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儒学
“哈。”
章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是因为先前曾被那贾似道贬斥,所以才有这个想法吗?”
“正是!”
叶李顿感羞赧,低头回道:“先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在下也曾深感贾似道无能,故此上书圣上,试图揭发其罪行。只可惜那贾似道权倾朝野,不仅仅未曾功成,反而将枝叶搭进去了,直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介国子监生。”
“原来是这样?”萧凤若有所思的看着叶李。
若是有了这种体验,那叶李会提出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应当。
叶李连忙回道:“没错。而且萧首相即为宰相,也应该知晓,若有权臣阻塞言路、因言定罪,禁止他人议论朝纲,终归会导致奸臣横行、权相肆掠,皆是任凭你如何威武,终究避免不了国亡政息的下场。正是因此,我才觉得应该确保士人的自由议政权,若是如此的话,纵然日后有人为非作歹,也可以以此法确保他人不会太过猖獗。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吗?若是这样的话,的确需要注意。”
章鉴若有所思,他在宋朝任职时候,也曾苦于上诉无门,以至于奸佞横行的事情,随后侧目看了一下萧凤,问道:“萧首相,不知这个是否可以?”
“自然可以!”
萧凤阖首回道。
而作为新创的王朝,萧凤自然要采取各种手段,杜绝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至少决不能让这类奸臣阻塞言路、祸害百姓。
其余士子见到叶李得到萧凤、章鉴赏识,也是一脸的羡慕,仅仅因为一句话便得到这般赏识,日后定然能够飞黄腾达吧。
只是萧凤却是看着叶李,又是问道:“只是我很好奇,这所谓的自由议政权,便只有士子可有吗?若是那黎民百姓的话,他们是否也有类似的权力?”
“这?”
叶李一时讶然,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点。
那些士子,包括章鉴等人听了这话,也是齐齐一愣,弄不清楚萧凤为何要问出这个问题。
叶李自然是怔住了,他稍作思考,然后说道:“启禀萧首相。你也知晓,那些百姓懵懂无知,对于朝堂之事如何知晓,若是放任他们肆无忌惮议论朝纲的话,只恐造成朝堂混乱,不是吗?”
“然后一如那方腊一般,起兵造反吗?”
萧凤不以为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若是落到这般境地,到时候又该如何?”
“这……”
叶李更感紧张,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方才回道:“在下以为,只要君臣相交、政通人和,自然可以避免这些事情。”
“又是这些个说辞。”
萧凤听了,不免感到失望,先前还以为对方乃是什么良才,如今看来也只是一个传统的士大夫罢了,若是谈及核心之处,总是说着这些车轱辘话,更不愿意深究其中的根本缘由。
这叶李的能力的确出众,只可惜还是未曾突破他既有的局限性。
萧凤摆摆手,诉道:“算了吧。你们还是先讨论一下祖律的事情吧。”旋即带着王牧,自此地离开,只留下那章鉴、叶李等人在此,弄不清楚她有究竟是生了什么气。
叶李眼见萧凤离去,随后便转过头来看向章鉴,问道:“章主席,先前时候我说错了什么吗?”
对那萧凤,他终究还是以敬畏居多,并不敢如同对待贾似道那般,敢于和对方争辩。
“没什么,也许只是觉得你说的,有些不妥罢了!”章鉴安慰道。
叶李更感担忧,又问:“那不知这会不会影响到我接下来的仕途?”前来此地的,皆是为了能够在议会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叶李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他先前似乎惹了萧凤生气,所以有些担忧,这会不会让他无法担任议员。
对于叶李来说,想要成为议员,也是他的夙愿。
章鉴笑道:“萧首相素来宽以待人,对于你的冒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你日后知晓用心做事,自然可以扭转局面,让她刮目相看的。”
“这就好。”
叶李稍感放心,旋即对着章鉴躬身一拜,诉道:“只是接下来,还请章主席指教了。”
“这是自然。”
章鉴朗声笑道,受了叶李这一拜。
他如今也已年迈,体力自然不支,自然需要有人能够帮衬做一些事情,如今这叶李出现,自然是深的章鉴喜好,当即就将其纳入自己门楣之中。
另一边,那王牧眼见萧凤离开,当即问道:“主公,对于那人你就不管吗?”那朱崇自然是不用说了,她对于那叶李的感观也不太好,总觉得此人太过高傲,充满着一种自以为是的感觉,这感觉让王牧感到不舒服。
“为何要管?”萧凤反问道。
王牧顿感奇怪,又道:“可是那叶李不是说了吗?只让那士子能够拥有自由议政权。照他这般说来,那黎民百姓又该如何?”
单就她身世来说,和那士族并无多少关系,其父亲若非是侥幸加入了华夏军之中,只怕她也没有机会进入华夏女子学院,甚至还能够跟在萧凤身后,然而这叶李口中所言,却仅限于士族之内,对于寻常黎民百姓并无多少挂怀。
正是这一点,让王牧特别反感。
“的确。单就这一点来说,那人的确存在着这个毛病,但是我且问你,真正愿意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又有多少?”萧凤说到此时,忽的感慨一下,脸上也带着怅惘之色:“就算是在这华夏军之内,或许的确是为了‘驱逐鞑靼、兴复华夏’而来的,但是他们又真的只是为了这个,而不是存着别的心思吗?”
“这个!只怕不多。”
王牧顿感羞愧,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是存着扬眉吐气的心思,根本算不上多么纯粹。
就连她自己都如此,更何况别人呢?
“没错。很少。”
萧凤长叹一声,而那王牧似乎还有话说,但却随即被萧凤堵住嘴巴,说道:“我知晓你的意思,不过是希望那议员不仅仅才能高绝,而且品行之上,也能够比肩古之圣贤。然而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便是因为他们人数稀少、几近于无。遍历历史之上,品行、才能皆为上城者,又有多少?不过寥寥数人罢了!若是将希望寄托于圣贤之上,终究太过愚昧。”
“原来是这样吗?”
王牧若有所思,开始琢磨往常萧凤所行之事。
萧凤回道:“没错。这世间,终究还是圣贤者稀少,而那庸碌之人居多。若以圣贤者之法,施加于愚昧者之上,岂能有用?”想到这里,她对那儒学更生厌恶,只是这世界终究被那儒学所统治,她还是不敢对其进行多么大的动作,生怕惹恼了那些儒生。
若是没了那些儒生支持,她所谓驱逐鞑靼、兴复华夏的梦想,终究还是一场幻梦。
“这的确如此!”
王牧对于此事也是颇为赞同,而就她自进入官场以来所见到的,也的确如此。
舍己为民、一心报国者,终究还是太少了,基本上成为官僚的,所求的不就是那高人一等的地位以及远超常人的享乐罢了,纵然当真有人甘于清平,那也只是他所追求的乃是名望,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无欲无求。
萧凤又道:“没错。你也见到了,若是那为帝者恣意妄为,那些个大臣又能说什么?不过是说着一些民怨、贤明、圣贤之语之类的话罢了,除此之外他们又能做出什么呢?”
“没有。”
王牧相当干脆的回道。
事实上,她在阅读那历代王朝史记的时候,便对这些个忠臣颇为不解,若是那皇帝昏庸的话,大可以将其赶下去便是了,就算是赶不下去,那至少也应该挺身反抗。
然而他们却只能被动承受,最终或是流落他方,或是自杀了事,当真是愚不可及。
“没错。既不能挽回王朝颓废的倾向,更无法阻止昏君、奸臣祸害百姓,除了得了一点清名之外,又有什么?”萧凤想着这些,更感恼火,蓦地低声骂道:“不得不说,这孔夫子当真害人不浅啊。”
自儒学开创以来,这儒学也不是没有经过改革,譬如董仲舒、王允、韩愈、柳宗元之类的大儒一茬茬的往外冒,便是在这宋朝之中,也是诞生了诸如张载、程颢、程颐、朱熹等等大儒,而他们的学生更是遍布朝野,可谓是影响颇深。
然而这些个大儒却始终拘泥于道德之中,根本未曾跳出个人品行的局限,从整个宏观角度来看人类历史。
仅仅这一点,不得不说儒学实在是太失败了。
王牧听在心中,也是颇为感慨,诉道:“若是依着主公所说,那儒学岂不是毫无用处?”
“你觉得呢?”
萧凤冷哼一声,言词之中更是不减嘲讽之意,想着她所尊崇的那个伟人曾经说的,不免感概无比。
“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神龙虽死秦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百代犹行秦法政,理学非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若以此诗而论,儒学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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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该来的人
“这里便是江陵府吗?”
踏足此地,苏维顿时皱眉,只因为这江陵府太过简陋,实在是没有长安该有的繁荣。
张商英阖首回道:“自然如此。”初入此地,他似乎显得有些紧张,双目自四周扫过,似乎是在查看着周围的状况。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不清楚应该如何处置这一切。
“唉!”
一声长叹,皇甫成似是感到懊恼,诉道:“也不知晓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将我们派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这不是因为主公在这里吗?而且韩主席也已离职,主公更将那主席之位拱手让人,正是因此所以我们才被派到这里来,不是吗?”赵文英看着众人表现不一,当即张口劝道:“这里虽是简陋了一点,不比长安繁华。但尔等愿意看着那议会拱手让人,被那南朝士子掌握,这个你们也愿意吗?”
“当然不愿!”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紧张起来。
而那皇甫成也是抱怨开来,诉道:“也不知晓主公究竟想的什么,竟然让那章鉴接受议会,更是让他来组建议会,你说这算什么样子啊。”
“这不是为了能够拉拢那宋朝境内的士子吗?不然的话,如何能够让他们加入咱们?”赵文英劝道:“而且各位也知晓主公平生夙愿。若是当真拒绝那些士子的话,那可就错过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日后若要夺回来,那可就难上加难。更何况元朝虎视眈眈,更是不允许我们坐以待毙,不是吗?”
“的确如此。”
众人听了,皆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文英又是劝道:“没错。也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被派到这里来,明白吗?”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神色蓦地一凝,又道:“只是既然到了这里来,那我们就应该齐心合力,可不能如同长安那样彼此争斗。张商英、苏维还有皇甫成,你们也应该明白吧。”
一如赵文英口中所说的那样,他们乃是长安议会的议员。
其中,赵文英乃是韩坤所成立的工党成员,张商英乃是民党成员,而那苏维和皇甫成,则是国党成员。
而他们之所以被派过来,其目的自然是确保在新成立的议会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以免被那南朝士子彻底掌握议会。
对于权利争夺这一点,他们可以说是相当敏感。
苏维笑道:“这倒是如此。”旋即对着那赵文英躬身一拜,又道:“只是我等皆是长安之人,对于这江陵府实在陌生,接下来可就要拜托你了。不知赵兄可以吗?”
长安议会之中,工党的成员大多数是逃到长安的南朝士子,赵文英也不例外。
也因为这个身份,所以赵文英成了这支队伍的代表人。
“这是自然。”
赵文英躬身一拜,应了下来:“只是日后的花销,却是要劳烦苏公子了。”
苏维笑道:“这是自然。只是你也应该知晓,我族中资产虽盛,但我手中可开支的资金也是有限,须得谨慎一点话,明白吗?”正如他名字所代表的那样,他乃是长安苏氏一族之人,对于这至关重要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愿意放手。
“放心吧。我也晓得轻重,自然不会胡乱花钱的。”赵文英回道。
眼见众人皆是准备妥当,赵文英又道:“既然我们也来到这里了,那就先去拜候一下主公。接下来,在商议应该如何应对那南朝士子,如何?”
“这是自然。”
众人一起阖首,俱是朝着萧凤所在的府邸走去。
而在路上,那皇甫成似乎还是感到不悦,他对着苏维抱怨道:“真搞不懂。就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征服的?而且咱们还必须要让出一些权力给那些南朝士子?真不清楚主公究竟在想什么,弄出这么多麻烦来。”
“唉。”
苏维无奈摇头,回道:“在来之前,你父亲就没和你说过吗?正所谓唇亡齿寒,若是让那元军将这占据了,那咱们又如何能够活下去?正是因此,所以主公才必须要出军。明白吗?”
“就这些吗?”皇甫成不以为意。
苏维双眉顿时拧起,低声诉道:“这些还不够吗?而且你可莫要忘了,这南宋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若是能够叩开市场,那我等所能赚的钱又何止千万?”话语之中带着一丝愠怒,却是对那皇甫明感到恼火,心中埋怨道:“那皇甫明果然是驽钝之辈,竟然就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看来下一次选举,可不能让他继续担任了。”
皇甫成听了这个之后,方才感到开心,回道:“好吧,那就听你的吧。”
“那是当然。”苏维叹道,心中则是抱怨起来,若非那皇甫明非要将他儿子塞进来,哪里会有这些事情?
另外一边,那赵文英眼见张商英沉默寡言,也是张口问道:“张兄。自从你来到这里,就一直愁眉苦脸,莫不是身体不适?”
“不是!”张商英摇了摇头,回道。
赵文英更感好奇,问道:“那是为何?”
“赵兄。”张商英深吸一口气,蓦地问道:“我曾在报纸之上看到过,这里正在发生战争,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是吗?”
虽是远离宋朝,但他们置身于长安之内,却并非什么都不知晓,自然会有那人将南宋状况的情报集中起来,然后登到报纸之上。张商英一直以来都有阅读报纸的习惯,自然也清楚这些事情。
赵文英顿感凝重,然后点点头,回道:“是的。”
“那你见过死人吗?”张商英抬起双目,死死的看着赵文英。
赵文英心中微愣,不知对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只好点点头回道:“见过。”想着自己曾经遭遇的一切,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满怀思念的说道:“不然的话,我为何要跑到长安之内?”
“对不起。”
张商英察觉到那话中忧郁,当即躬下身来。
赵文英摆摆手,笑道:“没必要。而且那些都过去了,也算不上什么铭心刻骨的事情。只是如今想来,还是感到有些可惜而已。”见到张商英眉间忧愁,心中似有了悟,便道:“你是因为那战争的原因,所以才会这般模样吗?”
“嗯!”
张商英点点头,似是陷入过往记忆之中,然后说道:“或许你不清楚,但是在我年幼的时候,也曾和父母亲在一起过。只可惜他们,却都因为遭到了那兵匪洗劫,这才殒命。只有我因为被师傅所救,方才逃过一命。”
“你师傅?莫不就是那民党党魁姚辉?”
赵文英脑中浮现出初见张商英的场景,那个时候对方始终跟在姚辉身边,亦步亦趋。
张商英阖首回道:“没错。正是姚先生。若以能力来说,他的确比不上韩主席,但他却也颇具仁心,经常收留抚养孤儿。我也是得了他帮助,这才能够顺利长大。”
“原来如此。”
赵文英若有所思,能够担任一党党魁的,自然也是有些能力。
一行人边走边聊,很快的便抵达了萧凤所在的府邸。
眼见来到了目的地,众人也连忙收起脸色,停止了聊天,恢复先前严肃模样,他们却是害怕因为自己轻浮的表现,让萧凤有所失望。
等到管家通报之后,他们也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了萧凤之前。
伏案读书、不怒自威。
此时此刻,萧凤一如往常一样,始终维持着手不释卷的习惯。
众人看到了萧凤的真实模样,自然赞叹不已,但是这般努力的习惯,便足以让众人崇拜无比,旋即俯下身来:“在下赵文英/张商英/苏维/皇甫成,拜见萧首相。”
“我又不是皇上,没必要这般客气。”萧凤笑了笑,将手上书籍放了下来,凝目看着众人,诉道:“而你们便是韩坤派来的议员吗?”
自让章鉴开始筹备议会以来,萧凤便清楚那长安也并非安然无恙,照样因为这个事情而开始翻涌起来,而这些人便是他们所派来的,其目的自然是向包括章鉴在内的宋朝士子示威而来的。
对于权力这一点,他们向来都是相当敏锐的。
赵文英迈步上前,回道:“没错。只是在下想问一下,那议会筹备的如何?”
“哦?你是想要去探探情况吗?”萧凤笑道。
赵文英顿感紧张,连忙道:“也不仅仅是这样。只是在下觉得,主公既然设立了议会,自然是为了能够汇聚天下英才。但那议会若是成了一家之言,只怕对主公也有损害。正是因此,我等方才想要一探究竟,看看那些议员,是否当真符合条件。”
虽说是为了争夺权力,但他也不可能当真就直白的说出来,所以也就弄了一个名头来了。
“哈!”
萧凤也是心知肚明,诉道:“那些人现在就在章华寺之内。你们若是想要了解情况,只要去那章华寺之中,自然便可以明白究竟了。”先前探听,她也对那议员有所不满,如今这群人来了,正好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敲打一下那章鉴、叶李等人,好让他们明白过来,她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多谢!”
