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此起彼伏
山间之下,凄厉的风声中夹杂着无数此起彼伏的吒喝声,其中大部分声音都来自那片黑暗的山林,其中更夹杂着各种刀光剑影,战况一度激烈到了极处。但因为天色太黑,从山林外面根本看不清林子里面到底发生何事,甚至就连那些闪烁在林木之间的人影都看不真切。
只是突然间的某一刻,这片山林里的声音蓦地静了下来,一切的喧器就像泡沫般,突然消失不见,显得异常突兀。
夜色深沉,如墨梵空,又像刚刚进食过后的虎豹,充满了血腥的气味。
林子中渐渐的有脚步声响起,打破了那突如其来的寂静,奇怪的声音低低回响着,像是在彼此交流着什么,有些惊怒,也有些焦急。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人影闪动间,有人从林子中走出来,那是一个全身黑影外加面具的男子,而在他身后,又陆陆续续走出了好些个与他一样服饰的黑衣人,不少人手上都还握着雪亮的兵刃,一些刀刃的锋口还能隐约看得见殷红的血色。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和肃杀之气,同时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人呢!”
“不知道,突然就不见了。”
“搜!”
“这林子百尺已经仔细搜过了!”
“莫非又回到那仓房了?”
“不可能,外围看守的伙计根本没看到他的身影。”
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黑衣人站在一起,彼此快速严肃地交涉着,看起来意见不合,中间甚至争执了起来。如此争吵了一阵,最后黑衣人分成两路人马,一半在这继续搜寻,另一半则赶往远处的仓房。
夜色下一阵喧器,看的出来那些黑衣人颇有几分气急败坏,或许是因为重重包围下,志在必得的猎物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令得他们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暴戾。
而与此同时,在那已经安静下来的那片林子深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忽然站起了一个身影。
黑暗中有一股奇怪的腔调,冰冷还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在这个角落中,黑暗无处不在,但在那道身影上却似乎格外浓重,像是化不开的千年寒冰一样。
这道身影缓缓向外走了几步,那张脸庞慢慢显露而出,正是秋言。在他身影晃动间,鲜血顺着他的小臂一滴滴侵蚀着土壤,隐约可以看到在他身后的地上,似乎还躺着一道身影,却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但诡异的是,此刻秋言的身上却是换了一身衣物,变成了那些黑衣人所穿的服饰,阑珊间,看着黑影忽闪,胸口集杂的淤血再也止不住,噗嗤一声轻射而出,松散的眸子更是添浊几分颓废。
他轻轻举起双手,手掌中有一块陋丑面具,眸中闪烁阵阵戾色,然后像那些黑衣人一样,蒙住面孔。瞬间从外表上掩盖去了所有的痕迹,仿若他一开始就是那些黑衣人中的一员,不知为何,连那种肃杀气息都如此的相似。
他远远地向林外那间茅草屋看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在寂静的树林里无风自摆的衣衫静静的站着。片刻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山下行路。
.....
黑暗,无止尽的扩散着。
仿佛置身如冷窖,冷的直彻心扉。
有恍若置身于火炉,热的连骨头都要融化掉。
这是一种很难言的感受,一会冻得要命,一会儿热的抓狂。
很冷,秋言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冰封在一块冰块里,动弹不得,呼吸不了。只有四周冷冷的冰在向他挤压着。世界,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是这次没有热的触感,只有一片冰冷又黑暗的空间。
颤抖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他的眼部,抖动的睫毛,眯出了一丝缝隙,旁边流动着蓝荧的透明液体,前方一群身着白大褂的人影正在忙碌着,其中几个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冷,痛彻心扉的冷。看到秋言睁开眼眸,那些白大褂的人影好像很紧张,立刻操纵着前面的一排仪器。一股充斥的热能再次袭遍全身,秋言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眼前一黑,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秋言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置身出于玻璃罩内,被泡在液体内,像水一样,不过很黏稠。
在惊愕间,他看到了一道身影,万分熟悉的身影,雅姐,梁雅丽。
浸泡在液体中的秋言听不到外面在说些什么,只看到雅姐转头跟几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点点额头。
秋言心头生出一种迷惘不祥的预感,雅姐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传来,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突然撕扯着秋言全身的肌肉般。秋言痛苦的放声大叫,可都化为气泡引不起波澜,眼瞳充血,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
这股力量很庞大,秋言感到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裂了一般。他不断的挣扎仿佛要摆脱这种巨痛,突然,他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把身躯卷曲到极致,狰狞的脸庞若隐若现,再次张开无数的鲜血从全身的毛孔里喷洒而出,瞬间将整个玻璃罩里面的液体全都染成了殷红之色。
外面的人似乎很慌张,雅姐不断拍打着玻璃叫喊着什么,那些白大褂的身影到处奔跑。
可是没有关系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秋言感到自己很累,意识仿佛被抽离一般,眼皮慢慢的重新盖上,整个身体漂浮在血红色的液体中。
第八十七章 无形温柔
一丝甘甜的水滋润着干裂的嘴唇,秋言犹如在沙漠中缺水的旅人,突然见到了一潭汪水,拼了命的大口大口的吸允着。
无力虚弱般的睁开眼眸,入目的是三道身影。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彼此间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一股无力感再次侵袭上来,秋言一阵头晕目眩,所有的感官都在迅速消退,接着眼前一黑,再度晕厥而去。
昏昏沉沉之间,秋言似乎梦到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又似乎直接暴晒于毒辣的烈日之下。整个世界仿佛分成了冰与火相隔,无论秋言怎么奔跑,始终逃不出这片天地。
恍若,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他,很真切,却又很模糊。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仿佛有人正在他身边安慰着,又仿佛这个人相隔遥远。
孤独,侵袭上心头。他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的孤独无力。
终于,他奔跑的有些虚脱,他那干裂的嘴唇再度欲裂开来,他的全身都在发抖。
秋言感觉自己真的要发疯了,他宁可去面对枪林弹雨,也不要想再呆在这个虚无缥缈的世界。
他忍不住放声呐喊,可回应的只有那漫天风霜的冰冷。
绝望由心而生。
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很温柔的东西抚摸他的额头,很暖,很舒服。秋言下意识的往额头处一抓,手中抓到了一个无形的东西,入手中只感觉阵阵温暖。
可是这个温暖的东西太小了,他的全身都很难受,痛苦。秋言的手往前一探,发现这个温暖的东西似乎很大,差不多与他一样大,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将这个软绵绵的摸不着的东西往怀里一扯,紧紧抱在怀中。
它似乎在挣扎,可是秋言抱着它异常舒适,犹如在大海中漂浮的人发现了一根救命的木板,紧搂着死活不放。在不经意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干裂的嘴唇上轻轻滑过,很软,也很湿滑。
水,他感觉到方才那软软又略带润滑的东西有着他所需要的水分,秋言不顾一切的低头寻找,终于探到一个无形的,看不见的,湿润的裂口。
怀里那无形的东西似乎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拼命的扭动挣扎着,可是它哪能挣脱秋言的臂膀。终于,那无形的东西似乎服输了,软绵绵的趴在秋言怀中,任他紧紧的搂抱着不再挣扎。
它似乎有着生命,秋言虽然看不见它,却能感觉到它心跳的频率。它似乎还有鼻子,不断的喷洒出阵阵热气,热气喷在秋言的脸颊上,很痒,也很香。
一种淡淡的体香,秋言很喜欢这种香味。
世界好像已经不再旋转,冰与火似乎都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秋言,与他怀中那无形看不见的东西。
秋言再次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惊醒。他下意识的往怀里搂去,却扑了个空。心头阵阵空荡荡的,很失落。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臭小子!你醒了!”
秋言竖起眸子,才发现已经没有了黑暗,也没有了冰与火的世界。在他身边的是闫忻和张彦风,闫忻有些憔悴,而张彦风身上多处缠着纱布,好像受了伤。
“我在哪?”刚一开口,秋言就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却又全身虚脱乏力。
张扬风干咳一声与闫忻交换下眼神,随后有些心虚道。“还..还能在哪啊,当然在火舞那小娘皮的庄园里呐。”
庄园!?为什么我会见到雅姐!?为什么我会置身容器中!?那些白衣人是谁!?秋言一言不发默默思索着,他一点一点地回想着前因后果,每一点每一分,甚至每个动作每个感觉,他都没有放过。
似乎有些事,忘记了...
一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秋言随后轻轻笑了一下,略带几分自嘲,却也并没有太过伤心,或许对他来说,现在的情形比那黑暗世界好的太多。
秋言轻呼一口气,一缕气息平和中正,虽然细微却带着一股隐隐厚重的味道。尔后目光瞥向张彦风,沙哑着嗓音道。“你受伤了?”
张彦风拍拍胸脯道。“放心,只是几个小喽喽而已,我没事。”
秋言噗嗤一声,扯动了胸脯的伤口,剧烈的咳嗽着。“小喽喽也能伤到你?”
“他们人数多嘛。”张彦风尴尬的笑了笑。
“不用解释,他们,很厉害...”秋言抿起一抹苦笑。
“他们是谁!?”
那张面具,秋言眸中闪烁丝丝寒意,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思索片刻。“我昏迷了多久?”
“八天了。”闫忻轻叹一声。“听小风的叙说分析,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
“不对,他们的目标是古玉。”秋言眼神中似有几分思索之色,不过随后他自己又轻轻摇了摇头。“对我是抱必杀之心,转告大家,近期之内不要单独行动。”
两人面面相觑,猛然间,有一股诡异的气息突然凭空出现,莫名地带着一丝丝冰冷肃杀之意。
“臭..臭小子..”张彦风察觉到秋言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冷峻,目光也更加锐利明亮,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五指微微曲张,片刻后,却是有一把短刀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衣袖中滑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上。
与此同时,户一与陈瑶二人端着粥食进来,当听到秋言的语音时,陈瑶下意识的‘啊’一声失叫,随后脸色涨红愣在房门处,不知所措。
第八十八章 夺命无常
陈瑶的异常表现令张彦风和闫忻都十分惊讶,他的目光不时的在陈瑶与秋言脸上来回揣摩。而秋言似乎对陈瑶的脸红症状早就习以为常,脸色平静,甚至是在那一瞬间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柔和的微笑,显然,不久前隐约还出现在他身上的那一股冰冷和肃杀似乎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一晃数天。
镜湖荡漾,能看见轻纱般的水雾在湖面上旋转,飘荡。秋言看着湖对岸,那里栽种着一排柳树,厚重的外衣下裹着层层纱布。
他从腰间抽出姬鹤,细细地端详着它。墨绿色的刀柄处,底端曾被烧化的地方略有起伏,现在已经被打磨得光滑呈亮。抽鞘,锋利的刀刃在正午的日光下闪出猎猎寒光。秋言的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地来回刮着,沙沙的感觉。
它曾经跟着它的两任主人,见证了太多的事情,它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丰富的阅历。而此时,它默契地躺在秋言的手里,愉快地接受着主人的把玩,似乎已经忘记了它在另外两个人手里的时候,是多的凶相毕现。
刀,始终是刀。为什么要让它承载这么多东西呢?
