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二十四 找关系
“张院长！”胡大发轻轻的推开办公室的门。
“胡总！快请进，正等着你呢！”张院长连忙起身，沏茶倒水。“先坐，喝点水！”茶杯递了过来，张院长双手互相搓着，好像痔疮犯了一样表现出一脸的难言之隐，慢慢的坐在了旁边。
“张院长，到底有什么事啊？还得找人才能办吗？”胡大发想着民政的亲戚，最好别动用关系。能够正常解决最好，非要找关系、走偏门吗？
“唉！是这样的！”张院长叹了口气，“周五的时候，民政的人突然来检查，我以为，来检查之前，总要给个通知啊，我们也好收拾一下，先自查，省得出麻烦！按照经验，哪个单位不是这样啊！检查，是领导的关心与爱护，我们理解，但是别在检查过程中出岔子，我们脸上不好看，领导那里也不好看啊！唉----”
“没想到，真出麻烦了！先是卫生情况不达标，厨房、卫生间，细菌太多；咱们的陪护人员素质不够高，随便问几个专业一点的问题，都傻眼了！再有就是收费标准，咱们的位置偏僻，交通不太方便，收费本身不高。但是当初盖养老院的时候，咱们在院子里面规划了几个小院子，本来是当做员工宿舍、库房使用的，后来为了多收点老人，尤其是家族人口比较多的那种，一个院子都是亲戚，我们就改造了一下。这一部分收费稍高，这就被他们抓住把柄了。”
“说我们收费不透明，欺骗老人，乱收费，扰乱养老市场！哎呀，大帽子满天飞！”张院长摇着头、皱着眉，有些不知所措。
“这点事，很重要吗？乱收费的多了，也不只是我们一家吧！只要有点职能的，谁家不是变着法的收点钱，收你一点成本费用、经手费，即便再来点溢价，你想办事，不都得忍着吗？怎么到咱们这里，就是乱收费了！切！”胡大发低声抱怨。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唉！”张院长又叹了口气。
“啊？还没到重点啊！”
“是这样的。咱们院子里面不是准备了两块地吗，原本是想给老人们养花、种草，种个菜，搭个葡萄架用的。我也没想到，这些老人还真喜欢干点儿农活，一个个把自己收拾得跟个农民似的，成天在地里转悠，撒下种子之后，浇水、逮虫子、修枝剪叶，玩的还挺高兴。可是咱们把检查的事给忘了……”
“人家检查组一来，就问这些人算是干嘛的！干嘛的，养老的呗！这回可是坏了，检查组直接就说，这叫虐待老人，人家是来养老的，怎么还让人家干农活啊！让老人开荒种地，这个事就大了……”张院长讲到最后，无奈的低下头。
“哦！那也得让咱们解释一下啊！也不是我们想这样的，那是老人自己愿意的啊！总不好这点机会都不给吧！”胡大发渐渐的意识到了严重性。
“唉！和这些人讲道理，你觉得可行吗？我带着几个老人，追着他们屁股解释啊，我们不是虐待老人，这是他们自觉自愿的，想干点农活，也算活动身体了，没用！直接给我们下了结论，限期整改，否则就得关门！今天一早，送来一张罚单！”张院长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粉红色的纸片，递给了胡大发。
“罚单？”胡大发低下头看着罚款说明，基本大意和张院长所说的差不多，再看金额，“二十万！没事吧他们，这是----抢钱啊！我们干点实业，招谁惹谁了，上来就罚款，我们挣点钱容易吗？这不是----故意的吧！我挣了那么多钱吗？直接就把我们罚干净了！那些三无产品、制假贩假、伪劣产品的厂家、污染环境、地下水的黑工厂，你怎么不罚死他们啊？疫苗都有失效的，你们倒是罚啊！我们照顾老人，挣点钱容易吗？”胡大发愤愤的发着牢骚。
“是啊！我这一上午就给民政那边打电话，解释，求情，希望他们能够通融一下，总要给我们改正错误的机会吧！唉！”从张院长的叹息声中，胡大发知道了结果，如果人家让步了，他就不会这么着急的给自己打电话了。
“我听孙书记说起过，你在民政那边是不是有点关系啊？这件事不算小了，二十万，差不多等于咱们开业半年来的利润了，总不能这么白白的被罚了吧！你看……”张院长挑起眼睛，从侧面看着胡大发，希望他能把这件事承担下来，至少找个关系，减免一下也是好的啊！
“恩！我知道了！”胡大发撇着嘴巴，嘬着牙花子，“找亲戚，那不就是找钱吗？难道再去找那位马局长？”如果能够再用五万块钱解决二十万的罚款事情，那绝对是值得的。那些关不掉、管不了、罚不干净的黑心厂，不都是靠着这种想法战胜法规的管束吗？
“他们检查，是谁带队啊？”这事，不会是马局长在背后指使的吧？胡大发有些怀疑，马局长的积蓄被一卷而空，总要找一切机会，从新再来的！他上面还有很多人等着马局长的节日礼物呢！
“是个----刘处长！专门管检测工作的！”
“哦！”胡大发点了一下头，按说局长要比处长大，又是在一个单位的，一个小处长还能不听局长的命令吗？“我明天去问一下吧！不知道人家给不给面子！”说着，轻轻的把那张粉红色的罚单折好，塞进了口袋。
胡大发本以为养老院是个清静的地方，能够躲开那些嘈杂、无序的乱像，能把心灵从新洗净。谁想到，躲得过开业，躲不过经营，更躲不过各种的检查。你想躲在角落里慢慢发展，做点事业，但是领导的关心却主动送上门来了，逃是逃不掉的。
就像各类公司一样，经营的好坏都是自己的本事，没人天天想着非要钻营、建造自己的关系网，可是现实情况正好相反，各种各样的关心，总要在你最忙乱的时候，帮你加点节奏进来。生意难做的总是没人搭理，企业在发展、在腾飞的时候，绝对有人盯着你的前进方向。
九百二十五 扔钱
闲聊几句，胡大发出了张院长的办公室，走神之间，正撞在仇大龙的身上，“嘿，你在这站着干嘛呢？你----看看你爹去，好不好啊？”
“我爹没在屋！”仇大龙跟着胡大发身后，急匆匆的问，“咋回事啊？是能把那个老头挤兑走了吗？”
“啊？”胡大发抬头看着仇大龙，原来他以为是这件事，怪不得在门口等着呢。“不是，另外一件事！你爹干嘛去了？吃完饭没歇会儿啊？”
“你师父说，他去后面山里溜达去了！”
“哦！走，咱们去食堂弄点吃的，看着他们数钱去！”胡大发带着仇大龙直奔食堂，端了两盆的吃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屋里，三个人一边忙着，一边瞎聊着。