赵文英自然是眉开眼笑,当即躬下身来致谢。
随后,一行人离开了府邸,径直朝着那章华寺走去。
眼看那些人离去,王牧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主公。他们莫不是您……”虽是说到一半,但其中意思也足以让萧凤明白过来,这些人是否萧凤所弄来的。
萧凤摇摇头,回道:“不是!”眼见王牧满脸困惑,又道:“而他们,不过是为了那权力而来的。毕竟权力这东西,是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
“原来是这样吗?”
王牧记在心中,对先前萧凤所说的那句庸人居多,有了更深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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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我大宋,就这么亡了?
一行二十来人,很快的便抵达了那章华寺。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自然很快的便惊动了章华寺之人,当即便有人走了出来,质询道:“尔等是谁。为何擅闯此地?”语气之中,不免带着几分不耐来。
赵文英走了上来,笑着回道:“我等乃是议员,今日受萧首相相邀,特地来此和尔等一商祖律制定问题,难道你们也想要拒绝吗?”
“萧首相?议员?”
那人为之一愣,双目透着怀疑自众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又问:“可有身份证明。”这议会毕竟是初次组建,他对于议会之人也不甚了解,自然也是有所怀疑,当即就要一行人提供相应的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
眼见自己被阻,那皇甫成顿感恼火,立时挺身而出,站在那人之前。
皇甫成身躯庞大,足有九尺之高,远比那人高得多,当即吓得那人朝后一退,口中也是带着厌烦:“我等身为议员也有多年,何时需要向你们证明?快些让开,莫要阻我去路!”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将那人扫到一边去,就打算朝着那章华寺之内走去。
那人顿感焦躁,连忙道:“你们未曾得到准许,不得进去。”
他刚要冲上来拦阻,却被二十来人一起盯着,心中顿感发虚,只好退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喧闹?”
大概也是听到了寺外动静,章鉴自章华寺之内走了出来,眼见那走来之人,也是稍微皱起眉头来。
单看衣着,这些人身上所穿的并非士子所穿的儒袍,而是剪裁得体、紧贴身躯的戎服。
这戎服乃是新近出来的,因为其大量使用褡裢、纽扣以及皮扣,所以特别贴合身躯四肢,更没有儒袍所谓的长襟、长袖之类的,显得人格外精神,即使是穿着干活、打架,也没有任何阻碍,而且其颜色也基本以纯色调为主,并无那些繁杂的纹络,最是凸显人的精神状况。
只是这戎服向来只在关内流行,宋朝之内囿于儒学等因素,并不多少士子穿这玩意。
如今这些人出现在这里,自然让章鉴感到疑惑,想要知晓对方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位想必就是章公秉,章主席吧。”
赵文英走了出来,对着章鉴躬身一拜。
章鉴阖首回道:“没错。我正是章鉴。只是尔等究竟是谁?为何会突然来此,更是说自己也是议员?”对于眼前场景,他也摸不准情况,自然以按兵不动为主。
“哈。我等乃是长安议员,以前一直只在长安活动,尔等未曾认得,自然不足为奇。”赵文英朗声回道:“只因为听闻主公想要在这宋境之内成立议员,所以就将我等召来,希望我们能够帮忙,确立好议会秩序。”
“原来是这样?”
章鉴这才恍悟过来。
那长安乃是萧凤起家的根基,虽然设立议会乃是招揽宋朝士大夫的必然之举,但那些家伙眼见权力被侵夺,若是坐以待毙,显然是不可能的,而眼前之人或许便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
不过一会儿,章鉴便已然明白,对方今日所来为何。
紧随其后,章鉴身后的那些士子也明白过来,这些个突然到来的议员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赵文英阖首回道:“正是如此。只是不知那祖律写的如何?不知可否让我们也看一下?”
“当然可以。”
章鉴点了点头,旋即对着身侧的叶李嘱咐道:“你且将这祖律拿出来,让他们看一下,如何?”
“我等明白。”
叶李阖首回道,双目带着敌意自对方脸上扫过,心中不免嘀咕了一下:“这些人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不是受了那萧凤的指使?”仅仅从对方那态度来看,他便可以感受到对方此行定然是不怀好意,然而在章鉴的命令下,他也只能拿着拟定好的祖律,走到了那赵文英之前,将其递了出去。
“这便是我等拟定好的祖律,还请你过目。”
“多谢!”
赵文英点点头,将那祖律接了过来。
他的目光自那祖律之上扫了一下,双眉顿时皱起。
“怎么了?莫不是不妥?”章鉴问道。
对方既然是自长安来的,那定然是带着相当的任务,只怕其中也是有着萧凤的指使,而章鉴自然害怕会这所谓的祖律,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夭折。
赵文英点点头,回道:“的确如此!”
“哦?那你说说,这祖律究竟有何不妥?”叶李顿时来气,说话之中也带着火药味。
“岂止是不妥,简直就是狗屁不通!”赵文英轻笑一声,随手就将那祖律丢到地上,就和丢垃圾一样。
章鉴双眉微皱,自然是透着几分懊恼,只是他素来涵养不错,并没有任何的表示,毕竟这所谓的祖律再怎么说,也得得到那萧凤的准许才能通行,而这些人从某种程度来说,自然也代表着萧凤的态度。
只是在叶李看来,赵文英这般行动,全然代表着挑衅。
他抬起头来,怒视着赵文英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就是这祖律,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行性。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推行?”赵文英朗声笑道,他身后的那些议员们,也是带着一丝嘲讽,看着叶李。
叶李被赵文英这么一说,自然也是炸毛了,直接回道:“很好。那你告诉我,这祖律究竟什么地方错了?”需要知晓,这祖律的制定也是耗费了他大量心血方才拟定,如今却被对方说是狗屁不通,这让叶李如何能够接受。
“很好。那我就说一说你这祖律,倒地什么地方错了。”
赵文英嘴角微翘,当即诉道:“第一,君权过大。你说那皇帝有着和议会相等的权力,其制定的律法,可与祖律相当。然而我倒要问问你,若是祖律可以随便改换,又如何能够称之为祖律?即为祖律,自当万世不变,纵然需要改正,也需得到所有人准许,岂可因一人之私而改变?你也知晓,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我等既然设立议会,那议会便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岂可因君王而更改?”
久在长安学习,赵文英受到其中氛围影响,早就失去了对皇帝的敬畏心。
正因此,当他看到了那祖律之中皇帝的权利之强,甚至达到足以等同祖律的时候,便感到不可思议,这才会直接将其丢弃一边。
毕竟对于长安之人来说,皇帝不过是等同于图形印章,对于治国安邦并无任何的用处而已,要给那仅凭身世便有这般权力的人这般权力,实在是难以接受。
“你!”
叶李顿感恼怒,张口辩道:“正所谓天地君亲师。我等即为儒生,自当奉天尊地,以辅佐皇帝为职,非如此如何能够治理天下?”
彼时理学推崇天人合一,认为皇帝乃是天地象征,而自然变化自然也和皇帝的一举一动息息相关,若是各地发生灾难的话,乃是代表着皇帝德行有亏,亦或者是识人不明,希望以此来约束皇帝权力。
叶李等人饱受理学熏陶,自然也不以为意,以为乃是正确之法。
然而对于长安之人来说,这般理学却是太过落后,甚至接近于荒谬,对其中道理更是多有批判。
“哼!天地循环、四季兴衰,本就自然根本,和人有何关系?你这般言词,反而更显愚昧。”
赵文英轻笑一声,又道:“我等既受黎民百姓之责,自然以安抚黎民、匡扶天下为志。你不知民反以奉君为能,当真可笑!”神色微凝,他想了想之后,又道:“而且便数宋朝百年,可称明君者又有几人?纵为明君,所行荒谬之事,更不在少数。如今城破国亡,若非那昏君无道,又如何会召来这般灾祸?寄希望君王自我约束,不异于奉刀柄而求自决,并无任何意义。”
被这一说,叶李顿感气馁,这番道理他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和自己往日学识太过冲突,更不敢深入细想:“虽是如此,但你打算将皇帝置于何等地步?”
直到现在,叶李依旧坚持皇权为上。
“本就一无用之物,若非为了尔等,何须再立?”赵文英撇撇嘴,直接说道。
那叶李听了,自然是备受震惊,低声喝道:“怎生是这般样子?还是说,我大宋真的完了?”
“你以为呢?”赵文英轻哼一声,面带嘲讽看着众人。
至于赵文英这番话,更是掀起无数波澜,让那些士子纷纷炸开锅来,纷纷叫道:“好个家伙,原来你这厮竟然是这般蔑视君王、背德忘伦的狂徒?”
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听了那谢太后的话,认为萧凤当真是被授予了首相之责,更因为见到其立赵为帝,便将其当做了霍光、诸葛亮之类的存在,虽然其权力的确强大,但也觉得等到萧凤百年之后,应该会还政归帝,重续大宋声望。
但眼下看赵文英的说法,那萧凤显然并不愿意如此,更会如曹操一流,执行那改朝换代之事。
“唉。”看到这番场景,章鉴心道:“看来这些士子,还是不明白大宋早已亡了。”
作为一个宰相,章鉴自然清楚萧凤的心思,之所以玩出了那些手段,纯粹只是为了降低牺牲以及抵抗难度而已,等到时机成熟之后,自然会行废立之举,将那赵给废了。
只可惜这些个士子终究太过单纯,无法看透那潜藏在伪装之下的真相,还在奢望着所谓的复国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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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三个缺点
“赵兄。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眼看着对方气势汹汹,张商英低声问道。
因为先前照料,张商英对赵文英自然是颇多好感,觉得对方乃是温谦之辈,没想到首次和对方见面,竟然这般锐利?
赵文英轻笑一声,回道:“哈。我们此行,本来就是和他们针锋相对的,如今正好能够杀杀对方的锐气,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而且关于这一点,你以为他们就不懂吗?”偷眼看了一下远处众多士子,嘴角不可避免的翘了起来。
在章鉴的安抚下,那些士子也已经消停下来,虽然表面上依旧装成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隔空对着众人骂着,但身子却明显放松了下来,若是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还可以自他们眼中瞧出一点畏惧。
显然他们也怕因为自己的行径,导致直接被萧凤给踢出了议会,无法担任官员。
张商英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心道:“看样子还真的如此。本以为这些人也是饱读圣贤之书,没想到也是这般模样。”心中对对方的衡量,不免调低了几分。
如这般只求利益的人儿,他在议会之中被也见多了。
至于那苏维、皇甫成两人,他们依旧悠哉悠哉的站在一边,就好似观众一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自己也没有任何插手的想法。
“很好。”
叶李也恢复了平静,但话中却隐隐带着敌意,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除了那皇权之外,这祖律可有其他错谬之处?”
皇权不用说了,那宋朝已然覆灭,而作为眼下华夏朝真正的创造者萧凤,她如今即为首相,手中也掌握着莫大的权力,整个华夏军也是以她马首是瞻,自然不想要在头顶之上放着一个皇上,并且可以对她指手画脚,即使这所谓的皇帝,乃是她名义之上的儿子也如此。
若是祖律是这般样子,根本没有通过的可能。
叶李心中微叹,感觉自己先前的确考虑不周,险些忘了眼下情况,但他还不甘心那祖律就这么被废弃,于是还要继续质问。
“哦?没想到都这样子了,你还不死心?”
赵文英笑了一声,感叹对方的坚持,便道:“那我们就接着说第二点。关于那议员审核条件,你们的要求莫不是太宽了?只有饱读儒学经典、并且通过相应考核的才能担任议员,这算什么事啊!”
“仅限于儒生吗?”
听到赵文英这话儿,那苏维、皇甫成也是没了先前闲暇模样,其余人更是满脸敌意看着南朝士子,脸上显然带着不善来。
长安之中的议员来源甚为复杂,有的因为缴纳税赋而被任命为议员,有的则是因为创造发明而被任命为议员,有的则是因为战功原因而被任命为议员,皆非叶李口中所谓的正途。
而依着叶李那所谓的审核条件,他们全都算是不合格产品,自然对叶李充满敌意。
叶李心中微愣,不知眼前众人为何这般模样,当即强辩道:“难道不行吗?莫要忘了,根据主公要求,这议员可是肩负着监察百官、聆听民意的重则,自然只有那道德、学术皆为顶峰的士子才能担任,不然的话只会变得一团糟。”
“哼!当然不行!”
赵文英连连摇头,脸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叶李自然是倍感恼火,低声问道:“为何不行?”
若是那皇权,或许是他考虑不周,但是这议员审核条件,却是叶李精心选择的,岂能容忍他人拒绝。
“很好。根据你所言,唯有你口中所谓的士子才能担任议员,但是我想问你,你口中所谓的士子,对国又有多少作用?”赵文英面露不屑,而他口中的话,自然也引得宋朝士子的敌意,一个个皆是将愤恨的目光看着他。
但赵文英浑然不理,口中便道:“正所谓是士农工商。农且不用说了,若非他们幸苦耕耘,如何能够蓄养天下万物?至于尔等身上所穿衣衫、手中所用笔墨纸砚,便是尔等行走所乘坐的船舶、车辆,也届时出自他们之手。若非他们努力,我等如今所过的,也不过是茹毛饮血般的生活罢了。至于那商人?虽是为了金钱而来,但却沟通有无、让天下人得以互通互动,交换彼此物资。此三者,皆于国有莫大助益。然而尔等士子,不过学了一点先贤之学,便妄图高踞众人之上,如今更欲拥塞他人上进之路,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闭嘴!”
叶李顿感恼火,再也没有维持先前儒雅模样,反而像是一个发疯的人,对着赵文英厉声骂道:“他们虽是于国有益,但却不通圣贤之学,更不懂治国之道。自该由我等领导指引。”
“哈哈,你想说的治国之道,莫不就是那一套所谓的君贤臣明的把戏?”
赵文英摇着头,只感到好笑:“然而那宋朝依着汝等所说,却弄了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所谓的圣贤之学,却也未曾起到半点用处,反而让那宋朝越加破败。若是尔等所说的圣贤之学只是如此,那还不如直接丢了算了,也省得拿出来惹人厌恶。”
“你闭嘴。”
叶李有些失心疯,口中还是便道:“若非那圣上荒淫无道,任由那贾似道、丁大全等人胡作非为,如何会变成这般样子?若是他们谨遵圣贤之道,自然相安无事。”
“哦?那我问你。宋朝之内饱读圣贤之人数不胜数,但其中可称圣贤者,又有几人?”
赵文英分毫不理对方谩骂,口中继续说道:“然而他们却被迫远离朝廷,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如此场景,岂不是更证明了所谓的圣贤之学,于治国之道毫无俾用?”
叶李自感恼火,只是张口怒骂:“你给我闭嘴。”
“闭嘴?你让我闭嘴那我就闭嘴,那我得多没面子?”
赵文英不怒反笑,话中更是刻意诱导对方,又道:“而且我看你那祖律之中,更是规定凡是议员、士族,皆可免去税赋。不得不说,你之用心当真险恶。然而你可曾想过,若是士族、议员皆可免去税赋,定然会导致国中税赋大减,若是外敌侵入时候,又该如何应对?若论宋朝灭亡根源,尔等乃是首恶!”
虽说南宋末年乱象频频,更是经常出现诸如丁大全、贾似道这般奸相。
但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其多年对士大夫太过优宠,免去其许多税赋,更是导致大多数农户挂在士大夫之下,好躲避那繁重的税赋。这般一来,自然导致财政税赋减少,而为了维持三冗,宋朝又必须去搜刮大量的财富,而这些税赋自然也就加到了民间百姓之上,令其生活愈加困难。
为何宋朝起义如此频繁,其原因正在这里。
萧凤有感于次,故而在立国初期,便颁布条例,无论士族、功勋后代,皆是一视同仁,都要缴纳税赋,若是未曾缴纳税赋,轻则直接革出官职、功名,重则直接入狱,从来没有任何侥幸。
彼时关内久受战争困扰,虽是感叹其刑法严苛,但有鉴于萧凤处事向来公正无私,所以也就没怎么反抗。
“好个狂徒,竟然这般辱我?”
这一番话,却是不仅仅限于叶李,便是包括在场的士人也一起得罪了。
那些士子一个个莫不是怒目而视,瞪着赵文英,一副要将其撕碎的模样。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寻常之人,纵然读了所谓的圣贤之书,也不过是因为这圣贤之书能够帮他们获得权力,至于老百姓会如何,他们也不理会,顶多也就装作悲伤模样,然后捏着嗓子悲风伤秋一下罢了。
赵文英更显得意,挺起胸膛挑衅道:“怎么了?难不成我说错了?若是的话,还请你们指点一下?”