秋言轻轻笑了笑,懂得承载的,只是我们自己而已。
“臭小子,查到了。”
秋言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虚无缥缈的云彩,并没有接话。过了片刻之后,他转身走到一辆吉普车附近,然后‘砰’的一声,将车门在身后紧紧关上,就好像将整个世界都关在了他的身后。
风声渐渐响了起来,变得有些凄厉,天色开始阴沉,黑暗的夜,即将到来。
这一夜风很大。
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过郊区的公路,那一丝冰冷似乎隔着车窗玻璃都能透进来,以至于让人有种此刻其实不是秋天而是冬天的错觉。风声也格外的凄厉,如女子哀伤的哭泣声,在黑夜里回荡着。
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出现,向郊区边上的破旧楼房走去,细碎的脚步声轻重不一,如夜行中的鬼魅,在走到那楼门前时,黑影突然停顿了一下,站住了脚步。
夜色愈浓,伸手不见五指,就只能依稀看到那一抹浓墨般的黑影弥漫过来,眼看就要碰触到那门扉时,突然,在黑暗中的那扇门扉陡然打开,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疑问声。
黑暗中的阴影似乎吃了一惊,僵了一下,而就在着电光火石般的瞬间。一只坚硬冰冷缠着绷带的手掌如毒蛇一般,瞬间摁住那人的脖颈,猛一发力,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呻吟与惊呼声,将那人整个拖出楼门外,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在黑暗里阴影的最深处,一抹寒光带着残忍与嗜血的气息,向着那人影的胸口而去。
“啊!”地上之人惊呼,带着丝丝恐惧,颤抖如风中的枯草。
黑暗的潮水汹涌澎湃,阴险狠辣的利刃,刺破了黑暗,刺破了风声,刺破了衣衫,直接刺进他的胸膛!
在决绝与肃杀中他看到了那张脸模糊的轮廓,他的眸明亮却冰冷。
黑暗突然静止,似潮水猛然凝固与半空,一切声音尽数消失,那一刻仿佛连血液都停止了流淌。
冷冷地利刃,穿过了衣衫,陷进了他的胸膛,再深一分,便是生死。
“没有杀死我,是不是很可惜,可你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屋外的世界似乎慢慢恢复了过来,又像是耳中再一次听了到声音,风声如潮,呼呼地吹着。
那把利刃慢慢抽离身体,他躺在地上全身冰凉,一动也不动。
.....
“大哥,阿宽死了!”
潮湿的屋内,虽然清凉一些,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青年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渗出,他用衣袖擦拭着,半遮住脸颊,语气有些颤抖。
“什么?怎么死的?”
“不知道,刚刚在楼下,有人听到了叫喊,但没人找到他,再发现他的时候,阿宽已经是一具尸体。”
“叫兄弟们抄家伙!”话完,二人穿起衣衫便拉开门扉。可是,在那一刻黑暗最汹涌的时候,二人隐隐地有一种对自己理智或者身体失去控制的错觉。因为,他们的曈中扩散着一名黑衣青年,特别是左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在这漆黑的回廊里散发着异象光芒,手中的利刃与此同时流逝着滴滴殷红。
寂静的夜,透露着诡异,青年每经过一处房门便有一滴滴鲜血洒落在地,犹如一朵朵鲜艳的昙花,悄无声息。原本灵动深邃的双眸缓缓变成蔷薇般鲜红的颜色,俊俏的脸庞像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美少男纳喀索斯一样完美,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凌乱刘海的遮盖下若隐若现,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显饱满的嘴唇,谁能看的出他,是死神。
在顶楼处的某房间,同样有一青年在盘膝而坐,与此同时他的耳朵忽然微微晃动,睁开沉闭的双眸,嘴角抿起一抹轻笑,旋即拿起了坐垫下的一柄利刃。
黑影犹若无常,不断的收割着灵魂,当他踏进顶层的回廊,在那尽头只有一个房间。
‘咯吱’木板挤压的声响。
‘嘭!’黑影的双眸突然微眯,而他的身形则是在瞬间化为一道光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撤退。
人未至,一个呼吸间,两柄利刃已在空中碰撞数次。就在那凌厉的银光再次闪耀,后者唇角也是微微掀起。犹如一面盾牌,抵挡在了面前。
“许久未见,你很有长进嘛,孙正。”
第八十九章 旧人初遇
弯月,高高的悬挂着。
它很静,静静的看着时间的百态,静静的看着世间的轮回。
从这世间有人类开始,月,它就已经存在了。它在看,冷眼的看着。人类的崛起,人类的衰败,自相残杀,血染大地。
如果月,它有思想的话,它会不会好奇。人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人类,为什么要有战争?
可惜它终究没有思想,或许它有,只不过用另一个方式来表达。
因此,才有了阴晴与圆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黑影怔了一下,带了疑惑地问道。
那两道身影却是不再与其说话,眼神闪烁,几乎是同时暴掠而出,手中两柄利刃,犹如毒蛇出洞,震带着空气,袭向对方。‘叮叮’的声响不断,两柄利刃就像利爪般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向身体各处要害刺去。
“怎么,出了卡尔特斯就忘记我这个教官了?”青年一手握着黑褐色匕首,还是很轻松的挡下黑影的所以攻击,甚至还能时不时的进行反击。“话说,当年的暴乱你是怎么逃离的?”
场中碰撞产生的火花飞溅,两条人影互相追逐不舍。
“我说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黑影抽身后退,同时手中的太刀向着青年的脖颈狠狠划去。
青年头部用力后仰,匕首挡在身前。“别那么不念旧情。”
没有理会,也没有回答,黑影再次纵身而起,如鬼魅般一条淡淡的身影从青年身边掠过。
“几年不见,简直脱胎换骨呐。”青年在半空中悚然一惊,但随即反手便是将那带血的利刃直接刺向这冲来的人影。迎着刀刃,他侧身一让,一拳便向黑影脸上打去。
黑影顿时便是冷笑一声,沉身稳住,手臂向上一抬,格挡住这偷袭的一拳。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只觉得大腿出突然一阵剧痛,瞬间如撕裂身躯般的疼痛猛然传来,惊悚低头一看,却只见是刚才青年在一拳向他面门打来的时候,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竟是阴毒无比地抓着那把黑色匕首,而且诡异无比悄无声息地避开了他所以感知,直接插进了他枪伤的大腿处,随即还凶残无比地立刻向旁边一拉,恶狠狠地割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
“喏喏,你还是太嫩了,孙正。”青年随即收起匕首,与黑影拉开距离。
鲜血转眼间涌了出来,沾染了衣襟,他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噢?”青年迎着他的目光,再一次沉默过后,低声道。“那张彦风呢?”
“什么!?”黑影定定地看着青年,惊愕道。“你认识张彦风?”
青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辩驳,只是说了一句话。“既然相识,就便是卡尔特斯的孙正。”
“什么卡尔特斯,听都没听过,我姓梁,字秋言,并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孙正。这也并不能成为收你命的借口。”不错,黑影正是秋言,在恢复期他托不知火舞暗中经多方打听,收集到那晚袭击自己的黑衣人一处置身地,斩草要除根,以绝后患之忧。
“孙正也好,梁秋言也罢,当年你坏我大事,如今你屠我下属,三番四次坏我好事该杀之。”青年目光森然的盯着秋言,厉声道。
“哼,满嘴胡说八道!”秋言微微一笑,轻声道。“就算我叫什么孙正,这次,会将你彻底解决,藤井父女或古玉你想都不要想!要怪就怪你盯错了人,选错了目标。”
“好大的口气!当年视你为蝼蚁,如今也是!”闻言,青年顿时冷笑。
青年面色阴沉,手握血刃,身形一跃便是一道凌厉的刀芒对着下方的秋言狠狠劈去。
面对着那带着呜呜破风之声而来的凌厉攻势,秋言却是未曾有丝毫退让,手中姬鹤上挑,刀身一震,白芒涌动间,便是生生的将匕首震开而来。
青年身子一震,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身前的秋言突然从腰间滑落出一把袖珍匕首,身形暴起扑了上了,然后直接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这一下偷袭凶戾狠毒,饶是青年实力侥幸于秋言,却也猝不及防也是没有避开,顿时中了暗算。一声怒吼,全身肌肉登时紧绷,同时一掌排出,随即踉跄着连退数步,刚要怒吼,忽然声音却是哑了,低头一看,却发现腹部伤口流出了的竟是黑血。
“有毒!小王八,你阴我!”青年看起来是恨极了秋言,面色狰狞。
“彼此彼此,我只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秋言甩动着匕首,面色漠然,只有眸中仿佛亮起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我劝你最好不要运气,我这匕首上的药液是由灰蓝扁尾海蛇的毒液提炼出来的可以麻痹人体神经系统,你的气息频率越快,毒发也就越快,到时候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
青年的气息不断的攀升,而眼中的杀意,也是随之愈浓,某一霎,他的瞳孔不由扩大许多。步伐一跨,便是暴掠而出,不退反进,手中的匕首陡然挥舞,撕裂空气,带起一股低沉的音爆之声,对着秋言的喉咙狠狠洞穿而去。
毫无预兆地,在他的一双眼眸里,在那双黑色的瞳孔中,突然之间,仿若燃烧起了两团火焰。接着,他的身躯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仿佛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承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青年猛地张口,面上肌肉扭曲,看着像是放声大喊,就像是一只野兽受伤后咆哮嘶吼一般,但不知为何,哪怕他张开了嘴巴,却诡异地竟没有一丝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来。他的脚步带着几分踉跄,似乎每一次的步伐都会带给他极大的痛苦。才冲出几步,隐约便能看到在他身体**的肌肤部位上,脸,脖颈和双手等,都隐隐泛起了诡异的黑色条纹。远看过去,就像纹身一般。他低吼一声,身躯颤抖,似乎险险就要摔倒,但他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毅力和勇气,在这般焚身的酷烈痛苦中,仍然是强撑着没有倒下。
秋言一脸漠然,悠悠举起手中的姬鹤与青年相距只有一步之遥。
“还有遗言么?”