“今天可是有点意思，竟然有人在大街上撒钱！都上微博了，照片、视频都有，那一地钱，估计得有好几十万啊！呵呵，可惜我没赶上！最近的那一次，离我们停车的地方，也就两三公里，要不是为了接你们，我和大龙哥真得赶过去了，怎么着也得捡几百块吧！一箱油钱呢！呵呵！”胖子一边整理桌上的钞票，一边说着今天的新闻。
“啥？撒钱！”黄毛和陆立国对视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傻啊，那是我们俩扔的！每个人四十万的额度，哎呦，那个爽啊！”
“什么？你们扔的钱？为啥啊？那是钱啊！满大街撒啊！”胖子瞪着大眼睛傻傻的问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大让扔的，还分上下半场呢！呵呵，你看到的离你们近的那次，是下半场了！”黄毛得意的仰起头。
“谁让你们扔的？”仇大龙推门进屋，正好听见一段尾巴，皱着眉头问着。动钱了，那就是割了仇大龙的肉，抽了他的血，一拳打在麻筋上，不知道这件事还好，听见了必须得问清楚。
“啊？”黄毛被仇大龙的气势吓了一跳，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看向他身后的胡大发。
“我让扔的，咋了？”胡大发在身后接了一句，说完，狠狠的瞪了黄毛一眼，没事聊哪一段不好啊，非要当着穷人聊慈善、当着病人聊神医、当着买房的刚需聊房地产、当着后悔的群众聊穿越、当着上当受骗的老头老太太聊理财、当着光棍儿秀恩爱，这不是找事吗！会不会聊天啊！
“你钱多烧的啊？那么大方！多少，几十万几十万的扔，那是钱！你----你想扔，你直接扔给我啊，我缺钱缺的厉害！你咋到处乱扔，满街撒钱啊？国家那么多外汇储备呢，也没像你这样见谁都给啊！你----疯了吧！”仇大龙扭转光头直愣愣的看着胡大发。
“废话！不出点血，能拦得住后面盯梢的人啊？不撒钱，能给我们争取那么长的时间吗？把你踹车下面去，只能招来警察，能挡得住谁啊？”
“那也----换点零钱扔啊！那么大的票子，这不是糟蹋吗！一张就是一百块，一沓就是一万块啊！哎呦----”仇大龙撇着嘴巴一脸的心疼。
“都换成一分、二分的？你还低头看一眼吗？一毛五毛的，你都懒得猫腰！要想让人疯狂一下，就得舍得下本钱！看看当初滴滴与优步的血拼、看看公租车的鏖战，不出钱给补贴，不烧血，不狂撒狗粮能成吗？”
“来，先歇会儿，吃点东西！”胡大发招呼着几个人，在桌子上腾出一点地方，五个人围着两个铁盆，开始补充能量。
“大发，这钱----怎么分啊？”仇大龙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看着桌子另一侧码放的一尺多高的钞票，口中的口水充盈，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看见钱馋的。家里的钱再多，也没有这样的，吃着饭都得看着钱吃，别的不说，有可能省下一个菜。
胡大发看了仇大龙一眼，夹了口菜，没有回答，反而转向胖子和黄毛，“你俩说说，这钱，怎么分啊？”
“啊？”黄毛和胖子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如何作答了。眼前的都是大哥，再民主，也不可能让小弟们做主啊？说了，管用吗？胖子刚想畅想一下拿着钱的感受，被黄毛及时的用目光制止了，一脸堆笑的瞎扯着，“老大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呗！给，我们就拿着，嘿嘿！”
“六猴呢？”胡大发转向陆立国，继续问道。
“呃----”陆立国看着周围的几个人，心里想着，我的要求真的不高，能把我剩余的彩礼钱凑齐了就够了，再多，那就装修一下房子吧！如果还能多，那就攒下点育儿基金，生孩子、养孩子多贵啊！总要为以后做点打算了。
“差不多就行了吧！”陆立国低头抬眼，扫视着两位重要人物，这话说的相当模糊，既想多分，说话还不能得罪人，还得摸清楚领导的意图。当小弟难啊！
“差不多是多少啊？一百还是二百啊？”仇大龙被这不清不楚的回答激怒了，横起眼睛一脸的怒气，“想要多少直接说就完了，磨磨唧唧的，不想分就甭要，没你的份！把他那份给我！”
一顿数落，陆立国脖子一缩，低下头默默无声的吃着自己的馒头，就连菜都不好意思夹了。
“呵呵，得，你想分多少啊？直接说！”胡大发最终还是要问到仇大龙的意见，轻轻的笑着，放下筷子，等着他的意见。
“我说：这次为了啥，我也大概知道，不就是那个养老院的事吗！那些钱先提出去，我没意见，剩下的这些钱，将近两千万呢，咱们分这些，没问题吧！担着这么大的风险，分点钱大家乐呵一下，也是应该的啊！没错吧，兄弟们！”仇大龙咋呼着看着陆立国等人，希望能够得到支持。
发动群众以扩大影响，领导做出决定的时候总要有所考虑的！问题是，现在的领导，谁听你的啊！不说你在捣乱就已经不错了。最后再给你穿个小鞋、使个绊子，少分你点儿钱，那还不如啥也不说呢！如此之后，就是群众意见等于零，只等领导一言堂了。
“上次办事，加上这次，不分功劳大小，一共七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咱们平分！每人也得两百多万吧！你们三个说，公平不？”
“恩！”三个人互相对视着，心里一阵激动，头部充血，脸蛋子红通通的，就连脑门上的青筋都蹦了好几下，小心脏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手都开始哆嗦了，转头看着桌子另一边的现金，血压直线上升中，想着仇大龙的胆子还真不小啊！提点建议就平分了，这也就是你做不了主，你要是当老大，呵呵，一样很难说。
最后，几个人看向胡大发，估计这个计划实施的难度有点大了。
九百二十六 观战
