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再回重法寺
王三步走到黄泉近前,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丈远,这个距离应该是任何一个化神修士都不允许有敌意的同级别的修士进入的禁区。王三步看着黄泉的眼睛说道:“你只要知道这次是关乎震旦生死的大事,魂契就不需要了。”
黄泉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星光下三个人的离去。无常很不合时宜地说道:“圣主,你若是因为顾及名声没有当场杀掉他们三人,不如我们暗地里下手,将他们三个杀死在回青洲的路上。就算别人怀疑是修罗门干的,却也没有实际的证据,岂不是一举两得。”
黄泉优雅地抡起巴掌在无常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鄙夷地说道:“守护者前赴后继,一批一批地死守着震旦,我实在没有理由杀死他们。况且结盟已经达成,我不能破坏盟约。无常,你的格调是不是太低了一些。”
千机冷笑道:“圣主真是明鉴。”
……
王三步,楚天玑和陈云生三人走在万里黄沙之上。三个人都没有驾遁光飞驰的意思,有意享受这星光灿烂的晚上。毕竟他们不虚此行。
“黄泉此人是否可信?”陈云生问道。
王三步嘿嘿怪笑道:“你若不信他,有何必不远数十万里来此呢?”
陈云生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于此事我心中一直没有底。”
王三步脸上的笑容终止,极其郑重地对陈云生说道:“黄泉远比你对星宫更加的忌惮。你想想,在震旦,我们天玄门还剩了什么?我们守护者还有什么?真正是,一萧烟雨任凭生,两手空空步九幽。他黄泉就不一样了,是魔道的巨枭,自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主。我们失败只不过丢了性命,他失败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相差悬殊,他不得不和我们结盟。”
“结盟自然没假,我只是担心他会在盟约之中构陷我们。”陈云生说道。
楚天玑拍着陈云生的肩膀说道:“云生,就算他构陷又如何?他黄泉一定会在保证灭掉星宫的情形下才会构陷我们,如果他能灭掉星宫,构陷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云生长叹一声,说道:“看起来我同一个真正的守护者的觉悟还差得远呢。”
“对了,你在八荒还有什么朋友,不妨探寻一下,我担心战事开启之后,就不一定能见到了。”王三步说道。
陈云生想起数十年前自己在八荒所经历的种种,除了沙王加木措,还有几个沙头和自己关系不错,但也没有到必须去探望的地步。不过听到王三步似乎期间还隐藏着一种意思,不由得问道:“师伯有话明讲,那黄泉和你可有说过什么吗?”
王三步面色凝重,盯着眼前那片无际的沙海,说道:“黄泉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要死多少人才能让星宫相信八荒已经再无抵抗之力。”
陈云生突然感到浑身发凉,他明白为什么王三步让自己看望一下友人,离开八荒之后,这些人很可能都死在抵抗星宫的战斗之中。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我贸然拜访他们,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会不会破坏你们的计策?”
王三步摇了摇头,说道:“以太阴临世这件事情只要不是傻子,天下之人尽人皆知,你只要不把我们的计划和盘托出,自然没有人怀疑你的动机。”
陈云生点了点头,他脑中浮现出了几个故人。
……
碧玉城的一个小巷子中。
西玛从早晨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吆喝,她的酒肆现在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生意也没有停过,堪比碧玉城最大,最繁华的馆子。之所以如此,无非是一个原因,这里曾经是碧玉城那个神秘的挑战者住过的地方,每个人都对挑战者在八荒竞技场连胜的三十场的狠角色既崇拜,又好奇。这位赢了大沙头——沙卡的神秘人斥巨量的灵石号召众人去消灭沙虫之母,在灭掉琼塔之后,突然销声匿迹。
这成就了八荒近百年来最热烈的话题,有什么人可以为了别人,散掉万亿财富,在功成名就之后,又淡然消失于历史。当年去灭杀琼塔的人回来之后,对于这件事都缄默不语,更加让事件的本来面貌扑朔迷离。
各种传言在坊间流传着,人们为挑战者添加了各种顺理成章的身份和渊源,并且将他的身世发展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他的威信甚至超过了沙王加木措。没有哪个沙王能灭掉琼塔,这并不是一个战力的问题,而是个人的统帅力,乃至号召力的问题。
如果那个挑战者不走,很有可能成为下一届的沙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西玛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被太阳晒得微黑的年轻人,同时想起他身畔那个丑陋的女人。她不止一次暗中思忖,如果现在自己见到那个男人,会不会比当年更加有优势,因为她此时有了很多的灵石。
她笑着甩头,将这些不靠谱的思绪打散,目光集中在庭院内喧嚣的人群,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在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
西玛转头,发现自己不止一次梦见过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身后,这恍如梦境一般的现实让她张大了嘴巴。在向后看看,居然没有那个跟屁虫一般的丑女,只有两个老头。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比这数十年中所有笑容都灿烂。
“我就说你不会不辞而别。”西玛拍了拍陈云生的胸膛,眼波流转,非常的诱人。
王三步对于这一幕很好奇,还打算继续看下去,却被楚天玑拉出了酒肆。他不情愿地嘟囔道:“剧情到了**,你却拉着我离场,真是扫兴之至,扫兴之至啊!”
西玛自顾自地说道:“这次回来还走吗?”
陈云生面对一个长腿美女热情的眼波,感到有些不适,不自在地说道:“我这次回来,只是看看几个故人。说几句话而已。”
西玛眼中出现了失望的神态,悻悻说道:“原来如此。”
陈云生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光明神使临世。你需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八荒也许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西玛随意地说道:“不是有加木措和八个沙头吗?不是有修罗门在吗?和我们这些草头小民有什么关系。”
陈云生道:“我只想告诉你,神使临世关乎震旦上生活的每一个人。加木措阻止不了这件事情,黄泉也是如此。离开碧玉城,找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安享余年。”
西玛微微一愣,道:“你是认真的吗?”
陈云生点头,伸出手在女子的额头轻轻抚摸了一下,缓和了对方额头上的疙瘩,说道:“今天就离开这里,找一处僻静之所隐居。”
西玛呆呆地看着陈云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离开的时候,王三步贱兮兮地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几个红颜知己。”
陈云生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沉默不语。
楚天玑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是男人都清楚,只有大师兄在此方面不开窍,怨不得旁人,只能怪当时修炼之时撞了头,傻掉了。”
王三步苦笑一声,道:“没错,但是我似乎不是七个人之中最悲催的。当年老六和老七为了老五挣得不可开交,最后孤独终生,他们比我惨多了。”
这话勾起了几人对往昔岁月的缅怀和对昔人已去的痛楚,都沉默不语了。
……
乐翔和无念穿过龙川国控制的北海出海口,穿过天寒地冻的极北之地,穿过浓重的彤云,穿过无边的草原,终于来到那片长满菩提树的地方。银丝已经散去,光秃秃的树枝显得格外萧索,无念凝重地在重法寺门口叩头,仿佛重法寺的门口就立着无上诸佛一般。
乐翔不解道:“何须如此?”
无念道:“这叫如初。当年我来重法寺如此,现在我归来,亦如此。这世界早晚也会回到它最初的状态。”
乐翔耸立耸肩,说道:“你们这些有信仰的人与我们是不同的。我是活在当下,只看眼前,不超过十丈远。看那么远,想那么多,不累吗?”
无念不回答,走向重法寺的大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门内走出,无念合掌说道:“无心师弟,可是来迎我们的?”
那和尚点了点头,说道:“师尊吩咐我引你们去后面的菩提林相见。”
三个人沿着重法寺内的小径迂回曲折,终于来到重法寺的后门,透过后门,可以看到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菩提林。高大的和尚低眉道:“我就引你们到此了,后面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
无念推开了门扉,一股清朗的气息从菩提林中吹来,让人的心情也格外的清爽。两个人进入菩提林,走了不长时间,便在一处小谭旁看到了天元和尚一个背手站立在水潭畔,背影显得极其的孤单。
无念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天元转身,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就知道你会回来。怎么?陈云生有何妙计吗?”
无念略显局促地说道:“是的,有一个计策需要师父共同完成。”
天元沉默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了。不过在这件事中我已经不是主角了。”
乐翔忍不住说道:“难道大师打算置身事外不成?”
第五十三章 天元的礼物
天元和尚微笑着看着乐翔,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你待如何?”
乐翔脸色当即变得极为难看,说道:“那我姓乐的也不管了,这世界成什么样子和我有什么关系,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打不过,还不能躲起来嘛。反正人生苦短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天元和尚嘿嘿笑道:“我很纳闷陈云生是如何对你这种惫懒货色委以重任的。我是没这本事。看来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啊。”
乐翔朝天元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是后悔上了贼船,现在每天太白峰杂事繁多,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得到了外派的任务。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儿真的不管这事了吗?”
天元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我现在能看到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你是说我们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胜利吗?”乐翔听到这个数字差点吐血。旁边的无念却有些动容。
天元道:“没错,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上次我开佛眼观天也不过万分之二的可能性。这样看来,你们都应该感到欣慰。”
乐翔道:“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折回呢?反正你也不打算参与我们的计策。”
天元说道:“等等,帮我带给陈云生一件东西。算是一件礼物吧。”
乐翔咕哝道:“这东西是用来抵抗白极的吗?”
天元不语,转过身去,双手在眼前一挥,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右手掌中多了两团血肉模糊之物,再看他的双眼,已经血流如注。鲜血宛如两条小溪,从天元的脸上留下,浸湿了僧袍。
乐翔被吓的向后退了三步。无念惊呼不已,跪倒在地上,满脸涕泪道:“师父因何做如此大的牺牲?”
天元淡然一笑,道:“有了这双眼睛,陈云生生出的概率增大到了百分之一,你说我做是不做?”
乐翔震惊地说道:“老和尚,你修为远比我们掌教更精深,何苦将这东西给他呢?你全力抵抗以太阴不就好了吗?”
天元摇头道:“若论消弱以太阴的力量,整个震旦无出我右者,但是能杀死他的人只有陈云生和黄泉。这两个人之中,陈云生的把握比黄泉大了十倍。所以,这双眼睛还是留给他比较靠谱。”
无念从惶恐中恢复,小声问道:“师父,柳晓山才是继承你衣钵之人,因何不传给她呢?”
天元仰头看天,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晓山那丫头自有她要面对的命运,这几乎是无法改变的。而这双眼睛是给陈云生的。”
无念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意味,说道:“宿命,师父虽然您多预测,但是都是对事,很少谈及一个人的宿命,难道你看到了什么?”
天元不语,四周空气一片宁静,只有风吹过菩提林干枯枝桠的瑟缩声。过了良久,他说道:“将这双眼睛给陈云生,他自然知道如何使用。其他话一概不可向他提起。”
他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乌黑的圆盘和一个锦囊,说道:“我已经弄明白了此盘的用途和渊源。内容全在这个锦囊之中。你替我转交陈云生,暂时不能拆看,告诉他,何时战端平息,何时开启锦囊。”
无念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天元的脸色骤变,他不敢耽搁,急忙结果所有东西,并用一个玉函收好。天元转过身子,面对菩提林,再无一语。无念跪地叩首三次,站起来带着乐翔离去。
两人离去良久之后,一团光芒降临菩提林,一个白净的和尚出现在菩提林中,和尚满脸愤懑地说道:“师兄,你怎得做事如此匪夷所思,那以太阴欺人,我们便同他斗一斗,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天元和尚深沉地说道:“苦无,你我这一世争了这么久,很快就有结果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苦无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高兴,你已经做好必死的打算了,让我说些什么。”
天元叹气道:“你修行还是欠了些火候,这明摆着的事情还看不明白。我并不打算死,而是放弃此界的肉身而已。去永生之土的日子不远了,我听到了无上诸佛在那片圣地的召唤。不过在此之前,仍要牵绊那以太阴一下。让他不能那般得意。”
“要我帮忙么?”苦无真诚地说道。
天元道:“你去青洲吧,帮助陈云生,这里用不到你。”
“以太阴先去青洲还是来此地?”苦无问道。
“此地。”
“那我留下。”
“你不能留下。”天元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难道到了重法寺危在旦夕的关头,你仍然不肯与我冰释吗?”苦无面有痛苦的神态。
天元一脸慈祥地看着苦无,说道:“师弟。你我辈分不同,法号不同,性格不同,所修的佛道亦不同,就仿佛两块迥异的石头碰到一起。我变成了你的师兄,你成了我的师弟。这是莫大的缘分,在事情之初,我心中便没有嫌隙。让你去青洲,实在是因为陈云生更需要你。他即将迎来一场大战,每一分的力量都是迫切需要的。”
苦无听罢,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
乐翔一脸狐疑地瞅着无念,问道:“天元大师以前也是这般高深莫测吗?”
无念摇了摇头,叹气道:“当然不是。我这一世,还在少年的时候,师父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以太阴临世之后,他的面色便越发的冷寂了。没想到为了对抗白极,他居然毁掉了自己一双轮回佛眼。在震旦,只有这一对轮回佛眼。在洪荒,恐怕也很难找出开启佛眼的人。”
乐翔由衷赞道:“他老人家才是大智慧,大慈悲。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这就值得高兴。”
……
气息宫原址上耸立起一个巨大的尖塔,尖塔的顶端闪烁着永世不灭的白光,方圆百里之内白日可见。每天都有无数紫罗的民众来到尖塔前叩首。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身着白衣,一脸慈祥的星使用一只枯木棍扫过他们的头顶。他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这种富有韵律的声音,信徒完成了一次祷告。
以太阴站在高塔中央的一块突出来的石台上,睥睨着脚下宛如蚂蚁一般前来朝拜的民众。在他身畔是星宫的大星主天循和右司天,天循后面便是为星宫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四位神官。
在稍远处,有数十位面带白色面具,身穿白袍,高矮不一的人。这些人共同的特点便是僵直,除了风吹过衣袍带起的摆动之外,他们身体几乎一动不动,仿佛披上白袍的木桩一般。唯一能将他们和木桩区分开的便是那浓重之极的杀气。
以太阴带着生硬的语调,对星主天循说道:“四百年前,墨麒麟临世之时,星宫曾经结诸天星宿大阵以围攻此獠。虽然星官尽陨落,但是重创了此兽。我才有机会将他灭杀。没有擒获是我最大的遗憾。但是我从陈云生身上看到了墨麒麟的影子,还有那股古老而危险的力量。我回来震旦,完全是为了他。”
大星主恭敬地说道:“神使能够重临震旦,完全是我等莫大的福分。若不是神使重临此界,星宫早晚会失去光芒。最终陨灭于岁月的长河之中。”
以太阴说道:“我提起此事的目的就是让你重新去操办诸天星宿大阵。”
大星主点头道:“这件事属下马上就去办。诸天星宿大阵的阵图还完整的保留在星宫的微明谷内。”
以太阴摆了摆手,说道:“比起这件事情,还有件更加急迫的事情。我们要进攻渑洲了。要让光明早日笼罩那片黑暗之土。”
“渑洲?”天循蹙眉道:“神使大人不打算马上去捉陈云生吗?据属下所知,他的老巢在青洲啊。”
以太阴沉闷地说道:“陈云生将我引来。但是从我临世那一日,他就不是我终极的目标了。我要让光明重新笼罩这片土地,将这里的黑暗、孤独、冷寂、罪恶尽数驱散。让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光明的火焰。这样看来,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便是那渑洲的重法寺。”
“可是重法寺历来与世无争,和我们星宫也井水不犯河水啊。况且那天元和尚……”天循依然满腹疑窦。
以太阴转向了天循,两团白色火焰一般的眸子在面具背后燃烧着,他抓住了大星主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道:“天元和尚是异教徒,他所信之物在宇宙之中散布极广,充满了罪恶。他一双佛眼,能够看穿未来诸世界。这种行为本身便是对光明神的亵渎。只有光明神才能游历于时间的河流,其他拥有此力的种族便是僭越。我白极一族是光明神的使者,有必要替他斩除异端。我说的足够清楚吗?”