噗嗤,青年嗖笑一声,带着些许凄凉,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然而就在这时两人侧边的窗户陡然破碎,一道健壮的身影带着破风之势的鞭腿袭向毫无防备地秋言,沉闷的撞击声。秋言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般的难受。
尔后,耳边便传来一阵渐行渐远地声音。“孙正,我乐进如果不死,必将你碎尸万段!”
第九十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陈瑶的心不知怎么,忽然跳了一下,然后捏了捏掌心,哪里有一块透彻而明亮闪烁的玉坠。绚丽的光芒折射在半空中,看上去仿佛像是有一道淡淡的虹光缠绕在这玉坠周边,为它增添了几分诱惑。她低着头,迟疑了一阵子,随后还是慢慢迈开脚步,持起导盲杖缓缓走进屋内。
阳光充斥,灿烂温柔得风似情人的手,轻轻吹过这座庄园,院子里的青花草木都微微颤动着,在花瓣上还有晶莹的露珠残留。
屋内的世界一切的纷扰似乎都被隔开在遥远的地方,就好像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异常的安宁与平静。
不久,陈瑶披着一件外衣,在佣人的搀扶下独自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而恰时,正好被清晨小解的张彦风看在眼里,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
秋意浓的季节,万丈阳光洒落下来,难得的好天气。但是沙门市周边的海水,却依然波平如镜。礁海之间,本是清净之地,然而此刻却有一阵喧闹声从那海岸传来,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彼此相对。
“咦,这不是小瑶儿家的祖祠庙么?她来着干嘛..”张彦风偷摸着跟随陈瑶而来,也是倍感意外,环顾四周,带了疑惑自语着。尔后,便听到远处的嚷息声,他挠挠额头便紧随着喧闹跟去,躲在一处礁石后。
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丽动人,本该是天造地设的璧人,但此时不知为何,他们却彼此怒目而视,激烈争吵着什么。
女的是陈瑶,男子却些许陌生。
此刻陈瑶的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衣裳和一边的袖子上都有些拉扯的痕迹,面上头发也有一点乱,一缕秀发微微倾斜,落在他雪白的腮边。
而男子看起来身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此刻他眉头紧皱,面带愤怒之色,正直盯着陈瑶,口中带了几分压抑到极点的怒气,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好几次了吗?”
陈瑶冷笑一声,眸子虽然看不见,但锐利得如刀子一般,恨声道。“你这话骗鬼去吧!当初哪些人闯入我家,你弃我而逃时就像一条仓惶逃走的牲畜!”
男子脸上青气一闪而过,道。“我那是第一时间去报警!再说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能斗得过那群恶徒!”
陈瑶面色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笑道。“说的好听,当我是乡野愚妇么?报警?警察呢?我被囚禁在祖祠十余天,为什么不见你来解救?”
男子面上神情僵了一下,一时间竟是哑然无语。
而陈瑶当则是又咬了咬唇片,一跺脚道。“不想再与你理论,现在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旋即陈瑶摊开手掌。“请你把我们家祖祠的地契交还与我。”
男子双拳紧握成拳,面红耳赤,道。“地契,地契我已经当给赌坊了。”
陈瑶呆了好半晌,哆嗦道。“你,你,你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那是我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说道最后一句,陈瑶眼里已是红了,盈盈水波流转,一行眼泪流淌下来。
男子垂下了头,默然不语。面上神情几番变化,犹豫,不甘,忐忑,恨意,恐惧又或是其他什么各种各样的情绪,在那短短的一会儿间便是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的神情忽然冷了几分,看着陈瑶的脸颊,寒声道。“论钱是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论钱?当初如果不是我把你从红灯区带出来,你与那些下贱的女郎有何区别!
陈瑶身子猛然一颤,仿佛在瞬间如坠冰窖,就连她的手都在刹那间冰冷一片。她向后退了一步,可是身子猛地一顿,却是被男子反手一抓,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掌。
他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面上神色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向前迈出一步,一下子靠近了陈瑶,盯着她,目光如刀锋般锋利,仿佛要看透这个女子的内心深处。
就连他的话,也在这时显得如此的凌厉。“在我之前,你又陪多少男人上过床!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为你看眼医疗什么费用都是我出,一张破祠堂的地契远远不止!”
陈瑶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她的脸一片雪白,嘴唇不停地抖着,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却仿佛根本喘不过气,只有泪水不停疯狂地流着,拼命的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
男子咬着牙,那张看上去英俊不凡的脸庞都有了几分扭曲,他愤怒地望着陈瑶,忽地一甩手,抛开了陈瑶的手,怒吼道。“似你这等低贱无耻的女子,认识了有钱的少爷也是人尽可夫的娼妇!”
陈瑶的身子身不由己地踉跄着退了几步,仿佛连战都站不稳,面无血色。然而就在这时,一双宽阔有力地的双肩,扶持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冷色。
“你想让他,怎么死?”
男子惊恐地向后退缩着,因为在他的眉宇间一把黑黝黝的枪口顶在脑仁上。
“张,张大哥..”陈瑶有些错乱,轻轻而无力地抓着张彦风的衣襟,哭着哽咽着,连声音都颤抖着。
“你只要点点头,我就崩了这畜生。”
陈瑶微微转了转头,眼神中似有几分复杂情绪,她的脸色越来越是苍白,但神情却渐渐平静,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放他走吧。”
张彦风冰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忽然举起枪械,狠狠的摔在男子的额头。男子的叫声戛然而止,白眼一翻,身子向后仰去,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张彦风有丝不甘,咳出一抹浓痰,朝男子脸上吐去,低骂道。
“呸,畜生。”
第九十一章 天玑茶坊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张彦风摊开手掌,不紧不慢地对在座的众人讲道。
闫忻瞧着张彦风手足无措的模样,颇有一丝调戏的口吻。“这并不能成为你夜不归宿的理由啊?”
“那我总不能把那小妮子丢到荒郊野外吧?”听见此话,张彦风眉尖下意识的挑了挑。“臭小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秋言淡淡的望向落地窗外,没有接言。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很奇怪,天气喜怒无常。
在哪里坐落着一个女子,满面忧伤的女子,陈瑶。
她的眸子就这样散落在院子里的青花草木之上,无神的。她的眸中,饱蘸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邃,闪烁的是让人心碎的。缓缓抬头,可以看见她深黑的瞳仁中,不动声色的隐藏起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配着僵直的嘴角,没有一丝笑容的面孔,觉得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的绝望,才孕育出她如此忧郁悲伤的眼神。
“唉。”秋言无声的叹息,忧郁的眸子总会令人勾起心里最软的角落。他离开沙发,一瘸一拐的向落地窗前走去。
与此同时,杜伟与藤井川不知火舞三人结伴来到厅堂。
杜伟首先环顾厅堂,发现众人都在,便轻言道。“大家准备一下,陪藤井先生出行。”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深秋的雨虽不像冬日落雪般寒冷,但被雨淋上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近日,藤井川多年未见的挚友邀请其参与一场特殊的宴会。据杜伟所说似乎是古玩拍卖,展出的物件都是市面上见不到或见不得光的东西,至于是真是假,那就看个人判断的能力了。
.....
天玑茶坊坐落于一条街道上,街道呈南北方向,在南端建有大大小小数十栋房屋,这些建筑或高或矮,有的是楼房,有的则只是小屋而已,甚是参差不齐。
一行十余人从四辆豪华轿车逐一走下,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雨伞。
一进其内,秋言就微微一愣,而张彦风却是一副垂涎欲尺的模样。
足可以容纳上数十人还不觉拥挤的明亮大厅,用名贵红木打造的一节节门柜,以及七八名统一着装的青衫青年,正分别给几位看似买家模样的人讲解着什么。
张彦风用胳膊肘捣了捣了身旁的秋言,小声道。“臭小子,你看你看,那橱窗里那几件可全是好东西,别的不说,那只丹凤玲珑玉镯就是难见的珍品,早先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没想到真能见到,这是缘分呐。”
“这东西跟家里咱们居住的小木屋那些瓶瓶罐罐也没什么区别,再说这样光明正大的摆着,不怕遭贼偷窃?”秋言声音有些干涩,轻飘飘的回应着。
“家里那破些玩意儿哪能跟这相其并论,这些都是有年头的宝贝。像这种地方都是有强力背景做后台,即使珍宝无数,利润在如何引人垂涎,也无人敢打他们的注意。”张彦风老眼微眯,略微思量。“臭小子,你带钱了没?”
“干嘛,怎么了?”秋言疑惑一声。
“我想淘两件宝贝。”
“.....”
“喂,喂,你别走啊,算我借你的行不。”
一行众人随着伙计来到正堂包厢里陆陆续续地坐下,店里的伙计也开始忙碌,待等候多时,便开始给各个包厢里的客人发放手铃,人虽多,但却并不吵闹,众人都只是安静的等待着拍卖的开始,直到伙计将最后一样东西送到一处包厢,那是一支红蜡烛。
原本也只有一点私语声的茶馆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随后而来的便是无数呼吸声和议论之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化为阵阵掌声。
张彦风似乎对那只玉镯子志在必得,谁知却突然看见这红蜡烛的出现,虽是千般不满,但也却无可奈何。心中不由暗骂一声,心里同时很好奇对方是谁。可是对方似乎有意与诸人作对般,任凭场内如何议论,却也不将帘子拉开,只有灯光幽幽的亮着,给人无限神秘之感。
“咦,这红蜡烛是何用意?”闫忻坐在看台上问侧身的刘南,脸上些许不解之色。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行的规矩。”刘南摊了摊同样是一脸迷惑。
张彦风听着耳后的话语声,嗖笑一声,转过身,解释道。“这红蜡烛的用意你们可以视为包场的寓意,不论今天在场的人叫价多高,只要蜡烛不灭都会是对方囊中之物,总得来说古玩这东西儿价高者得,但凡这蜡烛点上,除了对面包厢的那人自己吹灭或者资金耗尽,否则,哼哼。”
“张小兄弟所以甚是,拍卖行确实有这一项规则。”藤井川抿了口茶水,点头道。
“那如果承受不住会怎么样?”秋言也是附和一句。
“这个倒不会,这蜡烛可不是一般人说点就能点的,在点之前拍卖行的人会调查对方的身价以及资产问题,达到了要求才会允许。”
“那如果点了,最后不兑现会如何?”
