是又一次把我架在了炭火上烧烤了。你家里人本来就对我不感冒,这回更加恨我了,恶人都叫我做了,你就装好人吧。”山丹气愤地嚷。
“没有,他们怎么能对你不感冒?他们想对你好,但他们不知道怎么对你好。有我对你好还不够吗?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好媳妇儿,我得去看病人了,一堆人还在排队呢。好了啊,你把钱存了,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啊!这样啊,拜拜!”顾海平匆匆忙忙挂断电话,走出卫生间,跑回门诊办公室,已经有一大批病人在等待着。
“对不起,对不起,上个厕所。大家一个个来,叫到谁的号谁就进来。”顾海平对守在门口张望、打探的病人和颜悦色道。
“没关系,总得给医生解决个人问题的时间呀。”一个病人开玩笑。
这家伙!山丹无奈地摇摇头,又跑掉了。
顾海平没有把父亲和山丹看做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他们是他的亲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和心思去为这样的事情浪费神经元。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家里琐碎的事情都要山丹去处理,他也相信山丹会处理的很好,绝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但山丹这么多年的劳心费神,他知道多少?
能怎么样?谁叫自己看上的就是他的才华和进取?这就意味着付出,意味着被动。
没有办法,山丹只好硬着头皮看接下来怎么处理这本来就不和谐的“婆媳”关系吧?
谁叫人家有个优秀的儿子,你又非人家儿子不嫁,活该你受委屈——山丹自嘲。
永城炎热的夏天到了,顾海平的课题也接近尾声,接下来就是毕业论文的撰写。期间有3篇国家核心期刊的学术论文也都已发表。
顾海平常常自我调侃:“小薇人家发表作品是收到稿费的,我的作品发表还得花发表费。呵呵,这世道咋就这么不公平呢?”
“那不同啊,我发表的是一些随手的小文章,没有技术含量也没有学术价值,只是所感随想娱乐大众的。能和你比?你的是科研成果和学术论文,这个没有可比性。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呢。只是如今的学术界有点变态而已,但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他始终是有价值的,不是吗?”山丹对顾海平的心里不平衡给予合理合情的疏导。
每每顾海平有一些想不通或者思绪的疙疙瘩瘩时,山丹的分析和劝慰都能让他安静内心,摒弃烦扰。虽然山丹放弃了专业和前途,但她对人生和生活从未停止思考,从未停止思想的进步,或许她接触社会更多,在一些事情的处理和认识上倒常常能让顾海平茅塞顿开,顾海平也习惯了有问题就找山丹讨论和商量。
知夫莫若妻,十几年的共同生活,山丹在顾海平的呵护下长大,顾海平在山丹的陪伴下成熟,他从一个青涩的小伙子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人,山丹也从一个黄毛丫头成长为一个更加沉静内敛而又韵味十足的女人。她对顾海平的了解不仅仅是表面的,也有灵魂深处他不羁桀骜的个性,还有骨子里那一份永远不落人后的志气的了解。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和所思所想都可以在她这里安放,他们的感情是没有间隙的一面铜墙铁壁。
顾海平俊朗的外表加上慢慢成熟的魅力也渐渐显露无疑,看着他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不迫和沉稳睿智,山丹就像看着自己精心栽培的鲜花一样——赏心悦目。
顾海平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人也越来越豁达起来,他的周围围满了年轻妙龄的女孩子——护士、医生和他带的研究生,每一个成熟的优秀男人对每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都充满了神秘感和吸引力。但山丹不担心,她知道顾海平要的是什么甚至比知道她自己要的是什么还清楚。没有人可以给他如她给他的理解和思想合拍,没有人可以和他的灵魂对话——除了她。她一直认定他是一个成大事的人,也来至中医界各位泰斗级人物对他的肯定和爱惜,所以她安心地陪着他幸福地过着她看似庸常的日子。
他常常对偎在怀里的山丹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这一辈子你为我付出太多,委屈了你。下一辈子反过来我扶持你,好不好?”
“你瞎说什么?我本来就懒,不求上进哦。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每一个来到世上的人都有他的位置和作用,我就是那个需要站在你身后陪着你成功的人。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山丹娇嗔道。
“那本来你是个优秀的孩子,现在却没有建树,都是为了我,我心里清楚呢。我会用一辈子好好回报你,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和妈妈!”顾海平一扫过去的腼腆和羞怯慢慢地开始说一些甜言蜜语哄山丹开心。
“你不是说你的成就就是我的成就啊?你在前面拉车,我只在后面坐车而已,你还安慰我?呵呵,况且你怎么知道我会没有建树?人生还长着呢!我现在不是开始拿起笔写东西了吗?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为一名著名作家了呢?等你功成名就孩子长大成人之时,我也要自己有所作为有所建树,否则怎么配得上你?你哪天看着我渐老的容颜和一无是处不顺眼,把我甩了怎么办?告诉你:我已经开始写两篇小说,一篇已经有几万字,另外一篇也开头了。只是还没有成型不好给你看,怕你笑话我。”山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啊?你在写小说?什么名?给我看看吧,我给你一些建议啊,你不记得我的文笔还是可以的,你不是说我写给你的情书很有文采吗?”顾海平调皮地捏着山丹小巧的鼻子说。
“你啊,没正经!等我写好再给你看,名字可以告诉你:《莎日娜探亲》,至于内容先保密。”山丹伸手拽拽顾海平厚厚的耳垂。
耳鬓厮磨、相拥而息,他们甜甜美美的日子甜甜美美地过着,小玉也在一天天懂事长大,山丹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包围着自己,她每天都面带微笑幸福溢满身心。
她突发奇想要走路上班,从家里出发穿过一个公园走到单位需要一个小时时间。
一四八、热脸贴了冷屁股
一四八、热脸贴了冷屁股
顾海平很支持山丹的想法,他一定要山丹全副武装去锻炼身体,他百忙中拒绝了星期天病人的请求抽出半天时间专门陪山丹到商场去买运动服和运动鞋。
山丹说不用了啦,不就是走个路锻炼个身体吗?需要这么兴师动众这么隆重吗?没衣服没鞋子还不走路了?况且,有单位运动会发的几身运动服和运动鞋还可以用呢。
顾海平说:“你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锻炼身体,我哪能不支持?!我也要给你一点压力啊,否则你哪天又打退堂鼓不走了。这样你花好多钱买好了装备,依你的性格你是不会把它们浪费掉的,你就会坚持下去了。嘿嘿!”