“不对吧！咱们兄弟，还得加上刘丹丹呢，一共八个人！都出力了，风险共担，分钱的时候怎么能不算人家一份啊？有点过份了吧！今天要是没她，缺个人还真的别扭呢！”胡大发看着仇大龙，提示着少算了一个人。
大家一起挣钱的时候，只有一个意见；但是到了分钱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意见，甚至还要加上自己老婆的意见、或者丈母娘的意见。分钱，分地，分房，分奖金，只要是分配过程，都会产生各种的不满。想要所有人认同某件事，绝对比卫星上天困难得多。都在想着多进一步，谁也不想后退半步。
“哦！行，算她一份！每个人也得将近二百万吧！”仇大龙不耐烦的应了一句，掰着手指继续算着。多一个人，那就少了好几十万，早知道现在，当初干嘛同意带着她啊？
“哼！”胡大发冷冷的哼了一声。幸亏他不知道这个钱是还给那个骗了他爹五万块钱的吴总，如果知道其中的一切，肯定他会再来第二段“黑吃黑”的。五万块钱他不要了，认了！但是那三千万肯定也不会还了，两边算作扯平。这个账目，幼儿园的孩子都能算得清楚，何况仇大龙呢！
这就是人，就是仇大龙的人品！在钱面前，人人平等！如果在天平的两端，一边摆着钱，一边坐着爹，也许他还会犹豫一下；但是那边换做了吴总，一个不认识的人，选择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恩！行，我知道了！”胡大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一会儿你们继续，把钱算清楚了再撤！分钱，等着没人惦记咱们再说！咱们抢的可是一个土豹子、地头蛇、黑老大，很难说他会不会找到我们，先忍忍，别急！”说完，拍了拍肚子，开门出去了。
“再说！哼，完蛋！一听这话，就是没戏了！”仇大龙咬着馒头，心中难以平静，再看一桌子现金，头脑中一片幻象，走神之间，差点把舌头咬掉了。
趁着他们忙着，胡大发溜达在养老院的广场上，午睡之后，三三两两的老人在广场上活动着身体，扭着秧歌，比划着太极拳。四五个老人围成一圈，注视着端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是仇师傅是谁。
胡大发轻轻走近，原来仇师傅正在和另一个老头对局象棋，马炮齐飞、双车错位，斗得不亦乐乎。再看对局者，竟然是那个吴厂长，侧坐着身子，拐杖贴在身边，局势占优，面露微笑，摇头晃脑。如果那张歪嘴允许的话，肯定会哼起小曲唱着歌，晚上准备吃火锅了。
仇师傅功夫不错，身体也好，但是这种智力游戏却不是自己擅长的。盘面上少了一个炮，又被对手紧紧的逼迫，老将已经快要无处可逃了。
“恩，大发啊！啥时候来的？”仇师傅抽空抬起头，看了一眼胡大发，随口问道。
“中午来的！呵呵，仇师傅，您这局势不妙啊！”胡大发看了看棋盘，又看了一眼吴厂长。
“是啊！我们吴厂长的水平可是不一般！当年在我们厂下棋比赛里，就是前三甲，我这个就是凑份子，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仇师傅嘬着牙，想着还有没有可以腾挪的招数。
“哦！呵呵，吴厂长！”胡大发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吴厂长。吴厂长被夸奖了几句，稍微有些得意之色，用那只正常的手，捏住两个棋子，在手心中来回敲打着，发出了“啪啪”的声音，仿佛已经奏响了胜利的凯歌。也就是嘴巴不太允许，否则真得唱一段才罢休呢！
中风之后，虽然经过治疗和一段时间的恢复，命是保住了，但是后遗症不少。走路必须拄拐，随身必带手帕，右手蜷缩握拳，饭可以不吃、药不能离手，上下楼梯需要搀扶，大小便要有人关照，走得慢不说，还左右摇晃，你在后面还别催促，急了他就坐地上不起来了，就好比新司机开豪车，后面贴个新手的车贴，谁跟着谁倒霉，越在后面滴滴它，越找不到档把。总之，人生最后阶段的生活幸福感，已经降到最低了。
“唉！”胡大发轻叹一口气，含着一丝怜悯嘱咐着老头儿们，“天气冷了，多穿点吧！这里有活动室，可以在屋里下棋！”钱多钱少，到老了也得找个伴，尤其是子女不在身边的，有人能陪着促膝谈心，一起玩乐，这就够了。至于拼搏奋进的事情，都交给年轻人去做吧！半辈子拼来抢去，为了什么啊？为了吃饭时候流口水？为了走路拄拐、摔跟头？为了活到老了没尊严？难道就为了----钱？
“哼！”不经意间，胡大发身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听完那句关心的嘱咐，竟然接了一句冷哼。不用猜都知道，这人除了仇大龙没有别人了。
再看身边横眉冷对的仇大龙，拧着眉毛瞪着眼，撇着嘴巴磨着牙，狠狠的对着吴厂长，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
这副模样，看得吴厂长心中一惊，“这是干嘛啊？中午没吃饭吗？看见我就像看着猪头肉一样了，要吃了我啊？不就是赢你爹一盘棋吗？至于吗？也不赌钱、赢房子赢地，还要打我一顿吗？”
“哎呦，不行了！没地方跑了！”仇师傅摇着头，思前想后，自己的老将除了上吊自杀，没有活路了。“啪”，仇师傅拿起棋盘旁边的棋子，往吴厂长那半边一推，“这盘输了，再来！”
“来，老赵，你来吧！”吴厂长看着仇大龙别扭，收拾着拐杖想要站起来，指着身边的另一个老头，推让着对局的权力。
“别，老吴，你下的好，你来吧！我看你下棋都长知识，我这脑子不行！”老人摆着手不愿意接手。棋局的规矩，输了的可以换人，赢了的必须继续战斗；就像赌局一样，赢钱的不能走，输钱的可以跑，跑回家也是为了拿钱，回来继续翻本。
“你来吧！我还得练练呢！今天没走够数，完不成任务啊！”一阵晃晃悠悠之后，吴厂长终于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以及身边老人的支持之下，撑着拐杖站稳了。
九百二十七 反杀