“尔等闭嘴。”
连番辩论,叶李也稍微回转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赵文英,只感到棘手无比,低声问道:“我等和你有何冤仇,为何这般说我?”
先前争论,叶李也是明白自己若要在口才上面赢过对方,实在是太过困难了,只好调转方向。
赵文英抬眼看了一下叶李,似是惊讶对方如此迅速便摆脱了困境,口中也是说道:“和你无关,纯粹只是指出尔等所拟定的祖律罢了。若是当真依着这祖律行事,我朝不过百年事件,定然会分崩离析。皆是今日之景,也会重新出现在华夏大地之上。这样子,尔等也忍心吗?”
既然对方态度有所软弱,他也不介意就此退让,给对方一点反应时间。
但是关于那祖律,赵文英是断然无法接受,只因为其中条纹太过奇葩,根本没有执行的可行性。
“好吧。只是关于那祖律的拟定,或许还需要尔等帮助,只是届时你们也莫要推辞,协助我们一起确立好其中具体的条例,可以吗?毕竟晋王也不希望我们就这么继续争吵下去,以至于什么都做不到。”叶李暗叹一声,也知晓这初次交锋,自己算是彻彻底底的败了,如今能够说服对方让自己留下,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自然可以。只是关于我先前说的那几条,务必要重新改正,明白吗?”赵文英阖首回道。
如今对方服软,他也不愿意继续追究,自然也借坡下驴,饶过了对方。
初次的接触,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好似一切有重新回到了原点,但是双方全都明白,接下来的才是重点,而那也决定着他们双方谁才是胜利者。
第三百四十五章拉帮结派
“也不知晓萧首相搞什么,竟然让这帮混蛋也能够担任议员?”
眼看着赵文英等人骂道,康棣难以忍耐心中怒意,当即骂道。旁边士子听了,也是纷纷吐口大骂,毫无一点儒生应该的矜持。
“全都闭嘴。”
叶李听着刺眼,蓦地抬高声音。
众位儒生心神一愣,皆是停止说话,脸上带着害怕看着叶李,显然也是害怕被他所斥责。
叶李察觉到众人目光,冷笑一声回道:“如今对方声势正旺,就凭咱们现在的实力,又能如何?要知道他们乃是长安来的,可以说是那萧凤的心腹了。今日会有这般动作,显然是对我们的警告。”
“叶兄。”
康棣微微一愣,低声问道:“找你这般说来,他们乃是针对我们而来的?”
“要不然呢?”叶李没好气的回道:“就在拟定祖律的关键时候出现,若说不是为了这个,我也不信。”目中透着忧虑,他又是说道:“而且那萧凤向来野心勃勃,要不然如何会算准我朝覆灭时候,直接出兵拿下了我朝半壁江山?仅仅是这一点,你们就应该明白过来,那萧凤可不是寻常之人。若是没有他准许,那些人如何会这般嚣张?”
章鉴站在一边,看着众人这般吵杂模样,心中微微叹息:“唉。本以为到了这里,能够稍微吸取一点教训,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他作为主席,当看到众人商讨那祖律制定的时候,便明白这祖律定然无法通过,只是碍于众人激情,这才没有插嘴阻止。如今被那赵文英一说,这帮人现在才有所反应,不得不说还真的是有够愚拙的。
“章主席!”
叶李走了上来,他的目光还是透着不甘。
章鉴心中一紧,低声问道:“叶李啊,你找我干什么?”虽是感叹对方实力不错,但他早就习惯了中立态度,可不会因为对方的劝说,便改换自己的门楣。
现如今,章鉴只想要多活几年。
“章主席。我想问一下,那官家如今在何处?毕竟自我来到这里,便许久未曾见到官家了。”叶李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而且这祖律关系重大,若是没有官家准许的话,我想应该也无法通过吧。”
章鉴若有所思,回道:“你是说赵吗?他现在暂居在襄阳府呢,因为此地毗邻战场,所以就没过来。而朝中之事,目前全数由萧首相掌管。”
“襄阳吗?”
叶李双目一亮,嘴角不禁意的翘了起来,带着一些得意。
章鉴看着担心,当即问道:“没错,襄阳。只是你找赵干什么?要知道他现在虽是官家,但也形同虚设,并无任何作用。”
“章主席。”
听到这话,叶李顿感不满,低声警告道:“我朝虽是亡了,现如今也已变成了华夏朝。但官家任在,你却还是直呼名讳,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啊。”
那些长安议员也就罢了,他们终究乃是逆贼出身,自然对宋朝皇帝并无多少好感。
但章鉴曾为宋朝宰相,如今却也和那些长安议员一样,毫无任何对宋朝皇帝的敬意,甚至动辄以名讳称呼,毫无任何避讳之意,实在是让人可恼。
“大逆不道?”
章鉴摇了摇头,诉道:“宋朝都已经亡了,新朝之中也早已废掉各种避讳的罪名。单以称呼定罪,可非新朝该有风范。”言词之中,还是坚持先前样子,并没有因为叶李劝说而改变。
当然,这种能够直呼其名的感觉,也特别的爽。
至少对于章鉴来说,好似自己先前在朝廷之中受的那些气,也都随着这名讳一起被散发出来,不用和以前那样,始终压抑着自己了。
叶李自感恼怒,直接骂道:“章主席。我本以为你乃是国之栋梁,应该还有为我皇尽忠的打算,没想到你却早已投入那萧凤手下。”
“哈。”
章鉴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这让叶李感到莫名奇妙,然后便听到章鉴说了起来:“再怎么说那萧凤也是首相,若是依着你的说辞,不也应该有所避讳吗?然而你却也是直呼其名?如此行径却不免有些偏袒了吧。”
“这不一样!”
叶李厉声回道,口中带着怒火。
章鉴却觉好笑:“这有何不同?”眼见对方态度坚定,他只好摇摇头,回道:“算了吧。如今再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钓鱼比较好,至少也要清闲许多。”目光微撇,看出对方眼中执着,章鉴心中蓦然长叹:“只可惜了,你还是受困于往日儒学,当真可悲。”旋即转过身来,将一众士子丢在这里。
章鉴也曾担任过官员,自然知晓那皇帝的尿性,如今他被萧凤推荐为主席,虽是不复往日权势,但也胜在一个逍遥自在,更没兴趣和这帮子自诩为天骄的士子混在一起,反而惹来了萧凤的嫌疑,便从此地离开了。
至于先前的欣赏之态,就当做在瞎眼了吧。
“没想到这章鉴,竟然也是一个懦弱之辈。”
叶李眼看着章鉴离去,心中更是不忿,不过他一想到那远在襄阳的赵,心中便活络了起来。
“也许。那赵或能有利用机会?”
叶李这般想着,也当即向众人告退,打算前往襄阳府拜见赵,至少也要借此摸清楚赵的态度,好给他下一步的行动创造机会。
…………
另外一边,赵文英等人离开章华寺之后,也径直来到了萧凤所在的官府之处。自萧凤进驻此地,这官府也热闹了许多,经常有官员进进出出,他们也是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到那萧凤走入堂中。
“主公!”
眼见萧凤走来,众人齐齐站直身子敬礼。
“都坐下吧。”
萧凤摆摆手,让众人皆是做了下来之后,便询问道:“至于那章华寺一行,你们有什么感触?”
“章华寺吗?看来主公对那些士子,的确很在意。”
赵文英心中微愣,旋即抬起头来诉道:“启禀主公,不得不说那些士子的确愚昧,直到现在竟然还抱怀着复辟旧朝的打算。依我看,不如将他们全数赶走。”
“赶走?”
萧凤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回道:“你的建议的确不错,只是现在还不行。”
“还不行?”赵文英稍感懊恼,弄不清楚萧凤为何这般态度,追问道:“主公,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萧凤微微一叹,回道:“你也应该清楚,我军现在正和那元军僵持,争夺宋朝原来归属,可以说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日后国运,也尽皆系于此处。若是成功了,那兴复华夏、驱逐鞑靼不过是指日可待。但若是失败了,那可就万劫不复了。”众位议员听了,皆是点了点头,对此事相当赞同。
他们也知晓此战的重要性,要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里。
萧凤见众人未曾排斥,心中也是稍微安心,又道:“若是这个时候让他们离去的话,定然会转投元军,届时的话便会增加变数,让我们难以吞并宋朝,这一点你们明白吗?”
正是害怕这一点,所以萧凤才放任这些士子在江陵府折腾,便是为了避免他们会带着手中势力投入元军麾下,反而成了华夏军的敌人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将那些人控制在江陵府之内,至少也能将风险控制住,不至于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我等明白。”
赵文英点了点头,但眉梢依旧满是纠结,又道:“但是那祖律实在是太过过分,若是当真答应的话,只怕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啊。”
他仅仅是稍微一扫一下,便瞧出其中三个致命缺点,若是仔细去深究的话,还不知晓那祖律之中还藏着多少的漏洞,若真的让那些人成功的话,就算当真建立新朝了,只怕过不了三五年,又会被那群士大夫给颠覆了。
对于那些士大夫,赵文英向来不惮以最恶劣的心思去揣摩。
“你啊。难道你就不能自己拟定一个祖律吗?”
萧凤摇了摇头,又是笑道:“而且对方虽是人数众多,但是当真就是齐心合一?必然存着众多矛盾,只是你们尚未得知罢了。更何况你们也曾经历经议会洗礼,更应该知晓合纵连横之术。既然如此,那又何惧对方呢?”
“原来如此?所以主公方才让我们过来吗?”
听了这话,赵文英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当初韩坤让他过来的原因了。至于其他人,也是纷纷了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来。
他们也是在议会之中厮混多年,早就熟悉了拉帮结派的各种手段,要不然为何会被长安之内的三个党魁选定为后继者呢?
那苏维更是问道:“是包括任何手段吗?”
“只要确保不会有生命危险,任何手段都可以。”萧凤阖首回道。
对那些士子,她也是有所厌恶,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终究不好随便出手,只能寄托在这些议员上了,希望这些议员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让那些士子明白过来,他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我等明白。”
得了萧凤肯定,众人皆是一脸欣喜。
只要萧凤赞同,那他们自然也会针对那些士子,展开各种手段,让这些尚且还只能算是萌新阶段的士子了解一下,什么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拉帮结派。
第三百四十六章又开始了
既然允诺,众人当即辞别了萧凤,起身离开了府邸。
走在半路,众人想着萧凤吩咐的事情,自然也是雀跃无比。
只是那苏维却饶有兴致的看着赵文英,忽的问道:“赵文英啊,我听说你曾为宋朝皇室宗亲,为何对那皇帝这般不近人情?甚至说要将其废除?”
“皇室宗亲?”
张商英顿时被吓住了,将目光看着赵文英,眼中透着询问。
先前章华寺一事,他们也见到了赵文英的表现,而起样子很显然对那皇位颇为抵触,言词之中甚至还有废除皇帝之意,没想到对方竟然和那赵宋皇族也有些关系?
赵文英苦笑一声,阖首回道:“没错。我乃是魏王赵庭美一脉第十八世后代,若是和那赵论起辈分的话,也算是他的叔叔吧。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血脉早已稀薄,等到我祖父那一辈,便和寻常人家没有差别。纵然主公真的有心扶植,也只会自太祖、太宗一脉挑选,也绝不会落到我头上。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要赞同?反而给自己加了一个枷锁?”
赵宋一代,对皇室宗亲多有束缚,虽是有诸如赵鼎一类皇室宗亲名列朝臣,但却多受掣肘,难以施展才华。
也是因此,赵文英正当年少时候,为了一展才华,放才会放弃宋朝转而投入长安之内,历经二十年洗涤,现如今他也算是佼佼者,即使是议员之中,也算是出名之人。
“原来是这样?”
张商英若有所思,对赵文英的选择,也是多了一份了解。
赵文英回道:“没错。也希望你们可别介怀。”关于此事,他以前一直都有所隐藏,如今被苏维点破,却是感到轻松许多,不用和以前一样藏着掖着。
“这是自然,”
苏维亦是阖首致歉,随后提醒道:“只是那些南朝士子终究还是人数众多,若是待会儿咱们不齐心协力,只怕无法胜过他们啊。”
赵文英拍着胸膛回道:“这个你放心,我不会留情的。”察觉到苏维脸上笑意,他也是明白过来,只怕先前之事乃是对方故意点破,为的便是消除可能产生的芥蒂。
…………
“叶李!”
想着章华寺之事,康棣心中还有不忿:“你说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出现在章华寺,坏了我等制定祖律的事情也就算了,他们甚至还出言不逊,指摘我等的不是?你说这算什么道理?”
章华寺之事虽是已经结束,但因为其掀起的波澜,却还没有消停,依旧在朝野之上泛滥。
也因此,康棣方才以宴会方式,将包括叶李、燕公楠、马绍等人一并召来,商议接下来的应对策略,对于那祖律被废除之事,他直到现在也无法接受。
叶李兀自吃着眼前的小菜,并未多做理会,仿佛先前事情不曾发生一般。
康棣顿感恼火,拍桌喝道:“叶李。那祖律乃是你所拟定的,如今你却一言不发,这算什么意思?”
叶李这才停箸,抬头回道:“还能是什么事情?当然是那萧凤存心打压了而已。而且就现在状况来说,咱们又能做什么?别忘了,这江陵府可是那华夏军的地盘,早就非大宋所有的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
康棣没好气的回道:“可是不还有赵吗?若是说服赵的话,咱们还有复国的希望。”纵然心知萧凤对宋朝多有反感,但是他们还没死心,依旧执着于所谓的复国之事。
燕公楠也是劝道:“没错。那萧凤的确是存着利用我们的心思,但她既然选择立赵为帝,自然也是对我们有些忌惮。若是能够利用这一点,也未必就没有复国的希望。不是吗?”
“我们也知晓你之心血被废而感到恼火,但若是就此丧气的话,可不能成事。”马绍也是跟着说了一句。
“好吧。”
被一帮人劝说,叶李也是稍微提振了一些士气,问道:“那你们说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康棣立时说道:“我打算去府衙抗议。”
“抗议?”叶李顿感讶异,旋即问道:“就和当初抗议贾似道一样?你难道忘了,后来的遭遇了吗?”
康棣回道:“我当然知道。但是那萧凤不是自诩为礼贤下士吗?为了不被别人介怀,她定然会有所顾忌,不可能如贾似道那般嚣张的。”
叶李摇摇头,对此事并不抱有希望:“但也只是你猜想的,若是她当真发怒的话,可没有人救你。毕竟那萧凤的手段,可远比贾似道来的狠辣。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这样。”经过先前事情,他已然知晓那萧凤的手段不比他人,若是真的和其对抗的话,少不得粉身碎骨。
“那就让萧凤这般胡作非为?”
康棣摇摇头,脸上也是带着嗔怒来:“要知道依着他们的想法,是真的会废除皇帝。若是如此的话,那宋朝可就真的完蛋了。”目光死死盯着叶李,想要询问对方的想法,然而对方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吃着眼前小菜。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看到这里,康棣也明白过来对方心思,并不会跟随自己,当即起身离开,临走之前看了那马邵、燕公楠一眼,喝道:“你们两个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和他一起吗?”
“唉。”
马邵、燕公楠身子一颤,连忙站起身子来,口中也是发出一阵叹气,不知道是在叹息自己还是叹息别人。
见着三人离开,叶李忽的冷笑一声,回道:“还真以为仅凭一腔热血就能成事吗?”想着自己以前遭遇,他忽的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旋即埋下头来,继续吃着眼前酒菜。
…………
而那王牧看着几人离去,也是心有感触,问道:“主公。那些士子如此猖狂,主公大可以当面呵斥,为何不自己出手,反而让他们来做此事?”虽是知晓萧凤之所以采取这种行径的缘由,但她却也弄不清楚主公为何要借助别人的手,将整个事情弄的这么麻烦。
“唉。还不是这身份原因?”
萧凤摇着头,无奈道:“他们皆以为我即为首相,自然能够为所欲为。然而若真的要做事,却不免要受着各种限制,总不能随心所欲。要不然,如何能够让下属信服。”
单看她心中以为,显然对那些士子并无多少好感,但出于拉拢南朝士子的原因,却终究须得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既然做了这事儿,那自然不能再以其他方式训斥对方,以免让这些士子生气,以至于他们转而投靠元军,只因为那后果她承担不起。
王牧暗叹一声:“可是主公,这样的话不会显得很累吗?”
“当然累。只是既然踏上这条路,那我也没必要去埋怨,终究还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萧凤宛然一笑,旋即站起身子来,却道:“而且算算时间,想必他们也已经来了吧。可不能怠慢了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被抛弃了。”
“他们?他们是谁?”王牧自感困惑,跟在萧凤身后走出了府邸。
等到他们刚刚走出府邸,似是印证萧凤的想法,自街道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来,旁边路人也是纷纷皱眉,让开了一条道来。
王牧凝目望去,便见为首之人正是康棣,而跟在康棣身后的众人,也是一副激愤的模样,这般场景让王牧心生厌恶:“这家伙跑到这里干什么?”