天循微微颤抖着,点头说道:“愿光明洒满渑洲每一寸土地,愿渑洲迷途的生灵心中早日燃起那团光明的火焰。”
以太阴松开了他干枯的手,向高塔下的人高呼道:“光明临世,诸邪退避!”
高塔之下数以万记的民众高举双手,随声附和道:“光明临世,诸邪退避!光明临世,诸邪退避!光明临世,诸邪退避!”
声势之大,宛如海啸一般。
第五十四章 莲池
重法寺方圆八百里内已经布满了星宫的营地。身穿白色甲胄的星宫战修宛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根本看不到边际。形状各异,颜色单调的旗幡遍布营地之中,看起来宛如一片白色的海洋。星宫的入侵阻断了去重法寺朝圣的人群,在营地之中,已经有一座高耸的巨塔在建造之中。巨大的塔基昭示着这座塔是六洲之中最大的一座聚灵塔。
过了二月,渑洲正是凛冬之际。
重法寺的莲池的莲花再次盛放。在渑洲刺骨的北方之中,这些莲花越开越旺,一片片殷红如火,璀璨若霞。一层淡淡的烟雾飘散其上,看起来宛如人间仙境。在莲池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莲花座,天元和尚在这尊莲台上枯坐了三个月,仿佛一尊石佛一般。
尘土落在他的额头,眉毛和身上,甚至还有一只雀鸟在他肩头搭窝。恢宏的殿宇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不再有川流不息的朝圣者,更没有那一声声震动心灵的诵经声。重法寺的僧人已经散尽,偌大的寺庙仿佛一夜之年荒废了千年。
天元在等一个人。
今天他的脖子轻轻动了一下,那只雀鸟惊起,一飞入林,再也不回来了。和尚抬起来头,用一双没有眸子的眼睛盯着前方不远的大殿的屋顶,仿佛那里有一个阔别多年的老友。
逐渐,所有殿宇的屋顶上都出现了白色的影子,这群身着白袍的人木然地盯着莲池中的天元和尚。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人仿佛凌空漫步一般从远方走来,走向莲池的正中央。在距离天元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即便是以神使自居的以太阴,也不敢离这个高深莫测的老和尚太近。
以太阴隔着冰冷的面具,发出一阵冷寂的声音:“天元,久违了。”
天元面无表情地说道:“四百年前,你离去之时,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以太阴说道:“我原本也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片贫瘠之徒了。但是光明神的旨意不可违抗,我又回来了。带着光明神的意志。带着他不朽的光芒。”
天元说道:“你这次回来让我看清一件事。那就是这世间仍然有可令白极畏惧的东西。否则你又怎会跨越星海,花了近百年重返震旦呢?”
“胡言乱语!”以太阴声音变得极有威严,“光明神怎么会畏惧那种东西?那种黑色的冥神之力在宇宙之中只不过是一股不入流的力量而已。我神祇一族当然不会忌惮一群日渐凋零的种族了。”
“日渐凋零?”天元摇头道:“你们这些白极的战士撒起谎来果真连眼睛都不眨。冥神的血脉在宇宙之中散播。无数年来,不增不减,你欺我年老智昏不成?”
以太阴身子微微颤抖,怒吼道:“没人敢对光明神的使者以这种语气说话,没有人,你亵渎了光明神,必将受到神谴!”
天元皱纹堆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神情,他缓缓说道:“我们都是明白人,何必再说那些诳人之语。纵观洪荒寰宇,种族何止千万,白极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强于它的有之,恶于它的也有之,但是狂妄如它的似乎没有。”
说着,天元睁开了一双没有眸子的眼睛,两个黑黢黢的眼眶似乎是两个洞,让人望而生畏。以太阴凝视天元的双眸,不由得皱眉道:“你的佛眼呢?”
天元双手合十,郑重地说道:“对付你,不需要那双眼睛。”
以太阴一阵狂笑,道:“你说的极其硬气,心底里也是惧怕了光明神。也难怪,当年天玄门的老祖号称震旦第一人天旭老人不也变成了我的光明卫吗?你们应该是旧相识了吧,他此刻就在此地。不过你不用着急,一会儿我的光明卫中便会多你一个。日后纵横震旦,你们这对老友少不了有所交流。”
天元不答话,一只手掌向上,一只手掌向下,口中默默念动佛号,身后便腾起一尊高大的佛陀。佛光的顷刻间将整个院子充满,柔和且清澈,让人有种欣然而向的冲动。佛陀背后有九重六道佛轮。佛轮金碧辉煌,明亮不可逼视。每个佛轮自行旋转,佛轮轮辐交错的瞬间便迸发出一重霞光。整座院子突然响彻起宏大的诵经声,一字字的经文仿佛巨大的石头,一下下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以太阴阴冷地哼道:“这就是大慈悲无上古佛相么?”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团纯白的光芒从指尖射出,口中低颂道:“不朽天道,神光寂灭。”
光柱射向天元的眉心。那尊古佛突然伸出一只手掌,掌心的一个佛门的印记大放光芒。光芒射中古佛的手掌,只听得“碰”地一声闷响。无数道光线向四外迸射开来,在空间中形成了无数道空间碎片。这些碎片被破开之后,很快便合拢,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色。
两人僵持了片刻,白光无法逼近天元半分。以太阴脸色发狠,伸出右手,四周殿宇上的白袍光明卫瞬间活了过来,浑身释放的杀气越发的浓烈,几乎要将天元彻底笼罩期间。
一个高大的白袍人率先发难,手中闪过一道白光,一柄飞剑已经随着他的身体一起刺向天元和尚。天元随手一挥,天空中出现了一朵金色的莲花,挡在那人身前。光明卫剑锋撩动,无数剑影刺向金色的莲花。却无法突破那层壁垒。
以太阴一挥白袍,低声道:“不朽天道,圣光蝶影。”
他的袍袖之上散落下无数白色的光片,好像是很多不规则的纸片。这些散发着白光的纸片快速围绕一个方向旋转着。以太阴一挥手,那些纸片便铺天盖的射向天元和尚。
天元和尚张开嘴,只见他两腮鼓荡,骤然间吐几个字,“唵啊吽!”
一道金色的咒言组成金色湍流喷涌出,湍流迅速旋转着,将天空中那纷纷扬扬的白色光斑纷纷缴入其中。湍流越来越粗,威势越来越猛,一股股震天骇地的威势从这道金色的湍流中释放出来。
以太阴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向前推出,一个白色的三角形光盾出现在他的身前。咒言湍流击中了光盾,那些流淌着的符咒从光盾的三个角分流,又在以太阴的身后汇聚在一起,重新组合在一起。以太阴仿佛激流中的一块顽石,将水流劈开,自己岿然不动。
在这焦灼的过程中,剧烈的震动充满了整个重法寺,即使在半空中,也能感到空气中那股激起爆裂的波动。
就在这时,两道白影从天元的身后窜出,一个操剑,一个用刀,直逼天元和尚的背后。老和尚头上的法相突然转身,伸出两只巨大的手掌,宛如拍蚊子一般精准地砸在两个光明卫身上。两名化神级别的光明卫就这样被拍得四分五裂,继而化作两团飞灰。
以太阴手持三角光盾,一步一步向天元和尚逼近,似乎在炫耀对手的佛门神通对自己毫无用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盾牌后的力道重愈万斤。
天元和尚微微蹙眉,两只手捏了一个莲花法印,身后巨大的法相突然伸出两只小山一样的大手,砸向一步步逼近的以太阴。
以太阴左手护在胸前,一层厚重的白光将他包裹起来,这层白光迅速堆积,形成了一件巨大的铠甲,将他包裹了一个严实。说时迟,那时快,法相的双掌击中了全身散发着圣光的以太阴。
“砰!”
整个世界都在这声巨响中震动不已。
以太阴身上的白色光甲出现了裂缝,紧接着便是如风化的沙雕一般化作飞灰。以太阴的神态暴露出他的愤怒,对于天元如此轻松便撕碎了自己的铠甲,完全超出他的预料。只见他左手在空中划了一下,然后举过头顶。随着一声绵长的怒号,一道白光流从天而降,一件更为厚实的铠甲再次将他裹住。
“天元!难道你不明白吗?这就是光明神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你能击碎这件铠甲吗?”以太阴语言中充满了暴怒。
天元僧再次掐了一个莲花法印,无上古佛巨大的手掌变作拳头,再次砸在以太阴的头顶上。比之上一次更加剧烈的震动之后,以太阴身上的铠甲再次出现裂缝。除此之外,以太阴左肩几乎被这一拳砸去,左臂和身体藕断丝连,仿佛一阵风就能扯断似的。
以太阴发出一阵惊骇天地的嚎叫,他通体被白光包围,在通天彻地的白光之中,以太阴残缺的身体迅速生长起来,比春夜中发芽的小草更为迅捷。一只光剑出现在他的左手。他抡起那柄剑,无上的剑芒劈开了天元用咒文化成的激流,剑锋直奔天元而去。
天元和尚结了一个光明法印,九重佛轮排成纵排挡在他的前面。剑锋扫过佛轮,激发出万道瑞彩,将天空映得姹紫嫣红。
第五十五章 崩裂的法相
以太阴手上加力,光剑的颜色越发的耀目,而天元和尚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两人在洪荒之中斗的精彩,以太阴硬是无法突破那层佛轮。
以太阴一手持盾,一手握剑,气急败坏地喊道:“光明卫,谁允许你们在一旁观战,快用你们的身体和灵魂捍卫光明神的荣光吧。将天元杀死。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话音刚落,两百个身穿白袍的光明卫仿佛一只只飞蛾一般冲向莲池正中的天元和尚。
天元和尚低声呢喃,但是整座莲池的每个角落似乎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只说了两个字,“莲升!”
很快,莲池之中升起七十二座较小的莲台。每尊莲台之上都或站立,或端坐着一名和尚。他们手中持有各种各样的佛器,神态不一,举止各异。
天元和尚稳坐莲台,口中诵道:“莲生七十二僧,结灭净佛阵!诛灭邪魔!”
七十二个和尚身上骤然释放出一层黄芒,和天元的法相相得益彰,将四周的杀气尽皆逼了回去。四周的天空颜色陡然间有了变化。庭院,莲池,殿宇都消失不见,光影幻化之间,一切界限都变得极为的模糊。脚下的水池已经消失,天空和大地连成了一体,混沌一团,世界变得既明亮,又朦胧。仿佛宇宙诞生之初一般。四周响起了中正平和的诵经声,人心中的戾气逐渐被化解殆尽。
以太阴脸色一凛,低声道:“洪荒之初!老和尚有点本事,居然将我们拉到冥冥中来斗。单凭这份见识,你便是震旦第一人。”
四周的光影仿佛一个洪流,将冲入的两百个光明卫裹挟其中。这两百人虽然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高手,但是在灭净佛阵之中,也不过是波涛汹涌的海面的一朵浪花而已。和尚们口诵佛号,声音时缓时急,时大时小,组成了一股佛颂的漩涡。光明卫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他们无法攻击,一个个仿佛凝固在琥珀中的昆虫。想要震动翅膀,却被四周坚如磐石的洪流裹挟。
天元和尚伸出大手,五指并拢,口中低颂道:“诸世界摩诃萨陀,佛轮灭寂。”
九重六道佛轮瞬间变大,黄澄澄的佛轮顶天立地,携无风火雷电,砸向以太阴。在这等毁灭天地的威势之下,光明神是反倒变得平静了很多。他双臂伸平,五指张开,浑身上下,每个毛孔似乎都在释放着无尽的白芒。
他自身仿佛变作了一个太阳,无时无刻不释放着白光。这种光毫无温度,只有亮度。在这种彻底的惨白之下,佛轮的光芒无法渗入,九重六道佛轮在天空九个方向快速旋转着,不断消陨着白光,距离空间中心的以太阴越来越近。
以太阴低吼一声,“天旭何在?还不用你的剑破开这洪荒法阵!”
光明卫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听到以太阴一句话,原本僵硬在半空中的身体快速震动起来。仿佛破茧的蝶,居然挣脱了佛诵洪流的桎梏。一挥手,刺出一剑。
一道白亮的光剑豁然而出,沿着光影交错的缝隙向前劈去。光剑走的极慢,光剑尾部拖着一条极亮的线,剑锋瞄准的方向正是天元的额头。
“天旭!”
天元和尚眉毛微微一抖,不是忌惮这名光明卫的手段,而是因为他见到了故友。这个被以太阴称之为天旭的光明卫,正是四百年前死去的天玄门掌教天旭老人。当年天旭老人号称是震旦最强大的修士,没有之一。那柄剑,是天元和尚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天元不敢耽搁,面对强大的以太阴和曾经震旦最强大的修士,他没有理由不把最厉害的道行拿出来。只听他口中低声念叨了两个字,“燃灯!”
一枚莲花在空间中绽开,挡住了天旭老人的那柄剑。剑和莲花纠缠在一起,不时释放出璀璨的光芒。
九重佛轮光芒大盛,仿佛被点燃了一样,释放着煌煌的威势,迅速向中心的以太阴扫去。以太阴四周的白光仿佛被削去的果皮,四散纷落。最快的一只佛轮的黄色光芒几乎距离以太阴正面只有三丈远。煌煌的威势让以太阴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破!”天元口中发出沉闷的一声。
佛轮的光芒瞬间扫过以太阴的额头,这一瞬间,世界仿佛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只听得一声极其细微却清脆的破裂声传来,以太阴那尊白色面具上露出了一丝黑色的纹路。
紧接着那件白色的面具宛如风化的沙雕迅速化为灰烬。以太阴毫无血色的脸孔呈现在天元面前。不过天元此时已经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了。一道白色的液体顺着以太阴的额头滑落,流到他宛如新月牙一般的嘴中。他额头居然浮现了一只白色的眼睛。这第三只眼中充满了怨毒。
“你亵渎了神使,就是亵渎了光明神,去死吧。”以太阴雪白的脸上一张月牙般的大嘴发出一声恶毒的低吟,仿佛一只毒蛇。
“不朽天道,神光天陨!”
一只猩红的舌头从以太阴的嘴巴中露出,他的舌头格外的长,格外的细,仿佛蛇的信子。额头上第三只眼睛释放出一股乳白色的光芒。这道光芒更像了一道湍流,激射而出,势不可挡。
此时空间中有两道光,一道仿佛从天外而来,直击以太阴的百会穴,另一道从以太阴的眼睛发出,击向天元和尚的额头。
天陨神光碰上了正对面的一重佛轮,瞬间便将那枚拥有八道轮辐的佛轮击碎。整个洪荒世界都在震动,四周的光影变得极不稳定。白光冲破了空中灭净法阵所释放出的流光溢彩,直直击中了天元的额头。
“大师!”莲生七十二僧齐齐得高呼,却无法阻止这道光柱。
天元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他身后那尊象征着震旦佛门最精深修为的法相的额头出现了一丝裂缝。那道裂痕纵观佛面,而后蛛网一般的裂缝遍布了整个佛首。接下来便是颈部,和佛身,最后细密的纹路延伸到了巨大的莲台之上。
只听得“轰隆”声不绝于耳,天元和尚的大慈悲无上古佛法相轰然倒塌,紧接着裂成了无数闪着微光的碎屑,最后化成一抔尘土。再看莲生七十二僧,一个个萎顿于地,毫无生气,仿佛一尊尊石雕。
以太阴眼中充满了恶毒,冷冷地说道:“天元,你的金身已经被我毁掉了,你震旦佛徒第一人的名号看起来也不过尔尔。现在我便用圣洁之光荡涤你的灵魂。”
以太阴来到天元的身前,双手聚拢于天元的头顶,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射中了天元和尚的天灵。天元的身体仿佛一个灯笼,此时被点亮了。每个毛孔都向外释放着光芒。以太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很快便凝固了,因为天元的身体正以非常快的速度融化,在五息的时间内,天元的身体彻底风化。
以太阴眼神再次充满了恶毒的神情,他盯着莲台上的那堆光痕,怒道:“我光明律第一条,在光明神的面前,每个人都没有选择。而你破坏了光明神的律条。逃避了成为光明卫的机会,实在是罪孽深重。为此,我要用最严格的教典来处罚重法寺的每一个人。不,应该是震旦的每个一佛徒。”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天空中响起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
以太阴急忙仰头,发现头顶的天空中出现了天元和尚的伟岸身影,仿佛神力峰一般高大。此时不只是以太阴,在方圆千里内的渑洲百姓都可以看到天元和尚的巨大身躯浮于半空中,没有什么比这种景象更有震撼力了。更能激起寻常人俯身下拜的冲动。
“七宝佛炎,荡尽邪魔!”