“哼！别摔着啊！”仇大龙斜着眼睛看着吴厂长的慢动作，咬着后槽牙冷冷的说了一句，词没说错，但是语气中的温度直接跌破了零点，意思明显不过，他是非常希望吴厂长站不稳当，一个跟头摔在地上，爬不起来才好呢！最好一下子摔进急诊室，甚至停尸房才好呢！要是旁边没人，真的有可能忍不住在他身后踹一脚，这才解恨呢！
仇恨的力量，有时候是无穷的！也许只有“爱”才能化解仇恨，只是在仇大龙这里，吴厂长的“爱”根本影响不到他的改变。
“嘿！怎么说话呢？”仇师傅看见仇大龙心中就有气，瞪起眼睛训斥着。
“我说什么了？让他小心----别摔着！我是好心！”仇大龙见到爹，终究是拗不过，语气稍软，想着糊弄过去。
“放屁！你是好心----你还有好心啊？滚一边玩去！”说着，拿起一块压棋盘的石子，甩手向着仇大龙砸了过来。
“哎呦，大哥啊，你赶紧走吧，别来添乱了！”胡大发一手截住那块石头，一手拉着仇大龙就走。“本来没啥事，你看看你，话都不会说，到处惹事，走，找地方歇会儿去吧！”
“我----没说什么啊！”仇大龙被拉着走出几步，仍旧梗着脖子辩解着。
“你还想说什么啊，大哥！你想直接把人家老头儿噎死啊？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那也不能当着那么多的人张嘴就说啊！人要脸树要皮，你都说出来了，人家还怎么在这养老啊！”说打最后，胡大发压着声音反复叮嘱着仇大龙。
“大哥，你就别再争辩了，一会儿你再说漏了嘴，你爹能饶得了咱们吗？你不想好，我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那就好了，我就盼着这一天呢，赶紧卷铺盖走人！嗳？你这是啥话啊？许他背地里偷着收钱，出卖大家的利益，得了钱都装到自己兜里去了，不许我说啊？是不是我就得双手捧着他，人前人后还得尊敬他，还把他当做一个受人爱戴的厂长，见到他就得点头哈腰给他当奴才啊？凭什么啊？就他办的事，我就记他一辈子！别让我见着，见着就没完！这也就是我爹在这，否则，我就……”仇大龙嘴里不饶人，愤恨不平的絮叨着。
丝丝恨意，夹着狠话，飘飘荡荡的传进吴厂长的耳朵里。莫名其妙的扭头看了一眼仇大龙，眉头紧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招仇大龙的恨。头脑中想着这件事，脚下不稳，踩到了一块石头，身体一歪，“哎呦”一声，自己把自己摔倒了。
“该！”仇大龙偷眼看去，真的好想蹦起三尺高来叫好。看着一群老头簇拥过去，争相的扶起倒在地上的吴厂长，狠狠的跺着脚，长叹一声，无可奈何。
“你不去看着他们数钱，没事跑出来添什么乱啊？赶紧走！”胡大发还想回身去帮忙，可是看看仇大龙的样子，还是算了。今天的事情可以算了，以后怎么办啊？以后常来常往，趁人不备，万一再给老吴同志使个绊子，背后使点坏，老头还不得被他玩死？就那个身体状况，不使绊子，自己都能把自己摔个屁蹲儿呢！
“数钱，也数不到我兜里去，有啥可看的啊！”仇大龙不服气的被胡大发拉扯着，回了屋里。再看三个人，已经清点完毕，正在喝水休息呢！
“老大！还剩下4918万！上午，一共扔了八十二万！”黄毛汇报着今天的战果。
“恩，行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胡大发看着码放整齐的几百摞现钞，挥着手，布置着下一步行动。“一会儿回餐馆，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偷懒啊！还有，这件事是大事，任何人不许向外透露，和谁都不能说，私下里也别聊这个，隔墙有耳！否则，家法从事！唉，也甭家法了，出了事，都在一条船上，大家谁都好不了！知道了吗？”
“明白！”陆立国是过来人，以前偷个千八百的都得进去三个月呢，这么多钱，要是真出事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搬家了，哪里都去不了了！
胡大发亲自护送几个人上了车，仇大龙闷闷不乐的上了副驾驶，把车钥匙甩给了胖子，撇着嘴巴极不满意的仰躺在副驾驶上，眼睛看着顶棚，一脸难看模样，一只脚丫子直接伸到挡风玻璃后面，已经把“葛氏瘫躺法”修炼到了极致，另一只脚不经意的踹了一脚挡风玻璃下面的储物箱，“哗啦”一声从里面跌落出一把开刃的西瓜刀。
“大龙，你这车上怎么还藏把刀啊？”胡大发眉头一皱，捡起钢刀。
“哎呀，防身用的！”仇大龙不耐烦的说。钱没分到手，心情极差，想要瞬间让他变成正常人，只有先拍出几沓钞票才好使。
“防身？你这模样、这个块头，即便没有满身的纹身，也不至于被别人欺负吧？功夫白练了，你还用刀啊？看着你都怕呢！”胡大发想着近日在某地出的怪事，还有就是三天来所做的事情，直接把刀没收了，“你说你也不是开当铺的，也不是混社会的，一个搬家公司的车老板，你还带着凶器！你还嫌事情小啊？车牌假的，还带着好几副，这又带把刀，要是遇到检查，你是不想好了吧！”
“一把刀而已，不至于吧！”仇大龙看着胡大发大惊小怪的样子，满脸的不屑，“现在谁不在车上带个趁手的家伙啊？不带刀，带着棍子的少吗？也没有查的，谁管啊？物权法懂吗？我的车，不是随便就给他检查的。再说，你在路上还看得见交警吗？拦咱们干啥啊？扣分又不用考核了，罚款也不算奖金了？谁那么积极啊！再说了，交警只管违章，你车上带着什么，又不是摇头丸，他才不管呢！”
“那也别出事！出一点事，都得连累所有人！”
“我是为了以防万一，出不了事的！就算是撞到检查了，解释一下不就行了！我就说----”仇大龙挠着光头想了想，最后无理找理的撇着嘴巴说道：“这刀，是准备用来反杀的！”
九百二十八 跑领导
“啊？”“噗嗤！”车上的几个人都被仇大龙的解释逗乐了。
“大龙哥，您这是给人家手里递的刀啊？捅自己用的？”
“要是那个死鬼能说话，估计也是你这么解释！呵呵！”
“甭废话！带刀就不对！没收！我要是昆山警方，还就照着那把刀往下查呢！不查个底掉绝不算完！说不准带出几起凶杀案、抢劫案来呢！”胡大发拎着刀，单手用力的撞上了车门。“你不想好，别连累别人！走吧！”