“萧首相!还请你留步。”
那些人也正好见到了萧凤,以为萧凤准备离开,当即出声挽留,一行人一起开口,显得声势特别浩大。
萧凤止住脚步,稍微抬起头来,将众人一览无余,双眉顿时轩起,口中也是带着一些责备来:“嗯?你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这般阵势?莫要忘了,此地乃是府衙,乃是办公之地,若是耽搁了政事,尔等承受得起吗?若是不说个明白,可休怪我无情!”
“嗯!”
康棣神色一凝,未曾想萧凤竟然这般态度。
只是他一想当初章华寺发生之事,便感到特别愤怒,当即诉道:“启禀萧首相。我等要弹劾赵文英、张商英等人!”
“为何?”
虽知对方此行目的,但萧凤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感到恼火。
这帮子士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康棣回道:“那赵文英、张商英等人态度轻蔑,更是污蔑圣上以及首相,言词之中更是多有指摘圣上不是。依着微臣以为,应该将夺去功名、流放外敌,方可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污蔑圣上?那你和我说说,他究竟怎么污蔑圣上了?”
萧凤不免皱眉,若论这些个士大夫最讨厌的事情,那就是太过执着于所谓的君臣名分,先前她便因为常年未曾到临安觐见宋理宗而被骂的特别凄惨,如今宋朝都已经没了,这些个人还执着于这些事情来?
真心是让萧凤倍感恼火,只想将这群人全都赶出去。
“自然如此。”
那康棣当即将赵文英在章华寺发生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言词之中自然也是添油加醋,将其描述的好似那黄巢、方腊一般的人物,当真是让人听了都感到气愤,以为康棣口中所言都是真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前朝遗老
“就这些吗?”
听罢之后,萧凤神色冷漠盯着康棣。
旁边之人听了,也是纷纷笑了起来:“就这些吗?”
此地毕竟是东方集团军指挥所所在地方,平日里经常有人来往,如今看到了这一幕,自然也是纷纷聚了起来,看看那康棣究竟是为何前来。如今听到他口中所言,也是纷纷发笑了起来。
康棣心中微愣,感觉萧凤的表现太过冷静,混无自己心中所想,但一想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周遭那些嘲讽声音,更令他思绪纷乱。
面对着众人耻笑,康棣硬着头皮回道:“没错。正是因此,所以我等方才恳求萧首相,定那赵文英之罪,也好一清议会妖氛,免得本该为匡扶天下的议会,反而成了那贼人的祸国殃民的地方。”
他还在心中想着,这一次能够和先前那一次弹劾贾似道一样,纵然无法扳倒萧凤,至少也应该让对方受到一些打击来。
“祸国殃民?”
萧凤轻笑一声,脸上透着几分无奈,一边摇着头一边回道;“若你找我所说的只是这些,那就请回去吧,莫要在这里妨碍他人做事了。”对于这些事情,她完全没有兴趣理会。
跟随萧凤左右,王牧也是面有讥诮,踏出一步说道:“依我看,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别执着这些无用之物上了。而且那赵文英所说的本就是事实,你在这里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处?”
“本就是事实?”
康棣脸色微愣,旋即便勃然大怒,高声喝道:“先前先帝本是被那奸臣蒙蔽,这才导致今日之状。然而那厮却将诸多事情,归罪于先帝之上。如此行径,和乱臣贼子有何区别?你这贱婢,竟然这般污蔑先帝,依我看你也应该治罪。”
王牧只感到莫名奇妙,双目圆睁看着对方,只觉得这康棣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她正要张口呵斥,却被萧凤拦住,只好闭上嘴,让萧凤站了出来。
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萧凤说道:“在你心中,当真以为如此?”
康棣心中一虚,强辩道:“没错,正是如此。若非那贾似道巧言令色蒙骗先皇,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想到这一点,他对那贾似道更是愤恨,若非此人胡作非为,如何会让萧凤这般乱臣贼子上位,甚至还在这里谋划着彻底取缔君权?
“只是这样吗?”
萧凤摇摇头,语带失落。
她看着此人表现,心中倍感失望,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其罪责定然是属于奸臣的,和那皇帝全然无关,这般人等虽说忠诚,却不免没了理智,反而让人更绝恼火。
康棣梗着脖子,喝道:“那是当然。”纵然心中没底,他也不愿意低下头来,让眼前这个贼人小瞧了。
“若当真如你所想,那就好了!只是为何我所知晓得,却是另外一番事实?”
萧凤心中微叹,旋即说道:“姑且不论那赵才能如何。但就他登基以来的诸般荒淫举动,你就没听到过吗?明知元朝虎视眈眈,却未曾有过半点担心,于朝政更是未曾理会,终日沉醉于女色之中,如此行径岂是人君所为?那贾似道若非投其所好,如何能够掌握偌大权力?若将罪愆全都推到贾似道身上,不免让人发笑。若说覆灭宋朝,那赵乃是首功。尔等若为那赵辩驳,反而更显可笑。”
“萧首相!你也曾为宋朝臣子,为何这般指摘先帝?”
听到这话,康棣顿感愕然,连忙抬起头来看着萧凤,自那平静如常的神色来看,很显然这便是萧凤的真实态度。
萧凤轻哼一声,不屑一顾的回道:“正所谓盖棺定论。那宋朝覆灭了,关于先帝之事,自然也应当记述清楚,为后人之戒。那赵文英不过说了一些事实罢了,又有何关?”
“虽是如此,但也不该这般诋毁!”
面临着萧凤的阐述,康棣还是想要维持心底的一点尊严。
“哈。若你执着于此,那就对不起了。至于那赵文英?他态度虽是有些急躁,但所说的也是中肯,若是仅以这一点便要我治他,只怕不行。”说罢之后,她双眉一竖,却是对着在场众多士子喝道:“若是尔等继续以此事指摘他人,可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被萧凤这般威胁,那些士子顿感心虚,当即便有十来人离去。
显然,他们也怕被牵扯进去,反而坏了自己的仕途。
只是那康棣还是伫立原地,似是不甘就这么败退。
王牧只感到好笑,插嘴回道:“敢情你就是害怕别人说那赵的不好。只可惜就他做的那些烂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我家主公怜悯,尚且为他保全子嗣,已经算是仁德了。”
“贱婢!休得胡言。”
康棣自然接受,厉声反驳道。
王牧眉梢微挑,反而升起了挑衅之色,当即便要上前,和对方辩论一番。
不过她还是被萧凤所阻,诉道:“就他现在这状况,还是莫要惹她。”旋即叹声气,对着那康棣诉道:“唉。我知晓你的意思,但是此事着实不通情理。你还是就此退去,莫要执着此事了。”
眼看着这么一位被那儒学弄成这般样子,萧凤自然也是感到可惜,只是若要康棣继续下去,不免对政务之事造成影响,自然也希望对方就这么放弃,不要继续执着了。
“可是萧首相。”
康棣心中黯然,已然知晓萧凤对宋朝之事着实厌恶,便没有继续执着于此,口中又道:“虽是如此。但那赵文英却对当今圣上多有不屑,如此行径岂非臣子所为?若是任由他这般胡作非为,那我朝伦常还如何维持?正是因此,臣等方才斗胆进言,恳请萧首相能够一肃纲常,莫要让赵文英这般狂徒,也能够窃据高位。”
此时此刻,经过了数论辩论,紧随康棣身后的士子也走了七七八八,也就只剩下三四个人跟在康棣身后。
他们一起对着萧凤喊道:“恳请萧首相一肃纲常。”
口中虽说是恳求,但众人行径,却近乎逼宫。
萧凤看着这帮人更绝可笑,若是说不过人的话,便要启奏上方之人,要治他人罪愆,这般行径和那奸佞有什么区别。
面对如此状况,她更是难以接受,直接拒绝道:“一肃纲常?我不过得天下人之幸,徒添为首相之责。尔等若要我做到这一点,惩治一介无辜之人,恕难从命。而且你们若觉得他不对,也应该以言词说服他,而不是采取这般下作手段,反而让人不齿。”对于这班人,萧凤也是失望无比,直接甩袖离去,一点机会也不留。
“对了!”
走了没几步,萧凤又是转过身来,对着那康棣等人说道:“此地乃是维持前线众人的重要场地,经常有人来往。你们可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若是阻碍了他们办公,那可就不好了。”
康棣等人被这么一说,自然是面红耳赤。
想他们在临安时候,也是朝中俊杰,行走在大街之上,那也是受到他人尊崇,可以说是光荣无比。
哪里知晓他们到了这里之后,不仅仅所行之事备受掣肘,更是经常被他人忽略,如此对待哪能接受,如今之所以借着赵文英之事发飙,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好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让萧凤能够多多重视自己罢了。
然而现在,他除却了一些骂名之外,其他的都没有,这如何能够接受?
双拳握紧,康棣眼见萧凤那远离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被刀子划过一样,鲜血淋漓,他曾经所信奉的那些儒学,也和那破碎的瓷器一样,再也拼不回以前模样,即使是受了蛊惑来到了这里也一样,一切都好似幻梦一样,终究还是需要面对事实。
宋朝,没了!
先帝,去世了!
他曾经执着的那些,全都一一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
“难道说,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想着这一切,康棣只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一样。
旁边也是走来两人,对着康棣劝道:“你还是快走吧,莫要当在这里,碍着别人的事情了。”
“萧凤!”
蓦地一声怒喝,康棣直接甩开身边两人,浑然无视周遭众人,对着远处那萧凤直呼其名。
周遭聚过来的众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大吃一惊,低声问道:“这家伙竟然这般猖狂,竟然直呼晋王本名?”
“嗯?”
萧凤脚步微顿,侧目看了那康棣一眼。
周围之人也是面有惊讶,弄不清楚康棣究竟是怎么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厮口中说着为了天下、为了百姓,然而心中所求,不过是自己一己之私。要不然如何坐视我朝覆灭、百姓遭受元军揉虐。似你这般包藏祸心、祸国殃民之辈,合该当诛。”
近乎疯狂一般的笑声,康棣竟然聚集一身功力,径直朝着萧凤冲来。
那些朝官看到这一幕,自感心惊:“遭了!”
王牧也是连忙窜了出来,似乎是打算挡在萧凤身前。
只是萧凤却黯然摇头,无奈道:“唉。看来你,终究还是执念太深。”一轮火焰蓦然窜出,直接将那康棣裹入其中,不消半会儿整个人便化作一缕青烟,随着他曾经信奉的那一切,还有那逝去的宋朝,全数归为虚无。
“呼。我差点忘了,主公可是地仙来者。”王牧稍感放心,这才想起萧凤的身份。
萧凤则是看着那些被吓得痴傻的士子,摇着头回道:“康棣虽死,尔等也难辞其咎,自当一起下狱。”任由那侍卫将剩下士子一起抓起来,也没有在里会这些人的言词。
伴随着旧朝覆灭,总是会出现许多遗老遗少,对于这些人萧凤更无任何兴趣,自然是直接铲除了事,也免得这些人继续留着,反而造成更大的影响。
第三百四十八章你的目的?
“喂!你说怎么办?”
眼见那康棣化作一团灰烬,马绍浑身颤抖,仿佛被那火焰裹住的,乃是他自己。
此番抗议,本该是他们三人一起举行的,但行至中途的时候,马绍借着尿急的理由脱离了现场,而那燕公楠也是借着其他理由未曾到来。等到听到抗议开启时候,他们两人方才出现在现场,当然也只干隐藏在周遭围观群众之中,眼睁睁的看着那康棣,被萧凤给烧成了一团灰烬。
燕公楠自然也是害怕无比,他将声音压的低低的,好似害怕被听到一样。
“不管如何,咱们两个先离开这里再说。”
“嗯!”
点点头,两人当即便藏在人群之中,偷偷摸摸的从这里离开。
等到回到章华寺之中,他们两个方才喘了一口气,先前那府邸之前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几乎让他们没有呼吸的可能,好容易方才恢复平静。
而在这章华寺之内,那些议员眼见两人出现,也是纷纷走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期待。
“两位前辈,不知你们抗议之举如何?那萧首相,是否接受了咱们的条件?”
听到这话,燕公楠脸色瞬变,双目四下看了一下,眼见并无他人之后,方才长叹一声,回道:“这个,你们还是莫要执着此事,就似放弃吧?”
“放弃?这是为什么?”
当即便有人感到疑惑,张口质疑道:“当初不是你们提议,要咱们效仿临安之举,向那萧首相觐见吗?为何你们突然改口?甚至要咱们放弃?”
“若是就这么放弃的话,那咱们又为何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能够匡扶朝廷的吗?”
“再怎么说,那萧首相若要驱逐元军,终究还得我等帮助,要不然如何能够成事?”
“既然如此,那咱们为何需要这般畏首畏尾,直接和那萧首相说就是了。”
“…………”
马绍眼见众人情绪激动,脑中康棣之死再度出现,踟蹰道:“这,这不一样!”眼见众人情绪激动,似乎想要冲过来,他心中一晃却是脱口而出:“而且你们可知,那康棣,他已经死了!”
“什么?你是说康棣死了?”
众人为之一惊,这康棣虽说不是什么核心人物,但也算是有些名声,如今他之身死,自然惹来众位士子的愤慨。
“告诉我们,康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马绍这才一五一十,将先前看到的一切全都说明,而众人听了之后,一个个莫不是心如死灰,脸上也是渗出汗水,口中念叨:“那萧首相,她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情来?”
“唉。我知晓你们无法接受。”
燕公楠眼见众人心神恍惚,便道:“但是康棣之所以身死,也是因为他包藏祸心,企图袭击萧首相。要不然,如何会召来这般祸端?”
“就因为他攻击萧首相吗?”当即便有人站出来,质疑道。
“自然如此。”燕公楠阖首回道。
“既然如此,为何她这般心狠手辣?要知道康棣他也没做出什么错事,没必要下这般毒手吧。”只是那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继续追问道。
“唉。你们难不成忘了吗?再怎么说,那萧凤也是自战场走出来的,其手段自然要远超常人,非如此如何能够成事?只是可惜了康棣,却没想到那萧首相终究并非凡人。”燕公楠摇着头,脸上自然也是稍感可惜。
语及康棣之死,他们两人并无任何不妥,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对于那萧凤来说,除却了印入心底的恐惧来,更是毫无报仇的心思。
听着燕公楠说着这些,众多议员皆感害怕,纷纷抬起头来,看着燕公楠:“若是如此,那咱们怎么办?离开这里吗?”
燕公楠语带嘲讽,诉道:“离开?你们觉得可能吗?”
“这不可能。”马绍回道。
“没错。不可能!”燕公楠解释道:“尔等也应该知晓,萧首相之所以设立议会,便是希望以此集纳天下英豪。若是让尔等就这么逃走了,那议会的设立又有什么意义?而且如今咱们都已经身在江陵府,一举一动想必都在对方掌握之中,若是这个时候选择离开,只怕也会和康棣一般结局。”
“真应该不可能吗?毕竟那萧首相在怎么厉害,终究也是一个人吧,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马绍明显被吓住了,只是他还是强撑着而已。
燕公楠摇摇头,回道:“如何不可?就拿那康棣之死。你觉得其他人会觉得乃是萧首相所为吗?只会觉得乃是康棣自寻死路而已!而这,正是萧首相最可怕之处。若是咱们这个时候选择逃走,随便载上一个勾结元军的罪名,便可以致我们于死地。”顿了顿,然后强调了一下:“毕竟对那萧首相来说,反元才是主要的,若是见到咱们有投靠元朝的打算,她第一个就会动手。”
“那家伙,当真如此?”
众人齐齐一惊,这才恍悟过来,那萧凤终究并非章鉴这般人物,其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也是昭然若揭的。
“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
眼见众人心绪繁杂,燕公楠又道:“只要你们遵守律令,不去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那萧首相还是很仁慈的。也不会对你们有所限制的。”
“那就好。”
众人听了,心中皆是一安。
若是萧凤当真是那不变是非的杀人狂魔,他们拼尽一切也要逃出这江陵府。
正在此刻,寺外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燕公楠凝目一看,当即笑道:“没想到是他们?”旋即对着那些议会安抚道:“你们看,他们这不就来了吗?”