“这个就不知道了,俗话说行有行规,他们有对策处理,至于什么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谈话间,第一轮拍卖也相继开始,而拍卖的物件正是张彦风心心念念的那只玉镯子。
争抢不断,不管其他包厢怎么加价,对面那个包厢里的人没有一点动静,蜡烛静静的燃着。待十分钟后,那只镯子终是归了那个包厢里的主。众人虽然失望,但却也松了一口气,最后一次的叫价简直到了天价,若是自己拍下了还真不一定能承受的住,同时又暗暗庆幸。
第二轮即将开始,待伙计端上一叠瓷盘,上面有三件物品。
张彦风漫不经心地眯着眼眸看着礼仪小姐不断翻开帘布,当第三块帘布掀起时,他的眸子忽地闪过一抹诧异。
“这玩意儿...”
第九十二章 午夜来客
拍卖会将近持续到午夜时分才断断续续结束。
夜晚乌云遍布,东南风四到五级。
即使坐在吉普车里,秋言也能感受到外面丝丝的冷意。他打开车窗,夹杂着雨后泥土芬芳的潮湿气息一下子灌进车里,让人顿时萌生出阵阵微醺般的惬意。
秋言的心情很放松,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感受那微凉带寒的风穿过指缝。而另一边副驾驶位的张彦风则是一脸阴沉,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久,秋言减慢车速,车队渐渐行驶到庄园,最后停在南苑门前。
张彦风下车向秋言嘱咐了一句,没说明去向,秋言也没多问,便匆匆离开。
“在哪呢,在哪呢,在哪呢?”房间里,张彦风眉头微皱,嘴里叨叨咕咕地自语着,看着被翻腾地一片狼藉的卧室,有些急躁。忽然恍然大悟般的瞄到了柜子旁的背囊,迫不及待地将里面的物品尽数倒出,最后在一本书籍的夹层里缓缓拿起一样东西,那是一卷泛黄破旧的羊皮纸,上面所记载的内容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但似乎是残页,并不是完整的。
张彦风席地而坐,摊开那卷羊皮纸,眸中尽是迷茫之色。原来,在拍卖会引起他注意的第三件物品,也是张羊皮纸,倒不如说是他手中羊皮纸的另一卷残页。他心知秋言的秘密,也知道梁家父女的赎罪计划,他更加知道这些秘密的根源都是来自于这张羊皮纸,他的眸中充满了悔恨,纠结,不甘,不知所措等情绪,可最后他的内心深处一些片段,一些利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逐渐掩盖了他的双眸,最后对自己的软弱切齿痛恨。
“原谅我的自私,臭小子,如果有下辈子,我愿为你当牛做马。”
.....
“蔡先生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张彦风从楼上走下来,便看到蔡勋良与闫忻交谈,脸色凝重,比往日憔悴许多。
“呵,没什么大事,就是把梁张两位兄弟的护照证件相继送来。”蔡勋良从自身的公文包掏出证件的同时,几张页纸不小心掺杂着散落在地。
与此同时,巡视而来的秋言等人也来到厅堂,顺手捡起纸页。那是一份检验报告和一张照片。
“这是省厅的物证鉴识部门从那盘录像带表面和装录像带的信封里提取的报告,我要拿回去给仝先生看的,很奇怪,经检验后确认上面沾有氧化铁粉和二氧化硅。”蔡勋良看了看时间,低声道。
“氧化铁粉..二氧化硅..”秋言喃喃自语。
“这是什么?”张彦风好奇地拿过那张照片,上面是室内近景,稍加分辨,他就认出那是录像里的一副截图,通过技术手段还原后,清晰了许多。
蔡勋良似乎回过神来,指指照片上的某处。“你看这里。”
那是窗帘的一角。所谓窗帘,只是一根铁丝串起的两片花布而已,缝隙间,露出一片蓝天。奇怪的是,窗外不远的地方似乎正有一阵红色的烟雾飘过。
蔡勋良把检验报告和照片放在一起,抬头问张彦风。“想到什么了?”
张彦风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想到什么了?”
“钢厂。”秋言轻轻地说道。“这里怎么会有钢厂?”
蔡勋良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摆弄了好一阵,打开了一个音频文件。“这是从录像带里提取出的那个所谓地奇怪声音。”
文件打开后,是一阵嘈杂的声音。蔡勋良把进度条拖到某一个时间点,音频里顿时传来清晰可见的当当声。张彦风竖起耳朵,仔细辩听,忽然瞪大了眼睛。“这是出钢的钟声!”
“这就对了。”蔡勋良点点头。“红色烟雾,钟声,在沙门只有一个钢厂,源金钢厂。”
.....
源金钢厂位于城郊,坑坑洼洼的路面让秋言张彦风两人费了不少时间。从当时的风向来看,凶手藏匿的楼房应该位于钢厂的北面,直线距离在二千米左右,而摆设地点应该在三楼以上。
秋言站在钢厂高耸的烟囱下,向北望去,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楼房说道。“就是那里了。”
源金小区是沙门城郊较早建设的一批楼房,样式陈旧,楼体上的瓷砖也大多数斑斓不堪。张彦风望着那四排各有五个单元的楼房,低声骂了一句。“靠!够咱们找的了,我说臭小子,我们既然已经与这事无关,就不要插手了,免得再惹得一身骚。”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么?他为何要嫁祸于我们?”秋言却不着急,笑了笑,拿出那张照片说道。“犯罪的人,总会想方设法阻止别人偷窥到他的罪行,那他应该会整天挡着窗帘。”
“我当然想知道啊,那老小子在昏迷时揍我,我可记得一清二楚。要是能找到他,先揍他一顿让他尝尝风爷爷的厉害再把他送警厅,然后领一大笔奖金。”话罢,张彦风仔细看了照片后,拿出望远镜,躲在车里逐栋,逐层观察。可是连看了四栋楼后,都没有发现悬挂同样窗帘的住户,他不死心,有反复查找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妈的,怪了。”张彦风有些泄气。“难道我们找错了?”
“不会的。”秋言向车窗外张望了一圈。“他们肯定躲在这里,据蔡勋良说,警厅封锁消息给出刘漫家属的信息都是绑架,并未告诉她已身亡,而歹徒似乎察觉到这一点,并索要赎金,一方是为了金钱,一方是降低社会压力...”
第九十三章 福尔摩斯
“难道他们也意识到窗帘被拍进了录像里....”张彦风咬着指甲。“所以换了窗帘?”
“不能排除这个因素。”秋言点点头。
对方既然有了防范,确定他们的藏身之处就更难了。四栋楼,二十个单元,二百四十个住户,不可能挨家挨户搜查,一旦打草惊蛇,随之而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毕竟我们不是警察身份。一时间,车里的二人都有些沉默。
“我记得在商场调查的时候,那个叫陈琳的女工说清洁车是在停车场发现的?”待张彦风连吸了两根烟后,秋言突然开口问道。
“对,怎么?”张彦风闷闷地回答道。
“停车场...出口处就是一条主干道,对么?”
“胜利大街。”张彦风拿出手机查看一下地图,扭过头看着秋言。“怎么想起问这些?”
“嘿,叫忻姐来帮忙。”秋言盯着车窗外,嘴边是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顺便把蔡勋良叫来,让他搞两件警服。”
“嗯?”张彦风有些诧异。“你要干嘛?”
“哈哈。”秋言眯起眼睛。“让你做一回影帝。”
半个小时,小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醉汹汹的年轻人,一手拎着啤酒瓶,另一手捏着半块砖头。
“闫忻!闫忻!”他连灌了几口啤酒后,扯着嗓子叫起来。“你出来!难道就因为我没钱你就抛弃我么。”
秋言用望远镜窥视着小区里的动静,无线耳机听着嘿嘿直乐。
“这个挨千刀的,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车座后方地闫忻摘掉耳机,愤愤不平。
年轻人喊了半天,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倒是有几户人家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看热闹。年轻人似乎失去理智,把酒瓶一摔,操起砖头就砸向手边的一辆汽车,边砸边喊。“你出不出来?出不出来?!”转眼间,楼下停放的几辆车被他砸了个遍,在一片侧耳的警报声中,年轻人把砖头一扔,撒腿就跑。
秋言放下望眼镜,对身后的闫忻蔡勋良二人道。“准备一下,该你们上场了。”话罢,年轻人就钻上车来,还没坐稳,就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样,我表演得到位么?”
“厉害,彦风哥。”秋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下手轻点啊,别砸的太重,这要是被举报了又是事,晚上夜深,给这些车主家分别送点现金补偿。”
“放心,我收着劲儿呢。”
此时,小区里已经聚集了几名车主,纷纷查看自己车的受损情况。有义愤不平的,也有破口大骂的。很快,闫忻蔡勋良扮演的巡警也恰巧到位。蔡勋良有声有色地翻开手里的笔记本。“怎么回事?刚才谁报的警啊,听说这里有人砸车?”