送走了几个人，胡大发决定晚上在养老院多住一晚，第二天去民政也会近便一些。吃过晚饭陪着老刘溜着弯，把这几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希望师傅能够帮自己想一想，还有没有漏洞。
“你那件事我不管了，自己看着办吧！下午你们谁啊，招惹你那个师傅了？看那脸色，猪肝一个颜色。那么大岁数了，就不能让让老头啊？尊老爱幼还得用人教吗？少说几句不行吗？”
“师傅，这事不怪我，是----他儿子招惹的！”说着，胡大发把前前后后的缘由，一件不落的讲给了老刘听。
“哦----哦！是他啊！”听完全过程，老刘也是一脸的难色。“怎么还能凑一块呢？有钱人养老，一般不来养老院的啊！这都是给普通老百姓准备的吧！”
“唉，师傅，他还是有钱人吗？他那点钱不是都被我们卷跑了吗！没有他，我那个饭庄也开不起来啊！”
“哦！我还以为这里面没你事呢，原来都是你的错啊！唉！想起来了，以前你也问过我……呵呵！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老刘低头乐呵着，“都半身不遂了，你那个师兄就不能退一步啊？非得找老头的晦气？”
“呵呵，师父啊！我说过好几次了，没用！他就认定了，那个厂长出卖了大家的利益，中饱私囊了！耽误他当房二代了，耽误他娶媳妇了，耽误他的事多了。这恨，这辈子都得记着！而且，去他家看见了，也证明了老头不是那么干净！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吧！”
“唉，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念之差，钱没拿到手，这身骚却是洗不干净了！让别人怎么说啊！呵呵！我一开始看见他，还真以为是个退下来的领导干部呢，干干净净的，待人和气、说话客气、对人对事、入情入理，不像坏人啊！尤其是半身不遂了，见着不方便的时候，还想着帮把手呢！没想到，呵呵，没想到！外表和内心的差距，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师父，没啥事了，先回去吧！明天我还得跑民政呢！唉，想起这个事就脑袋疼啊！”胡大发说着，扶着老刘回了房间。
时隔多日，再来民政，胡大发的心情相当复杂。看着气派的办公大楼，摸着兜里的罚单，胡乱琢磨着：难道这么高的大楼，就是靠着我们的罚单一点一点盖起来的吗？罚了那么多的款，都到哪里去了？能给个明示吗？每年交通违章的罚款，都用在了修桥铺路上面了吗？民政的罚款，都用在新建养老院上面了吗？每年的税务局罚款，都去了哪里？多生、超生的社会抚养费都去了哪里？这个还没解释清楚呢，少生、不生的育儿押金又要出台了！
胡大发不想再见到马局长，可是不来也不行，二十万的罚款，不交就得关停养老院，那么多的老人怎么办啊？现在的形式是已经骑在老虎背上，下来可就难了！见到领导，你好意思空手来吗？总得准备点随手礼吧！几百块的拿不出手，几千块的又没准备，继续拿钱拍门……
胡大发坐在车里，看着大楼，至少发了十分钟呆。没法子，硬着头皮也得往里走，管他是龙潭虎穴，大不了破财免灾。钱能办的事，还算事吗？钱秘书、钱公关，比任何能力与才华要好使的多。
“你找谁啊？”保安还是那个保安，可能对于胡大发已经没了印象，皱着眉、甩着脸，爱答不理的瞥了胡大发一眼。
“哎呦！还是你啊！咋着，把我忘了？再看看，想得起来吗？”胡大发翘起嘴角，轻蔑的看着保安。
“你是谁啊----”三五秒钟之后，保安终于在印象搜索出了眼前这位大哥，手指点着胡大发，帮助自己的回忆，“呃，你是----”
“呵呵，记起来了！来，给你的！”胡大发不像上次那样，见面先怼人家一顿，这次直接扔了一包烟过去，至少要从他口中换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哎呦！谢谢啊！”保安看着手里的中华香烟，躲避着保安亭里的摄像头，扭着身子塞进了裤兜，脸上终于露出真诚的微笑。“你是找领导还是办事啊？”
“找领导！马局在吗？”
“在！但是今天开会，现在这个时间，没完事呢！”保安抬头看了看挂表，很是遗憾的安慰了胡大发一句。
“哦！那你们这里还有个刘处长，知道吗？他是干啥的啊？”胡大发递过去一支烟，帮着点燃之后，开始了解自己的对手。
“刘处长！哦，那个管检查的吧！咳，他是管辖区养老院的，经常出门，各种检查，只要你有问题，那就归他管！嘿嘿，肥差啊！”
“哦！听你的意思，这活儿挣钱啊？”
“那可不！你想想，辖区那么多养老院呢，谁能保证自己一点问题没有啊？即便都按照要求执行，那也能给你挑出点毛病啊！鸡蛋里面挑骨头不会啊，都是带着放大镜出门的，回来就是一把单子！什么油费、伙食费、加班费，不都靠着一张单子罚出来啊？今天罚你点，明天再去他家罚点，这叫啥，创收啊！有创收，那就得发奖金吧！嘿！”保安食指敲打着烟卷，弹着烟灰，就像老班长在给新兵蛋子讲革命传统一样。
“有问题就得罚款啊？”
“那必须的啊！事关那么多的老人，绝对不能出现一点偏差！万一出了事，谁担得起啊！你把老人送养老院，肯定也不想出事吧！”
“那要是罚错了呢？”说着，胡大发简单的讲了一遍情况，真心希望保安能够帮着自己出个主意。
九百二十九 公仆
“哦----这么回事啊！那你就得----想办法了！我倒是听说过撤销罚单，就像交通管理局能够“铲分”一样，直接在人家的电脑系统里面，把你的违章记录删除，但是你就得----意思意思了！这个，你懂吧！啥事都不能白干啊！白帮忙，肯定不行了！”保安看着胡大发嘿嘿笑着，上次你能请到局长喝酒，这点事你还能想不明白吗？
“哦！你是说，咱们这里也能像交管局那样，找个人，把这罚单铲了，罚款免了！”
“行不行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试试呗！”保安扬了扬眉毛，伸手弹出烟蒂。
“那你说，马局说话好使吗？”