“哼,你原来是这样的居心啊?逼迫我?你吃定我了啊?还我不舍得浪费?你买来试试?我哪天不想走我就不走,看谁心疼?你个坏蛋!”山丹故作生气状。
“不是不是,所以这话就是这样:会说的逗笑人不会说的惹恼人。我应该这样说:你看你好不容易有个想法,有个喜欢做的事情,我应该全力支持,对不对?况且和你的健康比起来这点钱算什么?我顾医生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不信你试试?”顾海平调皮地把脸凑到山丹面前。
山丹猛地一抬手,顾海平迅捷地躲开了脸。
“哈哈哈,还眼睛都不眨呢?差点子飞到太平洋去了!”山丹哈哈哈笑起来。
“你才是坏蛋!捉弄人。看我不咯吱你?”说着顾海平追上前面的山丹,把手放在山丹的腰上开始挠。
两个人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打打闹闹地穿行在商场里。
山丹在想着怎样抚慰公公寄回5000块钱这件事时候,正好补发了2000块的奖金,于是山丹拿到钱就去银行给两边老人一边1000块寄了回去。夏天了,蒙古高原的夏季瓜果蔬菜上市,都有专门的菜贩子把水果蔬菜用车拉到各村去卖。
每年夏天山丹都会寄给老人一两千块钱过夏。
寄完钱,她给父母打了电话,告诉寄了一千块钱回家,买点自己喜欢的水果蔬菜的吃,要保重身体,老了不能帮忙,一定不能给哥哥添乱哦。山丹跟父母开玩笑。父母仍然是一顿唠唠叨叨地安顿。山丹心里美滋滋地,随后给顾老师也打了个电话,大致一样的意思。
不想顾老师听到山丹的电话,只“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吐一个字出来。这让山丹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得!热脸再一次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多少次山丹都下决心不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所有的事情叫顾海平去处理好了。但如果这样顾海平就会多出很多烦心事,他又是个不愿意麻烦繁琐的人,一定会给顾海平带来很多烦恼,那他就没有精力和心情专心于事业……
山丹想想还是心理不舒服,2000块对于山丹来说不是个小数字,它够山丹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费,自己省下来给他们,居然换来这样的回馈?
她忍不住给顾海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顾老师的冷淡,是不是上次的五千块钱让顾老师很生气?这一千块钱是不是不应该寄回去?
“不会的!上次是我叫他还钱的,跟你没关系。或者他是自己不开心,正好你打电话撞上了。你不用担心,我再打电话给他说一下吧。我先忙,回家再说啊。”顾海平又是急急忙忙来不及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他总是这么忙,忙到没有时间和精力料理生活,所有的时间和心力都放在了事业上。山丹想想也算了,不计较吧,毕竟是老人嘛。
下班回到家,顾海平已经回家,问起来寄钱的事,山丹本来想好不再在这件事上多想,但当顾海平问到时还是感觉委屈:自己省下来的钱给人,人家还不高兴,这是何苦?
顾海平安慰:“或许他只是没有像你希望的那样客气和热情吧?怎么‘嗯’一声就完事了?”
“是真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多一个字,我还说叫他们注意保重身体、买蔬菜水果吃,钱不够就吱声,药吃完就打电话,人家楞是没有回答我,连‘哦’都没说耶!后来我就挂断了电话。”山丹委屈地分辨道。
“不会吧?怎么这样?我打电话问问。”顾海平听了山丹的话,拿起手边的电话就打回了家。
顾老师接电话:“喂,海平啊?有事啊?”电话里马上有了亲切的声音。
“哦,没事儿!就是告诉您一声,下午山丹单位补发了奖金,听她说寄了一千给你们买水果吃,担心您下午没听清楚山丹的话,我再告诉您一声。”顾海平故意高声说给山丹听到。
“听清楚了,知道了。”顾老师的音调马上不高兴了,好像是山丹要了他的钱,而不是给钱给他。
“哦,那是人家山丹的奖金哦,她没舍得花给你们寄回去了。”顾海平强调道。
“哦,那五千块钱收到了哇?”顾老师没有接顾海平的话,而是把话题引到五千块上。
“收到了,上次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顾海平显然也不高兴了。
“哦,说过了,你看我这记性?老了!不中用了!人老就没用了!”顾海平似乎无限伤心地和儿子说。
“爸,你这什么话?什么人老就没用了?我们还没个老?我们老了不也一样?我们能指望就这一个孩子养老?您还有四五个孩子供养了,我们怎么办?”顾海平的语气有点重。
“你们不会老的,你们命好,哪像我?四五个孩子倒是有了,哪有一个管用的?”顾老师居然哽咽了起来。
“怎么就不管用了?你每次家里有事我都是出钱的,哦,我离得远只能自己少花点也给你凑上钱,天天守着你们是不可能。三三又在身边,哪一次人家不出力?你这么说伤不伤人心啊?我们怎么就没用了?”顾海平很生气了。
“人老就没用了!你们不会老的!唉!”顾老师长叹一声挂断了电话。
“你没事寄钱干嘛?要寄也是我去寄,以后你少理他们。”顾海平气愤未消,对着山丹嚷嚷。
“我是觉得那五千块钱要回来不是很合适,所以想补救一下,不想……”山丹低声说。
“怎么不合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不合适了?儿子的钱也是钱,哦,老子就可以不还了?还讲不讲理?什么老人?!”顾海平生气地站起身走到阳台去了。
山丹有点后悔,不该一直这么迁就,或许就是她的忍让和迁就才惯出来他们的臭毛病。以后看来还是要多个心眼多想想策略的好。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事情会成了这样子。本来高高兴兴地有钱就寄回去,也没多想,又没多少钱就没给你商量。不想给你生气了,下次我注意就好了。你不生气了啊?”山丹站在顾海平身后呐呐地说。
顾海平转过身揽过山丹说:“不管你的事,你是好心,但他们不领情,他们不能体会你的用心,不是白白浪费掉了?你以后不用对他们那么好,我们家的事我来对付好了。”他用了对付一词。
“我只是不想给你心烦,不想你分心。你上班、学习、做课题……我都帮不上忙,你每天每天忙得团团转,我是想给你把生活中的琐碎的事情都处理好,你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你喜欢的事业了。你一定能有不小的成就的,我不想给你再耽搁,你已经耽搁太久了。只是我有点笨!不懂的揣摩人心,我觉得我怎么做他们都不满意,是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山丹克制着自己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抬头看向顾海平。
一四九、愿得一心人——此生已无憾。
一四九、愿得一心人——此生已无憾。
“没有!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我相信现在的媳妇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的了,是他们太挑剔,不懂珍惜。你不用胡思乱想,你配不上我?是我觉得配不上你!配不上你的好。因为我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心里很愧疚,如果不是跟我,你的人生一定也是多姿多彩灿烂的,你这么优秀一个女子却甘愿做我背后的那个默默无闻的女人,我心里的感激和感恩时时都在。有时候我心烦、情绪不好你不要在意,我永远都不会针对你。”顾海平吻着山丹的额头,一口气把这么多年早就想说的话缓缓地传入山丹的耳朵。
“嗯,我知道的。”山丹的眼泪流下来,不再是委屈而是幸福感动的眼泪。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此生已无憾。
“嗯,你记得,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你的唯一,你也是我的唯一。之前我不懂事给你受委屈,现在我长大了懂事了,我再也不给你受委屈,无论谁都不可以,即使是父母也不行!我会找他谈的,明确我的态度:告诉他们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宝贝,我要一辈子保护你,不给你再受一点点伤害。除非我死了……”顾海平激动地说。