“竟然是那帮子长安议员?他们现在来干什么?”马绍心中微愣,感觉有些微妙。
燕公楠回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那康棣而来的?不得不说,这帮人挑选的当真是时候,正好卡在康棣身死、叶李不在的时候了。”旋即走了上来,对着那赵文英等人躬身一拜,诉道:“尊驾前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只是不知列位如今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哈。”
赵文英笑了笑,回道:“自当初之事过后,我回去仔细想了想,也觉得第一次见面太过激烈,故而前来道歉。顺便一谈祖律之事!毕竟主公心中急切,要我等尽快拟定。而且就现在状况,也不允许我们继续拖下去,不是吗?”
“的确如此!”
燕公楠心中一喜,连忙道:“只是关于那祖律,你有什么想法?”
相较于康棣、叶李,燕公楠却要圆滑许多,并不觉得赵文英口中所说的有多么难以接受。
“这个嘛!自然是关于这些需要修改。”赵文英子怀中取出一张文书,递到了燕公楠之前。
他所取出的,乃是前来之前,由长安议会拟定的祖律,其中关于议会、首相、执政院的权限要求,乃是以长安政体为主,而这政体经过数十年运转,也已验证了其合理性。
燕公楠接过文书,便开始仔细观察了起来:“看来你对这议会之事的确有心,却是要比我们先前所拟定的,要强上许多。”
“那不知可否接受?”赵文英问道。
燕公楠稍露难色,摇摇头回道:“这个,估计还得过一段时间。毕竟除了我之外,尚有那叶李等人,若是没有他们准许的话,只怕不行。”
“好吧,那我就静候佳音吧。”赵文英也没催促,只是将那祖律留在这,便带着众人一起离开。
眼看着长安议员们离去,马绍稍感担忧,问道:“燕兄,莫非你当真打算接受这祖律吗?”
“哈。就算咱们接受了,你以为这祖律当真就能够通行于世?”燕公楠摇了摇头,又道:“只是看现在状况,只怕咱们得去见一下叶李了。若是没有他支持的话,关于祖律的事情,只怕还无法就这么顺利结束。”
“叶李吗?”
听到这话,马绍心中为之一愣。
那康棣和叶李关系甚好,若是被他知晓康棣之死,还不知晓会闹出多少事情来。
燕公楠阖首回道:“没错。是该见见了。而且这事儿,也瞒不过来。”
两人当即离开章华寺,来到了叶李所在的住所,并且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全数告诉了叶李。
“是吗?那康棣,死了吗?”
听到这消息,叶李一脸淡漠,好似对先前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料。
马绍点点头,语带叹息:“我曾经劝过他,只可惜他不听。”
“哈?只是劝说吗?”叶李嘴角微翘,透着几分嘲讽。
马绍脸色一红,显然是想到自己临阵脱逃的行径。
“此事暂且搁下。”燕公楠则是问道:“只是你呢?对于他们所拟定的祖律,你有什么想法?”
燕公楠看着叶李,双目看着叶李。于临安之时,叶李和康棣两人的交情就一直不错,虽是因为那祖律问题有所争议,但应该也不会影响两人的感情吧。
“想法?就现在状况,我能有什么想法?”叶李摇着头,拒绝道:“而且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问我?”
“唉!”
燕公楠双眉蹙紧,口中说道:“虽说如此,但你难道忘了康棣临行前的希望吗?他可是说了,希望能够辅佐圣上,匡扶社稷。只可惜壮志未酬,便被那萧首相给杀了。”
“所以呢?”
叶李嘴角微翘,面带戏谑看着两人,诉道:“你今日前来,就是想要我反对吗?只是可惜了,我可没那么蠢,会成为你的棋子。”
“叶李,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叶李这么一说,燕公楠心中一愣,稍感犯虚起来,仅仅就目的来说,他此行可不只是劝说叶李答应那么简单。
叶李回道:“什么意思?当然是想要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决裂
“我的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
燕公楠尴尬一笑,似要掩盖心中所想。
“哈。若是没有目的,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叶李继续追问道。
燕公楠稍感诧异,回道:“当然是讨论那祖律的事情。毕竟这祖律一直空悬也不是个事儿,终究还是得确定下来。”目光死死的看着叶李,又道:“只是若是没有你的协助,这祖律终究还是无法通过,不是吗?”
祖律之事事关重大,所以萧凤特别要求,需要所有的议员同意,方才能够确定下来。
而叶李身为议员,更因为以前曾经弹劾贾似道的原因,在议员之中有颇多支持者,若是他反对的话,这祖律自然也是无法通过。若非因为这个原因,燕公楠哪里需要弄出这些花招。
“这倒如此。”
叶李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那重新草拟的祖律之上,诉道:“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这般期待,让我拒绝这祖律?”随后伸出手来,将那祖律拿了起来,仔细的翻阅起来:“而且看这祖律,也的确比先前制定的祖律要好得多,不是吗?”
“这……”
燕公楠顿感心虚,低声问道:“若是这么说来,你当真打算承认这祖律?”
“当然不会!”
蓦地抬起头来,叶李直接回道,一对双目也是死死看着燕公楠,问道:“而且,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所希望的?你说什么胡话呢?”燕公楠脸色僵硬,斥责道。
马绍在一边听的糊里糊涂的,插嘴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这两人一番唇枪舌剑的,让马绍实在弄不清楚他们两个在弄什么玄虚,只是自两人那脸色来看,可以看出来这两人彼此之间态度不好,甚至近乎于针锋相对。
“说什么?”
叶李深吸一口气,随后挺直腰杆,死死的看着燕公楠,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也是多年交情了,难道你以为我就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康棣之所以身亡,全因为你的指使!”双目一凛,却是死死的盯着燕公楠,好似对方乃是杀人凶手一般。
“叶李啊。这没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燕公楠神色微冷,直接否决道。
马绍也是劝道:“叶李。这一点你误会了燕公楠,他也曾经想要搭救康棣,只是那萧首相实力太强,终究不是我们所能阻止的。”彼时眼看着康棣被杀,他们两人也是痛心疾首,然而对手乃是萧凤,他们最终也只能放弃复仇打算。
“哼哼。若非你暗中撩拨,康棣如何会做出这般举动来?”
叶李撇撇嘴,直接骂道:“若以交情来说,你们两人和他也是不错。为何当初抗议时候,你们两个却没有出现?很显然,害死康棣的,你们两个也是罪魁祸首。”
燕公楠回道:“哈。你也不是不知晓康棣的性格,眼见祖律被废弃,甚至心中所愿被污蔑,他如何能够接受?你反而将此事怪到我的头上,这算是什么道理?”
那马绍也是劝道:“没错。当初咱们也劝了,但是你也见到了,康棣他并没有听劝。”神色微顿,他脸上透着几分伤心来,回道:“要不然,他如何会干出这般傻事来?”
“好吧。或许此事当真如你们所言。但你现在来到这里,又是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们两人是想要为康棣报仇?”叶李不曾掩饰自己嘲讽,直接说道:“若是如此,那你们自己去吧,我可没兴趣去做。”
听到叶李提及此事,燕公楠、马绍脸色泛红,顿感羞愧。
先前抗议之士,他们提前选择离开,这才避开了被抓捕的命运,如这般逃跑行径,显然也不是君子所为。
燕公楠神色微顿,努力的维持着先前的模样:“唉。你为何总觉得我对你别有用心呢?”
“难道不是吗?”
叶李瞧着两人模样,更是嘲讽道:“说到底。你们两个,也不过是想要借此驱使我,让我成为你们的棋子罢了。替你们承担那长安议员的炮火,好给你们谋取利益。只是可惜了,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稚嫩学子。而你们,还以为自己能够和以前一样呼风唤雨吗?毕竟,时代已经变了。”
“你,你说什么呢?”
心中所想之事被点破,燕公楠、马绍顿感焦躁,只感觉屁股之下的座椅仿佛被炙烤一样,只想要起身逃离此地。
若要和长安议员对抗,他们两个着实害怕,更明白自己并非对手,所以方才想到叶李,希望叶李能够在前面冲锋,为他们争取更多的利益。对于这一点,叶李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要不然如何会对两人着吧态度。
“我?我想所什么,你们也应该知晓吧。”
叶李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既然你我无法达成一致,还不如就此分手,也免得日后起了争执。不是吗?”
很显然,因为那康棣之死,他们之间也已经产生莫大矛盾,再也难以维持下去了。
燕公楠暗叹一声,旋即起身拂袖,诉道:“很好。那自此之后,我们就一别后会无期了!”数番冲突,他也明白过来叶李的心思,知晓对方已经铁了心要和自己决裂。
面对这般状况,他也只好选择舍弃了。
“那就一别无期!”
叶李一声冷哼,对于两人也是透着不耐,便下了逐客令:“至于那祖律,我自然会继续反对,只是却未必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还好。至少你还没有忘记先前的志愿。”
燕公楠心中稍安,只要叶李继续维持反对态度,他便可以以此来谋求更大的利益,至于对方会如何选择,他也不怎么在意,不过是见机行事罢了。
得到了肯定的消息之后,燕公楠、马绍两人也辞别了叶李,一起回到了章华寺之中。
关于那祖律的制定,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探讨,好确定其中具体的条例,进而争取更多的利益。
权力分割、利益瓜分,所谓的政体确定,从来都是如此,一点也没有历史上说的那么高大上。
另外一边,叶李眼看着两人离开,内心自然也是充满鄙夷:“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这等货色,当真是瞎了眼了,会让他们也能上位。”只是一想到那祖律之事,他更感担忧,心想:“若是此事继续拖下去,定然会惹来萧首相的注意,届时我也在劫难逃。若是这样,或许我应该前去襄阳府,见一下官家?”
新朝建立在即,祖律的制定自然也迫在眉睫,若是继续拖下去,显然对华夏朝有所不利。
到时候,萧凤为了让那祖律确定下来,少不了动用各种手段,届时作为反对者,叶李自然也是深陷危局,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便会和那康棣一样身死魂灭,潦倒而去。
想着这些,叶李便找了一个借口,自江陵府离开,一路钱来了襄阳府。
置身于襄阳府之中,叶李瞧着那江面上通行的船只,不免感到惊叹:“看样子,那萧凤当真是铁了心要夺取南朝。”只见长江之上,千帆争渡、鸣笛不断,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船只,而这些船只正将来自长安、川蜀一代的物资输送到襄阳这里,然后通过这襄阳,将物资输送到前线一带,确保前方华夏军的补给。
而在那长江岸边,则是立起了一个个船台,上面的工人正在忙碌着,建设新一代的铁甲舰。
这些新造的铁甲舰,也会加入到新成立的长江舰队之中,成为其中的一员,为华夏军巩固夺下来的疆土。更远处,一条长长的巨龙横亘于荒野之上,上面行驶着的那吞吐着黑烟的火车,也载着庞大的物资抵达襄阳,让城中之人为之欢喜。
眼前一幕,哪里还有衰败之景?
看到这一幕,叶李心中微叹:“看样子那南宋,是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虽感失落,但他还是提振勇气,来到了那赵下榻的住宅。
只是一扫那府邸,叶李便心生怪异,抬头看了一下那匾额,方才确定这里的确是赵暂时下榻的地方,心中不免遐想起来:“虽说是行在,但是这里也忒简陋了吧,没想到那萧首相竟然这般对待圣上?”想着先前萧凤对皇权的诸般鄙夷,他心中微叹:“看样子,那萧首相之所以会是这般态度,也是事出有因。”
“咯吱”一声,那大门被推了开来。
王凌自府中走了出来,面带警惕看着叶李,诉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在下叶李。今日特意来此,乃是前来拜见圣上,不知圣上现在如何?”叶李连忙绷紧身子,俯身拜道。
王凌顿感诧异,仔细看了叶李一下,方才试探性的问了一下:“你是南宋之人?”若是华夏军之人,可没有这般尊崇,故而方才有这么一问。
“没错。”叶李回道,弄不清楚王凌为何这般表现,他更不知晓对方来路,只好低声问道:“只是不知可否让我见一下圣上?毕竟,我有要事要启禀圣上。”
王凌面带笑意,连忙推开门来:“当然可以。”
那赵虽说是成了皇帝,但朝中百官的任命以及财政拨款,全被萧凤控制着,他即使百般周旋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被架空,而且一点权利都没有。
如今见到有南宋之人到来,王凌自然喜出望外,将其迎入府中。
“多谢。”
叶李虽感奇怪,但也跟在叶李身后,走入了府中,一对双目也是放肆的看着府中一切,想要看看如今这名义上的皇帝,过着的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三百五十章宣战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叶李抬起头来,便见一位年轻男子看了过来。
那人虽是年轻,模样看起来也相当俊秀,只是双目无神、气色黯淡,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颓废感觉。
“看样子,这位应该便是官家了。只是他这样子,怎么这般懈怠?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将那充满厌弃的脸庞看在眼中,叶李连忙低下身来,诉道:“臣叶李,拜见陛下。”
“陛下?”
赵轻笑一声,想着自己如今处境,只感觉荒谬无比:“若以陛下称呼,实在是过谦了。你还是”然而旁边射来的一道目光,却令他停住了嘴。
“陛下。您乃是千金之躯,可莫要懈怠了自己。明白吗?”王凌警告道。
赵有气无力的应道:“我知道了。”叶李站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别扭无比,那赵毫无皇帝的气势也就算了,就连那王凌也是有些气势凌人,这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自嘲一般的叹声气,赵稍微来了一点兴致,抬起头来看着叶李:“对了,不知你突然到这里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启禀陛下。”
叶李眼见赵看了过来,当即俯身一拜,诉道:“臣今日所来,乃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赵不以为意的问道:“哈。什么事情,能够值得你亲自前来?”口中虽是询问,但脸上毫无波澜,很显然对叶李口中所说之事并无兴趣。
叶李心中暗叹,感觉自己此番前来是否搞错了,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还是抬起头来庄重的看着赵,诉道:“请问官家,你可曾听过祖律一事?”
“祖律?这是什么?”
赵一脸困惑的摇了摇头。
那王凌也是感到困惑,追问道:“你所说的,便是这个吗?”
叶李阖首回道:“没错。便是这个!而且根据这祖律之上所写的,日后陛下的处境,只怕很危险啊。”说罢之后,便自袖中取出一卷卷轴,然后递到了赵之前,诉道:“因为根据这祖律所规定,陛下您的权力,只怕也就只剩下一些履行祭典之类的礼仪行的事物了。”
赵接过那卷轴,将其上的内容看在眼中,口中只是应了一声:“哦!”
那王凌将这内容看完之后,却是面露震怒,直接喝道:“好个萧凤,竟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竟要彻底废除殿下任命百官、牧民天下的权力?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即使赵并不明白这其中要害,但王凌却清清楚楚的明白过来。
若是让这祖律完成的话,那赵宋皇室的权力便会被彻底架空,以后再也难以插手朝堂之事,至于所谓的任命百官、执掌天下一事,更是近乎做梦。
如这般图形印章的待遇,谁能够忍受?
“正是如此!”
叶李点点头,回道。
“所以你前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种事情?”赵神色淡漠的摇摇头,好似对这些事情并无兴致。
叶李稍感讶异,双目微凝自赵脸上扫过,心中暗想:“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他应该会勃然大怒,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平淡?只是不知他是当真不以为意,亦或者是假装如此?”
“官家!”
赵虽是维持原样,但是那王凌却感觉不免,连忙叫道:“依臣以为,这祖律断然不能让其通过。要不然,咱们宋朝就真的完蛋了。”
“哈哈。王先生,我知晓你的担忧。只是就现在的状况,你觉得我有机会吗?”赵摇摇头,回道:“关于这祖律,直到现在我才知晓,只是这一点你就不知晓,我那母亲究竟存着什么心思吗?她,分明就是不想给我机会罢了!”
对于萧凤,赵不知道是应该恨亦或者是应该爱。
恨,自然是因为她的绝情狠心,自自己来到长安以来,也没有看过几次,好似就没有他这个儿子一样。
虽然只是一个领养的孩子,即使是将他立为皇帝,也依旧对他多有掣肘,令其难以发挥自身能力。
但是另一方面,赵却隐隐之中对萧凤有所感谢。
不管如何,萧凤还是救下了他最珍视的谢道清,甚至还保护了不少子民,而那些子民也正是因为他那无能的父亲,这才被迫承受着来自北方的揉虐。
诸般情感夹杂一起,让赵更绝难受,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只能冷眼看着这一切。
“唉!”
王凌也是为之一愣,旋即低下头来。
经过了这么些时日,他如何不知晓那萧凤的打算,明显就不愿意让赵插手政事,至于萧凤为何要这么做,也很明确的写在了祖律之中。
眼见两人沉默下来,叶李微微一叹,旋即张口说道:“若是阻止祖律,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也不代表官家便毫无机会。”
“哦?什么机会?”
王凌双目一亮,看向了叶李。
赵却是双眉微皱,带着排斥看着叶李,对于眼前这人,他总感觉有些不适,只因为对方心思太深,而自己并不喜欢这一点。
叶李并未理睬赵的反应,而是对着王凌说道:“很简单。那就是封爵。”
“封爵吗?”