天元和尚深沉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之中,也回荡在渑洲大陆之上。
重法寺瞬间化作了一片金黄色的火海,无数佛像,无数殿宇,还有无数的菩提林,在火海之中疯狂晃动着,仿佛一个个挣扎的身影,他们争先恐后地挣脱尘世枷锁,为涅槃重生而庆祝。
……
在后世的记录之中,关于这场火焰燃烧了多久,很难找到一个统一的说法。有人说一个月,有人说一年。更有人讲,自从这场旷世之战以后,重法寺的火焰一直燃烧了十年。在岁月的尘埃之中,很少有人关注于这样的细节。但是天元和尚的传奇则被每个幸存下来的震旦修士口口相传。甚至有人认为,天元和尚此战对于日后那场更惨烈的战斗有极大的意义。如果没有天元击伤了以太阴,需要改写的也许不只是震旦的历史。
虽然没有人可以直接证明以太阴受了伤,但是不少人从另一个角度论证了这一点,以太阴在此战之后长达一年之内没有再起兵戈。这无疑对尚在备战泥潭中挣扎的其余反抗者们提供了宝贵的时间。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以太阴并非坚不可摧。
第五十六章 十万年枯荣
陈云生接过了无念递过来的玉函,铁盘,还有锦囊。无念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切都在这里了。师父的眼睛,还有他的话。”
陈云生想要打开那个锦囊,却被无念制止了。小和尚说道:“在灭掉以太阴之后再打开吧。早了徒然无意。这是师父交代的。”
陈云生看着无念说道:“天元大师预料到以太阴会先去找他?”
无念点了点头。
陈云生又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将这双举世无双的轮回佛眼给一个连慧根都没有的人。”
无念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明白。不过师父总有他的道理,他说东西给你,你自有办法使用。”
陈云生没有打开玉函,而是陷入了长考,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用。”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至于你会不会用,是你的事情。”无念盯着北方的天空,眼中满是伤感。
“你难过吗?”陈云生问道。
无念顿了一下,说道:“佛徒也有憎恶爱恨,否则,和白极有什么区别。师父离我而去,我自然难过,这点毋庸置疑。”
陈云生伤感地说道:“就算大师他敌不过以太阴,也未必会殒命。你看我,屡败屡战,不是仍然苟活于世吗?”
无念摇了摇头,说道:“师父去了永生之土,放弃的只不过是一具此界的皮囊而已。这就是命数。他早有遁世之念,以太阴不过加速了整个过程。”
“现在震旦活的最久的人也离开了我们,这让我倍感孤单。”陈云生说道。
无念看着陈云生的眼睛说道:“若说久,这世有很多经历过万年岁月磨砺仍然健在生灵。”
无念的话让陈云生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自言自语地说道:“那颗老树还欠我一样东西。”
……
柳晓山轻轻整理好陈云生的衣角,帮爱人将最后一枚扣子系好,将他肩头的一抹尘土撷取,满眼温柔地看着对方。良久,女子终于说到:“我想,我应该离去一段时间了。”
陈云生微微一愣,说道:“去哪?”
柳晓山道:“我离开金沙已经很久了。上次回去谈结盟的事情,匆匆回转,都没有和母亲多盘亘两天。此时,大战将至,我想,我应该陪在父母的身畔,或者说陪在金沙的百姓身旁。”
陈云生看了看窗外天空中不时划过的遁光,喃喃道:“现在的天穹派仿佛一台巨大的傀儡,每个部分都在疯狂的运转着。每天都有人加入,每天都有新的事情要做。太白峰好像是一个漩涡眼,每天吞吃着无数灵石,魔晶,矿产,药材和所有战略资源,将这些东西变成法符,法器,和一切能够用来杀戮的东西。相信金沙也是如此。既然我无法断定你在我身旁一定更加安全,也就没有理由不让你回去。”
柳晓山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此时青洲每个角落都不是乐土,很难说金沙会比太白峰更加危险。虽然我也很想留下,但是每次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想一些能够独善其身的办法。你知道我佛眼的修为又进了一步,纵观那时间的彼端,的确有一条条细微的分叉可以保全你我的安全。”
陈云生微微一惊,而后释然道:“但是我们背后将是一片焦土,是吧?如果真是如此,我那颗心又该安放在何处呢?以太阴因为我才临世,而我则选择了逃避。将震旦留在白色的恐怖之中,这非我所取也。况且你的慧根是天元和尚种下的,此时他本界肉身已陨落,我怎么也无法做出这等独善其身之事。”
柳晓山微笑道:“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去金沙,震旦劫后余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虽然我不确认后面会发生什么。这也是我毅然离去的一个原因,希望你不要生气。”
陈云生沉吟道:“这是你看到的吗?”
柳晓山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不止一次的看到。”
“既然如此,让明兰陪你去吧,她为人精明,在金沙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明日送你一程。”
柳晓山莞尔道:“有必要吗?回到金沙,我手下还缺人吗?”
陈云生固执地说道:“更多是为了让我放心,否则,我是不同意回去的。”
柳晓山点了点头,心中满是甜蜜。
第二天,陈云生和诸葛靖宇说了一声,便同柳晓山一起离去了。天穹派除了诸葛靖宇,没人知道陈云生离去,因为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连抬头看看天的时间都没有。方明兰听说自己的使命之后,微微一愣,而后欣然领命。
两个女人从早上开始便低声私语,时常抿嘴莞尔,宛如两个好姐妹。柳晓山和方明兰虽然容颜未老,两人却已经不是少女,很多只属于成熟女人之间的事情便很容易开启话头。陈云生无奈地站在穿云舟头,看着流云,心中思绪不定。
大约一天的时间,他们终于来到了大屿山脉,这里的大屿树同数十年前一样,几乎没有改变。从大屿山脉的边界开始,又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陈云生终于来到了苍梧古树栖身之地。
他停下穿云舟,对柳晓山说道:“我们在这里分别吧。”
柳晓山给了陈云生一个拥抱,在对方额头吻了一下,说道:“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这么多的尘世纷扰,能够清清静静地活着。”
陈云生点了点头,然后对方明兰说道:“明兰,晓山在金沙要蒙你多费心了。”
柳晓山当即嘟嘴,方明兰抿嘴笑道:“师叔说的什么话。金沙是晓山姐姐的娘家,人家可是金沙的明月,怎么会需要我来照顾。确切的说,应该我她照顾我才对。”
柳晓山牵起方明兰的手,说道:“说的没错,我们走吧,他说话总是不着调。”
目送两个女子离去,陈云生心头泛起一丝甜甜的感觉。然后头顶的阴云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到现实,回到那个他不得不努力挣扎才能活下的世界。
穿过狭长的甬道,当年薛离等人战斗过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没费多少时间,陈云生便来到了苍梧所处的大厅之中。老树仿佛知道陈云生要过来,一阵枝叶的震动,一个苍茫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只有树对时间的感觉才不强,没想到人也一样。半年时间居然长得和三十多年差不多。”
陈云生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些年我也是身不由己,那些东西准备好了吗?”
苍梧说道:“准备好了,不过着实花了我很多心血,你知道回忆一些悠久的事情是很消耗精力的,特别是对我样的老人家来说。”
陈云生看了看老树,说道:“你打算如何将十万年的枯荣给我?”
老树说道:“你打算如何接受呢?”
陈云生无奈地说道:“你把这些东西写下来了吗?如果可以,我把它们放入纳虚戒,然后回去花些时间阅读。”
“嘿嘿!”老树发出沉闷地笑声,大屿树的叶子仿佛下雨一般落在陈云生的身上。只听苍梧说道:“就是你有时间阅读,我也没有时间将那些东西写下来。”
陈云生盯着苍梧说道:“那你打算如何给我呢?”
老树上传来一阵晃动,一根粗大的枝条悄悄扬了起来,仿佛一只巨蟒一般,“你看到这跟枝条了吗?我们一族独有一种注入的本事。”
“注入?”陈云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低声说道:“你莫非想把这么粗的东西‘注入’到我的脑袋里?”
苍梧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晃了晃那根枝条,说道:“为什么不呢?这是最省事的一种方法。”
陈云生又看了一眼枝条的终端,足有拳头粗细,他蹙眉说道:“除了这种方法,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苍梧说道:“当然有了,你如果有时间,大可以住在这里,容我一点一点讲给你听。其中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相信你不会无聊的。”
陈云生无奈地说道:“等你讲完,恐怕我也变成了一棵树。”
“树有什么不好,至少没有你们人的那种穷奢极欲。”苍梧略带不满地说道。
陈云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咬了咬牙,说道:“注入就注入,只要你保证注入完了之后,我脑袋仍然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行。”
老树缓慢地说道:“当然,当然。你不会死在这里的。”
说罢,那根枝条以迅捷之势击中了陈云生的天灵。陈云生感觉枝条的一头仿佛一个吸盘紧紧贴住自己的百会穴,一股青碧的气息如同分说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这股青碧之气刚开始极为微弱,后来则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咆哮而知,真如醍醐灌顶一般。他感觉自己识海中犹如万马奔腾,一阵嘈杂之声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头痛欲裂。那条青碧色的河流悬于天空,大河流动之时,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在颤抖。
第五十七章 光阴的过客
陈云生逐渐蹲下,身体的本能让他急于摆脱这根枝条,他伸出一只手,握住苍梧的那根枝条。就在这个时候,识海之中,陈云生身后传来一阵幽香。他转头,看到一个绝美的女人站在身后,正是夜啼。
女子面容严肃,说道:“不可拔去。苍梧准备这些东西不容易,你此刻拒绝,如果日后需要,恐怕他又要花半年时间才能准备好。”
不知为什么,当陈云生的目光触及夜啼的目光后,心突然变得宁静起来。那条青碧色的,纵观识海天际的长河也不是那般的呱噪了。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雷声逐渐平息,那条青碧色的天河逐渐消失,头痛的感觉也逐渐消散。
陈云生盛开了眼睛,神识外视,看到苍梧那张经历了岁月的老脸,正冲他微笑。
“很顺利,现在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感觉如何?”
陈云生潜心思索,只觉得眼前飞快地掠过无数浮光掠影,这些光影涌动之间,无数人,无数事仿佛过眼云烟,倏然而逝。看着,看着,他突然有种时光过客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是这时光河流之中的一叶扁舟,浮于表面,怎么也无法深入其中。而十万年震旦的亿万生灵组成了那条时光的河流。
在这条河的尾端,他看到了飞云子,看到了天玄七子,甚至看到了天元和尚,红拂老尼,以及呱呱坠地,尚在襁褓之中的柳晓山。还有越州城畔,葬身红枫谷的父亲。看到自己当年是如何被飞云子挽救于荒山兽口。
良久,陈云生睁开了眼睛。他迟疑道:“这一切……”
“这就是青洲发生的一切,这就是十万年的枯荣。那些叱咤风云的当事者早就已经作了古,就连他们的事迹也随风而逝。而你,能有幸知晓这一切,也不过是晦暗天道中的一抹回光而已,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倒在这条光阴的河里,随波逐流,继而被世界遗忘。但是那条河一直悬在那里,发生的终究会被记下来,这就是冥冥中的天道。”苍梧老迈的声音正好说出了陈云生想说却无从说起的话。
陈云生从震撼之中回转,对苍梧说道:“看来我需要花些时间在这些浮光掠影之上。”
苍梧说道:“你想从其中找到对付白极的方法?”
陈云生点头,道:“没错。现在看来只有这一种方法,因为以太阴太强大了。就算将天穹派所有的顶级修士击中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敌过他,更遑论他还有一支战力超强的光明卫。”
苍梧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哼”声,并没有接话。
陈云生盯着老树,认真说道:“难道你不想帮我吗?帮我们战胜白极。”
苍梧晃动着枝条说道:“我已经给了你力所能及的帮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你好自为之吧。”
陈云生蹙眉道:“我认为,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关系到震旦的每个生灵。你应该和我们一起战斗。”
老树嘿嘿笑道:“你并不是一个做说客的材料。老树有老树的原则,在我的眼中,就算以太阴统一了震旦,这场浩劫也不会持续太久。不出一万年,总归有人将他推翻,有些东西是不会长久的,这点上,老树很确定。而我有的就是时间。”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的确,时间的维度不同,得到的结果也完全不同。”
“除了这件事,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倒是愿意帮忙。”苍梧有些神秘地说道。
“什么事情?”
“方才我将那些陈年往事插入你的识海之时,从你的记忆中发现了一桩趣事。天元那个小和尚在去永生之土之前,将他那双举世无双的眼睛给了你。貌似你对这双眼睛能做什么感到很困惑。说实话,就是老树也不太清楚当这双眼睛安在你身上时,会发生什么。”苍梧声音提高了很多。
陈云生对天元的佛眼并不十分的感兴趣,就算有看穿未来的实力,对于解决当前的危局似乎帮助不大,他淡淡说道:“我并不知道怎么使用这双眼睛。也没打算近期使用。”
苍梧晃动着无数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表达了自己的叹息之意,“在这件事情上,我恰巧知道一个可以将眼睛同你的身体连接的方法。而且,我恰好愿意这么做。”
“怎么做?”
老树兴奋地说道:“分为两步,第一,取掉你现在的眸子,第二,换上老和尚的眼睛。就这么简单。”
陈云生心中微微一动,但是那个念头只是一动,便消失了,他平淡地说道:“也许不是现在,当我需要这双眼睛的时候会来找你的。”
苍梧惋惜地说道:“你这个人很奇怪,要知道纵观宇宙,几乎没有人会拒绝这种洞悉岁月的眼睛。最后,给你一句话,能洞悉未来本身就是一种希望。”
陈云生点了点头,说道:“当我真的需要这种能力的时候,会来找你。”
……
西玛在陈云生离去的第二天便开始打包自己的行礼。将自己生意极佳的酒肆转手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在碧玉城,想要接手她酒肆的人不下数百。当这个消息一传出,酒肆门口便排起了长龙。这成了当天碧玉城发生的一件大事,吸引了上万百姓驻足。
西玛随便从人群之中挑了一个人,以一大笔灵石的价钱,将酒肆兑给了他。然后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一年之内,西玛在八荒的极北之地,寻了一处人际罕至的荒山。她花了大笔的灵石在山中开辟风水极佳的洞府,然后将剩余的灵石分为两部分,其一用来修葺洞府,用一个女人的兰心,将这个荒蛮之地装点的宛如灵山福地。最后一笔灵石,她用来购置任何生活的必需品。
她仅仅是一个筑基修士,还没有完全达到辟谷,自然离不开五谷杂粮。况且这个女人在碧玉城锦衣玉食惯了,自然过不了苦日子。她所购置的精致美食足够维持她十年的生计,并且在还荒地上开辟了一小块牧场,买了几只八荒特有的砾羊解闷。
修心养性,放羊发呆,在这毫无灵气的荒山,西玛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望着南方的天空,她心中喃喃自问,“他们真的来了吗?碧玉城现在如何了?我真的做对了吗?”