“你乱说什么?!”山丹急忙用手堵上顾海平的嘴巴,这句话让山丹五内俱焚、心痛不已。
看到山丹瞬间巨变的神色,急忙解释:“呵呵,我只是说这个意思。不会的!我怎么会死?我还没有回报你的情意呢,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和小玉?你放心好了,我会一直活到我们都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然后,我拉着你的手,慢慢行走,慢慢亲亲你满是褶皱的脸,慢慢晒太阳……”没等顾海平憧憬完,就被山丹的咯吱打断了。
“我还满脸褶皱,你才满脸褶皱呢!你还鼻涕哈喇子地!那得多难看?我的天呐!我可不要那么丑!不给你看我那么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会做噩梦的。”山丹皱着眉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她想摒弃突然袭来的恐惧和不安。
“哈哈哈,我就恶心你!到时候你还要给我擦鼻涕哈喇子呢。你跑不了的,我要你陪我一辈子。你就是满脸褶子也是我的宝贝,我眼里的美女,是我手心里的宝。”顾海平润湿的唇早已封堵了山丹要反唇相讥的语言。
那种惺惺相惜、心灵交融——此刻无声。
人与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分就是这样,他们能够彼此了解心意沟通,能体谅对方的心,这便是最难得的。
第二天上班,山丹给顾海平发了一条短信:大毛(这是他们谈恋爱时候山丹对顾海平的称谓,已经很久没用了,平时都是顾医生、顾医生地喊,这一次山丹似乎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们恋爱时候那种甜蜜的时刻),我还是觉得你不要和家里计较的好,毕竟他们是父母,你也说没有不是的父母,你若计较可能会更加把我立于危墙之下,他们以为是我挑拨是非、不安分守己。况且一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我权当是为了你吧,你懂我的用心就好了,至于他们怎么想?怎么做?就由他们去吧。日久见人心——他们即使面子上对我冷淡,但我想他们心里应该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海平抽空给山丹回了短信:嗯,我不和他们计较的,只是想私下里表明一下我的态度。你不用担心了,我会注意方式方法的,我先忙啊,顾不上和你聊了。kissyou!
山丹暗自里高兴,那个风华正茂、生机勃勃、雄心壮志、体贴入微的爱人又回来了。他带着他的成熟、睿智、洒脱不羁还有他的感恩,又一次回到她的身边,多年前那种心灵相通毫无间隙的感觉又回来了。
山丹禁不住抬头闭上眼睛默默感谢上苍,感谢这一生的美好:有慈爱的父母双亲,有一个知心爱人,有一个聪明漂亮健康的孩子,老天实在是太眷顾她了。这让她有点不踏实,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她的人生实在太过圆满了。
但她转念想:或许是因为她上一世积累了好多好多福德才会有今生这样的福报,她该更加感恩更加善待众生,为他们的爱情为他们的幸福积善积德。
她走到街头巷角,看到孤苦残疾的人总是拿钱给他们。人家说这些人是骗人的,是有组织有团队的,专门有人以此谋利的。但山丹想:若他们可以体面的生活有谁愿意这样受这份罪?哪怕他们是骗子,也是该同情的。况且,一点点钱对于大家都是可有可无的作用,但对于他们就可以积少成多成个气候,或许可以帮助他们摆脱困窘有个好的生活。
一次山丹和顾海平两人去逛街,大包小包地提着走出商场,就在商场门外一个角落蹲着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孩子,蜷缩着身体,背一个双肩包,把头深深埋在两腿之间,身旁的地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好饿!叔叔阿姨给我两块钱买东西吃,好吗?
山丹看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差一点掉眼泪。看起来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岁,可能上初中的样子。为什么背着书包坐在地上讨吃的?山丹把手里的包递给顾海平,她蹲下来柔声问:“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家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孩子抬头时,山丹看到孩子稚嫩的脸上泪水淅沥。
“哦,这样吧,阿姨带你去先吃饱肚子,然后你要回家,你不回家爸爸妈妈会着急的。有什么事情就去解决它,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样除了给你和你最亲的人带来伤害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来,起来,阿姨带你去吃粉吧?”山丹用手轻轻扶着孩子的胳膊。
“阿姨,我不回家,我现在只想吃东西。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坐着。”孩子没再抬头,只是哽咽着说。
“那这样吧,阿姨给你去买碗粉,你热热地吃了以后,再决定回不回家,好吗?”山丹拔腿去买粉。
“你等等,我去买吧。你在这儿陪他说说话。”顾海平喊住山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入附近的一家粉店。
“你几岁了?是永城的吗?”山丹轻轻抚摸了孩子的头。
“十三岁。”孩子仍然埋着头。永城地处亚热带,人种相对比北方人矮小。
“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吗?”山丹在孩子身边坐下来。
“……”孩子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阿姨也是从你这个年纪长大的,阿姨那会儿也叛逆,父母的唠唠叨叨也很烦,也想离家出走,不过阿姨在乡下住校读书,每两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没有机会离家出走。那个时候吧,不懂怎么,就是心烦,父母说的话一点儿也听不进去,经常会觉得很迷茫没有目标,不过过了那两年自然就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每个人都要走过青春期的,每个人的表现都差不多。还有不是每个父母都能理解孩子的青春期,也不能怪他们,试着去克制自己理解父母,再不行就去跑步、打球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都可以缓解心里的不快。你待会儿吃饱了,就坐车回家,好吗?听阿姨的话,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所有成长中的事都是小事情,今天看着是天大的事,走过以后会发现其实根本没什么。”山丹絮絮叨叨地说。
孩子慢慢抬起头用含泪的双眼注视着山丹,点点头。
“你会不会觉得阿姨也唠唠叨叨?呵呵,你估计不会,因为你和阿姨不是亲人,你能听得进去阿姨所说的话,所讲的道理。人都是这样,对最亲近的人反倒容易生分,听不进去他们所讲的道理,其实爸爸妈妈讲的道理应该和阿姨的差不多,对不对?”山丹用手擦擦孩子脸上的泪痕轻声问。
“嗯。”孩子又轻轻点点头。
“阿姨也是个妈妈,有一个比你小一点的妹妹,她从小听阿姨的道理长大,有时候也烦阿姨。阿姨小时候也烦父母,都是一样的。呵呵,长大你就懂得父母的心思了。”山丹拍拍孩子的肩膀说。
顾海平从店里提着一袋米粉出来,还有一杯豆浆。
山丹给孩子一张湿纸巾擦干净脸和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大家眼前。
顾海平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帅的小伙子哦!”