“按照级别来讲，局长肯定管着处长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具体业务上的事，你们养老院到底出了什么错误，我也不好说啊！你认识马局长，亲自问他不是更好吗？”保安很狡猾，在这么大的单位门口站岗，早就沾染了官场风气。我能帮你，你也不告诉我能给啥回报，你想给领导送礼，也不经过我的手，就那么一盒烟，怎么帮啊？
但凡遇到具体事情，说不清楚的地方，完全可以推脱出去，或者使用模糊语言，其中的结果，自己慢慢琢磨吧！
就像去医院挂号一样，胡大发走动了几圈，终于进了气派的办公大楼。会议室在二楼，外面一排长椅，办事的肯定不能进去，万一领导正在讲话，你冲进去，把你当做纪委的了，还不得尿裤子吗？胡大发低眉垂眼的坐在椅子上，在外面等着领导们散会，想着怎么和马局长求情。
没有预约的等人，最是难受，享受着窗外的暖阳，胡大发昏昏欲睡。正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中，耳边听到会议室中椅子的挪动声、嘈杂的脚步声、稀稀拉拉的说话声，赶紧站了起来，走向门口，低头再看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
空腹喝酒不是好事，饿着肚子开会，也很难熬！想要发表长篇大论，总得吃饱喝足之后吧！打着饱嗝、喝着茶、看着报纸，斗斗心眼，玩玩权术与文字游戏，多数人都不会拒绝的。
开完会，会议室中三三两两的走出了众多的与会者，低声交流的未必是今天讲述的会议主题，心里想问的却是中午食堂还有什么吃的！饱吹饿唱，今天怎么搞颠倒了，别的没意见，肚子不争气啊，半小时之前就已经开始呼噜噜的呱噪了。
看见楼道有人，先出来的与会者多数都扭转头看了一眼胡大发，发现不认识，立刻转头，这个陌生人绝对没有食堂的宫保鸡丁诱惑力大；更有不予理睬、捂着小肚子低头疾走的，想是不止肚子不争气，肾也不给力了。
“马局！”胡大发站在门后，见马局长和另一位领导最后才从会议室中走出来，便走上两步，摆好一脸的微笑，躬身问候。声音不大，足够领导听见；也不能太小，一低头把你错过去了，你还得追着人家打招呼。
“嗳！小胡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找我有事吗？”马局长拍了拍另外那个人的肩膀，示意着送客，转头问着胡大发，想着他来会有什么事？总不会过来兑现当初所说的捐献事宜吧！
“哦，我来一会儿了！”胡大发躬身侍立，嘴巴一紧，微笑着送走了和马局长交谈的领导，把身子凑到马局长身边，声音更低了几分，“马局，我找您有点事汇报一下，您看这个时间了，咱们出去----还是门口那里坐会儿，边吃边聊吧！”
等了马局长那么久，胡大发早把自己的面部肌肉活动开了，至少揉了十分钟，否则，见到领导怎么才能露出这么虚伪的笑容、说出这么违心的话语、拍着恶心的马屁、忍着想吐的感觉。
“恩----”马局长声音拉长，看着自己的同事已经加快了脚步，赶上楼道中部等着坐电梯的人群，声音不大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下午还有会，哪都不能去了！你有什么事，事情不大，边走边聊；要是事情麻烦，那就----小胡啊，你还没吃饭呢吧！”
“呃，没呢！”胡大发利落的应了一声。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心情好爽，终于，在领导面前说了句实话，简直是一丝阳光刺破了内心的阴霾，见到太阳了。啥单位啊？说句实话容易吗？
“那走吧，和我一起去食堂，先吃饭，工作要谈，也别饿肚子啊！走……”马局长无心的邀请着，既然赶上了，反正不是我家的饭菜，也不用我出钱，随便吃呗！还能吃穷了吗？穷就穷呗，总少不了我的饭吧！
再说，这个小胡还算会办事，同他吃过一两次饭，见过两三次面，每次见面也没空着手来啊！礼貌周到、“礼仪”充足，这就足够了，回请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工作餐，吃的虽然差点，那也比在外面的饭馆吃饭，被喜欢搞事的人看到、拍照、发微博强吧！再被录像了，前程咋办啊？尤其是那么多开会的人都看到了，即便馋虫蠢动、口水直流，那也得忍一忍了。心里却在想着，今天他来为了什么，带来了多少“礼仪”。
“这----合适吗？”胡大发没想到自己还能跑到民政机关里面吃一顿食堂，难道胡家的祖坟前两天下雨天又被雷劈了？今早冒青烟了吗？
“工作餐，有什么不合适的啊！我们是谁啊？公务员，是公仆，是给老百姓办事的人员，一起吃个饭还不许啊？又不是去外面胡吃海塞，吃食堂而已嘛！”马局长的素质相当高，如果开了一上午的会不累的话，肯定会就着这个话题给胡大发再做一个补充报告的。今天确实有些辛苦了，简单的讲了几句，声音还挺大，为的是告诉前面等电梯的那些同事们，“我们是清白的！”
“哦！那我听您的！”胡大发陪着马局长等着电梯，嘴巴紧闭，不再说话。左看看右看看，那些同事们同样一声不吭，安静的等待着，脸上露出皮肤褶皱，堆出几丝微笑，但是皮下的肌肉紧绷，完美的演示着啥叫：皮笑肉不笑，身体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模样，像极了十八罗汉木雕泥塑。刚才还欢声笑语、有说有笑呢，一瞬间变成了死寂。
九百三十 孝子模样
“叮当”一声，电梯来了。电梯门刚打开，马局长还没有迈步向前呢，门两侧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的侧过身子，各自伸出一只手臂，把手送到电梯门光眼的位置，挡住了一扇电梯门，同时做出恭敬的姿势，静待领导先行。万一电梯失控，也不能伤害到领导啊！
这时候先迈步进去的，绝对是傻子！没看到领导在吗？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点事都不懂吗？你就是低血糖犯了，也得等着领导先迈腿进食堂。