然而她不知道,在距离此地数万里之遥的碧玉城,正在经受着一场人间的浩劫。八个沙头聚拢在一起,已经连续抵抗星宫七次宛如潮水一般的攻击。饶是碧玉城坚如磐石,也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裂缝。城墙上哪里还有半点青碧的颜色,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鲜血,尸骸,狼烟四野,哭号震天。
八荒的沙王加木措站在城头,盯着远方一片白茫茫的星宫战修,喉咙发出沉闷的一声叹息。
“陛下,何来叹息?”那个素来受他信任的谋士黑袍说道。
加木措惨淡地说道:“这还用问吗?你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攻城吗?我活了这么久,是没有见过。就连当年沙虫鼎盛之时的虫潮也无法和现在相提并论啊。现在八个沙头损兵折将,疲惫不堪,就连本座麾下的禁卫也死伤惨重。破城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黑袍点了点头,说道:“上个月派出的探子,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没有冲破星宫的包围圈。”
“就算冲破又如何?你怎知道修罗门不是同我们面临一样的困境?”加木措叹息道。
黑袍压低声音说道:“所以沙王还是要早做打算啊。不能和这座城一起死去,您可是贵为沙王啊。”
加木措眼光突然变得凌厉了很多,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夫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也曾经血性过。岂能做那鼠辈?况且从眼下这种形式看来,震旦恐怕已经再无乐土可言。”
黑袍沉声不语,不一会,他突然抬起头,说道:“陛下,你还记得当年和那个姓南的一起去剿灭沙虫那件旧事吗?”
加木措脸色一变,说道:“你提这件事干什么?”
黑袍犹豫道:“我,我想,当年那位前辈从沙虫的巢穴之中逃出后,应该仍在八荒才对。如果我们能找到他帮忙,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加木措摇头道:“当年那人随便一下便抵挡住了霸王丸上的火炮,的确是个实力高深的怪物。但是他当年丢下一句话你可曾记得?他说若我们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必然让我们挫骨扬灰。这也是我数十年深居宫闱的原因。不过就算他来了,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你看着白茫茫的星宫战修,可有尽头啊?”
就在此时,一名修士飞遁而来,速度快的惊人。那人落地之后,惶恐地喊道:“不好,星宫又开始攻城了。北方的沙尘已起,先头大军约莫一炷香就能袭至,请陛下定夺。”
加木措拍了拍胸前的战甲,大声喝道:“八荒的弟兄们,随我一起御敌。我们就算死,也要立着!”
第五十八章 埋骨之地
修罗门总坛的高塔此时失去了往日的气势,显得有些颓败。黄泉眼望着碧玉城的方向,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一旁侍立很久的千机终于开口道:“圣主,难道真的不打算出手救碧玉城一救?好歹那也是八荒最繁华的地方。如果碧玉城被屠,八荒的士气就真的跌落到谷底了。”
黄泉面无表情帝说道:“这样不正好吗?诈败就要装的像,否则怎么能瞒过以太阴?你在月亮河附近两次伏击星宫,做的不错,让他们败退了三千里,一时半会不敢过来。为我的后一手,争得了主动。”
千机恭谨地说道:“虽然我们两战两捷,但是遇到的并不是星宫最为强悍的战力。想那月亮河谷旁,有玄雨,微尘,道心三位宗主坐镇,而对手只不过五六个星官。虽然也都进阶了化神,但毕竟道基不牢,战力有限,我们突然发难,必然有此胜。据前方的斥候来报,攻打碧玉城的星宫战修也不是最强悍的。故而属下一直好奇,星宫最强的那些光明卫到底去哪了?”
黄泉说道:“他们去哪并不是我所关心的,现在我再想,到底是割去三个宗主,还是四个宗主的问题。”
千机脸色微变,讶异道:“圣主明示,何为割去?”
黄泉鄙夷地瞅着千机,说道:“枉我将你视作智囊,连这么粗浅的道理都看不清楚。既然要败,那就要败的一塌糊涂,让星宫相信,我黄泉在本界无处藏身,已经向老鼠一样遁逃到了深深的地下。已经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的威胁。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地攻打青洲,放松南蒙腹地的警戒。”
千机有些不安道:“所以圣主打算牺牲三名或四名宗主,以迷惑对手。”
“的确如此。你看让谁去死比较好呢?”黄泉说话之时极为轻松。
千机感觉在黄泉一双眸子的注视下,浑身不舒服,他略带结巴地说道:“修罗十三宗之中若是攻击力最强,无非是万剑和楚寻,论防御力最强的有重山和鬼畜,论综合实力最强,那必数微尘和道心。若论刺探情报最强之人是花雕和千音。若除去这些人,剩下的只有无常,玄雨和冷玉。不知圣主是何打算呢?”
黄泉轻轻地哼了一声,用深远的声音说道:“无常,玄雨和冷玉以及他们的麾下,足有三万人,我想应该是够了。关于这场结盟,我是做了足够的牺牲,希望青洲的那群废物,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千机说道:“属下认为,青洲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如果说星宫进攻六洲之前,天穹派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此时已经今非昔比了。且不说天玄门的尚存的四位实力超强的化神天仙,还有来自于太虚宫的三位超一流高手。除此之外,听说还有来自于重法寺的若干强援。天穹山脉的狻猊和白虎两族也和他们结成盟友。青洲西边有金沙和银沙两国,青洲北边有龙川国,青洲东面有灵阳剑阁,高手数不胜数。如此看来,青洲的实力足可和星宫一较高下。”
听到这里,黄泉眼眉一动,不置可否地说道:“如果青洲和八荒都在这场浩劫之中活下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千机望着黄泉的眼睛,稍微沉吟了一阵,说道:“彼时一定是天下修士尽归八荒,或者青洲。震旦会出现几个旷古未有的大门派。当然,我们修罗门自然首当其冲。”
黄泉摇了摇头,说道:“错了。那时候就算我们的实力仍然占优,但是对手和我们的差距已然缩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差距。况且彼时,震旦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他天穹派最后杀掉了以太阴,那时候必然会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他天穹派早晚会压在我们头上。这是我绝不能接受的。”
千机脸上浮现了一层阴霾,他说道:“那圣主是打算怎么做呢?如果我们不按盟约来做,恐怕震旦无一门派可以幸存。”
黄泉森然笑了笑,说道:“我们自然会履约,只不过嘛,其中会有一些小插曲,我黄泉要看到的结果是震旦只有一个门派幸存,而修罗门将在南蒙星宫总坛同以太阴的残部决战。我要亲手杀死那个冒称神祇的异族下贱胚子,然后统一震旦。受亿万人敬仰。”
千机急忙躬身拱手,极其虔诚地说道:“圣主谋略深远,我修罗门必然会千秋万代,一统震旦。”
……
碧玉城此时荒芜了三个月之久,天空中沙鹫群已经散去,地上空余累累的白骨。三个月前一战,碧玉城上至城主加木措,下至城中普通的黎民百姓,都拿起了武器,冲向面无表情的星宫活死人。结果便是曾经矗立万载的碧玉城在一夜之间化作了焦土。
当最后一只沙鹫飞离,这里便真的成了一片死亡之土。曾经碧玉城的繁华,在一夜之间被人强行拂去。徒然留下清冷和寂静。即使八荒灼热的阳光依然不能将这里冷寂驱散。而碧玉城留下的那些断壁残垣又坚强地矗立于数千年,这里被后世之人称之为埋骨之地。
一个年轻的女尼恰巧路过这里,看到一片荒芜的景象,她由衷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师父,徒儿的修行恐怕只能到这里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八荒,她正是那个被发配到八荒顿悟苦禅的妙空儿。
……
修罗门总坛四周有八道很深的峡谷,这在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八荒大陆上是很罕见的。三个月前,修罗门在八道山谷之一的淡水河谷重创了星宫的前哨部队,杀死五名星官。此时淡水河谷布满黄沙的谷底仍然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八荒炽烈的阳光将尸体中的水分蒸发,让他们变成了一具具干尸。阳光射在纯白的盔甲上,从远处望去,一片星星点点,煞是梦幻,谁会想到这星点的光芒来自于尸体。
此时,一只脚突然落在了淡水河谷的土地上,将一只干枯的手臂踏碎。以太阴的脸上没有了面具,那惨白的脸色和古怪的五官比例,让人看了不免心中发毛。在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星宫战修。这些战修着装整齐划一,从铠甲的样式上很容易看出他们的等级的差异。
走在以太阴旁边的是天循,也就是星宫的大星主。他并没有留在山岚大陆做善后,而是随着以太阴一同征讨八荒。
以太阴抬起手来,两手之间布满了白光,仿佛一道白练。他双手猛然向前挥动,那道白光瞬间铺满了整个山谷,而后又瞬间的消失。地上数以千计的战修尸体化成了飞灰,干净的仿佛从来就没有过。
“这些都是光明神的侍者,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捍卫了光明神的威严,他们的灵魂已经同光明神同在,他们是不朽的。”以太阴看着远方说道。
“与光明同在,与光明同在!”
无数星宫战修敲动着手中的兵刃,同时发乎怒吼,这仿佛雷暴一般的吼声回荡在淡水河谷之中。
以太阴回头看着天循说道:“星主,其余七支大军可否就位?”
天循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琉璃板,将它对着太阳,阳光穿过琉璃板,在上面留下了几个明亮的光点。看罢,他确定地说道:“回神使大人,其余战队皆已就位,只待发令了。”
以太阴把右手举过头顶,一道白光从他手中升起,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化作万千的白色丝线。他高声喊道:“光明的使者们,用你们对光明神的虔诚和笃信,将修罗门的异端者化作齑粉吧。”
如果此时身在千丈高半空中就可以看到八条山谷之中涌动着大量的白色小点。他们快速向那些黑色的城堡移动。与此同时,黑色城堡四周出现了无数黑色的小点,同涌来的星宫战修混在一起。泾渭分明的两股洪流纠缠在一起。
星宫和修罗门,震旦的两大宿敌终于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厮杀在一起。鲜血,残肢,黄沙,烈阳,还有无穷无尽的道法所展现出的炫光,充满了方圆百余里的空间。此时此刻,战斗中的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一个个瞳孔微缩,面目狰狞,口中发出嗬嗬的嘶吼。仿佛变成了一群野兽。也许他们原本就是野兽,只不过在这里是彻底释放了本心而已。
战斗一直持续了两天一夜。到了后来,地面上已经看不到任何黄色的沙土,到处都是鲜血,残破的法器和盔甲随处可见。斗到此时,只是依靠本能在战斗着。
在距离修罗门总坛百十里的地方有一座月亮形的湖泊。星宫的魁首和修罗门的圣主终于在这片湖畔看到了对方。
黄泉身前的土地上插着一柄黑色的长剑,剑身缭绕着一层层闪电,杀气十足。以太阴则悠闲了很多,单从背影去看,是一个身材颀长的标准美男,但是他苍白的脸色和失衡的五官比例会将任何心有绮念的女人最后的一丝幻想撕碎。
第五十九章 李铁嘴的防守之道
黄泉似乎没有看到以太阴的到来,他坐在湖边,手中握着一根金光闪闪的钓竿,心无旁骛地盯着湖水,很期待能有鱼上钩。
以太阴傲慢地说道:“你就是黄泉?修罗门的圣主?震旦最大的异端者?”
黄泉细长的眼睛扫过以太阴,冷冷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异界的杂种?”
以太阴狂妄地笑道:“异端者,你徒呈口舌之快。殊不知,你的罪恶又多了一条。在光明神的世界中,人的罪恶是无法逃避的债,终归是要还的。”
“放屁!”黄泉站起身来,面向以太阴说道:“我从小孤苦,十岁入道,先后杀过师兄,师父,和无数同门,手下的亡魂数以万计。在近乎变态的考验之中活了下来。百岁后执掌震旦最大的门派,我什么没见过!你说的那套鬼话只能骗骗不长脑的白痴!”
以太阴摇了摇头,向黄泉伸出两根手指,手指上白光一闪,空中多了一道白色的光带。也不见黄泉抵御,地上那根黑色的长剑自动跳起,刺向光柱。
长剑挡住了以太阴的白光,黄泉的身体骤然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以太阴的头顶。黄泉左手臂上缠绕了一层黑色的光尘,形状犹如一只蛇。他一拳打出的同时,那只蛇也张开大嘴扑向以太阴。
以太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巨大的拳影笼罩。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四起,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黄泉右臂同样腾起一层黑色的光尘,看形状是一只苍狼。他抡起拳头砸向脚下的那团烟尘。剧烈的声响不绝于耳,仿佛平地里爆发出一声声惊雷。
左右开弓,连续十几拳之后,黄泉身子如同鬼魅一样飘向远方,长剑握在手中,拢目光看那层逐渐散去的烟尘。
烟尘突然翻滚了一下,以太阴从沙尘之中冲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柄白色的长剑。长剑横扫,一道剑芒扫向黄泉。黄泉急忙用黑剑相迎,一阵噼啪作响的爆裂声过后,空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裂缝。
两个人快速移动着身体,黄泉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而以太阴则是一道白色的圣光。黑与白时而分开,时而纠缠。分开之时,各起风雷,交错之际,破碎虚空。
……
陈云生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脸色苍白,透过那双眸子看到的世界居然在晃动,天花板上的琉璃盏居然变成了四个。诸葛靖宇在一旁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
陈云生疲惫地点了点头,感觉头痛欲裂,明明灵元还在体内充沛地运转,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
韩枫在一旁递过来一瓶丹药,说道:“这是补魂散,可以缓解元神消耗过巨所带来的疼痛感。师父放心使用,这药我在杨碧落那丫头身上用了很多次了。”
一旁的杨碧落狠狠地白了韩枫一眼,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陈云生脸上痛苦的表情,就把话咽了回去。
“还没死的话就说说八荒发生了什么!”尉迟雪冷冰冰地问道。
陈云生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也不生气,徐徐说道:“这纵观震旦灵气变化的本事也是当年我游历六洲之时偶得的,却从来没有使用过。当时就有人提醒,如果探知的范围过大,消耗的元神也是巨大的。没想到,居然如此之多,险些将我的元神耗罄。”说道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当年夜啼在自己身体内留下这颗树时的情形。
“那可否探到一些八荒的战况呢?”诸葛靖宇问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修罗门和星宫在修罗门的总坛展开了一场厮杀。战斗持续了两天一夜。以太阴和黄泉都倾其所有,两个人在月牙湖畔死斗了一个时辰。最终黄泉败了,八荒沦陷。”
“黄泉不是他的对手我可以预料,但是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就败了,这个却出乎意料。”杨碧落悻悻地说道。
诸葛靖宇问道:“黄泉的灵元彻底消失了吗?”
陈云生摇头道:“应该没有。我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灵迹向北方遁走。我觉得,我们的计策生效了。黄泉正在依计行事。”
屋内众人皆长出了一口气。诸葛靖宇随后说道:“八荒沦陷之后,星宫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青洲了。此时六洲之中已经有五个在以太阴之手,青洲的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敌人。我可以预见,在青洲的战事,一定更加的惨烈。”
众人皆无语。
寂静良久之后,陈云生说道:“尉迟雪,天穹山脉以南的风暴洋最近可有动静?”
尉迟雪摇头道:“上一次斥候来报是一个月前了,按约定时间来算,斥候应该在昨天回报海岸的情况。”
陈云生凝眉道:“有没有可能是出了状况?”