一五〇、琴瑟和鸣
一五〇、琴瑟和鸣
“来,先喂饱肚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哦。”山丹把粉递给孩子。
孩子怯怯地接过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看已经晚上差不多九点钟,这孩子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都不知道。
看上去,孩子是个叛逆却内向的人,绝不是那种混日子过的不良少年。一定是有什么事想不开才想出这一招。
顾海平用眼神询问山丹接下来怎么办?小玉还一个人在家呢。
等孩子吃完,山丹把孩子拉起来,拿了三块零钱给他:“给,这三块钱给你拿着,坐公车回家。你也好好想想怎么和家里人相处、沟通,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啊,很危险不说,爸爸妈妈都会着急的。啊!阿姨就不送你了,妹妹还一个人在家呢。阿姨把叔叔的电话号码留给你,有事可以给叔叔打电话。”
“哇!”孩子扑在山丹怀里大哭起来。
山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安抚着孩子的情绪:“没事,没事了。回家吧,妈妈在家等着你呢!”
山丹把孩子脸上的泪水擦了又擦,自己也禁不住流泪,自从有了小玉,山丹的心更加柔软,她会想到若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该是怎样的心疼?
等孩子情绪平静下来,山丹和孩子摆摆手说再见,就拉着顾海平离开了。
顾海平有点疑惑:“你也不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问这个干什么?他一定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一个孩子脆弱的时候只是需要关爱而已,这就够了,他一定会回家的,你信不信?”山丹温柔地看着顾海平。
“你越来越博爱了啵,这么耐心,平时对小玉似乎都没有这么耐心。”顾海平好像有点吃醋了。
“呵呵,一个孩子,在他最脆弱需要帮助的时候,我的做法就等于挽救了他,他就不会走歪了路。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叛逆的,你说他不懂事,他还懂一点,你说他懂事,其实是不懂事。,若是被坏人利用就毁了一个人。想一想他的爸爸妈妈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山丹攥紧了顾海平的手。
忙忙碌碌中,日子飞快地过着,山丹常常感叹:“你说这地球是不是闲得慌,自己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啊?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一眨眼就是一天,一转眼也是一年。”
顾海平照样圈起食指刮刮山丹的小鼻子:“是你的日子太幸福了,才觉得日子飞快咯!”
山丹躲进顾海平宽阔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香,眯着眼陶醉:“是吗?你说说看,我哪里幸福了啊?”
“我告诉你,是哪里。”顾海平紧紧拥抱着娇柔的山丹,一张大嘴早已迫不及待地述说着**的幸福。
事业逐渐进入正轨,人生也渐入佳境,顾海平整个人都更加开朗阳光了起来,好像他上大学时的意气风发。夫妻生活也更加和谐融洽、激情昂扬了起来。
顾海平把它归功于山丹的走路上班,山丹的锻炼身体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她的精气神都渐渐丰满了起来。原来懒洋洋柔弱不禁的样子慢慢退去,随之而来的是活力和激情。
从顾海平认识山丹起,她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妹妹,处处都需要人照顾、心疼着,看着她纤弱的身姿顾海平连房事都是温柔和缓的。山丹一直都是个害羞的孩子,她不敢睁开眼睛看顾海平矫健的身体,每次都是脸红扑扑的被动接受顾海平的爱,从未主动要求。有时候顾海平的示意山丹不是很积极地响应,所以他们的激情时光不多,多的是和风细雨的恩爱。
一段时间的锻炼身体以后,山丹感觉自己好像是沉睡已久复活的女人,突然间有了一种很少有过的冲动。爱事也主动积极起来,这让顾海平很惊喜,其实每一段幸福的婚姻都离不开性生活的和谐,虽然有柏拉图的精神之恋,但灵与肉的结合才是完整的生命。
山丹每天神采奕奕地走路上班,晚上回家到足疗店做个中药泡脚足疗,人越来越媚丽漂亮有活力。
顾海平说:“我还准备拿中药给你调理一下,否则你实在是有点弱。如今不用了,看来你的锻炼正好唤醒了你的活力。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你到了如狼似虎的年龄了。呵呵,看来俺也得加强练功了,否则可能都招架不住哦。”
“去!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不理你!”山丹羞红了脸。
“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以后不许关灯,要克服一下你的羞涩才行,要不你怎么能领略其中的美妙。人的感官其实视觉是最重要的,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为什么不去把它领略到极致?”顾海平拍拍山丹娇羞的脸。
“讨厌!”山丹把脸埋在顾海平的胸前。
结婚那么多年了,山丹还是像新婚时候一样羞怯,她没有被生活的琐碎磨得粗俗,这也是顾海平从心里怜惜着她的一种情愫,她在他的心里总是这样的瀞弱而娇柔,需要他的爱护。
虽然山丹是医生,什么没见过?什么不清楚?连每一支神经血管的走向结构都清清楚楚。但她面对顾海平时总是害羞,总是脸红心跳,是顾海平太过强健的男性身体和他俊朗的脸令她魂不守舍、思绪混乱吗?她做不到平心静气或者自如。
还是在医院实习时,在泌尿外科跟着老师出门诊,来看病的大多是男性病,她们几个小姑娘都要看老师的检查和留取分泌物,当时大家都很镇定一本正经,也没觉得怎么难为情或者其他想法。倒是面对熟悉的爱人,山丹反倒放不开。
顾海平装了一盏小夜灯,发出暖暖的橘红的光芒,恍恍惚惚影影绰绰,在灯光里,山丹悄悄张开眼,她在这迷离的灯光里看到泛着光晕的顾海平,他更加成熟了,腹肌块块可见,172的身高,140的体重,令他看起来那么惑人心魄。
他们过了这似乎是真正意义上的身心相溶,只有新婚时才有过的心身感受再次袭来。
生活的繁杂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他们享受着这从未有过的激情。再也不用为生计忧心也不必为未来担忧,人生正当年的辉煌已到来,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要他们来好好感受、好好享受、珍惜了。
彼此心灵身体的愉悦都达到顶峰,他们相拥着疼惜着,若时光可以停滞,就停滞在此刻吧!