车主们一下子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要求警方严肃处理。二人有模有样一边逐一查看车辆受损情况,一边核对车主。
“一,二,三...六,七。”张彦风又确认了一遍,回头对秋言道。“八辆车被砸,只出现了七个车主,果真有一个没敢下来。”
“嗯。”秋言回应一声,按住耳中的无线耳机。“忻姐,看看是哪辆车的车主没来,把车号报过来。”
原来,秋言的想法是,女性绑匪将刘漫带到了商场的停车场后迅速离开了现场,那么肯定有人驾车接应她们。而这台车也许就停在小区里。秋言安排这场砸车戏,一方面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怀疑,另一方面,凶手出于对警方的本能恐惧,即使是与绑架凶杀毫不相干的调查,也会刻意回避,这是人心的惯性问题。所以,那个没有出现的车主,也许就是凶手中的一个。
秋言打开手提电脑,几分钟便神不知鬼不觉的侵入了警厅的调查系统,车号被迅速查清,但是所属车型为白色夏利,而小区里停放的是银灰色现代。张彦风有些失望。“有可能是吧。“秋言点点头,便根据蔡勋良给出的资料结合刘漫的身份证号码,要查清这个并不难。
大约十五分钟后,后座的闫忻突然惊讶一声,便轻呼道。“你们看,你们看。”
众人抬头观望,只见一名女子忽然从三号楼二单元走出来,她站在小区的空地上,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就点燃一根香烟慢慢地吸着,看似悠闲自在,但显然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动静。一根烟灭,女子又朝前后左右看了看,疾步走向那些被砸的汽车。她站在那辆银灰色现代前,迅速查看了一下车辆受损的情况,又摸摸车前盖上的凹陷处,确认四下无人后,钻进去发动车子。
“可逮住你了,小娘皮!”张彦风立刻要打开车门,想把对方绳之以法。
秋言一把抓住他。“先别急,这才出现一个。”
“不抓就来不及了。”张彦风一脸焦急。“万一她又跑了怎么办。”
“再等等。”秋言断然道。
片刻,女子只是把汽车开到了二号楼下,锁好,然后就一路小跑回到了三号楼二单元。
“要不要跟着她?”张彦风急切道。“也许能查清她住哪个房间。”
“那会惊着她,女人是最敏感多疑的。”秋言摇摇头。“说不准现在正蹲在二楼暖台上听动静呢。”
“那怎么办?”张彦风看看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秋言笑而不语,转过身看着一脸目瞪口呆心服气服模样地蔡勋良。
“干嘛。”蔡勋良环顾六只眼睛,咽了口吐沫。“不是吧,我?”
第九十四章 好人坏人
“你还是要报警啊?”张彦风疲惫的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种事情我们不好露面,蔡勋良有律师身份又跟进案情,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秋言看了看手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低声对张彦风道。“走吧,该办正事了。”
“嗯?”
“带你去个地方。”
临近午夜的沙门市郊边一片静谧,空气清冷,路面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辆车从那些孤零零的路灯下一闪而过。秋言把车停在一所大厦门前,又嘱咐张彦风在后备箱里翻出一根橡胶棍拎在手里。
“走吧。”秋言指指马路对面一栋还亮着灯的二层小楼。“陈瑶说的地方就是那里。”
还未走进,就听到小楼里传来缤纷的噪声。推开门,铺面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还有烟草和汗水混合的奇怪味道。游戏厅里塞满了人,每台游戏机前都围着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陌生人的突然闯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依旧在各自的幻想世界里搏斗,射击,奔驰,杀戮。倒是角落里立刻站起几名青年,一脸敌意地看着秋言和张彦风。这时,其中一个光头男人瞥见了张彦风手里的橡胶棍,立刻把手伸向柜台下面。
秋言扫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直径走向楼梯。可是马上就有几名青年冲过来想阻止他们。张彦风毫不客气地当胸推开在最前面的一个大个子,一脚踏上楼梯,同时脸布凶光举起橡胶棍指向蠢蠢欲动的几个人,一边示意秋言上楼。
秋言快步登上二楼,相对于楼下的灯火通明,楼上要昏暗的多,不明的气味也浓烈得多。
这是跟楼下面积相等的一个大厅,南北两侧用木板做成了几个隔断,透过半掩虚的房门,能看到里面是破旧的沙发和茶几,大厅中央也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几个沙发,依稀辨得几个面目模糊的人沉默坐在上面。距离秋言最近的沙发上,躺着一名只穿着内衣的长发女郎,她在刺耳欲聋的音乐中依然昏睡不醒。秋言知道在这大厅里,隔断后面,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冷冷地逐一扫视着那些沉默的人,想到陈瑶在这里心惊胆战地度过了许多日子,心中充满了愤怒。
张彦风低骂间很快便走上楼来,与秋言对视后,高喊一声。“管事的,出来!”一个细高的中年男人应声而出,张彦风用橡胶棍指指他。“开灯,还有,把这破玩意儿关了!”
转眼间,大厅里一片光明,让人烦躁无比的音乐也消失了。
张彦风嗅动着鼻尖,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冷冷地对那个中年人说道。“动作挺快啊,东西都藏起来了?”
中年人长着一双狡猾的眼睛,看眼前二人似乎不是条子倒像是道上的兄弟,一时心底有了打算。尽管满脸堆笑,眼神中却一点热度都没有。
“大兄弟说哪里话。”足有四十余岁的男人开口就管张彦风称兄道弟。“我这里既没有冰也没有粉儿。即使有,也是顾客带来的,跟我无关啊。”
“老哥,我要找一人,名叫子韬。”秋言含蓄有礼。
“子韬?”中年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干笑道。“我这里没这个人。”
张彦风眯起眸子。“你再说一遍?”
“我确实不认识啊。”中年人摊开双手做委屈状,向坐在沙发上的几个努努嘴。“不信你问问他们。”
张彦风嘿嘿地笑起来,突然一把揪住瘫软在沙发上的女人的头发,把她摔倒在地上。他指指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女人。冷冷道。“她吸了多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喝多了。”
“是么?”张彦风笑笑。“是喝多了还是吸多了,找警察来验验血就知道了。”
中年人的脸色立刻变了,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咬咬牙,颇有无奈地低声说道。“兄弟,我这都是小本买卖,大家都是道上混的,给口饭吃不用这样吧?大家..”
“子韬在哪?!”张彦风立刻打断他的话语,吼道。“把他叫出来。”
中年人瞪着张彦风看了几秒,怒气冲冲地指了指南面的一间隔断。张彦风走过去,一脚踢开木门。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女人立刻尖叫着跑出来,沙发上坐着一名青年,俊俏的脸庞,光着上身,目光呆泄,对突然闯入的两人视而不见,嘴里兀自喃喃自语着,不时无力地挥舞着手臂。
“哼。”张彦风冷笑几声。“还看画片呢?”(吸毒者眼前出现的幻觉简称画片。)
秋言俯下身,紧盯着年轻人的眼睛问道。“子韬?”
子韬对问话毫无反应,依旧保持飘飘欲仙的神态和姿势。
张彦风低骂几句,四处看看,抄起茶几上装满冰块的冰桶。“躲开!臭小子。”话音未落,一大桶冰水已经劈头盖脸的淋在子韬头上。
子韬浑身打了个激灵,眼神也活眨了一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晃晃脑袋,似乎刚刚看到面前的两个人,迷糊道。“你们...”
“你认识陈瑶吧?”秋言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她的东西还给我。”
子韬并未回答,却从脖子后面掏出一大把冰块,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手里正在融化的冰块,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迅速变为暴怒。
“你妈..”子韬跳起来,甩掉手里的冰块,一句脏话刚吐出半截就被憋在喉咙里,张彦风抬脚把他踹翻在沙发上。
子韬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是你!”子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连滚带爬地缩到沙发的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看着秋言与张彦风。
秋言上前一步,简短却清晰地说道。“把陈瑶的东西还给我。”
“你,你们是陈瑶什么人?”子韬惊恐万分地看着秋言,又看看张彦风,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张彦风手中的橡胶棍上。
秋言未语,而是长时间盯着子韬。子韬只坚持了几秒钟就放弃了,因为他的曈中闪亮出一把寒芒的太刀。
“在在,在万福赌坊!”子韬拼命向后缩着,死死地盯着秋言手里的兵刃。
秋言与张彦风对眸,略沉吟下,点点头。张彦风把外套摔在子韬身上。
“跟我们走!”
第九十五章 天罗地网
押着子韬下楼时,秋言回过头,对一脸阴沉的中年人道。“送她去医院吧。”他冲依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长发内衣女人扬扬下巴。“会出人命的。”
万福赌坊行位于lc区赶过去要走二十多分钟。三个人坐在飞驰的吉普车里,全都沉默不语。子韬偶尔吸吸鼻子或者呻吟一声,眼眸却不停的在秋言和张彦风身上打转。出于厌恶,秋言懒得再看他,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
夜晚的城市看起来和白天大相径庭,所有的街道和楼宇都陌生无比,似乎凭空出现一样,秋言忽然有一种行走于地下的错觉。没错,这就是沉睡于地下的另一个世界,在这里,无论是行人还是行事规则,统统翻转。
万福赌坊早已打烊,张彦风用橡胶棍在卷帘门上当当地敲了半天,周围的数家住户都亮起了灯光,里面才有骂骂咧咧披衣开门的声响。待看到张彦风手里的橡胶棍,青年有些哆嗦,结结巴巴地问起来意。张彦风不耐烦地表明了态度,他才恢复了生意人的嘴脸,开口就要三十万。
“你妈的!”子韬瞪大了眼睛。“我卖给你才十九万!”
“我又没强迫你卖。”青年慢条斯理地说。
“少废话,把地契拿出来。”验明正身后,秋言从自身的钱包里掏出一样银行卡,扔在柜台上。“这卡里有二十万。”话罢,拿起地契塞进裤兜里,转身就走。
“等等!”青年在身后大喊。“这才二十万啊!”
“那就是你们俩的事儿了。”秋言头也不回地说道。挥手招呼张彦风上车,开出去好远,秋言还能从倒车镜里看到青年与子韬正在拉拉扯扯。
庄园,某个房间里还隐约可见亮着一盏床头灯,陈瑶已经睡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秋言看看床头柜,一碗汤面已经见底,旁边的一张纸巾上散落着几根鸡骨头。
陈瑶的脸颊上还隐约可见泪痕,表情却安详了许多,秋言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掏出地契的纸张放在她的枕边。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秋言轻轻地说道。“晚安。”
.....