尉迟雪说道:“按照捕风司的规定,如果三日之内仍然没有讯息,我们会派人去找的。”
诸葛靖宇抢过话头,说道:“此时不比寻常,我看下午就应该派人去探个究竟。”
“不过方才陈云生说过了,以太阴正在八荒同修罗门鏖战,应该不会来这么早吧。”尉迟雪说道。
“此言差矣。”诸葛靖宇摇头道:“星宫高手如云,渗透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以太阴亲往之。我打算马上遣人去风暴洋那边探个究竟。”
尉迟雪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说道:“那就让我去吧。”
诸葛靖宇摆手道:“不可,你坐镇太白峰,每日有无数情报往来于各地之间。你若走了,如此繁杂的情报网谁来操持呢?”
“那我派潜龙的高手前往就行了。”
诸葛靖宇垂头不语,约一盏茶的光景,他才抬起头来,说道:“人选我已经有了。徐白露,杨碧落和樊氏兄弟。”
尉迟雪不解道:“这几个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我捕风司的人,难道你对我们的人不信任吗?”
诸葛靖宇解释道:“非也。只不过尉迟兄的麾下多半善于遁形,刺杀,情报等隐秘之事。此次前往并不需要这方面的人物。况且,如果遇到星宫的高手,我担心你那边的人应付不了。”
尉迟雪的线瞳闪过一丝精光,颇有不忿地说道:“这点我不能苟同。”
陈云生看到谈话就要陷入僵局,说道:“不妨加上一个狼王罗之青,他虽然现在是卫戍司金刚营的指挥使,但是曾经在潜龙待过,对于潜龙那些手段很熟。”
诸葛靖宇点头道:“如此甚好。罗之青的实力在这几个人之中也算翘楚者。”
尉迟雪点了点头,保持沉默。
……
李铁嘴开始了长达一盏茶的剧烈咳嗽,直到咳出血丝才罢休。一旁的国师公羊一微蹙眉道:“陛下恕我直言,你的身体恐怕距大限不远矣。而老臣倒是知道几种延寿的方法,操作起来也不复杂,你不妨……”
李铁嘴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丝,笑道:“我一个普通的筑基修士,能活到一百六十岁,已经满足了。有句话怎么说,叫听天由命,我越活越觉得此话之中有大意义。”
他指着对面怒江上的一叶扁舟说道:“我们不妨做那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一切都让命运做主吧。”
公羊一思索片刻说道:“我见过最多的修士便是明明得不到却偏要去求,费心劳神,一生时光都用在那些虚妄的修行之中了。很多人寿元终了之际才发现这一生居然都花费到了蒲团和青灯之间,索然无趣。其次便是那些修为精湛之人,他们已然超凡成圣,却仍然对所得不满,偏要做那寿与天齐的角色,最后机关算尽,少不了被老天爷收了命去。而像陛下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明明可以得到,却不要。若说龙川有谁我看不透,非陛下莫属。”
李铁嘴嘿嘿笑道:“当年我何尝是看不透的一个人。不过曾经有过一段际遇,有人用幻术将我囚于幻境三千年之久,经历了一切人间悲喜,我若还是看不开,那岂不是顽石一块了嘛。”
公羊一“哦”了一声,显然对这件事非常的意外,他知道李铁嘴没必要说谎话,但是谁的幻术能够将人囚禁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三千年之久。还能编织出一个庞大的世界让陷入幻境之人信服?这无疑是绝顶的幻术,至少他公羊一没听说震旦谁有这个本事。
李铁嘴又说道:“今天找公羊先生来这条江畔是有事情相商。”
“愿闻其详。”
“相信先生对于八荒发生的战事已经有所耳闻了。据说沙王加木措携八位沙头全部殉于碧玉城。那座屹立万年的凝碧城邦也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此时如果我没猜错,修罗门和星宫之间的战事已经有了结果。我猜多半是星宫大获全胜。其实谁赢谁输已经意义不大,就算黄泉拿下了星宫,他必然也会乘胜追击,一统震旦。对于我们来说,都要打。只不过对手不同而已。”
第六十章 守护者的历史
公羊一点头道:“陛下说的没错。老臣之前只看到了第一点,没看到第二点。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面对黄泉而非以太阴。”
李铁嘴苦笑道:“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黄泉恐怕难敌以太阴。对了,你觉得和灵阳,天穹以及金沙银沙相比,我们的实力怎样?”
公羊一说道:“论实力,我们和灵阳半斤八两。金沙和银沙加在一起要强过我国。但是这其中最强悍的莫过于天穹派。据说太虚宫的三位宫主暂时寄居于太白峰,而天玄门的几个高手也现身于太白峰,这样算来,天穹派拥有的化神修士要比其他几个势力加起来都多。他们已经隐隐有青洲魁首的样子。”
李铁嘴笑而不语。
公羊一奇道:“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李铁嘴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打仗可不是单纯的比拼化神修士的数量这么简单。我们的优势在于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
公羊一不解道:“陛下是说计策吗?据我所知,这几方势力之中颇有不少计谋卓著之辈。再说星宫也不乏这样的人物,我们的优势到底在哪里?”
李铁嘴说道:“你知道,我历来不主张强调个人在战斗中的作用。就算那个以太阴只手遮天又怎么样,想要过我这关,一样有办法让他脱一层皮。”
他指着怒江说道:“这条江发源于陇上地区,穿过老西凉国的地界,蜿蜒向北,流经冷月国,最后流入寂灭海。如果说星宫想要穿越北海进犯我们,那必然要穿越这条河。在旁人眼中,河就是河,莫说修士,就是普通人也能轻松摆渡过河。但是在我眼中这就是一条死水,水中浸满了鲜血和尸骨,当然那些都是星宫战修的。”
“陛下是说,这条河已经被你做了手脚?”公羊一说道。
李铁嘴得意地点头,说道:“没错。谁都知我和黑骨花了大力气在大屿山靠近龙川国的地方布下了一道很长的法阵带,但那不过是声东击西的把戏,掩人耳目而已。那条花了不少心思布下的法阵由于地域上绵延太长,分散了威力,必然无法对他们造成多少威胁。这点,我早就清楚。”
“但是这条河的长度远比那条防线长。在河里设禁制,效果未见得就更好吧?”公羊一蹙眉说道。
李铁嘴更加得意,他晃着山羊胡,说道:“当然不会更长。确切的说,很短,短得很。从地图上看,只有一个点而已。”
公羊一越发的搞不清楚李铁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解道:“这条河绵延数千里,你怎知他们从哪里过河?他们未必会经过你布下法阵的那个点吧。”
“这里才是真正区分高手和菜鸟的地方。我,李铁嘴,有把握让不管是以太阴或是光明神,都落入我的彀中。”
“如果星宫不从北海而来呢?”
“如果星宫突破了其他几个势力的防御范围,那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李铁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看着李铁嘴脸上的笑容,公羊一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一个勉强筑基上品的小修士居然站在河边大言不惭的对自己说要算计震旦最为凶猛的高手。好像以太阴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这种这种场面对以特立独行著称的公羊一而言,仍然显得极为的夸张。
但是他对于李铁嘴的豪情和心胸仍然佩服不已,不忍说出内心的感受,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李铁嘴看在眼中,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的更加放肆。
……
陈云生放下手中的酒盏,对着一轮圆月叹道:“当年你我刚见面之时,月亮就是这般的明亮。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当年若不是张明远及时赶到,恐怕我已经被你杀死了。”
罗之青淡淡地笑了笑。这种笑容在三十年前,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三十年后,他变得平和了很多,脸上也时常挂着这种笑容。
“你莫非因为那件事情,仍然在记怨着我?”
陈云生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被人记挂的唯一方式就是让他恨你。面对长得望不见尽头的光阴河流,任何的情谊都显得过于的苍白。”
罗之青饮了一口酒,说道:“没错。当年饿狼谷和听风谷世仇之时,我每天早上一睁眼,脑中想起的就是听风谷的老祖华剑远。现在想来颇为的荒唐,我居然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念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话说回来,这三十年来,才真正体悟到放下的快意。此刻我心中无仇,手中无恨,已经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罗之青了。”
陈云生认真说道:“如果这样,当真是件好事。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胸中的斗志可否随着仇恨逝去而消散。”
罗之青听完仰天大笑,四周的松林和竹林在他的笑声中沙沙作响,似是在应和这豪迈的笑声。罗之青眼望四周的黑暗中的群山,平静而低沉地说道:“我感谢这里的一切,它们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如果有人敢来破坏这份宁静,罗某人马上就能变回那只永远不知疲惫的苍狼。”
陈云生心中一阵火热,他说道:“如此甚好。我有意让你同其他几人去风暴洋的暗哨探个究竟。那个暗哨已经失联一天了。”
“好吧,什么时候出发。”罗之青爽快地说道。
“今夜三更过后。同行之人只有徐白露熟悉天穹派,剩下三人都是新来之人。另外只有你一人隶属于潜龙,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风暴洋那边的情形。所以一路上你要费心照应他们。”
罗之青点了点头,戏谑地笑道:“像当年初见你的时候那般照应吗?”
陈云生不禁莞尔。
三更刚到,太白峰的迎仙坪上已经有五条黑影了。罗之青和徐白露都是天穹派的修士,但是两个人交集不多,这些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是这不妨碍两个人神交。徐白露给罗之青见礼,毕竟对方与自己师父同辈。罗之青洒脱的还礼。
樊明和樊阳两人知趣地给罗之青打招呼,来到天穹派已经两年有余,对于这里的掌故他们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对于狼王罗之青,两个人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惊骇。他们很好奇,这张斯文的面孔如何同狼联系在一起。
杨碧落对着几人飘了飘万福,她曾经到过天穹派游历,对于门派中的很多人都比较熟悉,自然也是见过罗之青的。
众人简单的问候之后,徐白露便抛出一件青色的飞舟,招呼众人蹬舟。这飞舟是曹三根据穿云舟设计而来,并且完全形成了系列。像徐白露的这个飞舟便是新进十数年刚刚改良过的款式。
只听“嗖”的一声,飞舟消失在浓重的月色之中。在迎仙坪后数里之外的排云殿前,陈云生目送众人离去。当然,并非他一个人站在这座空旷的院落之中,还有诸葛靖宇。
陈云生自语道:“希望他们此行顺利。”
诸葛靖宇道:“很难说。如果不出问题,风暴洋的哨卡回报的斥候应该已经到了十二个时辰了。捕风司的修士很少有不准时的,除非他们无法准时。无法准时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被杀死了。”
陈云生蹙眉道:“你这样讲让我的担心又重了几分。早知如此,比如让一位化神修为的前辈通往。或者我亲自走一趟也好啊。”
诸葛靖宇晃着折扇,笑道:“不必了。他们可都是响当当的元婴修士啊。徐白露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至于那个元婴上品的罗之青,整个太白峰见过他真实实力的人并不多,我恰巧就是一个。你实在不用担心这一行人的实力,就算打不过,总能逃回来吧。”
陈云生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知怎地,目睹以太阴那撼山动地的实力之后,我真有些不自信了。”
诸葛靖宇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山岚暴风海岸那场鏖战,但是从陈云生的回忆,他仍然能够感受到以太阴那如神一般的实力。每次他看到天玄七子中的楚天玑空荡荡的左手,便不免脖颈发寒。
“对了,听说你从苍梧老树那里弄来了些历史掌故,不妨趁着夜色,说来听听。”诸葛靖宇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陈云生。
陈云生感到一阵熟悉,看起来诸葛靖宇的癖好还是没有改变,他故意吊对方胃口道:“说说也无妨,只不过这段历史甚长,可说的地方也很多,我刚同罗之青攀谈饮酒,口干的很。”
诸葛靖宇一拍大腿,道:“这还不好办,太白峰上好的雪毫伺候,我来替你斟茶,你来讲述那段历史。我想听和白极相关的那个部分。”
两个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回廊,诸葛靖宇开始摆弄自己那精致无双的茶器,而陈云生则渐渐开启在那段尘封的岁月之中。
“按照苍梧的记忆,神祇不止一次光临过本界。第一次是什么年代已经无从考据。但是一般人都会认为当年啸天古神灭掉的异界种族便是神祇,也就是白极一族。”
第六十一章 风暴洋的暗哨
“当年啸天古神斩断了震旦通向异界的通道,现在看来,那些通道也许就是通向白极老巢的星域传送塔。传送塔被毁,白极族人不能随意往来震旦,这个宇宙之中不知名的小角落很快便被人遗忘了。”
“平静一直延续到十万年前,那是神祇第二次临时。据苍梧回忆,当时来了不知一位白极族人,领头的被称之为圣皇。为了奴役震旦的生灵,他一手创建了星宫。但是当年追随啸天古神的守护者们并没有消亡,他们自然不容许震旦被白极控制。双方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当年守护者的实力远比现在强大。所以神祇并不能以压倒性的优势统一震旦。”
“最后那场大战白极的首领圣皇释放了自己基于不朽天道所孕育的强大力量,而守护者则激发了啸天古神的战魂。这场战斗足足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圣皇的头颅被砍掉,埋于断头谷内。由守护者世代看守。苍梧也不知道守护者为什么要看着那颗脑袋,我曾经问过我六师伯,他也不知道此事的因有,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那颗头颅。”
“双方战罢之后,星宫固然受了重创,守护者的实力也不复当年,所以两方都没有继续再斗下去。自此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神使临世,直到四百年前。以太阴来到了震旦,他指挥星宫灭掉了墨麒麟。同时杀掉了当年实力最强的一个守护者,他就是当时天玄门的掌门,天旭老人。关于这件事,我师父和三师伯产生了嫌隙,这件事你应该清楚。”
“但是当年以太阴并没有留在震旦,做完这两件事便匆匆离去。就当大家都认为短期内不会有神使临世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这次看起来并不打算很快就走,很有可能恢复白极对于震旦的奴役,不死不休。”
诸葛靖宇听罢之后,唏嘘不已,他说道:“我虽然已经通过各种史料推测出了其中绝大部分,但是毕竟没有你所描述的详尽。在苍梧的记忆之中,有没有对付白极族的方法呢?”
陈云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恐怕没有。他目睹的那次胜利是啸天古神的战魂所引发的。这样看来,只有啸天古神曾经击败过白极族人。还没有人族之人能够做到。况且,那棵老树对于战斗并不精通,所以当年战斗的情形,在他的记忆中极为的模糊。”
诸葛靖宇紧靠在身后的石柱子上,无奈地说道:“所以说如何战败以太阴只有凭我们想象咯。”
陈云生点了点头,说道:“无念说,天元大师曾经对他说过,我能够杀死以太阴,但是具体的方法却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慰藉呢?”
……
风暴洋是天穹山脉最南端毗邻海洋。此地终年阴云密布,雷电交加,所以被冠以风暴洋的名号。罗之青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潜龙安插在风暴洋畔的暗哨。暗哨在陡峭崖壁的一个缝隙中,从外面看,和风暴洋峭壁上成千上万普通岩缝没有任何的区别。若不是尉迟雪将特征告诉罗之青,想要找到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穿过细长的缝隙,和一排排风化的玄武岩,在岩缝的最深处,罗之青等人发现了两具尸体。他伸手在尸体上摸了一下,说道:“他们已经死了很久了。至少有五天了。”
徐白露蹲下身子,翻看尸体上的伤痕,说道:“一人后背中刀,一人伤口在前胸。干净利落,是高手所为。”
杨碧落掩鼻说道:“看样子,这两个人只是筑基修士,你怎么能断定杀死他们的是高手。”
不待徐白露回答,罗之青先说道:“你对潜龙知之甚少。能进潜龙的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善于潜伏,善于幸存。他们通常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却是活得最久的一个。”
樊阳落摇头,表示不解道:“只有高手才能活得更久,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筑基修士在危险的境地之下会比一个金丹修士活的更久。另外,这话本就前后矛盾,既然他们潜伏在危险的所在,为何又一定是活得最久的人呢?”