往后的日子和谐温馨,顾海平也迎来了他博士毕业的日子。
正好赶上小玉放暑假的日子,于是山丹请了探亲假一家三口来到北京,一起去参加顾海平的毕业典礼。
一家三口所乘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的时候,心情和精神状态再也不是前几年的困顿和迷茫。
乘坐大巴到市里,再打的到学校附近,早有师兄把酒店订好了,一家人到酒店放下行李,看到方师兄军装已经穿戴整齐,准备赶往学校,下午三点毕业典礼开始,时间已经只剩半小时。为了等小玉的期考耽搁了一天,只好当天赶过来。
手忙脚乱地拿出军装换上,来不及打好领带,顾海平就和方师兄钻进了停在酒店门口的的士走了。山丹放好行李,给小玉换好衣服,才带小玉出门打的赶去顾海平博士在读的学校。
娘俩赶到学校,问好学校位置随着人流来到大礼堂。
家属众多,读完博士的人大多是拖家带口的,一看到处是妈妈带着儿子、女儿来的。正好赶上暑假放假,所以大部分家长也像山丹一样带孩子到北京一并旅游了。
偌大的礼堂分上下两层观众席,人满为患,到处是吵吵闹闹的人群,还有一家子老人抱着婴幼儿来的。
一楼主席台上方挂着一幅鲜红的横幅:“***医学院硕士博士研究生毕业典礼”
哦,原来听顾海平讲也没有这么多博士毕业生的嘛,原来是和硕士一起的毕业典礼,怪不得人这么多。
山丹带小玉在二楼的观众席找到两个座位,坐好。
看到主席台摆好了一排的席位,上面是出席会议的各位领导和导师代表,很多博士硕士都已穿好博士硕士的礼服,戴着学位帽等候在主席台旁边。
广播里是嘹亮的军歌,振奋人心。
一五一、天伦之乐
一五一、天伦之乐
山丹和小玉在一抹同样服饰的人中间寻找顾海平的影子,又因为二楼离主席台较远,所以找来找去都没有发现顾海平的身影。
今年大约有一百多博士毕业生,都穿着黑红相间的博士服,头戴黑色方形博士帽,红色的流苏置于帽子右前方。已经一队队排好,等候导师代表和校长学位授予仪式的开始。
在庄严的军乐声中,**大学的校长和各位相关领导、博导、硕导代表一一在主席台就坐。
主持人是中央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他字正腔圆地开场白过后,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齐刷刷地望向主席台。先介绍各位领导和在座名师。然后,介绍学位授予的各个流程。
首先请校长致辞。校长是将军级别,胸前的军龄牌几乎占满左胸。一篇激情澎湃的演讲动员过后,人人都大志入胸。
然后是博士学位授予仪式:主持人读出上台的博士名字,一批八个人上台,迈着豪迈的便步,英姿飒爽地从左边登上主席台。先是向台下鞠躬,然后转身面向学位授予的导师,导师把每一位博士帽子右边红色的流苏拨到左边,然后把一本用红丝带系着的博士学位证书郑重地交予每个人手上,齐刷刷的军礼互敬之后,迈着整齐划一的步调从主席台右边下来。
顾海平在第二批上台,小玉突然对着妈妈喊:“妈妈,快看,我爸爸在第二个!快点照相。”哦,山丹也看到了顾海平,排在第二个,迈着整齐的便步走上主席台,庄严肃穆。他目不斜视,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姿态,山丹的心里充满自豪和骄傲,禁不住热泪盈眶。他们这么多年的奋斗,终于有了今天的回报。
看着顾海平踌躇满志的样子,山丹知道他的斗志又一次被唤醒,他一定心神澎湃,一定壮志凌云。
当导师把流苏左拨,授予顾海平博士学位时,山丹止不住流下眼泪。他早该得到的博士学位,楞是耽搁到现在,真是难为了这个优秀的男人。看着他自如、潇洒的军姿,看着他快乐自信的状态,山丹比自己得到什么都高兴。他终于没有辜负了岁月、没有委屈了自己、也没有辜负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些年的坚信和不易,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领到学位的博士们都已走出礼堂,山丹带小玉下楼,看到顾海平和同学们都在礼堂门口,接下来其他人的学位授予和硕士学位授予,还要一段时间,大家约着去校园里一处公园处留影。
山丹和小玉也拿着尼康的数码相机一起来到假山处,七月的北京也是一样的绿意盎然,垂柳依依。除了和同学们的合影,一家三口也照了几张,顾海平一样习惯性揽山丹在侧,小玉站在两人前面,三个人都是笑得眉眼弯弯的。
山丹和顾海平本来就有夫妻相,小玉完全继承了他们两人的长相,所以一家三口的样子有五分相像。
正好山丹也穿了一件红色丝质上衣,倒和顾海平的博士服相得益彰,很和谐。同学们都说这一家子真是好幸福好好看的一家子。一个西安的女同学也是带着老公和孩子过来,大家都是北方人,孩子和小玉大小差不多,一会儿就熟了,两个小孩满院子地跑来跑去玩。
山丹心中的幸福和满足溢得满满的。她站在垂柳之下看着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的人生再也没有了阴霾没有了忧虑。接下来的日子将是人生的巅峰时刻。她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相夫教子,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也要自己努力有一份作为,否则怎么够得上顾海平的高度?
顾海平用一天时间把各种离校手续办好。一家人打算在北京呆一个星期玩。回呼和浩特的联程机票已经买好。
话说顾海平博士毕业,早有大军区总医院的橄榄枝伸过来,依顾海平的意思是想到广州去闯一闯,但山丹觉得广州城市太大、太乱,不适宜生活,她还是喜欢小桥流水、安逸舒适的永城。所以,顾海平也想安定下来结束漂泊,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也就遂了山丹的心意,等生活在这里审美疲劳之时再走也不迟。想走那是分分钟的事,要说现在的顾海平已经是部队的顶级人才,好多地方都在抢着要人。到时候不愁没地方高就。
一家人一大早八点多就坐上从五棵松出发的快巴赶往八达岭长城,这才是第一次领略了首都就是个大型停车场的真谛,前后都是慢慢爬行的车辆,还是高速路段呢。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在快巴的蜗行中,楞是走了五个小时,下午一点才来到长城脚下。
买好门票,一家人开始爬长城,长城上也是人满为患,到处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本来以为学生还没放假,应该不会那么拥挤,不想可能一年四季长城都是这么多人吧。
青色的大块古砖透着时光遗留的风韵,可以看到几乎每一块砖上都刻满了“***到此一游”“***刻字留念”......等等语句。字迹之混乱、拙劣自不必说。与这座宏伟的建筑比起来,人之渺小也不必提,即使在它身上留下一些印记,也一样毫无意义,随风而逝,归于尘土之后一样幻灭了。
身边的游客看上去倒还算有素质,每个人入门前都有领到一个垃圾袋,大家自觉地把各自的垃圾放入垃圾袋,也不时有保洁人员拿着簸箕和扫把在身旁经过。
爬到一半,人逐渐少了起来,小玉要和爸爸比赛看谁爬得快,山丹把随身携带的农夫山泉两大瓶矿泉水和各种零食包揽下来,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看小玉和爸爸爷俩人比赛。小玉要求爸爸在她爬出一段距离之后她喊开始时候才能启动。
山丹笑话小玉:“那你是作弊了吧?自己都先跑了,人家后跑,你这样胜之不武哦!”
“妈妈,你别打岔!我是小孩子耶,爸爸是大人,当然要让着我点儿啊!”小玉理直气壮地说。
顾海平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点头道:“对!对!爸爸让着小玉是应该的。小玉,你先跑,你喊爸爸跑爸爸再跑。妈妈做裁判,好吗?”