马局长鼻中微微哼了一声，大踏步进了电梯，转身之后，所有人都溜着边挤进了电梯，胡大发赶紧凑了进去，站在了马局长身边，可是觉得不太妥当，看着周边的那些人，谁敢站在领导旁边啊？
就像是皇上旁边的人，总得是个皇后，或者贵妃吧！要不就是陪王伴驾的文武权臣！站在那里一个无关痛痒的太监，算怎么回事啊？
“难道站在马局长前面？好像也不妥！”胡大发留意观察着四周，终于在马局长身后，发现了一个绝好的位子，侧着身子挤了过去，小心脏才算踏实的落在肚子里。“领导在前，我在后！总要保证领导眼前是一马平川的样子，万一诗兴大发，即兴作诗一首，也算是千古佳话啊！”
“哎呦！这是搞什么啊？死了人吧？怎么这么难受啊？”胡大发看着眼前的阵仗，一群人----虚的有些怕人，唯一敢自由说笑的，也就剩马局长了。
“那句话真的有些道理啊！上班的心情----还不如上坟呢！上坟好歹可以放出声音，哭出来啊，直抒胸臆，谁也拦不住；上班却是不许笑，也不许哭。不许笑还得露出笑模样，就算前几天家里死人了，也得摆出程式化的模样！哭就更不行了，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打掉牙齿往肚子里面咽，内心强大到五雷轰顶面色不变，才算是经受过考验的合格机关干部！”
“服了，这回是真服了！不服也不行啊！看过那么多电影，关注过那么多的演艺大腕，明星偶像，谁有这个能耐啊？就这个毕恭毕敬、拘谨如死了爹的孝子模样，一般人就得练三年。尤其是这么多人能够做到整齐划一，就像出自同一个雕塑师父手下，更加难得！就算孙悟空来，念个定身法，也不过如此吧！”
“没了灵魂的木胎泥塑，难道只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或者苦熬多年之后，一步登顶，坐在了马局长的办公室，那时候才能说几句自己想说的话吗？”胡大发不敢笑，也不敢哭，眼珠扫了一遍之后，也学习着人家的武功身法，呆呆的如同木偶，雷劈不动，站在马局长的身后。
马局长挺胸昂头，目视前方，嘴角下撇，不给任何人一个正眼，双手倒背握拳，直挺挺的站在电梯的中央。那气势就像小区里面的宠物狗，见到能够留下气味标记、宣誓自己领土主权的位置，都要不客气的翘起后腿，挤出几滴尿液，告诉同类：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我做主，我就是主！谁敢蔑视我的权力，我就“汪汪”他，我就撕了他，没他好日子过！
“叮当”一声，电梯门打开。电梯门两侧顿时出现好几条手臂，即便够不着电梯的光眼，也得身体前倾，尽量的够着，能帮把手就帮一把，总得做个样子啊！万一领导记住了自己，以后在提拔的路上也会轻松一些的。
除了马局长背着手从c位晃着肩膀走了出去，电梯里面的人谁都没动，即便肚子再饿，眼冒金星，低血糖犯了，咬紧舌头也得忍着！恭送领导是第一要务，至于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怪不得有些地方，即使地震了，也得先让领导出逃，然后才能顾得上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呢！从小就这样教导，以后必然成材。这才是真正的教育。
胡大发看着马局长的后背，活动着眼珠，想着：我是赶紧跟着出去，还是走在最后，把你们都送出去我再出去呢？怎么来机关办事这么多规矩啊？搞得我都不会走路了！
邯郸学步，不怪外乡人傻，忘了自己怎么走着来的，最后还要爬回去；要怪就怪邯郸的规矩、套路多，到了那里，自然而然的被同化了。
最后，在电梯里两排人的注目礼之下，胡大发拘谨的露出一丝微笑，算作回礼，向着两边的“木偶们”表示着歉意，随后紧走几步，冲出了电梯，跟上马局长步伐，进了食堂。
被人注视之下的感觉，真的有些惶恐。胆小的人惴惴不安，担心被别人找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修饰品；信心十足的人，自可以洋洋自得、不管不顾，如果他能想到周围的人的想法，估计就没有那么足的信心了。
“这小子是谁啊？也不客气一下！拍上领导马屁了，就是不一样啊！”
“这人怎么进来的？下午去传达室去问问，难道是马局长的家人、亲戚，还是哪个单位的，来办事、送礼……有机会还是要联络一下啊！”
“他算干嘛地啊？一点人事都不懂！马局长先行那是规矩，你又不是这个单位的，就不知道尊老爱幼吗？比你岁数大的有，女同志也有！有点儿素质没有啊！”
“这又是哪个领导介绍过来的啊！唉，当领导就是好，打个电话，啥事都办了，还得一把手亲自接待，让我们这些办事员怎么往上爬啊！”
“哼！狐假虎威！别落在我手里，让你好看！”
一群人做着程式化的微笑表演，礼貌并谦让着；各自肚子里想着不同的心事，五味杂陈，所思所想，三观尽显。
食堂在顶层，装修普通，干干净净。毕竟用餐时间在上班八小时之中，只占很少一部分，装修的太豪华，确实没必要了。装修虽然普通，该有的都有了。几台吊顶电视挂在两侧，正对面是一面大屏幕，播放着电视节目，信号来自于食堂正中顶棚上垂下来的一台投影仪。
九百三十一 公仆的食堂
几十架四人桌椅，整齐的码放在食堂里，每台桌面上放着纸巾，桌面擦抹的干干净净，两三个服务人员穿插其中，清洁桌面、打扫地面。
门口摆着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摆放着餐盘、餐巾纸、筷子；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箱子水果，还有两箱酸奶。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面带微笑的迎接着刚刚散会的领导们，见到马局长当先走进来，赶紧递过来一个餐盘。
“马局，刚散会啊！”
“恩！”马局长随口应了一声，接过餐盘，指了指身后的胡大发，“给他一个餐盘！”交代完，转头向胡大发说着，“食堂是自助餐，菜品不多，想吃什么自己添。吃好不敢保证，跟外面没法比，但是绝对管饱。呵呵！”