罗之青说道:“这和潜龙的身份有关。他们精于刺探,潜伏,侦缉,破坏等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就拿情报一事来说,如果费劲心机探得了情报,却无法带出,岂不是白忙一场。所以潜龙的人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活下去。另外,一个人是否能活下去和修为的关系并不想你想象的那样大。有句话说的不错,不作死就不会死。潜龙的修士恰恰是最不会作死的人。”
杨碧落说道:“说这些都没用,现在他们两个人死了。凶手是谁?”
徐白露在嶙峋的墙壁上摸了一把,而后说道:“这个杀手很容易便找到了这个山洞,他的目标很明确,毫无迟疑。从这点上看,杀手必然精通探知的本事。而且他很清楚自己要杀的人是谁。有能力将对手从成千上万条相同的缝隙之中找出,这本事可非同小可。另外,这两人看起来被人用一把刀杀死,其实是两把,从刀口的角度来看,第一个人被右手刀杀死,第二个人被左手刀杀死。”
“第一个人后背中刀,说明他们并不知道杀手已经入洞了。当第一个人被杀之后,第二个人刚想反抗,却被对手从正面杀死。另外,这个杀手用的是一柄短刀。从刀口的深度来看,不到一尺长。这,和师父的刀有点类似。”
杨碧落歪着头,听完徐白露丝丝入扣的分析,接话道:“莫不是陈掌门做的吧。”
她话一出口,众人顿时无语。罗之青看天,徐白露皱眉,樊氏兄弟则羞赧无比。徐白露说道:“杨姑娘想象力真是丰富。”
杨碧落嘿嘿笑道:“我看到你们太严肃,只是开玩笑而已,别当真。”
樊阳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出那个杀人的凶手。”
樊明说道:“这两名修士被杀有五六天的时间,也许那个凶手早就走了。我很好奇,风暴洋附近有什么势力吗?天穹派不是已经和天穹山脉的大部分势力结盟了吗?”
罗之青说道:“若说附近有什么大一些势力,西北距离此时不足五百里便是章邯国。虽然他们势力不是甚强,可高手也有那么两三个。”
“章邯国?”徐白露蹙眉道:“我听诸葛首辅说过,前几个月,他已经派人和章邯国达成盟约,他们同我们一道反抗星宫,怎么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他们做的,有没有可能是星宫的人做的。他们派来先锋潜入青洲南部,然后寻一处隐蔽的地方设立传送阵。接应星宫后续的大军。”樊阳说道。
杨碧落附和道:“很有可能。这两名潜龙的修士发现了这个情报,想要报告的时候被他们发现,杀死在这里。这样解释的话,一切都顺理成章。”
“如果这样说的话,这附近一定有星宫的基地。杀人者还没有走。我们最好弄清楚这一切再回去。”罗之青说道。
徐白露点头道:“罗前辈说的没错,不过风暴洋附近地域甚广,我们最好分头行动。发现线索之后,再寻一个地方碰头。”
罗之青沉吟片刻,说道:“话虽没错,可是这似乎有些危险。”
杨碧落道:“我说罗大哥,你本事都那么大了还怕什么。我们保证不轻举妄动就好了。”
罗之青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如此分配,白露和我单独行动,碧落和樊氏兄弟合为一组,一起行动。如果发现线索就在这里碰头,绝对不能单独行动,明白了吗?”
杨碧落扁了扁小嘴,心中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却不敢多说什么。她知道,虽然罗之青表面上斯文,可身上流淌着狼血。哪句话惹毛他,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分派完毕之后,三路人各选了方向。杨碧落和樊氏兄弟选择了西北,也就是章邯国的方向。罗之青和徐白露分别为北方和东北。众人商量妥当之后,便迅速分开了。
徐白露的方向是东北,他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向前飞,只见脚下山林越发的险恶,虎豹狼虫不时隐现于林泉之间。他落下遁光,改为步行。这里的山林极为的茂密,只有少量的阳光可以穿透密林,所以虽然是白天,可四周依然阴森森的。
徐白露越向前走,阳光越暗,最后居然可视范围不超过三丈远。山林之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咆哮,让人有几分不安。就在徐白露想要遁出这片密林之极,突然一阵劲风从他身后袭来。
徐白露侧身,如同一根满弦的箭矢,向后撤去。一道白光扫过,前方十几棵大树轰然倒下。那柄飞刀在空中旋了一个圈,又刺了回来,沿途又放倒两棵大树,直逼徐白露。
徐白露手指微动,白龙剑破空而出。此剑曾经折损,后背曹子建亲手修复,材质和品相也上升了一个境界。白龙剑挡住那道白光,两件兵刃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发出一阵宛如龙吟一般的嘶鸣。
第六十二章 来自章邯国的援手
徐白露伸出两根手指,指向身后的密林深处。一道剑气从他两指尖射出,刺入密林之中。只听得密林深处传来一声厚重的闷响,仿佛击中了一个巨大的沙包。
眼前那柄飞刀快速旋转,转变了一个方向,再次刺来。徐白露横剑斩去,将那柄飞刀崩开。不过飞刀仍然如影随形,围着徐白露不时的进攻。
徐白露横白龙剑冲向自己身后的那片密林,他深信,伏击自己的人就躲在密林之中。连续挡开飞刀的三次攻击,徐白露看到了那个人影。手中白龙剑注入一股灵元,剑光由单纯的白光变作电光,徐白露一剑化风雷。
夺目的剑光扫过地面,掀起厚重的落叶,撕裂十余棵大树,那道黑影却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徐白露仔细探查,那道黑影仿佛平空消失了一般,方才那些攻击似乎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徐白露自言自语。目光透过前方被他一剑展开的树林,徐白露惊呆了。
一个小山谷出现在他的面前,山谷中的树木已经被铲平,在山谷的正中心,矗立着一座尚未完工的法阵。法阵的基座已经建成,法阵四周还有几名行动机械的侍卫,从衣着上看,正是星宫之中的下等修士。
“这是传送法阵?”徐白露扪心自问。
如果这真的是传送法阵,那么事态就严重了。他不及细想,便转身沿原路返回。并非他没胆量冲下去破坏掉那座法阵,只不过兹事体大,还是要和罗之青汇合之后才能定夺下一步的行动。
徐白露遁光乍现,向西南飞去。当他回到风暴洋的山壁时,罗之青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了。他摇头说道:“北方并没有什么发现,我一连飞出去近千里,也没有什么斩获。”
徐白露急忙说出自己此行的发现,罗之青双眉逐渐立了起来。只听他说道:“如果真是星宫的传送法阵,那我们马上就要破坏掉它。不过听你的描述,你的行踪已经被人发觉了。攻击你的人很可能就是守护这座传送法阵的人。”
徐白露沉吟道:“如果那人是星宫的修士,为何还让我轻松的离去呢?我和他的斗法尚未分出胜负,我甚至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我想不出他为何逃走。”
事情的发展让两个人捉摸不透,正在这个时候,数道遁光坠地,杨碧落和樊氏兄弟也来到了。徐白露抬头看去,只见他们三个人后面跟着一队身着靛蓝色甲胄的修士,看样子来自于某个势力。
杨碧落看到罗之青和徐白露,抢先说道:“罗前辈,徐大哥,你们好。小女子此行有了不小的发现。”
说罢,她向身后的那队修士努了努嘴,说道:“他们是来自于章邯国的禁卫。”
为首的一名蓝甲修士大步流星来到众人面前,客气的拱手抱拳说道:“在下是章邯禁卫营的指挥使姓周名全。见过罗前辈和徐兄弟。”
罗之青眼光扫过这名姓周的卫队长,发现对方的修为居然是元婴中品,他暗自感叹,没想到在这种穷山恶水之地还有这种高手。
他习惯性地抱了抱拳,说道:“周指挥使有何见教?”
周全说道:“见教不敢。不过这件事还真的和你们有莫大的关系。我们得到情报,说有人在天穹山脉建巨大的法阵。敝国陛下听闻此事,非常的重视,便派我前去调查,不想遇到了杨小姐和樊家兄弟,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希望不会冒昧。”
罗之青听他说得周全,自然而然也就多了一分好感,他亦客气地说道:“我们也发现密林深处确实有一个巨大的法阵。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个法阵。既然如此,不如同行?”
周全说道:“恭敬不如从命。罗前辈请。”
一行人由徐白露带队,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来到了那座山谷,传送阵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罗之青数了一下,传送阵四周的星宫战修约有五个。
周全说道:“罗前辈,你说我们应该如何行动?要不要冲杀下去,将那五人捉了问个究竟。”
罗之青看着徐白露说道:“白露,你说呢?”
“就算抓住他们也未必能问出什么。这种星宫的低阶战修,多半都是活死人,没有意识,仿佛行尸一般。”徐白露说道。
“要我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它毁掉不就好了,至于这座法阵背后的故事,就留给陈掌门和诸葛首辅去分析好了。”樊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杨碧落赞许道:“樊明果然有长进了。这等化繁为简的看法也分析的出了。”
樊明朝她瞪了一眼,虽然这个女子和他同出自气息宫,可没多少交集,来到天穹派之后,反倒不如和其他天穹派弟子来往的近。
就在此时,罗之青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万分,左手五指上冒出五道尖锐的爪子,回身就是一抓。爪芒撕裂了他身后的一切,一阵尖锐的金属碰撞声传来,众人方才警觉,原来后面有人偷袭。
徐白露手疾,白龙剑飞出,没入密林,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兵刃碰撞的声音。杨碧落和樊氏兄弟冲入密林。就在众人一致面对密林的时候,一道白色的刀芒从山谷的方向射来。刺中了一名禁卫营卫士的咽喉,那名兵士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身体便软了下去。
罗之青手中多了一柄青色的长剑,剑心绯红,正是那柄绯心剑。他身体快速冲下山谷,追着那道白色的刀芒而去。周全看了看密林,又看了看罗之青去的方向,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跟随罗之青杀下山谷。
山谷中的星宫战修没料到突然有人杀下来,一脸茫然地盯着山上冲下来的人。罗之青的目标并不是他们,所以他并没有冲向那些低阶的战修,而是仔细寻找着四周可能隐藏着的高手。
而周全却毫不客气,他带着手下数十人冲入法阵,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几个低阶的战修放倒。然后大义凛然地站在传送法阵的基座之上,一幅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让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罗之青缓慢地走在山谷腹地,每走一步就停下来,在外人眼中举止很是奇怪。就在他刚刚打算迈步的当口,突然土地裂开,从中刺出一柄白光缭绕的飞刀。这柄刀距离罗之青极近,已然是险到了极处。
罗之青身上释放出一抹青色的光晕,身子飞快地向半空中激射而出,那柄飞刀沿着他的鼻子划过,刀锋带起的刀芒搅乱了罗之青的护体遁光,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道血痕激起了罗之青的血性,他大吼一声,手中绯心剑刺出土中。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炸起了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坑。一个白衣人从坑内跳出,一转身杀死了几名章邯国的禁卫,站在了法阵最高的一根阵桩之上。
此时,徐白露和杨碧落等人也已经从密林之中赶来,他们看到了阵桩上的白衣人,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其困在其中。
徐白露对罗之青说道:“用刀的人就是他?”
罗之青点头。此人身材约有七尺,脸色苍白,皮肤衰老,身体十分的干瘦,若不是身上穿著的那件白袍惹眼,没人会注意到他。
“他是光明卫。”杨碧落小声咕哝道。她经历了气息宫陷落的那场大战,自然熟悉光明卫的样子。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又变得有几分凝重。虽然徐白露和罗之青都没有和光明卫交过手,但是从陈云生的口中,他们也多少对这支实力超群的修士有几分的了解。
高台上的光明卫似乎感觉到了四周人对他的忌惮,他随意挥舞着手中的短刀,让罗之青等人时刻也不敢放松。
最先动手的不是罗之青,也不是徐白露,居然是那个来自于章邯国的周全。他将手中的巨剑举过头顶,高声喊道:“杀了他,大家一起上。”
他的无知很快就得到了报应,不见那名光明卫怎么动手,一柄飞到便化作数十道刀芒横扫而去,飞刀的速度奇快,周全手下的亲兵哪里见过这样的攻击。顷刻间血光迸现,惨嚎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道白芒劈向高台上的光明卫。这道剑光格外的凛冽,仿佛能够劈开世间的一切似的。光明卫身体横着飞出去十丈远,徐白露一剑砍中法阵基座,一道深有丈许的剑痕贯穿了整个基座。
光明卫飘在半空中,一掌挥出,无数道白色的刀芒如雨一般落下。罗之青咆哮一声,挥舞自己的绯心剑,挡开一大片飞刀的攻击。樊氏兄弟也如法炮制,将各自的短戟挥舞的风雨不透,挡住了光明卫的攻击。
杨碧落躲在众人身后,故而不用自己抵挡对方的飞刀。只见,她纤手快速交织,在空中画出一个光符,随手打出,一道青绿色的灵气没入土地之中。
第六十三章 剑阁演武
一根宛如蟒蛇一般的粗大藤蔓突然从土中钻了出来,飞快地伸向空中的光明卫。光明卫连看也不看,手上掐了一道法诀,身下浮现了无数冰锥。那些冰锥如雨一般落下,打在那根藤蔓之上。
可是出乎光明卫意料的是,那根藤蔓的表皮坚韧程度要远超过玄铁,在冰晶如雨的攻击之下,居然没有半点破皮,藤蔓突破坚冰,将光明卫缠住。
杨碧落高兴地跳了起来,她口中念念有词,那根藤蔓逐渐变粗,向光明卫的身体施加压力,仿佛那个光明卫就是一个被巨蟒缠住的猎物,就算猎物个头再大,也无法抵御巨蟒那粗壮的身体所带来的压力。
“卡吧!”
一声脆响传来,光明卫的身体被藤蔓挤压出了一条裂缝,从他脖子一直延伸到了头顶。原本兴高采烈的杨碧落脸上的笑容突然凝结。随着藤蔓继续施加力道,光明卫的身体碎裂成了无数块,诡异的是,居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这是冰分身,不是他的真身。”罗之青高呼道。
就在此时,樊明突然感觉脚下一冷,一柄短刀从他脚下的土中冒出,从涌泉穴刺入身体,从他头顶的百会钻出,带起一蓬血花。
樊明突然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喉头仿佛被什么冻住了一样,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樊阳距离他最近,急忙扑了上去,却发现和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哥哥居然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身边。樊明的身体坚硬的仿佛一块寒冰。
徐白露对着地面连刺数剑,搅的土屑横飞,却再也没有那个光明卫的身影。罗之青环顾四周,过了半晌之后,无奈地叹道:“他消失了。”
此时樊明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尊冰雕。饶是此时艳阳高照,阳光的温度依然无法令他融化。樊阳脸上泪水已经止不住了,滴答滴答落在哥哥的脸上。他怎么也想不到,不久之前还和自己侃侃而谈的兄长居然一会儿功夫便命丧于此。自从出生,两人便是形影不离,此时阴阳两隔,让他悲从中来,无所适从。
罗之青走了过来,满脸悲伤地说道:“樊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们。”
樊阳仰起头,盯着罗之青,悲伤地说道:“樊氏弟兄不需要人的保护。我们会保护自己。兄长死得其所。”
杨碧落将脸转过去,用手帕不停地抹去眼眶的泪水。即使她和樊氏兄弟相交不厚,但是这种场面任谁都会垂泪的。
远处,徐白露依然保持着冷静和从容,他在和周全简单交流着一些善后的事宜。毋庸置疑,此地是一处星宫的传送法阵,并且已经被毁掉了。徐白露要求对方,要派人守在风暴洋沿岸,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要及时地向天穹派报告,不可擅自处理。周全答应的很爽快,他说天穹派和章邯国已经结盟,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
徐白露来到罗之青身前,说道:“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情了。现在杀人凶手已经找到,虽然让他跑了,但是星宫的计划也已经被挫败了。我想是一时半会,他们是不会再打风暴洋的主意了。”
罗之青沉吟了片刻,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太白峰,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陈云生和诸葛靖宇。我认为我们的见识加在一起也敌不过一个诸葛靖宇。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他定夺吧。”
徐白露赞同地点了点头。
罗之青从纳虚戒中取出一件灰色的棺材,表面印有天穹派的标记。无论是潜龙或是金刚营,这东西人手一件,为的是不时之需。樊阳亲自将兄长的尸体装殓入棺,又看了一眼之后,合上棺盖。
众人又如来时一样,乘着徐白露的飞舟离去,不过归程之上再无攀谈,大家都沉默不语。
……
诸葛靖宇安静地听着罗之青的叙述,不时插上几句,双眉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等罗之青说完,他问道:“从你的叙述中可以看出来,那个光明卫并不想和你们死斗,这点没错吧?”