“好!”小玉话音未落就已经跑出去了,短短的头发,戴顶遮阳帽,穿着酷狗的红色短裤,白色t恤,小腿噌噌地往上窜,活脱脱一个男孩子样。还不时回头做个屈臂动作show自己的肱二头肌,呵呵,就是不喊爸爸开始。
看着小玉混杂在人群中忽隐忽现,山丹喊顾海平:“赶紧追上去了,待会儿找不到孩子了!我不挪窝,你们一会儿回来找我就得了。”
看着顾海平乐呵呵地撒丫子去追小玉的背影,山丹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大男人还是有着无尽的孩童气。看他激昂的可乐情绪就知道那颗童心被小玉给唤醒了。
等了一会儿,想到两人这么大热天跑这么陡的长城,一定口渴了,饮料和矿泉水都在自己手上,还是慢慢爬上去送水给他们吧。
山丹起身拿起一大包的吃吃喝喝,哇!好重哦!原来是顾海平提着的,看上去也没这么重嘛,到自己手里才发现,要提着这一大袋东西爬长城,凭自己的体力实在是勉为其难。但想到爷俩一定会口渴,山丹还是两只手倒腾着慢慢一路往上爬。
终于爬到一个烽火台,好多人躲在里面乘凉休息,山丹也坐下来休息一下。
看到顾海平拉着小玉的手往回走,小玉一副委屈受伤的样子,好像在哭泣。
“怎么了?”山丹急忙迎上去。
“你看,妈妈来了,妈妈会有办法的,不害怕啊。”顾海平轻声细语地哄着小玉。
“妈妈,我摔倒了。你看这里都出血了。”小玉委屈地把腿和胳膊伸过来。
“哦,怎么就摔倒了?小心一点啊。来,妈妈看看。”山丹拉过小玉查看伤势。
“呵呵,不要紧的,小玉看见爸爸追上来了,使劲往前跑,孩子可能是累了,腿脚不伶俐就摔倒了,我们正准备下去找你呢。看看还是妈妈能干,居然一个人拎着这么多东西爬上来了。小玉先喝水,渴了吧?”顾海平一边说一边拿水递给小玉。
小玉接过水“咕咚咕咚”灌起来。
“慢点喝,你慢点喝,等下又呛到。”山丹一边喊一边帮小玉处理伤口。
山丹拿出包里出门前准备的药包,每次出门旅游,山丹都会把日常用药背在随身的包里。她先用清水洗干净受伤的膝盖和手肘,再用酒精消毒,然后涂上红霉素软膏,包上创可贴。小玉始终没有喊疼,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从来不矫情,清水清洗加酒精消毒的创口,大人都会痛得呲牙咧嘴,小玉楞是默默流眼泪却一声不吭。
“疼吗?毛头。”顾海平问。
小玉点点头:“疼!”
“这样吧,你跟妈妈在烽火台这里休息,爸爸爬到顶去看看,好不好?你在这里吃零食,等爸爸回来把看到的讲给你听。”顾海平蹲下身摸着小玉的脑袋征求小玉的意见。
“不!我也要爬到顶去。不到长城非好汉!我要爬上去。”小玉不同意爸爸的提议。
“呵呵,小玉,是不到长城非好汉,可不是不到长城顶非好汉哦。况且你可是女孩子哦。莫非你还是女汉子?”山丹用诙谐的语言说服小玉。
“哈哈哈,妈妈才是女汉子!爸爸去爬吧。”小玉挂着泪水的小脸笑起来。
小玉的成长中每次的道理都是山丹用诙谐、好玩的语言和动作来完成。从小玉小时候开始山丹就不是长篇大论地说教,她会利用一些故事啊、现象啊什么的来把道理渗透给小玉,也会用各种俏皮的方法转移小玉的注意力。每每小玉不高兴想不通时候,小玉就会转移话题来缓和小玉的情绪,等事过境迁小玉情绪平复时,山丹再和小玉讨论发生的事和它其中的道理。
顾海平拿了一瓶矿泉水,一个人往长城上方爬去,他今天穿着水洗薄料牛仔半袖衫,一个卡其色的休闲裤,一双花花公子的休闲鞋,这些衣服都是山丹带顾海平去买的,穿起来舒服熨帖,又吸汗凉爽。顾海平平时都是穿军装,节假日才有机会穿便装,虽然穿的机会少,但他每个季节的衣服山丹都备有几套,连内衣裤都是山丹精心准备的,顾海平从来不穿那些松松垮垮粗糙丑陋的军装内衣。外面的军装也是一下班顾海平就立即脱下来换上自己舒服的衣服。顾海平从未穿着军装外出,只要不是上班时间,顾海平一准穿着山丹买给他的便装。
一五二、长城游
一五二、长城游
一次山丹还对顾海平说:“你看好多人星期天都穿着军装呢,你从来不穿哦。”
“穿着很不舒服的,上班也是没办法,要不上班我都不想穿。还是你买的衣服好穿,合身又舒服。”顾海平回答。
“呵呵,那是。军装是做给整个部队的人穿的,哪有那么合适?还要考虑成本啊,耐用程度啊,哪像我给你买衣服,说不上量身定做也是精挑细选的,哪一件不是经过我悉心挑选的呀?况且都是价格不菲哦!是我把你惯坏了吧?越来越挑剔了。”山丹翻翻白眼。
“呵呵,是哦!军装越来越不想穿了。”顾海平调皮地眨眨眼。
“这话可不敢说,人家以为你不想当兵要退伍了呢。”山丹做一个“嘘”的手势。
“呵呵,你以为还是三十年前呢?况且哥们儿现在说退伍都难咯,没有人会放我走。你以为党和国家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会给你轻易逃脱?放心吧,不把你的光和热奉献完是不会给你走人的。”顾海平做了个把东西牢牢攥在手心的动作。
“是哦,你已经生是那啥那啥,死是那啥那啥啦。”山丹朝着顾海平努努嘴。
其实无论人生有多辉煌多坎坷,外表有多热闹多成就,一个幸福的家庭才是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最重要的人生部分。让你想到家就想到轻松惬意,这才是幸福。作为地球上一个种群,一种生物,人虽然有了思维有了意识,甚至可以折腾一凡所谓的事业,但归根到底也还是渺小脆弱到微不足道。
他们早已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无论面对什么都会先顾及到对方,顾及到自己的家庭。说白了,所有一切名利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不值得为这些赔上自己的幸福。
顾海平一口气跑出好远,他自从特招入伍以来,部队的锻炼加上日渐成熟,他已经是一副练达强健的身体,虽然只有172的身高,但远远看去也一样魁梧结实。
小玉看着爸爸的影子越来越小,羡慕地说:“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爬到长城的顶上去。”
“嗯,小玉一定能行的,只是今天有点累了,小玉还小,等小玉长大别说长城了,就是珠穆朗玛峰也可能不在话下咯。”山丹把小玉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孩子歇一会儿,等顾海平返回也该下山了。
小玉的性格像男孩子,倔强而大气。这也是山丹一直致力于教育的结果,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心胸宽广豁达,为人厚道朴实。虽然社会浮躁,人心不古,但有一个健全的人格和宽容淳朴的内心,绝不是一件坏事,或许有时候会看起来吃那么一点点亏,但是,物本洁来还洁去,谁也不必太在意。人生能拥有的只是自己的内心。吃亏占便宜都是一时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天什么时候都会庇护着这些敦厚、善良的人。人心修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心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道理就是这样,机关算尽的人劳苦了一生也未必幸福。那些看似傻乎乎的人反倒福泽深厚,别以为人家傻,那是你肤浅,人家那是大智若愚。