第二天,晴,万里无云。
这样的天气似乎和犯罪毫无瓜葛,花儿依旧开放,鸟儿依旧欢鸣。在源金小区进出的人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早已布满了警惕地眼睛,在二号楼的楼顶,一架高倍望远镜被隐藏在太阳能热水器后面,镜头直指三号楼。
秋言坐在被晒得发烫的沥青楼面上,张彦风蹲在他身边,眼睛凑在望远镜上,身上的衬衫有少许地方已被浸湿。
“怎么样?有动静吗?”
“没有。”张彦风头也不回地说。“我去,这小娘皮够沉的住气。”
原来,秋言让蔡勋良隔天通知警厅说已摸测到凶手的躲藏地,自己躲在暗中观察,以免不测,既然为钱。便让不知情的刘漫家属准备好赎金,在交付赎金时同时抓捕,引出幕后真凶,虽于心不忍,但这样也算是有个交待吧,毕竟人亡唉。但是有一点引起了秋言的多疑,一直跟进案情的刑队长在今天突然有事推脱,带队前来的是曾抓捕自己的郭队长。
正当思考的同时,张彦风半直起身子,小声道。“出来了出来了!”
秋言精神一震,探出半个脑袋向楼下看去。果真,那名女性嫌疑人正走出楼门,四下张望了一圈之后,转身向楼后走去。那里,正是银灰色现代的停放处。
秋言摁住无线耳机的耳麦,对另一边的蔡勋良通报了她的衣着特征,半分钟后,银灰色现代车驾出了小区,绝尘而去。在它身后不远,一辆貌不惊人的桑塔纳轿车悄然跟上。
一张大网,在秋言不动声色间徐徐拉开。
秋言同张彦风下楼,直奔楼角的吉普车。可刚上车,耳麦里忽然传来了蔡勋良焦急的声音。“秋言,秋言!”
秋言摁住耳麦。“怎么?”
“我们正在跟踪她,可是她的行进路线并不是与刘漫家属交接赎金的火车站,而是...”蔡勋良似乎在查看地图。“而是城外啊。”
“城外?”秋言吃了一惊,回头看看张彦风。旋即皱皱眉头,开口问道。“她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们在鹤京龙门以东的一条国道上,等等..有情况!”蔡勋良的无限耳机藏在衣袖中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似乎在和什么人通话。片刻,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刘漫的家属刚刚接到电话,凶手要求他们立刻登上十一点十分的1437次火车。”
秋言看看手表,现在是十一点整,十分钟后就要开动了。
“怎么办?”蔡勋良有些拿不定注意。“继续跟么?”
“继续跟!”秋言斩钉截铁地说道。“保持适当距离。”话完,他转头对张彦风道。“查查1437次火车的路线!”
1437是由沙门市开往外地的一趟列车,途径不少小站,属于一列慢车。秋言看着电脑屏幕上方那些密密麻麻的站点,嘴里低喃自语。“火车..火车..”
忽然,他问张彦风。“这是辆绿皮火车?”
“恩。”
“不是动车?”
“不是啊。”张彦风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秋言笑笑未语,摁住耳麦对蔡勋良道。“你把耳麦给郭队长。”
“喂?”耳麦那头穿来半信半疑的疑问声。
“郭队长,我是梁秋言,先不要问我为什么,待事情结束后,我会去警厅做解释。现在让刘漫的家属上车后,一切按照凶手的嘱咐的做。”
迫在眉睫,郭队长的脾气异常火爆,吼道。“梁秋言,现在不是耍儿戏的时候!我没工夫陪你瞎胡闹!”
“郭队长,你是明白人!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你按照我的逻辑出现误差或让凶手逃掉!我梁秋言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第九十六章 人心叵测
沉默,长久的沉默。
“要不要派人搜查车厢?”
“不用。”秋言肯定地说道。“那样会打草惊蛇。”
“你的意思是...”
“犯罪嫌疑人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在准备抓人了,所以他确信会有警察一直跟在刘漫家属身边。他也想造成会在车上跟他交接的假象。”秋言想了一下。“但是他们没料到我们早就摸清他的藏身处,所以,幕后哪位应该会在半路要求刘漫的家属拉开车窗,把赎金丢出去。”
“那,那那怎么办?”郭队长声音有些着急。“现在只有我这一辆车跟着,其余的人还在火车站。”
“让他们离开火车站吧,在那儿守着已经没有意义了。”秋言顿了一下。“还有,给我弄张详细点的地图。”
按照秋言的想法,如果要人赃并获,最好的抓捕时机就是凶手取得赎金的时候,但是一路跟随,凶手之一的那名女性很可能有所察觉而放弃取得赎金。如果跟的不紧,又很可能使凶手脱离掌控。如果能搞清楚凶手要求把钱箱扔出车窗的大概位置,并事先埋伏的话,应该是最佳的方案。
1437次列车的详细路线图很快就传送在秋言的电脑屏幕上,秋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3d道路与田野,大脑在快速转动着。
装有二百万元华夏币的钱箱应该很重,即使凶手能够顺利拿到钱箱,如果不能及时带离现场的话,对他们而言仍然是很危险的。因此,凶手要求投掷钱箱的地点应该紧靠公路,至少也是一片便于离开的开阔地。很快,秋言就确定了最有可能的三个地点,分别是一座铁路桥下,隧道出口和国道公路旁。
随后,秋言要求留在火车上的刑警随时通报列车行进的情况,一旦凶手打来电话,马上通报。同时,带领其他抓捕的刑警火速赶往以上三个地点集结待命,务必要在凶手赶到前做好准备工作。负责跟踪银灰色现代的郭队长保持适当距离,随时通报现代车的行进方向。而且,秋言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凶手在以上三个埋伏点都没有要求投掷钱箱的话,由郭队长跟组的行进车立即进行抓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耳麦里不时传来各方的通报。
“车辆已经通过闸语桥...”
“三个埋伏点都已布置完毕...”
“列车一切正常...”
十五分后,耳麦里再次传来声响。“车辆已经通过第二个埋伏点,依然没有要求投掷钱箱。”
“臭小子..”张彦风已经吸光了整整一盒烟,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初,但是从他不停向外张望的动作看来,他也很急躁。
“耐心点。”秋言看看手表。“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十分钟后列车将经过第三个埋伏点,到时无论凶手是否要求投掷钱箱,抓捕行动都必须实行。
突然,秋言按住耳麦,眉头紧锁,随即,表情就变得坚定起来。
“凶手把车停在国道公路旁了,停车点距离铁路路基不超过一百米。大概三分钟后,列车就要经过那个地点了。”
“他们要求把钱箱从车窗扔出去!”声音虽低,却掩饰不住兴奋。随后,耳麦里传出一阵奔跑吵杂的声响。
.....
沙门警厅,行政大楼。
秋言同张彦风驾车前来,片刻,二人便敲响审讯室的房门。推门而入便见到那个女人脸朝下被固定在座椅上,双手已经被上了背铐。郭队长站在她的身边打电话,见秋言到来,满脸带笑地说道。“人赃并获。”
秋言点点头,又向座椅上的女人努努嘴。“确认是她么?”
“没错。”郭队长合上电话。“她叫孔月儿。”
大功告成,秋言突然感到说不出的疲惫,他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成批的警务人员与勘验人员出入房间。
证据提取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种证物被依次编号,装进密封袋。现场的车内发现一部电脑,技术人员正在电脑里仔细检查。郭队长大声指挥着,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突然,一个技术人员大喊一声。“坏了!”房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郭队长第一个反应过来,疾步走过去问怎么了。那名技术员把显示器转向他。“你看!”
这是华夏某著名网络论坛的页面,一个名为‘知名女强人沦落女郎’的压缩文件正处在待上传的状态,屏幕的右下角有一个计时器,时间正有四分五四秒开始逐渐归零。
“这是什么意思?”
“孔月儿设置了这个软件,也许是重复计时,如果时间到了,系统将默认..”
“简单说!”郭队长毫不客气地的打断,吼道。
“四分多钟后,系统将自动把这个文件上传到网络上。”
“关掉它!”郭队长急了。“关掉!”
“关不掉。”那个技术人员无奈地敲击着键盘,一个对话框立刻弹了出来,提示输入密码。“我们需要密码。”
郭队长低骂一句,转身走向孔月儿,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狠狠地问道。“我不跟你废话,密码!”
孔月儿的头被揪的后仰起来,脸上还带着灰土,一副狼狈不堪的惨相,可是她似乎很开,甚至嘿嘿地笑起来。
“你们以为屏蔽了网络信号就能阻止我么?哈哈哈..”
“录像如果传出去,你知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会在乎这个么?”孔月儿声音凄厉地尖声叫着。“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场面彻底失控了,六神无主的刑警,得意洋洋的孔月儿。各种劝阻声,叫骂声和冷笑声充斥在狭窄的审讯室里。
突然,一声淡漠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让我试试吧。”
刹那间,审讯室变得一片静默,就连披头散发的孔月儿也停止了嘶吼,呆呆地看着角落里的青年。
第九十七章 一念之间
秋言坐在电脑前,平静地说道。“关掉屏蔽器。”
网络很快接通了,而计时器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三分二十七秒。
没有人说话,所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场中那陌生的青年。而秋言眼眸里,只有那些不断减少的数字。
他缓缓拿起桌边孔月儿的资料档案,渐渐地,那些文字幻化成一些模糊的场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从客房的凶杀到初入警厅,到商场大厦,到那个位于曲折走廊里的女卫生间,到刘漫惊恐的面容和慢慢逼近的孔月儿。
秋言细细咀嚼着文字,宛如一部倒放的电影。
人头攒动的片场外挤满了心急如焚的大学生视镜者,一个少女欢呼着挤出人群,抱着另一个女孩又叫又跳,那女孩只是被动地随着她的动作扭来扭去,脸庞之上写满了失望和嫉妒。
街边的拉面馆里,女孩儿小口抿着杯装可乐,墙上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部某著名娱乐主持节目,店里的食客们大多数抬头看着屏幕上光彩照人的主持人,没有人注意到女孩儿手里的易拉罐已经被捏出了手印。
某颁奖典礼上,在一片闪光灯和粉丝的尖叫声中,女子身着华贵的长裙,款款走上红地毯。在她身后,一女子夹在某剧组人员里沉默地走来,现场工作人员礼貌地拦住了他们,示意不要影响媒体为女子拍摄。
秋言慢慢地转过头来,盯着孔月儿的脸。孔月儿用充满挑衅的目光回望着他,似乎打算欣赏他狼狈不堪的表情。
一分五十秒。
“孔月儿。”秋言稍稍偏过头,轻声道。
满目挑衅地孔月儿觉得有突然,本能地回应了一声。“嗯?”