罗之青点了点头。
诸葛靖宇又说道:“如果不是那个光明卫,你恐怕不会发现那处传送法阵,这个没错吧。”
罗之青沉吟一刻,争辩道:“如果没有他,我会花更多时间,但是一定会发现那处法阵的所在。”
“这不是关键,”诸葛靖宇摆了摆手,丝毫不估计狼王的感受,他接着说道:“关键是,那个光明卫在引导你们去那处所在。他想让你们发现那处传送法阵。”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有点傻眼。徐白露说道:“这说不通啊,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那个光明卫失去了控制?在做傻事?”
诸葛靖宇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不妨让我留守那里,直到发现他们在做什么?”樊阳冷不丁地说道。
“我一定会派人盯住那里,但是不是你。樊阳,你最好多休息几天,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再投入其他的任务。”诸葛靖宇体恤地说道。
樊阳并不接受这种体恤,在他的眼中,这是一种不信任。他微怒地说道:“我一定要弄清楚星宫在后面搞什么鬼,这样才能告慰兄长的在天之灵。就算你派其他人,我也要跟着一起去。”
诸葛靖宇看着樊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而后说道:“在去之前,你应该知道一切斥候应该知道的事情。这点我会让尉迟雪安排的。八天之后出发,这八天时间你要好好学习。如果届时无法通过尉迟雪的认可,别怪我不能同意你的请求。”
樊阳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坚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坚定的想要做一件事情了。
……
奎雄开始准备一天的操练。操练本身并不由他亲自掌管,只不过这次比较特殊。剑阁无论长幼,无论尊卑,都会尽量参与这场操练。这是灵阳国誓师的一部分,这些年灵阳国的触角已经伸到了东海之滨的各个角落。这里的几个小国都被征服,此次操练的地点不是灵阳的国都夜熠城,而是东海之滨的一个小国的都城,叫做临海城。
临海城边不足五十里是一片开阔的海滩,正好适合停驻大量的军队。灵阳的军事机构只有一个,那就是剑阁。剑阁不是一座楼阁,这和它的名字相差很远。剑阁是灵阳国的象征,徒众近十万,其中元婴修士三十名,在奎雄的治理之下,当下的剑阁已经超越了历代剑阁的规模。
当然,这次誓师并不是所有剑阁的修士都参加,有任务的徒众可以缺席。即使这样,在海滩之上,仍然密密麻麻地铺开了一大片。沙滩上正在演练着一个极为繁复的剑阵,分为红蓝两方,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远处有一个高台,台子上站着十来个剑阁的高手。正中央自然是灵阳的君主奎雄,在他身旁,站立着三个衣着迥异的人。右首边第一个满头红发的女人,女子身材玲珑有致,脸上罩着一层黑纱,身上穿着一件金色的长袍,袍子上绣满了剑纹,雅致之中透着霸气。中间站着一个中年文士,身穿棉布袍,在春夏之交之际,这种着装显得很是突兀。第三位是一个袒露上身男子,肌肉虬结自不必说,身上还有数道伤寒,看起来极为的彪悍。
奎雄看着脚下粼粼的修士,看着那漫天飞舞的剑光,不无感慨地说道:“三位都是剑阁的前辈,可曾见过此等辉煌的剑阁?”
袒胸客豪迈地笑道:“我长信入阁三百年,不曾见过。”
“剑阁历史上从没有一个时刻像今天这样强大。”红发女子由衷地说道。
白袍文士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承认剑阁前所未有的强大,但是这除了陛下治理有方以外,仍少不了星宫帮忙。”
奎雄捻须冷笑道:“文白卿,虽然当年我出兵推翻家兄的王位,你颇有微词。但是我知道你心底里是希望剑阁被发扬光大的。当年你必然如同参与了一盘赌局,赌我能够带给剑阁无限的荣光,当然我做到了,你赌赢了。虽然你说话仍免不了酸溜溜的,但是本王不在乎。”
文白卿摇头道:“当年我没有对你出剑的原因是剑阁家主没有点头,我摸不清他的心思。不过,看来起当年他老人家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你说的没错,我是希望剑阁强大,这不仅是我的愿望,剑阁三卿都是如此。”
红发女子说道:“没错。当年你虽然背信在先,但是对你的兄长依然守礼,没有杀死他。也就没有突破我们的底线,剑阁效忠灵阳,至于灵阳由哪位奎家的血亲掌管,这个不重要。此时剑阁强大如斯,我如意心甘情愿供你驱驰。”
此时天空中的剑阵逐渐从开始的一板一眼,变作眼花缭乱,漫天纷飞的剑光让人不可逼视。奎雄感慨道:“虽然我取得了灵阳,吞并了数个国家,并且将灵阳的国土延伸到东海之滨。可是我心中一直有一堵墙,这堵墙将我和剑阁隔开。今日得到三卿的倾诉,这堵墙才得以冰消。”
第六十四章 光明神来了
天空的剑阵越发的纷乱,奎雄眯起了眼睛,不让那些纷乱的光芒伤到自己的双眸。但是这也让他无法清晰的看到天空中的演武情形。
一道剑光从那些纷乱的光虹之中跳出,直逼奎雄而来。在如此嘈杂的背*景之下,奎雄并没有意识到那明显有些偏离的剑光。
身穿红袍的如意卿速度很快,她手中多了一柄细长的剑,身体宛如一道虹,豁然跃起,冲向天空。剧烈的劲风吹得看台上附近的人站立不稳。
如意卿细剑和那道剑光碰撞在一起,对手剑锋的生硬让她身体一震,快速坠向地面。如意卿虽然是女流,但是在剑阁之中战力绝对排得上前五。她心中凛然,看起来这个发动偷袭的人修为必然接近或者达到化神级别。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出现在半空中,他从剑阵之中穿过,并没有引起参加演武的剑修的注意力。如果不是他发起了偷袭,就连三卿也无法发现这个潜伏者。
文白卿也跃向了半空,抽出和他身体一样长的晶莹剔透的长剑,和那个白发老者战在一处,一时间天空一片混乱,剑阁的剑修仿佛鱼群一样围绕着战局中心的三个人。他们仍然保持着剑阁历来的冷静,在没有明确命令之前,不会轻易动手。
袒胸虬髯的长信卿目光如电地盯着天空的战局,看到白衣老者连出三剑逼的文白卿和如意卿连连败退之后,他急忙对奎雄说道:“陛下,不如找一处安全的所在,此地不宜久待。”
奎雄也注视着天空的战局,听到这话,他冷笑一声,道:“长信,你看看,这漫天的剑修都没有惧怕,我奎雄有什么惧怕的。”
长信卿脸上露出一丝钦佩之意,但是嘴上却仍然说道:“陛下,你毕竟身份有所不同。这个刺客在演武之时突然出现,恐怕目标就是你啊。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长信难辞其咎。”
奎雄摆了摆手,说道:“长信,如果我现在走了,剑阁数万修士的将如何看我,日后星宫来袭之日,必是吾等埋骨之时。你带剑了吗?随我一起上阵杀敌。”
长信脸上露出一层潮红色,可以看得出他内心充满了矛盾。半空中,那个白发老者剑光犀利,逼的两名化神修士节节败退,眼看就有殒命的危险。
奎雄握住七宝帝王剑,高呼一声,“剑阁男儿,今天断然不能让老匹夫逃走。”
这一声便是冲锋的号角,白发老者四周的剑阵缓慢而有序的开动。宛如一个巨大的磨盘,咯吱咯吱转动着,又如伺机的野兽,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半空中鏖战的白发老者喉咙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动,声音极小,却瞒不过文白卿与如意卿的耳朵。两个人透那张惨白的面具看到老者宛如鬼火一样的眼睛在不停闪烁。老人手上的剑芒威势大涨,面向西北,一路杀将下去。
在剑芒的横扫**之下,二三十个剑阁好手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被撕成了数段。一道白光扫过,老者已经伸出剑阵之外。他一扬手,射出一柄飞剑,刺向奎雄。而后转身消失在碧海之上。当真是来无踪,去无影。
这一下可吓坏了长信卿。他挥舞着宛如门板一样的巨剑,护住了灵阳的国君。但是那柄飞剑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奎雄,而是他身后巨大的乌木王座。
飞剑没入坚硬如钢的乌木王座,只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剑柄,四射着寒光。长信卿一剑劈了过去,将王座和那柄剑一同斩成两端。他担心这柄飞剑仍有可能对奎雄造成伤害。
一张黄色的绫子从飞剑尾端滑落,绫子被风吹到了奎雄面前,被他一把抓在手中。这个动作无疑让长信卿惊出一身冷汗来。若那片绸带有什么禁制,岂不糟糕。
可奎雄却断定这绫子无甚玄虚,他淡定地用双指展开了那张布条,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逐渐,那条布条开始燃烧,最后化成一片飞灰,被风吹散。
此时演武场的混乱些许平静下来,剑阁的修士开始救治伤者,其实也不怎用救治,因为那些被剑光扫到的人都死了。文白卿和如意卿回到了看台,文白卿惭愧地说道:“文白无能,捉住不刺客。”
如意卿也一脸通红地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那个人的身手足以匹敌家主千钧大人。现在家主正在闭关,纵观剑阁还真的没人能拦住他。”
奎雄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来到台前,对着脚下数万剑阁剑修说道:“你们知道方才那个刺客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什么吗?”
四周一片寂静,之后退潮的大海不断发出低沉的回响。
“他告诉我,光明神来了,让我们尽快授首臣服。将他们光明神那丑陋的面具挂在剑阁列祖列宗安息的祠堂。将无数剑阁的兄弟姐妹变成没有思想的活死人。剑阁的剑修从来就不怕死,因为我们心中怀有有重于生命的尊严,有人妄想夺取这尊严,将我们变成狗,猪和畜生,那我们只有用剑锋来迎接他们。”
四下里剑修们发出了声威震天的吼声,“杀,杀,杀!杀,杀,杀!”
……
无边海,白沙屿。
此地是银沙领土中最为靠近海洋的一个小岛。在往西走,便是一望无际,无边无涯的无边海。以此地为圆心,方圆三千里之内是正常修士的活动范围,若修为高深,仍然可以向西再走两千里。就算元婴级别的修士也不敢只身前往五千里海疆之外的地方。由于在无边海上,四周的景观是相同的,很容易迷失方向。况且来回上万里,若没有何时的飞空法器,就算飞天遁地的修士,也很容易有去无回。更遑论海中不是冒出的大鱼海兽。
所以,白沙屿的战略地位,对于银沙而言,不言而喻。这里是每年海猎的货物中转站和补给站。银沙三分之二的海产都来自于这个岛屿。
酷暑的阳光直射在白沙屿上,海岛四周银白的沙子显得格外的耀眼。自从星宫攻下五洲以来,出海捕猎的修士越发的稀少,但是成群结队的战修却越来越多。白沙屿上驻守着百十名银沙的修士。为首的武将叫做武凯,刚刚晋升元婴下品,算是银沙朝中的少壮派。
在他眼中,白沙屿固若金汤,方圆四十里的海域之内,能布阵的地方都布下了法阵,用他的话说,如果法阵开启,就算一条寸许长的小鱼也别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
这天中午,虽然阳光很强烈,但是海上一片大雾,这种不寻常的景象让武凯和副官邹志颇为费解,两个人亲自来到白沙屿最高的崖顶,远眺这片白雾。
邹志谨慎地说道:“这莫非和星宫有关?他们已经拿下八荒三个月了,有足够的时间横穿无边海,来到这里。”
武凯握了握腰间的长剑,分析道:“银沙一定不是他们攻击青洲的首选目标。现在震旦六洲他们已经拿下了五个,他们大可以从青洲北方的寂灭海攻击龙川。也可以从风暴洋攻击天穹山脉。更可以从东海而来,进击东海之滨。无论从这三个方向中的任何一个入侵青洲,都非常方便,何必要穿越茫茫的无边海呢?”
邹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这么一说,还是很有道理的,只不过,七月正午起雾,这等事情在白沙屿的历史上,从不曾有过,只怕不那么简单啊……”
武凯拍了一下邹志的后背,不无安慰地说道:“你想多了,也许是哪只海兽作祟也未可知。我已经派遣一队人去海中查看,现在应该就快回来了。”
武凯正说着,眼光扫到雾气深处,只见那白蒙蒙的世界中突然多了几个黑色的影子,看样子在向海岛飞驰,搅动着四周的雾气飘忽不定。
武凯松了一口气,道:“他们回来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待我去迎上一迎。”
邹志心中蒙上一层不安,不知怎地,那十余个黑影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诫他,要远离此地。不过雾太大了,单凭肉眼无法辨认清楚。他跟在武凯身后。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柄狭长的飞剑。
就在两人距离那些影子二十丈远的时候,雾气骤然鼓荡起来,一道的巨大刀芒劈开了混沌一片的雾气,直逼武凯的额头。二十丈远,这并不是一个无法躲避的距离,但是那道刀光太快,武凯侧身稍慢,刀芒扫过武凯的胸前的铠甲,将他的鼻尖和胸甲斩落。
武凯顾不上鼻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急忙射出自己的飞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浓雾之中跃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人阔口咧腮,胸前的甲胄上雕琢着一只粗犷的猛虎。左手上跳跃着一层白色的光芒,光芒将一柄飞剑笼罩其中,那正是武凯的本命之物。
任凭那飞剑死命的乱撞,始终飞不出男子掌心方圆五尺距离。武凯在对方的威势之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口中慌乱地说道:“你是谁?”
那男人冷冽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颊,仿佛两柄刀子一般,只听他说道:“星宫,白虎神官,来超度你们这群无信之人。”
第六十五章 晓山之谋 上
柳晓山已经回到金沙三个月有余,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何要回到这里。对着镜子,她看到自己的双眸之中那逐渐充盈着的幽蓝星点,正是这双闪烁着宇宙星光的眸子告诉她,应该离开,这样胜算会大一些。
轮回眼可以显示某种可能性,但是不会显示这种可能性所带来的一切结果。或者说柳晓山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这很像通过一根狭长的管子看世界,你看到的只不过是管中之物。
梵若曦宠溺地抚摸着女儿如同瀑布一样的青丝,不无疼爱地说道:“你也真狠心,一走就是数十载,其间连个音信也没有,让为娘寝食难安了好一阵子。”
柳晓山歉然道:“母亲大人恕罪了,当时被囚禁在地宫之中,是九死一生,能够逃出是天大的幸运。这不,女儿回到太白峰没多久就来金沙了。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轻易回去了。”
梵若曦轻轻吁了一声,一双眼睛紧盯着柳晓山。
柳晓山被母亲看得发毛,不禁说道:“你不相信我会留下来?”
梵若曦摇头道:“不,我是对你回来的理由抱有怀疑。你那双眼睛变得似乎能够看穿时间,我听人说这世界上有一双轮回佛眼,就带着星点的光晕。莫非你的那双眼睛就是轮回佛眼?”