看着母亲的为人处事长大的山丹深深懂得其中的道理。妈妈经常的道理会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来告诉他们。比如经常说的话:“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你要看贼挨打,别只看贼吃肉”、“头顶三尺有神灵,凡事问过自己的心”、“凡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母亲在与人相处中也是一样的,从来都是吃亏在先,很少因为吃亏和别人起矛盾。所以山丹兄妹三人一直都是相互礼让,相亲相爱的,从未像别人家的孩子兄弟反目、父母成仇,就连堂兄弟姐妹都是好得像一家人。
这次回家,哥哥早已把肥壮的大犍羊准备好了,等山丹一家回到家就宰了吃。这时候草原的羊肉是最值钱的时候,一只好羊至少卖到一千多块钱,山丹不忍心几天就吃掉一千多块的羊,曾经建议回去买市场的羊肉来吃,被哥哥责备:“个人家的羊不吃,去买来吃?你们大老远回来一趟,哥哥百多只羊舍不得杀一只来吃?哥哥说杀两只,妈说一只就够了,二莲说还有几只鸡要拿来杀,给你们好好减减馋。山丹肚里的馋虫虫早就不安分了哇?”
山丹从小身体弱,一家人都知道山丹嘴馋挑食,妈妈说山丹肚里有馋虫虫,所以人瘦小羸弱,小时候生活不富裕,母亲都是想着法给山丹吃偏食,哥哥铁蛋儿到现在还拿来逗山丹玩呢。话语中是满满地对妹妹的爱惜。
小玉和妈妈玩了一会儿老虎、棒子、鸡、虫子的游戏,休息一会儿精神基本恢复,要爬上去迎接爸爸,山丹答应了小玉的请求。
小玉起身往上爬,可能是膝盖疼,爬了不远就返回来,说腿痛。
山丹往顾海平离去的方向看过去,告诉小玉:“小玉,你看那个是不是爸爸?”
小玉站起身,手搭凉棚看过去,那姿势真是好玩,活脱脱像在草原里嘹望远处的羊群的牧人。
“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是爸爸。”小玉高兴地跳起来,又碰到膝盖,忙不迭地蹲下来。
山丹看到顾海平还是跑步往回走,累不累啊?跑那么远,慢点儿回来不就得了?一定是担心她们等得太久,才急匆匆赶回来。
走近些山丹喊:“你慢点儿,急什么?”
顾海平才放慢脚步,白晰的脸上红扑扑汗水横流,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哇,走到头了,只有那么几个人到头哦!也不远的。”顾海平气喘吁吁地说着,弯下腰,汗水滴在长城那古老的砖地上。
“快坐下来歇会儿,你累不累?喝点儿水。”山丹说。
“爸爸,你爬到顶了?快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小玉迫不及待地摸着爸爸脸上的汗水问道。
“嗯,你让爸爸喘口气儿先。”顾海平顺势坐在山丹身旁,拿过山丹递过来的水就大口地喝起来。
“哎呦,你倒是慢点儿喝,待会儿胃该不舒服了,你啊,比小玉还叫人费心。”山丹娇嗔道。
“没事儿!顶上是一个很大的烽火台,比这个要大上两倍不止。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能是上去的人少,所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字刻在砖上。”顾海平抱过小玉说道。
“爸爸,为什么人们要在墙上刻字啊?这样是不对的!老师说要爱护公物呢。长城还是中国最伟大的建筑呢,不可以乱画乱刻的,对不对,爸爸?”小玉一直崇拜爸爸,奶声奶气地问。
“你看看,连我们小玉都懂得的道理,好多人都不懂。是啊,要爱护公物,你们老师说得对,长城更应该保护,要做一个文明有素质的中国人。小玉,你说呢?”顾海平捏捏小玉酷似山丹的小鼻子。
“嗯,爸爸,有素质就是像爸爸妈妈这样吗?”小玉天真地问道。
“哈哈哈!”山丹在一边笑起来。
“对对对!小玉说的对!要做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的人。我们回去咯。”顾海平抱起小玉,山丹提着东西往回返。
“你累不累啊?你让小玉自己走吧。”山丹心疼地拽拽顾海平的衣角。
“爸爸,小玉自己走吧,你放我下来。”小玉懂事地说。
“嗯,小玉真懂事!爸爸跑那么远累了,给爸爸先休息一会儿啊。来,小玉,妈妈拉着你的手。”山丹及时表扬了小玉。
小玉的膝盖还在痛,看着孩子紧皱的眉头,痛苦的表情,山丹问:“毛头,腿还痛啊?要不妈妈背你吧?”
“嗯,有一点点痛,不过不要紧,我能自己走,妈妈背不动我的,我已经长大了。”小玉表现的很坚强。
“来,小玉骑大马了。”顾海平蹲下身子要小玉骑在肩膀上。
“你行不行啊?还是我背她一会儿吧,你先歇歇。”山丹有点担忧顾海平的体力。
“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再累都比你强,你小同志,做好后勤保障就好了。”顾海平架起小玉大步流星往山下走去。
一家人一路上笑语不断。
长城边上的杏树金灿灿的杏子刚刚成熟,在秋风里向着游客微微点头致意。
一五三、相濡以沫
一五三、相濡以沫
小玉坐在爸爸的肩膀上,高出路人一大截,一边走一边小嘴不停地说着话,小手揪着爸爸的耳朵。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地往回走的游客。
往回走的路是下山路,小玉往前倾,顾海平只能低着头往前走,还要不停地回答小玉的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小玉看着顾海平走得很辛苦,遂建议:“你把小玉背在背上得了,这样子走到出口,脖子指定出毛病。”
“好吧,来,小玉下来骑骆驼了。”顾海平转手把小玉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在自己的背上。小玉已经有五六十斤的体重,在顾海平的手里却像耍流星一样轻松。看来这几年入伍锻炼已经将这个文弱书生打造成一个强健的军人了。
但在家里,顾海平仍然是小玉和山丹欺负的对象,经常背着娘俩满房间乱窜不说,还常常被娘俩武力对付:撞墙啊、咯吱啊、扭扭皮肉、咬咬胳膊来查看小玉的牙齿成长情况,一家子做这些无聊快乐的事情。顾海平只是不住地躲闪求饶,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
一行人回到入口处,坐来时的大巴返回,大家都累了,在全世界排名倒数第一的大巴的蜗行中,人人像睡在自家的躺椅中一样,个个都进入梦乡。
山丹查看熟睡中小玉磕破的手肘和膝盖,隐隐地已经结痂,撕掉创可贴好叫创口干燥结痂。
又用小毛巾垫在小玉的背上,吸汗又保温,减少感冒的几率。
顾海平也累得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睡梦中还咧着嘴傻笑呢,山丹看着两个人憨憨的睡姿,眼里是温情无限。
她取出一件外套给顾海平盖在身上,把小玉的睡姿调整一下靠着自己的肩膀上,方眯眼休息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突然感觉肚子翻江倒海地痛。怎么了这是?山丹觉得要腹泻的感觉袭来。忙撩开车窗的窗帘看出去,这是到哪儿了?离酒店还远不远?这人生最急的事儿莫过于此,怎么办?