“你与刘漫是影视大学的蜜友,对么?”秋言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孔月儿的脸。“你们第一次视镜的角色叫什么?”
孔月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她的动作极小地挣扎了一下,似乎要做一个挺身跃起的动作。“我,我忘记了。”尽管她立刻移开了目光,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这一切已经被秋言尽收眼底。
一分七秒。
秋言微微一笑,打开屏幕上的游览器,手指快速的飞舞着,不多时,他轻言道。“唐彩儿,对么。”旋即。“孔月儿,你出生于1981年8月8号吧?”
孔月儿再也按耐不住,拼命地挣扎起来,似乎想扑过去阻止秋言继续说话。她已经说不出话语,满眼含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既像愤恨,又像乞求。
四十一秒。
“你一直认为唐彩儿这个角色应该属于你,对吧?”秋言把手伸向键盘,轻轻地按下字母t。
三十三秒。
“唐彩儿这个角色造就了刘漫,所以你就想让唐彩儿这个名字彻底让她一无所有,包括性命。”说完秋言按下了字母c。
二十五秒。
孔月儿已经泪流满面,死命地摇晃着头。
秋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内心却越发坚定,又紧跟着按下了e。
“但是这个唐彩儿,并不是刘漫扮演的那个,而是你心中的唐彩儿,1981年8月8号出生的唐彩儿,所以...”
十三秒。
秋言眯起眼眸,目光却如利刃般刺向孔月儿。
“所以...最后三位密码是808,是吧。”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孔月儿疯狂地嚎叫起来,满脸恐惧,眼前的这个青年宛若鬼魅。
秋言心下一片安静,他轻叹一声,垂下眼眸。
“嫉妒可以产生仇恨,更可以产生动力。”他低声道。“可,你选错了路。”
秋言在键盘上按下808这三个数字,又敲响回车键。计时器上的数字最终停在了二秒上,随即‘嘀’的一声长鸣后,又变成了五分钟,4分59..58..57..
“噢,看来是每五分钟要输入一次密码。”秋言站起来,拍拍傻站着的那个技术人员。“密码是tce808,至于怎么关掉它,我就不懂了,还是你来吧。”
孔月儿彻底瘫软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痛苦起来,而其他人,包括张彦风,依旧呆呆地看着秋言,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一种表情。
不可思议。
秋言有些难为情,脸霎时有些殷红,刚才的自信和从容一下荡然无存。
“都,都看着我干嘛?”秋言动作僵硬地一挥手。“干活吧。”
下楼的时候,迎头遇到了刑队长。秋言本想绕过去,却被刑队长一把抓住。秋言以为他要表达谢意,刚要推辞刑队长却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个女人找到没有?”
“哪个?”秋言有些糊涂。
“咳,你装什么傻啊?”刑队长一脸急切。“就是那个在国道上领赎金的那个女人?”
“哎哎,客气点。要是没我家臭小子,你们能抓到那小娘皮?”张彦风不冷不热地讲道。
忽地,刑队长一言不发地推开秋言,快步走上了楼。
“嘿儿,这人!我们费神费力帮了他们抓人,连句谢谢都没有。”张彦风看着风尘仆仆的背影,嚷嚷道。
“没事,他...”言语止住,秋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微微发神。
.....
临近午夜,在沙门市大大小小的胡同中,坐落着许多由东南西北四面房屋围合起来的院落式住宅。深秋本来是寒冷的,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大家庭里,在屋内根本感觉不到寒意,取而代之的是暖暖心意。
看,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面,大家围坐在圆桌旁边,有老人,有孩子。两名青年正在炉灶边忙碌着,其间,一起聊天,一起包饺子,看着饺子在滚烫的锅中翻滚着,掌勺的青年不由会心一笑。
“妈,我回来了。”一声厚重的喉声自大门传出,只见一三十多岁的男人拍打着外衣来到厅堂。
“儿啊,你有同事来家里吃饭怎么不提前告诉妈一声,害的妈也没准备什么,让人家两个小伙子忙东忙西的。”鬓角发白的妇人接过男人手中的外衣,挽起他的臂膀向屋内走去。
“同事?什么同事?”男人捏着眼角的手,忽然垂下,诧异道。
“喏,这不是么。”
男子随着目光看去,恰巧两名青年正端着冒着热气的盘子出现在视线里。他的眉头微蹙,声音低沉,仿佛梦呓般自言自语。
“梁秋言。”
第九十八章 蓦然回首
前方总是未知,而背后又总是不堪回首,但有些事情却无休无止。
鼓腹含和,门外始终声响不绝,屋内却一片安静。男子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放在秋言手边的茶几上,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尔后又是沉默。两人似乎都没有交谈的想法,一个看书一个看着窗外。夜色一点点降临,窗外的景物从模糊不清变得漆黑一片。男子扭过头恰好遇到秋言从书上抬起的目光。
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拨弄着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秋言。
“我的家庭很奇怪,在我看来,我父母的结合是个错误。我父亲是个下海商人,而我的母亲是个商店的营业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跟别的女人有染。我母亲心里清楚,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对一个女人而言,这算是奇耻大辱了吧。”男子的手指渐渐捏成拳头,猛抽一口青丝。“后来他不告而别,家里只剩下我和母亲。很多时候,我放学后却进不了家门,因为他和那些女人反锁了房门,我只能蹲在门口,无聊地看那些女人的鞋子,猜测她们都是些什么样儿的人。”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那时候,我有了一项特殊的本领,等那些女人出来之后,我发现跟我的猜测居然**不离十,呵呵。”
秋言也附和着笑了起来,尽管心里有点苦涩。“难怪你会是名警察,刑队。”
这似乎是一句荒唐可笑的话,刑队仰天长笑,几乎笑出了眼泪。
“说说你吧。”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还几乎不了解你呢。”
“没什么可了解的。”秋言淡淡地说。“我叫梁秋言,是个医生。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那,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你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你不用诧异,这条街我住了几十年,熟悉的很。忽然多了几个陌生的‘哨子’怎能察觉不到。”
秋言楞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眉头,嗖笑一声。“起初我也不知道,在我看来,孔月儿与刘漫是熟识,她要毁灭的并不是刘漫的**,而是她的前途。她只算于这件事里的一个棋子,至于她和男嫌疑人之间在绑架目的上的分歧,则是最特殊的地方。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分歧是什么,直到我看到了那段录像带。”
“噢?怎么说?”刑队勉强挤出个笑容,又点燃起一根香烟。
秋言低落着眸子,翻动着书页。“女人的目的不是让刘漫痛苦地死去,而是让刘漫痛苦地活着,这一点已经确实。而男人的目地很明确,死。但赎金另有用途。”
“众做周知,我可没有杀她。”刑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对,你是没有亲手杀她。”秋言放下书本,从大衣内兜掏出一张纸页与一张照片。“我想你还认得他吧?他叫孙齐,三十三岁,癌症晚期。他本与这件事毫无瓜葛,可是当天他拿着他的体检单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当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候,当他回想起家中那年迈的父母与未断奶的孩儿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找上了他,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能让他妻儿后半生后枕无忧的交易。”
刑队皱皱眉头,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很精彩,动机呢?”
“这就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一个小男孩在心底滋长起来的仇恨。时隔多年,那个小男孩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警界学府,毕业后,进入警厅不久破获几桩大案,一切都那么的顺势顺利。可是直到某一天,一件事让他那即将消散的仇恨从新滋长起来..”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咔擦’一声。尽管轻微,秋言还是立刻分辨出那是拉动枪械的保险声。他回过头去,看见一支警用手枪直直地指向自己的额头。
“接着说。”刑队死死地盯着秋言,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着。颅腔似乎完全被掏空,眸中只有疯狂在撞来撞去。
秋言能感受到刑队身上散发出的仇恨气息,宛若一条缠绕在他身上的巨蛇,随时打算吞噬周围的一切。
“男孩儿无意中得知自己消失已久的父亲消息,但他已因病去世。如果这算是结局,想必也是美好,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他留下了两个与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张暖与刘漫。你的仇恨不仅仅来源你的父亲,更来源于旁人。”
“他是罪有应得,他该死!“刑队瞪着殷红的眸子,歇斯底里地吼道。“他与别的女人有染的时候,想过我与我母亲的感受么!是他让这个家支离破碎!是他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还有她们不是我的妹妹,不是!”
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既无从揣摩也无法信任,良久,秋言打破了沉默。“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石头无法雕刻的,但在我们心里,有一块地方是无法锁住的。”
“梁秋言,这一切都是多么的天衣无缝,可你偏偏是这盘棋的另类点。”刑队咬牙切齿地阴沉道,握枪的手指渐渐变白。
“冥冥自有天意,是你,选择了我。”
‘嘭’房门被一下子推开,走廊里的灯光倾泻在那人的身上,像一把利剑一般劈开那厚厚的,黑色的茧。秋言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在炫目的灯光映衬下,只看到一位泪流满面地妇人踉跄着走到刑队面前。
“儿啊,一晃多年,为何你放不下你心中的执念,他固然有错,可错不在她人呐。”
刑队没有理会妇人,低声道。“事已至此,该死的,不该死的,现在都死了。你心里也清楚,没有证据,你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回你该回的地方,我是警察,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掌控中,如果你再找麻烦,我会亲手干掉你!”
‘啪’连续清脆的耳光声。
“这一巴掌,是你执迷不悟!”
“这一巴掌,是你滥杀无辜!”
“这一巴掌,是你为官不正!”
妇人的脸色由潮红变得惨白,长发粘在脸颊上,看起来虚弱无比。她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接着,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直起萎靡不振的身躯,缓缓抬起手掌狠狠地朝自己的脸颊上呼去。
“这一巴掌,是我教子无方!”
.....