王凌双目微亮,自然是透着几分兴奋,问道:“那你说说,这所谓的封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当然!”
赵看样子毫无兴趣,但王凌既然有心,那也不妨和他们说道说道。
叶李在两人目光之中,开始潺潺道来:“没错。依着祖律的规定,皇帝无法插手首相执政之事,更无法任免、罢黜任何官员,这已经是定居,根本无法改变。但是这其中还是存着一个漏洞,那便是封爵。”
“封爵?”
听到这话,赵也被吸引过来了,有些好奇的看着叶李,想要知晓对方又是打着什么算盘。
“没错,就是封爵。”
叶李回道:“不管那晋王如何阻止,都无法断绝部下光宗耀祖的想法。虽是有所谓的官员以及议员,让那些部下稍微安心,但这议员、官员全凭能力,完全无法惠及子孙。人之所欲,不过是封妻荫子,若是无法完成此事,那挣得无上功勋,又有何用?正是因此,那些议员定然也无法拒绝封爵的念头。官员、议员,难以传诸子孙,但爵位却并非如此,不是吗?”
在这个中古时代,人们饱受数千年儒学熏陶,早就习惯了封官进爵的习惯,更没有和后世一样,经历过诸般从社会、经济乃至于思想上的冲击,若要这帮人轻易放弃封爵的想法,实在是太过难办了。
所以萧凤也并没有废除爵位制度,只是取缔了爵位所带来的诸多特权罢了,令其更类似于一种荣耀。
“确实如此。”王凌阖首回道,对叶李此人也是刮目相看。
叶李说道:“而这爵位,也并非首相所能册封,唯有陛下才行。正是因此,我等不妨以此插手,培植忠于陛下的实力。届时等到那萧凤年老力衰,自然可以一锤定音,彻底扭转局面。”
“那祖律呢?”王凌还是有些担忧。
叶李轻哼一声,诉道:“哈。这世间,岂有不变之理?届时等陛下掌权之后,自然也可以修改祖律,而那些官员在没了萧凤支持之后,又如何能够和陛下对抗?”
“这倒是真的。”
王凌自是欢喜,以为叶李口中所言,当真有实现的可能。
叶李回道:“当然,此事尚需长久谋划,轻易之间难以成功。所以还需要你们安奈心思,静等时机到来。”
“这个还请你放心,我虽是一把年纪,但也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王凌拍着胸膛回道。
叶李稍感安心,回道:“若是如此,那就多谢你了。”想着江陵府的事情,他稍微有些紧张,便道:“还有,我还身负要事,尚需回转江陵府。关于那封爵一事,只怕还得麻烦你们了。”
正当他想要离开时候,赵忽的开口问道:“告诉我,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叶李稍感惊讶,看了一下赵。
先前时候赵始终未曾说话,这让他以为这赵不过如此,但看这般表现,也不似其父亲那般近乎愚拙。
赵说道:“没错。一个人做事,总得有理由,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你之所以接近我,也只是因为我能帮你完成一些事情,不是吗?”
叶李停下脚步,斟酌了片刻之后,回道:“我若说,我只是厌恶那萧凤,想要为我故友复仇,可以吗?”只是心中却想:“而且那萧凤妄断儒学,更是对我理学多有污蔑。若是让她执掌天下,我那儒学如何能够传播天下。便是为了理学,也应该将此人弄下来。”
其他人或许不知,但叶李却十分清楚,那萧凤心思深沉,眼下不过是针对皇帝而来,接下来便有可能将矛头指向儒学。
若是让她的诸般政策成功,那整个儒学便会彻底完蛋,再也没有了先前那般辉煌,而这对于素来以儒士自居的叶李,自然是难以接受。这也是他为何会跑到这里来,甚至支持赵的原因了。
不仅仅是因为赵乃是皇帝,更因为就赵眼下情况,他也只能依靠自己,要不然就彻底完蛋了。
“当然可以。”
赵点点头,目光依旧复杂,对于叶李心中所想,他如何不知。
然而出于对那位的挑衅,还有对权位的渴望,赵还是放任这两位开始行动,去挑战那个近乎不可能挑战的对象。
也许,这便是宣战吧。
赵心中想着,更不愿意就这么屈服,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小瞧了自己。
第三百五十一章还是老样子
且不论叶李暗中拜访赵意欲为何,而在江陵府之内,关于祖律的争论也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
置身于章华寺之中,章鉴双目微动,自两侧之人扫过,心中微叹:“看来这主席,也不是好做的。”
在他左边之处,便是以燕公楠、马绍为首的南宋士子,而在他右侧则是以赵文英、张商英、苏维、皇甫成等人为首的长安议员,而两方人马之所以聚集在这章华寺之中,便是为了商讨关于祖律之中的诸多条例,关于一些寻常的条例,皆以完成,只是眼下却在关于议员审核的条件以及要求之上,却卡住了。
“诸位!”
章鉴抬起声音,对着众人说道:“关于这议员审核条件,尔等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只需缴纳税赋超过一定的数量,便可以担当议员喽。除此之外,难不成还有别的条件吗?”赵文英理所应当的回道。
“这可不行!”
燕公楠眉梢微皱,直接喝道:“议员者,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随便一人便能担当?若是依着你的意思,那这议会岂不是要被那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占据。届时,这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文英不屑一顾,又道:“那又如何?莫不是按照你所说的,凡事要成为议员,便须得你通过所谓的儒学审核?”
“自当如此!”
燕公楠毫不客气的回道:“毕竟那商人无仁、农人无礼、匠人无信,如何能够执掌江山社稷。自然只有我等士子,方能匡扶天下、牧养万民。而那商人、农匠之人,所学着不过粗鄙之学,又岂能和圣人大义相提并论?”
他们自诩为圣贤之徒,所学的皆是先哲文学,当听到这些人打算仅以税赋贡献来衡量议员身份,自然是怒不可赦,张口反驳。
对于这些士子来说,若是让那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和自己同列一席,着实荒谬。
其余士子听了,一个个也是群情激奋,纷纷叫道:“若要让那商人、工匠和我等同列一席,岂能接受?要当真准许的话,这天下非得被他们给弄毁了不成。”
“荒谬至极!”
听了燕公楠所说,赵文英只感觉可笑至极,当即辩道:“莫要忘了,为了这天下,我等商人、匠人以及农人也曾付出心力,于国者不亚于尔等。若非商人互通有无,如何有今日繁荣?若非那工匠苦心钻研,如何有铳枪、火器、战舰逞威?若无那农民幸苦,如何让天下人得以安康?他们之功绩,岂是你一句话,便可以抹销的?”
“呵。”
坐在一边,苏维看着这一幕,也是面有嘲讽,诉道:“难怪主公会让我们来这里,原来早就料到这些人之所以投靠我等,也不过是包藏祸心罢了。若非要利用这些人,又何必让这些人进入议会?”
张商英更感恼怒,低声骂道:“这些士子也是饱受儒学熏陶,为何竟然这般狭隘,却将天下之人置之他处?”
“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至于所谓的微言大义、圣人训诫,也不过是他们手中工具,切不可当真相信。而起这些人毕竟掌握宋朝已有三百多年,其根基自然深厚,若是就这样被消停下来,反而不可思议。”苏维解释道,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众人,将他们这幅丑陋嘴脸全部记着。
一如苏维所说,燕公楠被赵文英一挤兑,脸上顿时泛红,强辩道:“但他们所学,皆非圣人之道,如何能够匡扶天下?”
“圣人之道?便当真是圣人之道,又能如何?那宋朝对尔等待遇也并非不薄,其所推行之策,自然也是圣人之道。然而宋朝覆灭至今也才数年,尔等莫非忘了吗?”赵文英字字如枪,刺向燕公楠:“仅以此例来说,足见尔等口中的圣人之道,也不过如此。”
“你!”
被这一挤兑,燕公楠自感胸口一闷,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侧目看向了章鉴,诉道:“章主席,你见到了这般状况,若是继续争论下去,还不知晓会闹出多少事情来,不如您直接决定好了,也省得在这继续浪费时间。”
“对不起。”
章鉴摇摇头,拒绝道:“依着萧首相所要求,我所肩负的不过是维持议会秩序,确保尔等不会大动干戈,反而伤了和气。至于那祖律一事,我也只不过是尊崇多数原则,并且只负责宣布其中内容罢了,并不能干涉其中。”
一如章鉴口中所说,所谓的议会主席,所担负的职责便是这个。
他既不能否决某项议会决定,也无法推行自己的政策,一切都需要依着多数原则来进行抉择。
究其权力,主席的权力远在首相、总理之下,仅仅算是一个民意代表的象征罢了。
而且章鉴本身也没那争权夺利的习惯,更清楚眼前两波人马争锋缘由,自然不愿意牵涉其中,反而让自己的名声遭到玷污。
燕公楠眼见章鉴拒绝,顿感失落,口中念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对发生的这一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说真的!”
赵文英对着燕公楠说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何你们总觉得只需遵守圣贤之学,就当真能够让这个天下恢复安宁?只可惜那赵宋一族,终究无法让尔等所愿。”
对于这些个酸腐儒生,赵文英也是感到不耐烦了。
燕公楠脸色泛青,冷冷盯着赵文英,蓦地拂袖起身:“我们走!”说着,便直接朝着寺外走去。
“哦?你真的打算离开了吗?”瞧着那燕公楠,赵文英张口问道:“莫要忘了,这祖律可还没有完成呢!”
燕公楠身子一颤,却是想起了那死去的康棣,心中虽敢害怕,但还是强壮镇静,问道:“那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主公也曾说了,要我们尽快完成祖律。但如今迟迟未曾完成,终究有负主公所托。到时候主公若是追究起来,你觉得会如何?”
赵文英的话在章华寺之内传播,而他口中所说的话,也似一根根利刺一般,直接扎在燕公楠心中。
这一刻,燕公楠不禁回想起康棣死状,当初那康棣之所以被杀,或许也是与此有关。
“你是在威胁我?”压低声音,燕公楠死死盯着赵文英。
赵文英轻笑道:“不是!只是想提醒你一样,这祖律也是主公仁德,方才准许你们参与其中。但若是这祖律迟迟未曾定好,那主公只怕便会强行推动,到时候还不知你们打算如何行动?”
“这……”
被这一威胁,燕公楠顿时发寒,讪笑道:“这不是还没有达成一致吗?所以可否容忍我等暂时退下?”相较先前威胁语气,他现在的语气近乎谄媚。
毕竟,燕公楠实在不想和那康棣一样,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好吧。”
赵文英心中微叹,若要让这群人屈服,还是有些难办,随后提醒道:“只是你要记住了,时间有限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明白吗?”
燕公楠当即应道:“在下明白了!”相较于叶李、康棣,他终究还是要怯弱许多,根本就不敢和对方正面对抗,随后踉踉跄跄离开此地,什么也没留下。
其余士子也是神色戚戚,一个个散场离开,很快的章华寺之内便恢复了安静,没有先前那般的吵闹了。
一场辩论,就此结束,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干成。
“唉!这些个士子,一个个怎么都这么死脑筋,难不成就不知晓妥协吗?”想着这一切,赵文英蓦地骂道。
苏维也是说道:“也怪我们人数太少,终究无法压过他们,要不然哪里会这么麻烦?”
“这的确是个麻烦!”赵文英回道。
此番前来江陵府,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有二十七人,而这南朝士子人数足有六十九人,乃是他们两倍以上。
当然也因为对方人数并非占据着绝对优势,所以赵文英等人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让那些南朝士子不得不为之忌惮。
而且经过那康棣之死,这些南朝士子之中,自然也是人心浮动,并没有先前那般执着了,要不然关于皇权一事,如何会通行。
只因为这些人也明白,这个时代还是变了,皇权滑落、相权提高,乃是不变的事实,而他们也不愿意眼看着自己的一切被鞑子所覆灭。
只是关于那士大夫的权力,他们还想要维持,维持先前在宋朝之中那高高在上得地位,甚至本能的排斥其他人,而这个才是最难办的。
“唉,还是先回去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策略吧。”心中微叹,赵文英转过身来,打算离开章华寺。
而在此刻,章鉴忽然开口:“各位可否留步?”
“嗯?”
赵文英心生疑惑,张口问道:“章主席,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自然!”
章鉴笑着回道:“只是不知几位是否愿意陪老朽一下?毕竟我也老了,总没有你们这般年轻气盛。不是吗?”
“当然可以!”
虽是不知章鉴为何出言邀请,但赵文英还是接受了,毕竟对方乃是议会主席。
若是能够得到对方帮助,对他们对抗南宋士子,也应该有所裨益。
让其他人回去之后,赵文英、张商英、苏维、皇甫成四人也跟在章鉴身后,一起来到章鉴的府邸之内。
第三百五十二章分歧出现
另一边,眼看着众人自章华寺走出,赵崇明有些按耐不住。
他走了上去,将那燕公楠拦住,低声问道:“燕公楠,你莫不是当真打算坚持下去吗?”
“那是当然!”燕公楠理所应当的回道:“你也见到了那些人的德行,若是让他们占领议会,还指不定将国家弄成什么样子。"
“哼!说什么为了国家?还不是为了自己利益?”
赵崇明内心嘲讽道,但表面上还维持着焦躁模样,诉道:“但是你也听了章主席说的,若是在这个月内还无法定下去,萧首相便会插手此事。到时候若是萧首相插手,咱们又该如何?总不能和萧首相对抗吧,沦落到和康棣一般的样子。”
“康棣?”
听了这个名字,燕公楠明显被镇住了。
先前时候,他以为那萧凤会和贾似道一样,至少为了名声不会下死手,谁想那康棣还没折腾多久,就被萧凤给干脆利落的灭掉了,最重要的是康棣的死也没掀起波澜,甚至朝堂之中皆认为康棣乃是活该。
和贾似道不同,那萧凤的能力乃是一流水准,而且就在前不久还拿下了安庆,并且直接攻向江陵,隐隐之中已经有一统宋朝的模样了。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诋毁萧凤的行为全都是不智的,只会被人们当成那元军走狗。
“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坚持下去,要不然康棣的牺牲岂不是白废了?”
钱文清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康棣?他的牺牲,本来不就白费了吗?在他死后,那长安议员提出限制皇帝权力,控制其每月月供、废除罢免百官权力的时候,你可没有坚持下去啊。”
“你说什么?”燕公楠顿感恼火,低声骂道。
“好吧!”钱文清撇撇嘴,侧过头来没有理会燕公楠,诉道:“就当我没说,行了不?”
燕公楠回骂道:“知道就好。”
众人皆是闭嘴,一起陷入寂静之中。
对于那萧凤,他们还是感觉此人太过虚无缥缈,根本捉摸不透,更不清楚其心中想法如何,只能一边忐忑不安的弄着小动作,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
看着这般场景,赵崇明、钱文清双目一对,心中顿生想法。
“或许,我们两个也应该另谋出路?”
若是继续和这些个坚持己见的酸腐混在一起,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安然无恙,而不是和那康棣一样,成了萧凤推行政策的牺牲品。
…………
“这章主席,倒底想要搞什么?”
选定位置坐下之后,赵文英稍感紧张,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刻意选在这个关键时候邀请他们,赵文英实在不明章鉴这么做的根本原因。
那张商英也是稍感凝重,低声问道:“他会不会对咱们下手?毕竟他曾为宋朝宰相,按理说也应该站在那南朝士子一边。”
“怕什么?若是他真的打算对咱们下手。我们也大可以禀告主公。我就不信了,若是发生这种事情的话,主公还能忍耐得住?”皇甫成虽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向几位谈话,但他那略显焦躁的神色,还是被章鉴查觉道。
“几位,只是寻常的聊天罢了,没必要这般紧张。”
章鉴笑了一下,然后让府中侍女上前,为众人沏茶,并且端出一些吃食来。
先前辩论,众人皆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可以说是又累又渴,见到这端上来的茶点之后,顿感腹中饥饿难耐。
那皇甫成有些耐不住性子,当即举箸准备品尝一下这些甜点,只是他刚一抬手,便被苏维直接以眼神止住。
“章主席。”
侧过头来,苏维对着章鉴拱手一拜,旋即问道:“正所谓事出必有因,您今日找我们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了他的话,赵文英、张商英也面容紧张,一起看着章鉴,显然想要了解一下,这章鉴之所以将几人谈话的原因。
“唉!这不是看到尔等在议会上一无所成,所以便有心和几位谈一下,看看如何才能够让这祖律通过吗?要不然让这祖律一直拖下去,还不知晓会闹出多少事情来。”章鉴微微一叹,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看着眼前几人。
自眼前这些人,他倒是看到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愿意为了梦想而付出努力的精神气,却好似在岁月的催磨之下,不知何时消散而去了。
“原来是这样?”