山丹招手叫过乘务员问还要多长时间回到市区?乘务员说已经到市区,到五棵松地铁站还要半小时左右。
谢天谢地!半小时看来还顶得住。
山丹想想可能是这几天的饮食不洁所致,急忙拿出诺氟沙星胶囊吃掉四颗。才想起,来北京几天只顾着给小玉吃乳酶生片来防止换水土拉肚子,却忘记了自己也会换水土,在永城已经生活了十年之久,肚肠早已习惯了南方的水土,回到北方自然会换换水土,却被自己忽略了。
好不容易回到酒店,山丹来不及和顾海平招呼一声就直接冲进卫生间,顾海平和小玉咪咪瞪瞪地看着山丹抓狂的模样,莫名其妙。他们一路上是睡得香甜无比了,殊不知山丹却难受得紧。
拉完肚子,山丹拖着疲惫的身子出来,脸色发青,很不好看。
顾海平问:“怎么了?姨妈来了?”
“没有,是拉肚子,一路折磨得我好辛苦!累死我了,我是没精神去吃饭了,你们去吃吧,给我捎带一点回来就好了,我要睡觉。”山丹说着躺在床上眯眼休息。
“那可能是换水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这几天累坏了?感冒了?”顾海平关切地把手放在山丹的额头,“好像有点点发热?”
“嗯,感觉有点恶寒,身上也很不舒服,可能真是感冒加水土不服吧?”山丹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你起来,我先给你扎几针,然后你去冲热水澡,直到全身发热冒汗再出来,我给你去酒店要一碗姜糖水回来,晚上吃粥,好好睡一觉,保证明天你就又生龙活虎了。”顾海平拿出他的针灸包,取出四支银针,用酒精消毒后,扎入山丹的合谷穴和内关穴。酸麻胀的感觉袭来,山丹的精神被之一震。
小玉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爸爸给妈妈扎针,小声地问妈妈:“妈妈,扎针疼不疼?”
山丹勉强回答:“不疼,爸爸是在给妈妈治病,妈妈待会儿就好了,你先和爸爸去吃饭,妈妈需要休息一会儿。”
“哦,好的。妈妈你想吃什么?我叫爸爸买回来给你。”小玉眼里是无限的关切之情。这便是在爱的海洋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懂得关怀人。
山丹爱抚着小玉的小脸说:“没关系的,妈妈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小玉不要担心哦。有爸爸在妈妈很快就好起来了,明天我们去鸟巢看看,好不好?”
两次行针过后,起针。顾海平把热水器的水温调到稍稍热一点的位置,还和服务员借来一只小凳子,清洗干净嘱咐山丹进浴室去坐下来冲澡。
“我先给你去弄碗姜糖水来,你先冲澡,一定要觉得全身冒汗再起来啊!小玉先吃一点儿面包,待会儿爸爸把妈妈安顿好,咱们再去吃饭好吗?你现在替爸爸先照看一下妈妈,爸爸很快就回来了。”顾海平安顿好娘俩,快步走了出去。
小玉坐在浴室门外拿着一个杏儿吃,不时问妈妈一句:“妈妈,出汗了吗?好了吗?”
“嗯,快了,马上好了。”山丹尽量大声说,她不想给孩子担心。
热水冲到身上,像无数钢针扎在皮肤上,极不舒服。山丹知道这几日的劳累加上在长城上出汗被风吹,有可能是风寒感冒了。随着热水不断地冲到大椎穴,热气顺着脊椎往下蔓延,慢慢地针刺的感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开始微微发热,感觉每一个汗毛孔都张开了,热气遍布全身。
山丹知道,寒气已经被热水冲出体外,这次的感冒应该没有问题了。她想站起身包裹浴巾走出去,但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急忙又坐下来,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受凉,只好继续冲热水,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想想是啊,一天就是早上吃了豆汁油条,中午吃了随身带的面包、八宝粥,现在都晚上八点多了,不低血糖才不正常。
山丹想小玉可能也饿坏了,便大声告诉小玉:“小玉,你饿了吧?你先把包里的‘母亲牛肉’吃两包,等等爸爸回来带你去吃饭。“
“妈妈,我不饿,我正在吃牛肉呢,你好没有啊?”小玉也大声地好像隔了多远似的接话。
“哦,好了,只是妈妈现在有点虚,要等爸爸回来才能出来,你不着急啊。”山丹回答完小玉的话,虚弱地把头靠在浴室的墙壁上,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
顾海平用小玉的水瓶提着一瓶子的姜糖水进来问小玉:“妈妈还没出来?”
“妈妈说她虚得出不来,等你回来扶她出来呢。妈妈让我吃牛肉先。”小玉爬下床伸手接过爸爸手里的水瓶问:“爸爸,你去哪儿弄的姜糖水?”
“哦,小玉乖!爸爸在外面的饭店弄的。你先自己玩一会儿,爸爸先看看妈妈怎么样了?”顾海平推开浴室的门,看到山丹虚弱的靠在墙上,这要是平时,山丹是断断不会挨近这些酒店的浴室墙壁的,作为医生的山丹有一点小洁癖。
用自己的毛巾把山丹身上的水擦干,又用自己带的浴巾包好,顾海平把山丹抱出浴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你们快去吃饭吧,孩子饿坏了。我已经出汗了,感觉也舒服多了,躺一会儿就没事儿了。”山丹软绵绵地说道。
“好的,我们去吃饭,这是姜糖水,你先小口地趁热喝下去,一会儿我给你买碗粥回来,有事打我手机。”顾海平领着小玉出门前,吻了吻山丹的额头:“嗯,不热了,看来很快就好了,不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