柳晓山不禁吃了一惊,她长久的认为母亲虽然是一个修行之人,却是修行者之中最为不不关心修行本身的人。
“没错,这就是轮回眼。能够看到无限种可能性,随着我修为的精深,眼前那纷乱的世界逐渐变得有序起来。我回来的主要原因是看到了一些结果。这个结果对我们更有利。”柳晓山知道瞒不住母亲,索性将所想和盘托出。
“星宫离我们很近吗?星宫很大吗?”梵若曦似乎对这个将战火烧遍震旦的门派不怎么了解。
“不仅大,也很强。震旦六分之五已经被其纳入囊中,青洲即将面临一场血战。金沙恐怕也难置身事外。”柳晓山语气很沉重。
梵若曦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你父亲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族中很多罕见的长辈也频频出现,原来即将发生战事啊。”
柳晓山对母亲的后知后觉感到颇为无语,“这天底下谁人不知星宫和光明神,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偏偏你却不知道,你可是金沙的国母诶。”
梵若曦笑道:“需要知道之时自然会知道,我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就在母女俩闲谈之际,精舍的大门突然被一阵劲风卷开,一个人大踏步走入屋中。柳晓山站起,手中多了一柄长剑,正准备发难,却发现进屋之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柳如是。
柳如是满脸通红,见到柳晓山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银沙遭到星宫进攻了!”
虽然柳晓山心中已有准备,但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仍然不由得站起身来,“你慢慢说,他们什么时候进攻的银沙?战况如何?”
柳如是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下一口冷茶,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他焦急地说道:“两个时辰前,在银沙的探报得到消息,便飞速来报。据说银沙海防重镇白沙屿已经被星宫占领,已经开始搭建巨大的传送法阵啦。”
“以太阴亲自上阵了吗?”柳晓山问道。
“没有,据说第一个出现的星宫修士叫做白虎神官。率领了十余个星官从茫茫的无边海上而来。当天有大雾,白虎神官轻松拿下了白沙屿。让一个失魂落魄的银沙战修把守将武凯的脑袋带给了银沙之王公孙龙。”
“那公孙龙如何应对的?”柳晓山匆匆问道。
“还能如何,调集四大国师,率领五千精兵前往白沙屿拼命。那银沙的公孙龙性如烈火,何尝遭受过如此大辱?”柳如是说道。
“五千精兵,还有四大国师,那公孙龙亲自率兵去的?”
柳如是点头,道:“这个自然,有什么好问的。”
柳晓山叹气道:“公孙龙有勇无谋,银沙危矣。”
柳如是眼睛瞪圆,道:“你何出此言?”
柳晓山此时已经推开屋门,直奔未央宫而去。柳如是心中大惑不解,紧随而去,梵若曦摇了摇头,对这些事情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
……
未央宫中,金沙的四大将军已经齐聚一堂。自从明月台之后,这四位将军之间勾心斗角之事少了很多,长时间的相安无事让他们的关系和睦了不少。加之此时大敌当前,大家心中颇有几分众志成城的信念。
柳晓山看到父亲柳一生,长兄柳石涧,以及诸位将领正围着长桌,埋首参看沙盘。殿宇内的气氛颇为凝重。
她来到柳一生身旁,说道:“父亲,银沙之王公孙龙中了星宫的计策。我们要尽快出兵援助他们才是。”
柳一生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心思还没有完全从沙盘上的战略思考中出来,故而轻声哼了一声。
柳石涧看到妹妹来了,高兴地说道:“晓山,你来的正好。父亲正在盘算出兵的事情,你机智多谋,正好来做个参谋。”
这话让一旁的杨威将军万俟观西撇了撇嘴,饶是这非常小的一个动作,也无法逃过柳晓山的眼睛。若是平时,她早就出言贬损了,此时却没空理他。
“还有什么可谋划的,所谓唇亡齿寒,银沙没了,金沙一定陷落。”柳晓山快言快语,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万俟观西潇洒地摇了摇头,说道:“九公主,这打仗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男人操心吧。就算你修为不凡,可仍然是个女流之辈。女流之辈就好好待在宫中,干些该干的事情。”
柳晓山瞪了他一眼,说道:“万俟观西,别忘了我金沙的国师,我的师父,红拂师太也是女流之辈。然而她老人家却是金沙的中流砥柱,远比你这种油头粉面之辈来得靠谱。我师兄妙空儿也是女流之辈,如果让她知道你在背后嚼舌头,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万俟观西听到柳晓山搬出了红拂和妙空儿,不由得心中叫苦。这分明是在敲打自己,她的师父红拂老尼,跺跺脚青洲都颤三颤,自己可万万惹不起。
柳一生接过话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的没错,唇亡齿寒。但是,为父不觉得银沙到了灭亡的时候,那星宫只不过刚刚出现而已。”
柳晓山摇头道:“父亲。我同星宫交战过数次,对于他们的战力和战术都有所了解。银沙的国主倾巢而动,这便中了对手的调虎离山之策。”
监国将军秦时月说道:“宫主殿下,老夫打了一辈子仗,却不赞同你所言。调虎离山,这未免危言耸听吧。那星宫抢滩白沙屿,分明想在那小岛上建立传送法阵,将大部队传送过来,这就如同其在其余几洲所做的一样。可以预见,他们必然死守小岛,你怎么看出是调虎离山的计策呢?”
柳晓山看到说话之人是秦时月,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尊敬,“老将军是明理之人,我便多说几句。偷袭白沙屿的星宫战修只有十余人,这证明了星宫大部队仍然没有抵达。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修为高强,也架不住银沙人数众多,白沙屿定然守不住,遁走是必然的选择,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纵观东海地形,白沙屿以东千里之内,小岛星罗棋布,白沙屿是门户。如果我是以太阴,出其不意攻下白沙屿,打开门户之后,一定另寻一处隐蔽的所在构造传送法阵。再派出几名高手四处杀人,搅乱银沙的部署,让他们疲于应付,无法找到他们真正的传送法阵的位置。此时如果我猜的不错,公孙龙已经拿下了白沙屿,但是他的老家却被星宫偷袭了。”
尽管秦时月也有几分自傲,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柳晓山分析丝丝入扣,“那依殿下之见,我们应当如何援助银沙呢?”
柳晓山转身面对大殿之外,双眸泛起了星点的光芒,半晌之后,她虚弱地吐了一口气,指着沙盘上一处不起眼的小岛说道:“星宫多半在此地构建传送法阵,我们直接派兵入驻这座小岛,拆掉他们的传送阵。布置法阵最多五天,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秦时月吃惊地看着柳晓山,说道:“恕老臣笨拙,不知殿下如何敢这么肯定这件事情?”
柳晓山盯着他说道:“你听说过轮回佛眼吗?虽然我还没有达到天元大师的火候,但是一半总归有。”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哗然。就连柳家的几位长辈都吃惊非小。柳晓山看到四位将军脸上仍然有很多犹豫的情绪,便随意说道:“不妨我说两三件事让大家听听,看看小女的佛眼到底是不是假的。秦将军的小儿子最近是不是腿脚不好?你对外宣称是修炼之时不小心伤到了,实际上是被你打断的。原因是你小儿子暗中勾搭你第十七房小妾所致。修行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想将军这等老骥伏枥,从善如流,于修行无益,还是少做为妙。”
秦时月脸上骤然通红,而后又变成了猪肝色。
第六十六章 晓山之谋 下
柳晓山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廉思东将军,三个月前,你可有丹田如火,元婴虚弱的症状?对于修行之人,这种情形实在过于稀少,你以为是炼气走火入魔,实则是被人下毒。下毒之人是你的偏将甲三清,他对你四女儿垂涎已久,几次暗示之后你装聋作哑,他便心生歹意。后来良心发现亦或是怕你发现,便没有继续下毒。你回去可以找他对质。”
廉思东脸色一白,下意识向自己的丹田摸去。
柳晓山眼光落在了季平南身上,“当年你非常器重的黄沙豹惨死,都是因为其自作自受,夜晚偷袭商队,造成数十人死伤的惨剧。这件事情在明月台事件三个月之后你才知道。自此之后,你常常自查用人之道,自省己身,近几十年大屿关确实没有发生什么蝇苟之事,不得不说是将军的成功。”
柳晓山最后看向了万俟观西,这位扬威将军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将军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但是贵族有贵族的烦恼。万俟家族最大的问题是继承人太多,而世袭罔替的爵位只有一个。当年你母亲为了……”
“不要说下去了。”万俟观西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
柳晓山带着胜利的笑容,骄傲地说道:“现在,你们相信本姑娘的佛眼了吧。”
四位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柳一生咳嗽了一声,半责备地说道:“晓山莫要顽皮。我们在议论军机,你快点说出自己的决断,不可戏弄几位将军。”
柳晓山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父王相信女儿,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万俟将军率领本部精锐五千从东边攻打小鱼岛。秦老将军率领五千铁甲从北边突袭小鱼岛。廉思东将军率领五千人潜伏到小鱼岛西边三百里的地方,伏击对手的残兵败将。”
柳晓山排兵点将颇为利落,让几个人都刮目相看。不过季平南有些坐不住了,他说道:“九公主,那老夫如何行事呢?”
柳晓山缓缓说道:“平南将军率兵镇守九曜城。”
季平南眼睛逐渐睁大。率兵驻扎主城,这种事情只有秦时月被允许做,其他将军如果要觐见金沙王室,随从不得超过十人,而且必须率先通禀求见才行。此次,柳晓山居然将镇守京畿的重任交给自己,让季平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从明月台以来,他能感觉到柳家皇室对自己的疏远。这让他甚为苦恼,然而这个安排让他打消了所有的顾虑,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快意。
“老夫必以死捍卫九曜。”季平南话说的很响亮。
柳晓山对父亲说道:“父王,你看我如此安排是否有纰漏?”
柳一生颔首道:“如此重兵,自从上次金沙和银沙大战之后再也没有用过。不过我相信你那双眼睛所看到的。那么,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柳晓山点了点头,俯首在沙盘上指指点点,和诸位将官约定攻击,行军,辎重等等细节问题。一个时辰之后,一切商议妥当,四位将军不做任何耽搁,风驰电掣一般赶回驻地,调兵遣将去了。
柳晓山玉手拉住想要离去的长兄,说道:“兄长,我有几句话要给你和父王说。”
柳石涧一愣,他很少见到柳晓山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便说道:“妹妹尽管说,我一定照办。”
“我会委托妙空师兄将你护送到一处安全的所在,远离青洲,远离这片战乱之土。”
不仅柳石涧,就连柳一生脸上都露出了讶异的神态。
“父王不走,母后不走,你不走,金沙的将士不走,我又怎么能走?”柳石涧感觉到柳晓山的建议很荒唐。
柳晓山郑重地看着执着的兄长,说道:“我和父亲是这场战争必不可缺的两个人,我可以出谋划策,必要时可以洞悉未来,对战局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只有父亲亲自督战,金沙的将士才能勇往直前。而你对这场战斗而言无足重轻。”
柳晓山的话过于尖锐,就算是平素脾气很好的柳石涧也不免脸红脖子粗,想要辩上一辩。
柳晓山不待他说话,话锋一转,眼中带着柔情,说道:“兄长,你的价值在于未来。如果有一天,金沙灭国了,只要有你一人在,必然还有复国的希望。那时候我们都化作黄土,你会站在我们尸骸之上,重振金沙,有你在,就有希望,金沙就不会灭亡。”
柳石涧不料柳晓山想得这么深远,不由得身体微颤,他摇头道:“我不如你想的久远,我只知道柳石涧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如果今天我逃走,会负罪一辈子。”
柳晓山知道兄长的脾气,所以也不多说,眼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柳一生思忖了半晌,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柳石涧的胳膊,眼中既有威严,又有温情,“石涧吾子,须知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在这点上你不如晓山。为父初时并未想到情况已经如此严峻。经晓山提醒,方感后怕,确实应该为金沙留一条后路。你即可随妙空儿出发,前往其他大陆隐藏。相信星宫不会将眼线遍布每一寸土地,那些陷落的大洲反而更加安全一些。”
柳石涧眼中露出决然的神情,他摇头道:“父亲莫逼我做无情无义之人……”
“啪!”
柳一生毫不犹豫地在柳石涧脸颊上打了一巴掌,他怒喝道:“我日常是如何教导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身为王者,要有纵观全局的胸怀,要有谦卑的心态。我还是金沙的王,我命令你离开,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柳石涧木讷地盯着父亲,过了良久,他缓缓说道:“儿臣领命。”
柳一生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一块千斤巨石。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多了一个一身软甲的修士。柳一生朝他点了点头,那人轻飘飘地来到殿内,小声在柳一生耳畔嘀咕了几句,柳一生眼睛逐渐变大。
那人退去之后,柳晓山才说道:“莫非是银沙战况有变?”
柳一生点了点头,说道:“一切都如你所料。公孙龙很轻易的便拿下了白沙屿。可是星宫战修出现在了银沙的国都银血城。据说那个带头的人正是白虎神官。他们在银沙王城最高的塔楼上竖起了一面星宫的旗帜。等公孙龙带着大军回返之时,他们已经扬长而去。虽然星宫尚未对银沙造成实质的损害,但是银沙已经人心惶惶。长此以往,必然不堪一战啊。”
柳晓山柳眉紧锁,满腹心事地说道:“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担心时间久了,银沙的百姓和战修对公孙龙失去的信心。如果这样的话,星宫便能以极小的代价拿下银沙。”
“好在我们已经向他们的老巢进发了,等毁掉那座传送阵,星宫的气焰也必然不会如此嚣张了。”
柳晓山轻轻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
樊阳带着潜龙的修士穆武还有另外两个兄弟一起前往风暴洋。一行人抵达那座十天前被损坏的传送法阵之时,已经深夜了。旷野的风吹过密林,发出一阵阵海潮般的声响。樊阳来到残破的传送阵旁,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影子,那就是他的兄长,樊明。
穆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樊阳身旁,他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办正事吧。这里属于空旷地带,如果四周有人,很容易被发现。”
樊阳点了点头,同穆武一同消失在苍茫的密林之中。四人穿过重重的密林,找了一处隐蔽的峡谷,在四周布下两重预警的法阵,将此地作为他们一段时期内的栖身之所。穆武对樊阳说:“我打算带着一个兄弟在方圆五百里内蹲守,我不信星宫会就此罢休。你怎么说?”
“两个人你都带着,方圆五百里,够你们忙的。我打算去章邯国,和他们接洽一下,看看能不能提供更有用的情报。”
穆武神色一滞,说道:“根据潜龙的规矩,我们出门办事都是两人一组。即便一人有意外,另一人仍能将情报送回。”
“我去章邯国并不是探查什么情报,而是正常的接洽,不需要两人同往。你留在这里监视却急需要人手。这件事情就不要挣了。”樊阳坚决地说道。
穆武眼神从樊阳的脸挪到了一名修士的脸上,他轻轻说道:“晨蝉,邓乐,我们去探探四周的环境。”
两名修士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黑暗之中。穆武临走之时,转身望向樊阳,快速说道:“和章邯国的接洽不属于潜龙的管辖范围。你好自为之吧。”
樊阳摊开手说道:“我并不是潜龙的人。这点你也清楚。”
穆武不再说什么,身子一晃,消失不见。樊阳长出了一口气,他并不是真的想去章邯国,而是不愿意同潜龙的修士一起行动。在天穹派的几天集训让他明白潜龙是一个什么样的堂口,由于捕风司直属尉迟雪管辖,所以不少规矩和杀手组织无异,大大小小有数十条之多,让他这个从震旦最松散门派出来的人很不适应。
樊阳有自己的想法,更不缺乏决心,他要亲自将那个神秘的光明卫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揭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拥有些许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