众人双目有些怀疑。
章鉴露出一副无奈模样,回道:“要不然呢?”眼见众人始终停箸,便率先举起身前茶盅,对着众人说道:“还有,先前尔等为了制定祖律,也定然是渴了吧,还是先喝点茶润润嗓子吧。”说罢之后,便将那茶一饮而尽。
眼看着章鉴喝下茶水,苏维这才稍有安心,同样举起酒杯,诉道:“多谢。”
既有章鉴做出表率,他们也不怀疑这茶水之中是否下了药,自然也一起饮了下来。
“章主席的一番心意,在下领了。”
放下茶盅,赵文英看着章鉴期待的目光,随后摇了摇头,回道:“只是关于那祖律问题,还请饶恕在下恕难从命。”虽是感谢对方招待之恩,但他可没有堕落到仅仅因为一杯茶便会改变自己立场这种程度。
“没事。我此番前来,本就未曾指望你们能够改变心意。毕竟那些士子,关于议员审核的要求,也着实太过分了。”
章鉴宛然一笑,似是对赵文英的感触感同身受:“若是那圣贤之学当真有效,先帝如何能够变成那种模样?只可惜那些士子终究太过执着,却是被这所谓的圣贤之学,给蒙蔽了眼睛。”
“确实如此!”
赵文英赞同道。
经过先前对决,他也清楚那些家伙的习性,并非简单的言辞便能够改变的。
“那是当然。毕竟他们就是靠着这玩意吃饭的,如何会愿意让咱们将其毁了?”
坐在一边,苏维讥诮道:“口上说的是圣贤之学,心里想的不过是自己利益罢了。若仅以圣贤之学来审核议员,那议会之中自然是他们占多数了,其他人若要得到晋升,势必要得到他们的准许。到时候,这议会还不是会成了他们手中的东西了?”
“你这说法,倒也在理。”章鉴苦笑道。
仅以利益而论,那叶李、燕公楠乃至于马绍等人,之所以主张这个条例,自然也是为了能够钳制议会,令其成为宣传儒学的工具而已。
毕竟按照萧凤的谋划,这议会在日后定然会发挥着莫大的功能,若是将其控制在儒学之下,那自然能够让儒学占据相当的统治力,甚至还可能获得比在宋朝时候更大的力量。
“正是因此,所以我等方才据理力争,废除此项条例。”赵文英神色凝重的说道。
章鉴面有凝重,问道:“这个,是必须吗?”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大夫,虽然知晓儒学的诸多局限性,但看着他所信奉的儒学遭到众人攻击,还是感到心中有点难受。
有的时候章鉴也会产生疑惑。
“只是给议员设置一个审核条件而已,有必要这么针对吗?”
如今面对赵文英等人,章鉴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以圣贤之学要求议员,真的无法接受?”
“没错。”
赵文英阖首回道:“你也曾是宋朝宰相,应该明白若要让国家稳定安康,岂能只有儒学一门?若要五谷丰登,非得学那齐民要术,知晓万物生长之理。若要兴修桥梁沟通外界,也需懂得工程之法,明白如何建造桥梁。若要疏通水利、平息水患,也需明白自然运行之理。便是要抵抗那南下蛮子,也需得明白军阵之兵之韬略。治国之道、非止儒学,诸子百家,皆有助益,岂可有偏颇之意。若让那不通政务、不晓军事、不明财政之人高居上位,宋朝覆灭之事,只会重蹈覆辙。这一切,章主席也应该明白吧。”
“确实如此!”
章鉴喟然长叹。
若说宋朝最大的问题所在,那就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出于对武将阶级的压制,历代担任枢密院者皆是文官,并无前线战争的经验。
而对于这些文官来说,很显然对于如何统辖军队作战皆是两眼一抓瞎,若是有好学的或许还会去学习一下兵法,但若是遇到了那愚拙之人,只怕只会直接莽上去,根本不理会对造成什么后果。
就这么一群人,又如何能够和那历经百战余生的北方蛮子对抗?
“正是因此,所以我等方才要废除此项条例。”赵文英神色凝重对着章鉴说道。
章鉴轻轻摇头,又道:“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这条例的确有错谬之处,但若要他们接受,实在是太过困难了。若是继续僵持下去,还怎么办啊。”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所以章鉴方才将几人邀来,看看可否解决此事。
赵文英回道:“没错。所以我们方才坚持要废除该项条例。”
他又何尝不知,对燕公楠那帮人,是断然无法放弃这个所谓的议员审核条例,但自己既然清楚其中弊端,更不可能容忍这个继续下去,自然铁了心了要将其废除。
“好吧。我明白了。”
章鉴听罢之后,双眉也是皱起,随后诉道:“若是如此,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哦?那不知章主席可否告诉我们,那方法究竟是什么?”赵文英双目一亮,连忙问道。
章鉴说道:“关于那议会的具体内容,你们也清楚,需要有超过八成议员,才能够通过祖律。如今你们人数太少,只占议会三成左右,虽是能够阻止对方通过该项条例,但也无法和对方抗衡。若是如此,那只有削弱对方的势力了,不是吗?”
“没错。”
赵文英阖首回道:“只可惜我离开临安多年,对那些人并不熟悉,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自来到这里,他也曾经想过分化瓦解对方,无奈对方始终聚集在一起,并没有给他们流出多少机会。
章鉴回道:“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据我所知,那赵崇明、钱文清两人,便和燕公楠等人不怎么对付。若是他的话,或许能够帮上你们一些忙。”
“哦?若是真的话,那还谢过章主席了。”赵文英顿感高兴,先前心头之上蒙着的一层雾霭,似是也因此消散。
若是那赵崇明、钱文清当真如章鉴所说,对燕公楠等人不怎么对付,那当真是一个大喜事。而他们若是将对方拉拢过来,那自然就能削弱对方力量,反而增强自己的实力。
届时,他们自然也就可以凭借着人数优势,彻底压倒对方。
章鉴抚须笑道:“我也只是担忧祖律之事罢了。毕竟让这祖律继续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不是吗?”
“嗯?那不知那赵崇明、钱文清两人现在正在何处?我倒是想要和他们商量一下。”赵文英继续问道。
章鉴回道:“他们啊,现在应该是在崇文楼之内。你们若是前往崇文楼的话,或许能够得到他们两人的消息。”眼见众人有些担忧,章鉴又是安慰道:“据我所知那两人乃是商人出身,或许便是因此,所以对你们的理念有所感触。若要劝说他们的话,不妨从此处下手。”
“多谢。”
得到这些情报,赵文英自感开心。
若是能够将对方拉拢过来,那整个局势也就不必如此紧张,甚至还可以改变局势,让那燕公楠也是大吃一惊来。
既已得到这两人的消息,一行人当即辞别了章鉴,回答了下榻的府邸之内。
“你觉得那章鉴所说,是否值得信任?”苏维问道。
“哈。就算他说的是假的,那又如何?”赵文英哈哈一笑:“不管如何,咱们总得一试,要不然始终维持这般僵局,主公想必也会不满,不是吗?”
“这倒是如此。”苏维点点头,随后说道:“若是这样,那明日去见那两人的行动,便交给我吧。身为商人之子,我想应该和对方有些共同语言吧。”
赵文英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一切为了生意
“呵。你看那燕公楠的嘴脸,当真是恬不知耻。竟然拿那康棣的死来说事。”
辞别了众人,钱文清想着先前遭遇,只感到无比恼火,四下看了看周围之后,便压低声音:“我说你啊,莫不当真打算跟在那家伙身后,一条路走到死?”
赵崇明哀叹一声,回道:“他也就那样子,顶多也就说说罢了,而且他提出的那些政策,对咱们也没坏事,不是吗?“
“虽是如此。但距离萧首相规定的时间也快了,若是到时候萧首相归罪下来,咱们又该如何?”钱文清继续问道。
赵崇明理所应当的回道:“还能咋办?当然是赞同呗。毕竟那条例,乃是燕公楠他们所主张的,我们也没有支持。就算萧首相真的怪罪了,也只会责备到燕公楠头上,而不是归到咱们头上,不是吗?”
“这倒也是!”
钱文清赞同一样的点点头。
赵崇明则是推了推他的肩膀,指了指远处走过来的一列士兵,诉道:“而且你莫要忘了,咱们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所谓的士子审核条例,而是为了挣钱而来的。”
“确实如此。”
钱文清阖首回道,只见赵崇明目光直愣愣看着那些华夏军士兵,便感到困惑:“只是你盯着那些士兵干啥?你莫不是打算跟他们做生意?只可惜那些生意,全都被长安商客垄断了,咱们可插手不进去。”
谁不知晓战争一旦开启,会消耗多少的资源?
仅仅是士兵每天吃的粮食,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便是一笔相当大的开支,以至于就连占据了整个关内、川蜀,甚至还建立了铁路系统的华夏军,也倍感吃力,最多维持五十万军队就到顶了。
而这么庞大的物资采购,自然也让所有的商人为之羡慕。
赵崇明、钱文清虽是仗着手中一点人脉,获得了一些军粮的单子,但仅仅这么一点可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所以才在这江陵府之内一直折腾,便是希望能够打开一条口子,好获得更多的利润。
“我当然知道。”
赵崇明没好气的回道:“只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士兵身上所穿的衣服,皆是以棉布制成的。“
“确实如此!”钱文清双眼微眯,自那些士兵身上衣衫扫过,顿感惊讶:“没想到这华夏军竟然如此财大气粗,让每一个士兵皆是能够穿上棉衣?”
赵崇明摇摇头,却道:“也许并非如此。”
“嗯?你是说,那棉布的价格,其实没有临安之中那么昂贵?”钱文清稍感诧异,然后问道。
赵崇明阖首回道:“没错。你也知晓,那棉布一直以来都是长安出口临安的拳头产品,其价格也向来维持着一个比较昂贵的程度。但那只是临安罢了!若是在长安呢?要知道在那长安之中,据传只是织女,便有数十万之众。若要养活这么多织女,其棉布的生产量可想而知。”
“照你这么说来?那长安之所以维持先前价格,乃是故意的了?”钱文清双目一亮。
赵崇明阖首回道:“恐怕如此?要不然,他们不会舍得将这棉布也让士兵穿着。”
彼时宋朝之内,棉花尚未完全流传出来,所产的棉布自然也没有多少。
上层人多是以丝绸为主,而下层百姓则是以麻布、麻衣为主,这两者也不是不能抵御风寒,但终究还是比不上棉布来的保暖结实。
而在萧凤占据关内并且向西开拓时候,便开始在陕西、西夏等边陲地带大力推广棉花种植,一方面让那收服的番民能够有经济来源,一方面也让长安的纺织业有足够的原材料,其生产的棉布已经下降到一个相当低廉的程度,更是成了其出口临安的拳头产品,而临安众人皆是以穿上棉衣为荣。
历经三十年发展之后,这棉布所带来的影响,已经形成了一个覆盖人口多达上百万的产业了。
看着那士兵身上穿着的棉衣,赵崇明目中透着贪婪:“若是能够得到长安在江南一带的经销权,或许咱们就真的发财了。”
“若是当真能够得到经销权的话,或许当真如你所言。只是可能吗?”钱文清苦笑着摇摇头。
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华夏军之人闹的相当僵硬,先前所获得的关于军粮的单子,就险些没了,若要在获得棉布的经销权,那更近乎痴心妄想了。
赵崇明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办法?”钱文清奇道,弄不清楚赵崇明打算如何行事。
“哈哈。你觉得是什么办法?”赵崇明神秘一笑:“只是这办法对那燕公楠来说,似乎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为了咱们未来的钱途,也许只能牺牲他了。”
钱文清回道:“好吧,既然你打算去做那就去做吧。反正那燕公楠也只是一个虚伪之人,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目的,将咱们给拖住了。就算是真的背叛他,那又如何?”
对于那燕公楠,他们两个终究没有太多尊重。
毕竟众人之所以聚集在一起,纯粹是利益使然,和燕公楠自身的能力、魅力没多大关系,既然燕公楠无法带给他们多少利益,那自然只有直接丢弃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做出了决定。
…………
“请问您便是赵文英吗?”
正当清晨时候,赵文英刚刚推开大门,就见一个人早在门前等候偌久。
“正是我。你找我干什么?”赵文英稍感意外,上下打量着对方,然而怎么看,对方也始终是寻常百姓的模样。
那人自怀中取出一件信封,递给了赵文英,然后道:“有人拜托我将这封信送给你。”
“信封?”赵文英稍感意外,将那书信收了下来。
院中之人眼见赵文英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也是感到好奇,问道:“这信封之中,写的是啥?”
赵文英拆开信封,看了一下之后,诉道:“是赵崇明、钱文清的。说是希望我们能够派人到崇文楼去,参加他们的宴席。”
“赵崇明?钱文清?莫不是昨天章主席提到的两人?”苏维嘴角微翘,笑了出来。
赵文英阖首回道:“没错,便是那两人。没想到这两个率先支撑不住,便找咱们了。”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苏维继续问道。
赵文英回道:“还能咋办?当然是和先前商议的那样,由你去接见他们两个。若是能够成功说服对方,兴许便能够改变现在的僵局。”对于那僵持状态,他一直都保持着不满,迫切的想要找到能够改变这一切的方法。
眼下,那赵崇明、钱文清送来,他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苏维笑道:“那好,我便去一趟吧。”
接了这任务,苏维打扮了一下,便走出了府邸,朝着信封之中所说的崇文楼走去。这崇文楼乃是这江陵府最豪华的酒楼,一直以来都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地方。那两人选在这里,显然也是财力不小。
毕竟包括燕公楠、马绍等人,基本上都是生活在章华寺之内,可住不了这奢侈豪华的地方。
“你们二位,便是赵崇明、钱文清吗?”
推开大门,苏维饶有兴致的看着等候许久的赵崇明、钱文清两人。
就在当日离开章鉴之府之后,众人就收到了来自赵崇明、钱文清的邀请。而对于这次邀请,赵文英等人也是颇为谨慎,为了防止被燕公楠等人发现,便只让苏维一个人亲自前来。
毕竟他们所谈论的事情甚为机密,若是被那燕公楠等人发现,少不得会发生矛盾。
赵崇明点点头,看着眼前酒桌之上略显粗糙的酒菜,顿感羞愧:“没错,正是在下。至于我身边这位,则是钱文清。若是这宴席太过简陋了,还请抱歉。毕竟在这江陵府之中,所有的物资都优先提供给军队,实在是没有足够时间,整治一桌让您满意的酒菜。”
“没事!”
苏维摆摆手,笑道:“相较于军中饮食,这些已经很好了。”
赵崇明顿感好奇,问道:“军中饮食?听苏兄之话,莫不是曾在军中待过?”
“当然。”苏维傲然回道:“要不然,我如何能够成为议员?便是靠着军中功绩,方才能够一路顺风走了上来。”
钱文清恍然大悟,回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先前看苏兄,便感觉英气非凡。原来有过这么一段经历。”随后摇摇头,苦笑道:“只可惜我等太过怯弱,却不敢上前掠阵,只能逃到此地来了。”蓦地哀叹一声,诉道:“不得不说,我等这般行径,还真的是愧对了先贤教诲。”
“哈哈。两位说笑了,若无两位幸苦周旋,自各地搜罗粮草,如何能够让那士兵在前方厮杀?若论抵御鞑子之功,两位也是不遑多让。”苏维鼓励道。
“这倒也是。”
被苏维这么一劝,钱文清、赵崇明心中愧疚也稍微淡了一些。
苏维随后问道:“只是你们两个邀请我来这里,莫不是只想谈这个吗?”
“当然不是!”
赵崇明心情紧张起来,随后看着苏维,说道:“其实吧,我先前曾经听你们那长安之中出产一种棉布。此物绵密无比,而且相当坚韧,乃是上佳的制造衣服的材料,若是冬天穿了,也是相当暖和。正是因此,所以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布料产量如何?价钱几何?若是可以的话,不知可否告诉在下?”
“哦?原来你们找我来,便是为了这个吗?”
苏维轻笑一声,然后说道:“不得不说,这个你们倒是到对人了。因为我家,便是经营这棉布纺织厂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九百文
“哦?”
赵崇明双目一亮,问道:“当真如此?”
“那是当然。”
苏维点点头,回道。
钱文清按耐不住,问道:“那不知可否将那经销权,交给我们两个?”
南朝之人人口庞大,多达数千万计,其需要的棉布自然是相当庞大。纵然只能得到一路之地的份额,那也是数十万贯的市场,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他们两个终究不似那燕公楠、马绍等人纯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家族利益而来的,对于他们口中的儒学、士大夫的说法,并不感冒。
“哦?”