秋言缓缓闭上了眼眸,撇开额头,拉开门栓,走了。
不多时,呼啸而来的警车层层包裹四合大院。刑队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地,静静地感受那有质感的黑暗。
输了,嗯,一败涂地。
第九十九章 分道扬镳
上车,发动。秋言却迟迟没有踩下油门,很快,他发现自己在回忆刑队的眼神。那是一种在很多警察的脸上很少出现的神情。
那就是,悲悯。
坐在车内还能观察到大院的内景,几名身着防弹衣的刑警小心翼翼地前行着。与此同时,那陈旧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刑队漫不经心地看着众警车中那格外乍眼的黑色吉普,脸上似笑非笑。他甚至有时间向车内的秋言挑挑眉毛。
尔后,他背过众人。从容不追地把手里的子弹塞进枪膛,退出弹夹,然后轻轻拉动套筒。‘咔嚓’套筒复位。
然后,转身,举枪。
不管你是谁,我想,做个了断吧。
‘嘭!’不知谁的枪声,刑队的额头上霎时出现了一个小洞,他的头仿佛被猛击一掌似的往后仰去,几乎同时,一股红白相间东西从脑后喷洒而出。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叮。’一只黄铜弹壳轻轻地落在地上。
直到枪声的回响在大院里慢慢消失,秋言远望仍在地上抽搐的刑队,他尽量躲避刑队在地上疑惑,苍凉的眼神,轻声道。“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
夜已深,冷月高悬天际。
庄园之内,悄无声息。一个孤独影子,徘徊在冷冷月光之中,在淡淡云气虚无缥缈间,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庄园的小溪旁。水平如镜,波澜不惊,倒映着漫天星斗,都落在水里一般。
良辰美景奈何天,但这人似乎丝毫都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呆呆站在水边,看着水面,仿佛回忆着什么,许久,他的身子忽的一抖,双手紧紧握住,看上去很是痛苦的样子。
次日,清晨。
“终于能离开这破地方了,这段时间可把老子折磨的不轻。”张彦风嘴里喃喃自语,在厅堂里请点着背囊。
“要说折磨,小言子可是当之无愧的受害人首选。”闫忻在旁整理着医疗器械,调侃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张彦风的话还没讲完,就看见秋言疯狂地在他身上乱摸。“话可不能怎么说?”
“喂喂,臭小子!你别挠我胳肢窝。”两人的嬉闹,让在厅堂里的众人嘴角都抿起一抹微笑。
与此同时,杜伟与藤井川父女从隔间而出,摇了摇头。“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家里来信了。”杜伟轻轻地念叨着。“秋言你与彦风从今天起不必再跟着我们了。”
秋言还没反应过来,张彦风已然跌叫道。“为什么?”
“你们有新的任务,最近,香叶市我们的一处据点莫名其妙的被人端了,死伤很多兄弟,将军想让你前去盘查并让你接手那处。”杜伟耸耸肩,语气不容置疑。
“什么?”秋言表情惊异,似乎在思考某件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到地方自然有人接应你们,我也不是很清楚。”杜伟不由摊开手掌,表示无奈。“好了,各自收拾行囊,出发!”
.....
“喂,臭小子,你认识路么?”张彦风坐在吉普车内,环顾车窗外黑灯瞎火的山路,发问道。
秋言干咳一声。“导航是这么走的啊。”
“好歹你不认识路啊?导航!?这破玩意儿能行么!”
“管它行不行,反正这已经是香山市的地接了!”
在后排,一女子轻轻靠在座椅上,听着两人因争执发出大声的嘲笑声时,自己的脸庞也抿起了微笑,可是那互相嘲笑的声音非常短促,车身上猛然一抖,脸色竟然微微一变。
“哎呦,疼死我了。”张彦风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感到头皮传来的刺痛,这痛感让他清醒不少。“臭小子,臭小子。”
“我在这呢,你看看陈瑶怎么样了?这破路也没个路标,怎么这么大一个坑,哎呦..”秋言踹开挡风玻璃,缓缓爬出。
“她没事,就是有点擦伤。”张彦风扶起陈瑶,便环顾四周眉头渐渐皱起。“不过,这是,什么地方...”
闻声,借着洞顶透进的月光,秋言看到脚下是一段通往地下的水泥台阶,大约有三十多级。他回头看看被吉普车堵住的洞口,又望望阶梯下那两扇布满锈迹虚掩着的铁门,轻声道。“鬼知道。”随即他指指吉普车。“恐怕这条路出不去了。”
话罢,秋言小心翼翼地走进铁门,握住同样锈迹斑斑的把手,用力一拉。也许是年代太久的缘故,铁门仅能拉开勉强可容一人进去的空隙,一股寒气混着霉味铺面而来,里面黑洞洞的,只有门口的事物勉强可辩。
“走吧,找路吧。”秋言对身后发愣的二人轻声道,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
才走了几步,脚下的路就完全看不清了,回过头,除了张彦风搀扶着陈瑶,铁门哪里的光线只剩下窄窄的一条,他犹豫了几秒钟,用脚尖慢慢试探着,继续走下去,足足一分钟后,终于踏上了一片平坦的地面。
周围漆黑一片,静的可怕。秋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竭力向四处张望着,无奈视力所及之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黑暗仿佛有质感一般,层层包裹住这三个闯入者。秋言很快就感到这黑暗的分量,他甚至都能听见身后二人的牙齿在上下打架,陈瑶的全身都在战栗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太寒冷。忽然,他想起自己的身上带着打火机,急忙在身上摸索。
找到了,掀开机盖,一拨打火轮,一束小小的火苗在秋言手中跳了出来,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四十平房米左右的大厅里。
第一百章 惊心动魄
大厅全部由水泥浇筑而成,呈长方形,除了墙角处堆了几张破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正前方的墙壁似乎跟周围灰黑色的水泥墙不太一样,摇曳的火光中,看起来似乎是一道门。秋言抽出姬鹤,朝张彦风暗示眼神,深吸一口气,慢慢向前走去。
果真是一道门,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合拢在一起。秋言把手放在冰冷粗糙的把手上,感觉没有什么灰尘,似乎不久前还有人来过。他尝试着用力一拉,铁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嘎吱’的声响,打开了。
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铺面而来,呛得秋言三人几乎喘不过来气。他站在原地,接着打火机的微弱火光,观察着自己前方的景象。
面前似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摇曳不停的火光中,走廊的墙壁似乎也在无声的晃动。秋言突然感到难以遏止的心慌,手中的打火机也颤抖起来。
掌心感到姬鹤那粗实的握把,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些。秋言定定神,竭力不去看那黑洞洞的走廊尽头,用打火机四处照着。
前方吉米出,左右两边各有两扇打开的铁栅栏门,里面是大约二十多平米的空间,能隐约看见里面堆着破破烂烂的桌椅。右侧的拱形门上有一块发白的地方,仔细看去,是污垢斑斑的古代长枪的图案。秋言把打火机照向左侧,拱形门上有着同样的图案,只是下面多了一个满目狰狞的凶兽。
“这兵器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呢?”张彦风搀扶着陈瑶,借助着火光沉思一会,咧嘴道。
“没看出来你还挺见多识广的,稀奇古怪儿的东西你都眼熟。”秋言摇摇头,笑了两声。
张彦风一手托起下巴,嘴里发出了‘唔唔’的声音。“不是,你别打岔。这玩意怎么越看越像方天画戟呢..”
“方天画什么?”
“方天画戟!”张彦风鄙夷一眼,接着道。“这东西是华夏古代的兵器,又称画杆方天戟。通常是一种仪设之物,较少用于实战,不过并非不能用于实战,只是它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华夏历史上记载这么一段话,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纵马挺戟。说的就是戟的主人与这兵器。”
秋言边听边走,忽然发现脚下的地面已经不是水泥的了,踩上去会有轻微的颤动,鞋底蹭在上面,有刺耳的金属磨砺的声音,秋言借着火光,隐约看见脚下是细密的铁网。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异响,众人止步,在这黑暗幽静的地下空间任何声音都是清晰可辩。
“臭,臭小子,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张彦风感到脚下异样,汗毛瞬间炸起,抖动着双唇。
秋言还未意识到异样,整个身子忽然往下一沉。‘哗哗哗’一阵巨响伴随着尖叫。三人脚下莫名的失去重心跌落到地下空间的底层,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上。
“我今天倒血霉了!”这一下可把秋言摔得够呛,足足有几秒钟的时间,秋言感到胸口疼得几乎要窒息了。他吃力地在地上翻转着身子,终于勉强吐出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眼睛也被灰尘迷住。秋言喘息着爬起来并呼唤着张彦风与陈瑶,用一只手拼命的揉眼睛,另一只手在地上胡乱划拉着,很快,他摸到了姬鹤,把它握在手里秋言才觉得踏实,慢慢地,打火机也摸到了。
秋言拨亮打火机,向上照照,才发现三米左右的上方有一个正方形的大洞。不久,在听到张彦风二人的呻吟声后,秋言松了口气。活动一下手脚,感觉没什么大碍,就拿着打火机四处照着。
秋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块平台上,前方仍然是条通道,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已干涸的水池子,足有将近两米深,池中空无一物,能隐约看见池壁上排列着一些铁环,在不远处还有相同的池子,秋言沿着平台慢慢走过去,在微弱的火光的映照下,池子的轮廓一点点清晰。
突然,秋言发现在另一处池底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白乎乎的一团,看起来像个柜子。秋言捏紧姬鹤,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过去,走到正对着它的位置,秋言把握着打火机的手臂尽量伸长,同时睁大眼眸,竭力张望着。
一瞬间,秋言感到呼吸停止了,而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是一个铁笼,而笼子里,有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堆白骨!
‘啊!’一声尖叫声在空荡荡的地下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来回撞击在墙壁间,响亮得可怕。秋言听出是陈瑶的声音,赶忙寻着声源跑去。几乎同时看见两人连滚带爬地从一角落跑出来。秋言快速的靠在她身边,她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她不由自主的抱住秋言的腰,可身子扔在颤抖着,指着里面,面色苍白。
秋言面色平静道。“摸到尸骸了?”
陈瑶拼命的点着头,惴惴不安道。“它,它们在我身上。”
这时,张彦风寒毛卓竖地狼嚎一声,他感到自己的两腿在哆嗦。秋言往他看过去,见他正一脸恐惧的盯着一具小孩模样的尸骸。秋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死人他又不是没见过。秋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大变,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