苏维眉梢微挑,带着几分审视,问道:“那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要交给你们?毕竟在宋朝之内,似尔等这般的商人,应该也不在少数吧。既然如此,那我何不将其交给他人?”
“这个。”
赵崇明尴尬一笑,继续劝道:“若说价格的话,我家愿意以一贯一匹购买。”
“没错!一贯一匹,不知道你是否愿意?”钱文清也是强调了一下。
“一贯一匹?”
苏维听了之后,顿时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要知道在这江陵府之内,若要购买一匹棉布,少说也得一贯三百文。若是在那临安等地,受到战争影响,其价格定然更加昂贵。只是稍微转手,你们便能够从中赚取至少三成以上。不得不说,你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当然,就算是一贯一匹苏维也是有的赚的,因为在长安之内,这棉布的价格可是跌倒了六百文,只因为竞争实在是太过激烈,而且用来纺织棉布用的纺织机也在不断进步。
从一开始的需要人力推动、锭子也就五枚的家用纺织机,发展到现在以蒸汽机为动力、锭子数量超过百枚的机械织布机。
几乎是日新月异,让一匹棉布的生产成本持续下降,这也导致长安的纺织产业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地步,而生产的大量棉布也迫切需要销售出去,确保纺织厂能够赚取足够利润而不是倒闭。
苏维之所以回来到江陵府,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给自家的纺织厂争取更多的市场以及份额。
如今这两人自动找上门来,倒是让苏维省了去找人的时间,只是他却不愿意就这么妥协,还是打算继续纠缠下去,好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
赵崇明稍感尴尬:“这个。若要将那棉布运送到各处,不是要人力物力吗?而且沿途各地关卡还有官员的打点,也需要费一番功夫。只是这么一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没错。再怎么说,咱们也要挣钱不是吗?一贯一匹这般价格,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若是别家的话,至少也是一贯一百文朝上。”钱文清说道。
莫要看这一百文,若是销售量乃是数十万万匹的话,那就是数万贯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仅仅从对方一口道出各地市场价格,赵崇明、钱文清两人便已经知晓,眼前之人并非那只会耍酒玩乐的纨绔之辈,乃是真正经过商场战争的商人。
“这倒也如此。”
苏维点点头,对赵崇明所说的,并无怀疑。
他也是商人,自然知晓物流的重要,若是换成自家商客来销售棉布,仅仅是运输货物的船只以及人手就足够头疼,更勿论那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元军士兵,若是被这群元兵给劫了,那可就是莫大的损失了。
但他若是能够得到赵崇明、钱文清两人的帮助,那这些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赵崇明带着期待看着苏维,又问:“那不知你是否愿意?”
“而且我们在江南一带也是有着相当的基础,断然不会拖欠你的款项。”钱文清也是张口说道。
他们两家也不是那寻常小商小贩,乃是自北宋建国以来,便始终盘踞在江南一代的豪商,所经营的布匹、丝绸等业务也是遍及全境,如今发现了棉布的存在,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市场也一并吞了。
“这个嘛!”
苏维拖长了声音,赵崇明、钱文清两人顿感紧张,死死的看着苏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眼下的状况,只怕咱们若要合作的话,也会惹来他人的嫌疑。”
“别人的嫌疑?”
赵崇明稍感紧张,弄不清楚苏维的意思。
钱文清也是问道:“那别人,究竟是谁?”
“还能是谁?”苏维哀叹一声,然后说道:“自然是燕公楠、马绍他们了。若是被他们知晓你们两个的打算,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你们?只怕会直接斥责你们吧。”
“嘿!果然是他!”
眼见苏维提及此人,赵崇明顿感气恼,低声骂道:“也不知晓这家伙究竟发了什么疯,竟然单单为了所谓的士族,便和萧首相对抗,甚至还刻意拖延祖律的时间?就这般罪行,也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了。”
“那人也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要不是萧首相力挽狂澜,如何有咱们这般安宁和谐的生活?可是他们倒好,竟然想要和萧首相做对?当真是不识抬举。”钱文清不掩饰自己的唾弃,张口骂道。
看两人模样,好似对燕公楠、马绍两人颇感厌烦。
苏维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不弃暗从明?继续跟在那人后面?”
“这个。”
赵崇明稍感尴尬,他想了想之后,方才回道:“不是为了防止被别人骚扰吗?毕竟人多势众,若是能够加入到他们其中,自然能够避免被他人骚扰。对于咱们商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全最重要的了。”
钱文清也是连忙解释道:“当然,现在不一样了。有萧首相的保护,我们自然会弃暗投明,绝不会跟在那人身后。”
“哈哈。当真如此?”
苏维轻笑一声,对两人却是不怎么信任。
他们终究只是首次见面,即使是表面上维持着和谐模样,但那存在其中的隔阂却还是存在的,并不会消失。
赵崇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焦躁,诉道:“这个,却不知我究竟需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你觉得呢?”
苏维依旧笑意浓浓,若有所示的盯着两人。
赵崇明、钱文清心中一愣,随后问道:“你是说关于那议员审核条款?”见到对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点担忧来:“若是这个的话,只怕很难。”
“为什么?”苏维问道。
赵崇明叹声气,然后解释道:“实不相瞒。关于那议员审核条件,我等也是存疑,当初也不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士人之中多有赞同,所以我们两个也无可奈何。你若要我们两个帮你废掉那条例,只怕很难。”
他们两个虽然也是士子,但毕竟也有商人的经历,自然明白儒学的局限性,而且就那所谓的审核条例,对他们来说也并无多少意义,反而长安议员提出来的更好。
只是缴纳税赋的话,他们所缴纳的税赋并不在少数,自然更容易获得议员身份。
“九百五十文!如何?”
静静的看着两人,苏维自口中吐出一个词儿来。
“九百五十文?”
赵崇明心中微愣,旋即明白过来,这价格乃是关于那棉布价格的,若是下降五十文的话,那可以赚取的钱显然更大。他深吸一口气,随后道:“八百文!若是下降到八百文的话,我愿意帮你这个忙。”
“八百文?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亏本了。不如九百文吧。”苏维笑道。
因为采取了最新式的蒸汽动力纺织机,他家的棉布成本可是下降到了五百八十文这样子。
赵崇明心中一横,随后回道:“好吧,那就九百文。”只是他眉梢依旧带着几分忐忑,又道:“只是你若真的要我帮你们废除那条例,只怕还是很难。毕竟除了我们之外,其余士族对这个条例还是很赞同的。”
“没关系。”
苏维摆摆手,回道:“关于这条例,我也不认为一时半刻便能将其废除。只是我需要你们两个能够表态。”
“表态吗?若是这样,那倒也不错。”
赵崇明、钱文清心思一凝,死死的看着苏维,直到现在他们两个方才知晓,对方的心思也不纯,之所以露出其布商身份,只怕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好让他们两个帮他做事。
“没错。只是表态。表示你们两个,对那条例存有疑惑,认为其并不能真正发挥用处,便可以了。”苏维笑道。
赵崇明斟酌片刻,随后问道:“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当然。”苏维阖首回道。
赵崇明若有所思的回道:“若只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两个倒是可以帮这么忙。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下,若要靠着这般手段便说服他们,还是很难得。毕竟在那士子之中,如我和钱文清这般人,也仅仅只在少数。”
对话都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赵崇明如何不会知晓苏维的目的?
不过赵崇敏、钱文清两人对儒学、士大夫之类的玩意本就没有多少兴趣,自然是直接将其丢弃一边,选择为自己的家族谋求更多的利益。
若是能够掌握长安棉布的经销权,他们所掌控的财富自然能够更上一层楼了。
“这我自然明白,不需要你们提醒。”苏维笑着应道,嘴角亦是翘起一抹弧度,既然在对方之中埋下了一枚棋子,那日后自然有成功的可能,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成功,那还得看时间。
第三百五十五章自由议政权的用处
“王牧!”
一如既往的处理好政务之后,萧凤回归府邸,然后问道:“关于那祖律一时,现在完成的如何?”
萧凤精力终究有限,一边要维持长安之内的秩序,令其能够有序运转,为前线提供大量的物资,一边也要随时随地了解前方军情,好针对元军的行动做出相应的反应。
如此这般两面忙碌,自然使得萧凤无法分身,只能将关于监督江陵府议会确立祖律的事情交给王牧来负责了。
王牧顿露难色,随后道:“启禀主公。关于那祖律,现在还在僵持之中。”
“还在僵持?”
听到这话,萧凤稍感不悦,又问:“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让这祖律始终未曾完成。”
王牧回道:“主要是关于议员审核问题的问题。”
“议员审核?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凤追问道。
“唉!”
王牧想着当初场景,不免摇头苦笑了几声,然后道:“主公。你也知晓,当初之所以设立这议会,便是为了取代台鉴以及御史的作用,让更多人能够参与进来,好监督官员**问题。只是在那些士子看来,好似只能他们士子才能担任,而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资格。”
“原来是这样?”
萧凤也是感到可笑,诉道:“这些人不过是稍微读了一点圣贤书,便当真以为自己变成了圣贤了吗?”
虽然单就水平来说,这些人的确乃是当世骄子,但是他们这般行径在萧凤看来,明显是近乎于垄断,更是无法接受。而对于长安议员们来说,自然也是如此。
以儒学来审核议员身份,无异于自闭门户,最终还是沦落到被利用的程度来。
“所以赵文英他们方才要反对这项条例,认为应该让更多人能够参与进来,而不是仅限于儒士。”王牧回道。
萧凤阖首回道:“这才是应该之举。若是仅仅以谁精通儒学来审核,岂不是等用于作茧自缚,除了巩固儒士权力外,对国家并无多少好处。”而她当初之所以设立议会,也正是为了集中全国各地英杰,而不是仅仅需要一群只会背诵圣贤之书的书呆子。
“只可惜那些南朝士子却不愿意接受。所以才让这祖律一直这么空悬,始终未曾完成。”王牧回道,脸上也带着一丝懊恼。
对于那些南朝士子,她并无多少好感,只将对方当成了得寸进尺的混蛋,只可惜因为目前的政策导向,终究还是无法针对这些人下手。
萧凤也道:“若是这样的话,那的确难办。”
“但若是主公的话,应该还有办法吧,就和当初击杀那康棣一样,不如也一样下手,将那些家伙给擒下来?”王牧建议道。
“不行!”
萧凤摇摇头,拒绝道:“当初我击杀康棣,也是因为那厮心存侥幸,意欲攻击我,这才让我抓住了机会,趁机将其中的保皇派全数逮捕。但若是换成燕公楠这些士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经过先前经历,他们定然不会贸然得罪我,以免召来杀身之祸。纵然真的导致祖律迟迟未曾完成,也大可以推脱,说成乃是为了以防万一。就这种状况,你让我如何出手?总不能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就将他们给抓起来,不是吗?要不然,那我岂不是成了秦桧、宋高宗一类的存在?”
对那些士子,萧凤当然也是有些厌恶。
但她即为一国之相,一言一行自然为他人表率,更不能轻举妄动,触动众人的底线,召来他人的非议。
先前击杀康棣,更多的是因为康棣触怒了底线,竟然敢攻击萧凤,这才让萧凤以此打压保皇派的机会。若是这些人的话,只怕会变得更为谨慎,绝不会轻易的触怒萧凤。
这般状况,让萧凤如何能够解决?
王牧听了之后,自感懊恼无比,低语道:“若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看着就是了。”萧凤笑道。
王牧却问:“若是没有路呢?”
“那就这么办吧。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会有什么后果,自然也应该自己承担。”萧凤回道,心中则是稍有黯然,想着:“亦或者,是我太过焦躁,所以引起来的反弹吗?”
关于这议会以及议员的要求,在他的时代之中,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一开始,也只有那些贵族才能参与,之后也是经过许多斗争,方才发展到今天的模式,若要让整个中国一蹴而就,直接踏入全民选举的时代,那才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萧凤自然也相当清楚,更不愿意插手此事,反而惹来麻烦来。
“好吧!”
王牧撇撇嘴,更加不明萧凤的心思。
这时,萧凤又是问道:“对了,关于那些士子呢?他们现在,莫不是还在讨论祖律?”
“没错。他们现在就在章华寺。若是主公有兴趣的话,不如现在就去看一下?”王牧问道。
萧凤沉思片刻之后,笑着回道:“也好。索性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便去看一下吧,看看他们现在又讨论的如何了?”毕竟这祖律实在是开天辟地第一件事情,自然要好好的看一下,和他那个时代的议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两人当即离开府邸,一起前往那章华寺。
等到走到章华寺之前,两人看着那寺门紧闭,从里面传出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便知晓此时此刻,其中正在展开着激烈的争辩。
“进去吧。”
萧凤抬起脚来,走到了那寺门之前。
寺门之外,自然也站着好几个侍卫,防止有人擅入其中,打扰了寺内的秩序。
他们见到王牧、萧凤联袂而来,心中皆是感到讶异:“启禀主公,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这所谓的祖律,现如今到了什么程度了。”萧凤笑道,随后便让侍卫将那寺门打开,自己踏步走了进去,只是她刚一踏入其中,便听到那燕公楠怒声喝道:“赵崇明,你再说什么呢?”听其声音,显然是特别的愤怒。
“燕公楠!”赵崇明回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吗?若是让这祖律始终悬而不决,那还算什么事儿。”
“就算是这样,那你也不应该替对方说话。莫要忘了,当初是谁提携你进入太学院的?你今日竟然在这之上,说我等的不是,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废了你,让你再也无法担任议员了。”燕公楠怒声骂道,他还没有注意到萧凤的出现,只想要斥责赵崇明的背叛行径。
“废了你?好大的口气啊。”
萧凤轻笑一声,直接插嘴道:“我还不知晓,你什么时候有实力擅自废除议员了?”
她的话一说出,当即让所有人为之惊讶,便是包括那正在稳定议会秩序的章鉴,皆是俯身拜道:“我等拜见萧首相。”燕公楠也是被吓傻了,他双目圆睁死死的看着萧凤,一张嘴巴张的大大的,然后颤颤巍巍的闭了上来,低声问道:“原来是萧首相!只是您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哼。若要让这祖律完成,尚需我的批准。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简直好笑。”萧凤没好气的回道。
她的目光甚是锐利,让燕公楠只感觉全身好似被利剑戳中,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好像随便一个动作,便会导致自己流血过多而死。
萧凤随后抬起头来,看向章鉴:“章主席,能不能告诉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
章鉴微微一叹,旋即回道:“还不是因为那赵崇明突然提出了反对意见,结果惹得燕公楠等人大发雷霆,对他指手画脚,甚至想要废了他的议员身份。”
“就是这个?”
萧凤只感到好笑,随后盯着那燕公楠,问道:“章主席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
燕公楠身子一紧,只感到对方目光太过可怕,以至于他赶紧低下头来,低声回道:“章主席所说的,的确是真的。”在场之人实在太多,而且那长安议员也在场,他当然不敢说谎话,反而召来萧凤的指责。
“就因为他提出反对意见吗?”萧凤继续问道。
“嗯!”
燕公楠哑口无言,只好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萧凤轻笑一声,旋即说道:“你啊,莫不是忘了我当初设立议会,便是为了让尔等能够又一个能够畅所欲言,不会被任何人指责甚至排斥的地方。然而呢?他不过是稍微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意见,便遭到你的指责。你这行径,和那贾似道、丁大全贬低群臣、钳制舆论,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萧首相!”
燕公楠顿感紧张,连忙抬起头来辩解道:“那赵崇明,他……”
“他怎么了?”
尚未等燕公楠说清楚,萧凤直接将剩余的话堵在喉咙之中,诉道:“他不过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而已,而这也是身为议员该有的权力。这个权力,既不是你能够阻止的,也不是我能限制的,乃是大家共同认可的一个事实。而且这议政权,也是当初你们提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觉得自己便能够指责赵崇明,甚至威胁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觉得自己有理吗?”
“在下知错了。”
被这般训斥,燕公楠自然明白过来,自己这一次算是彻底败了,而他更没有胆子和那康棣一样,和萧凤做对,自然只好屈服下来。
“知错难改、善莫大焉。今日念你只是初犯,便饶过你一次,但以后可不能在发生这种事情了。明白吗?”萧凤这才稍感安心,目光自众位议员脸上扫过,也见到他们皆是安下心来,口中称道:“还请萧首相放心,我等明白了。”
先前时候,他们见到萧凤发火,一个个莫不是胆战心惊,唯恐自己成了炮灰。
如今气氛安宁下来了,他们也没了先前的那般宛如战场的火气,反而变得和善许多,开始讨论关于祖律的问题来。
毕竟萧凤就在身边,他们也害怕留给萧凤一个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