“哦！”胡大发接过餐盘，拿了双筷子，对那个小伙回敬着微笑，跟在马局长身后，巡视着今天的饭菜。四张桌子摆了八盆菜，四荤四素，午饭的时间挺晚了，但是剩下的菜还有不少。各个科室的领导们还没吃饭，自然不能每样菜就见底了。
马局长和胡大发领了餐具，身后的那些人才排着队，整齐的等在门口，像监狱里面的犯人一样，安静的拿了餐盘。
“小胡啊，你随意吃啊！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一次不够可以来第二次！你们年轻人，消化得快！”马局长一边说着，一边围着几张桌子转了一圈，找寻着今天对胃口的菜肴。
“哦，我----随意吃点儿就够了，中午，吃不下！”胡大发咧嘴假笑着，心里在想：吃什么啊？中午吃人参馅的饺子，我也吃不出来那二十万块钱啊！你把那张罚单撤了，给我窝头咸菜吃，我都不挑！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这里的肉菜，和外面比可是不太一样的！”马局长微笑着解释道：“你在家看不看电视啊？知道各大牛奶厂家做广告的时候，都说一个词：专属牧场！有吧！呵呵！”
“恩！有这个说法！”胡大发点着头。
“我们这个菜、肉，包括大米、面，这些粮油，都有我们的农场特供的！”马局长挨着胡大发小声的介绍着，“别看这个蔬菜不起眼，都是纯天然的，绝对不加任何化肥、农药，只用农家肥，懂吧！这肉，你就吃吧，跟外面的味道就是不一样，绝对不会给猪喂药片的！外面的猪肉，都是几个月出栏，咱们这的猪，至少半年！喂的东西不一样的！”
“哦----”胡大发点着头，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声。转头看着肥头大耳、一张黑脸的马局长，确实很像猪圈里面的大黑猪，这可是没吃药片的农家猪啊！“我得尝尝！”胡大发早就有些不耐烦了，鼻子里面充盈着各种菜肴的香味，还得陪着马局长聊天，你到底让不让吃啊！
低头看着四荤四素，第一锅是半盆羊蝎子，红褐色的羊肉，露着半截骨头，上面还撒着翠绿的香菜叶，肉多骨头少，谁见不流口水啊！就冲这个色香味，绝对不比什么蝎王府的羊蝎子差。至少肉比他多。
第二锅是一盆炖猪蹄，猪皮红亮，肥美多汁，就像化了妆的美女、嫩模，看着就那么喜气、有食欲，谁能拒绝这样的美味，绝对是另有目的的。美女们为了减肥，想吃，也只能羞答答的拣走一块；男人们不吃，肯定是因为猪蹄里面的什么饱和脂肪酸超量了，医生嘱咐，少吃油腻，天天这么大鱼大肉的喂着，职位还没到处长呢，脸盘子先胖成局长模样了。
第三锅剩下的比较少了，十几块油炸鸡翅，两指宽的鸡翅包裹上面包渣，下锅过油，煎成金黄色，入口香脆，绝对不比肯德基、麦当劳的差。
第四锅是牛肉炖土豆，酱色的牛肉块，每块都有拇指大小，肥瘦搭配，香气四溢；再看土豆，可能是炖煮的时间太长了，要不就是土豆放的太少了，怎么看都是牛肉多、土豆少，块型还小。
在外面吃饭，想在辣子鸡丁里面搜索出来几块鸡丁，除了眼神要好，手指灵活，筷子运用得当，你还得有足够的耐心，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运气，走背字的人，一筷子下去，夹住的只能是辣椒。在这里不用，闭着眼一勺捞下去，全是牛肉，土豆反而成了稀罕物。
“这食堂是承包出去的吧？老板会不会做生意啊？土豆炖牛肉哪有这么做的啊？牛肉多少钱一斤？土豆多少钱啊？这里面的土豆都去哪里了？忘了放了吧！哪家饭馆炒菜像你这么做，大厨的根儿再硬、手艺再好，也得把他炒了！这还让不让老板挣钱了，这也太实在了吧！”胡大发咧着嘴，开动着脑筋，想着这里面的道理，为什么啊？为什么这里的牛肉比土豆多呢？
“菜是人家单位承包的地，雇人种植，再雇人养猪养牛，送到城里再雇人做饭，每个人都吃的脑满肠肥、脑门发亮，还没到中年人呢，已经满身油腻了！你们这是哪来的钱啊？唉----罚我二十万，你们能吃多少顿啊！”胡大发刚才还不断的分泌口水呢，想着这么多的好菜好饭，有可能就是自己出钱养活了这些人，顿时心中不乐起来。
“吃啊，小胡，别客气啊！爱吃什么就拣什么！”马局长已经拣好自己想吃的东西，随口嘱咐了一句，端着盘子就向食堂后面走去。
“嗳！”胡大发看了看后面的菜，黄瓜蘸酱、素炒小油菜、豆干芹菜、蔬菜沙拉和水果沙拉拼了一盘。“哎呀，这菜还真是不一样啊！怪不得人家领导都不稀罕出去吃呢，食堂里面啥都有，还是特供的！一般的饭馆都做不出来这个味道呢，出去吃海鲜还有点刺激，其他的，真不如吃食堂了！尤其是，不要钱！白吃！白吃，谁不吃啊！”
“吃！我出了一份钱呢，干嘛不吃！就算是二十万必须得罚，我也得敞开肚皮玩命吃，绝对影响不了我的胃口！哎呦，二十万啊，我得吃多少才能吃回来啊？他要是真罚我，我就天天来吃，吃穷了你们！除了我来，我还得带着那班兄弟一起来吃，尤其是胖子，吃惯了自助餐的，一个人顶我三个了！反正不要钱，马局长努努嘴、说句话就好使。”
九百三十二 私密之所
“还得带着仇大龙，你家食堂要是有酒水供应，嘿，他还不走了！除了回家睡觉，早中晚三顿饭都得在你这里解决！等着我家孩子长大了，一起带来，虽说是女孩子，咱都不让她减肥，可劲吃！要是允许，我把全养老院的老头老太太一起叫来，直接把你这里当成食堂！”
“是不是外面的胖妹那么多，都是因为吃的蔬菜、肉蛋都是用药喂出来的啊！美女们吃的不多，就是丰满！喝点凉水都长肉，这个问题要是研究清楚了，把秘方告诉养猪场，那可就发了！”
胡大发看着菜盆，夹了两块羊蝎子、三块猪蹄、四个鸡翅，两勺牛肉，巍巍然堆了半个餐盘，“还得给主食留点地方，素菜就算了！黄瓜、芹菜、油菜谁还没吃过啊！今天就为了肉来的。”
“小胡，这黄瓜好吃，纯绿色的，甜！绝对没有加过任何的化学药剂，你尝尝，我给你拿一根！”马局长拿了个小碗，装了点炸酱，带了两根一长短的黄瓜，招呼着胡大发。
“哎呦喂，快来看啊！马局长竟然给这个小伙子拿了根黄瓜，这是什么身份啊？难道是上级单位哪个领导的孩子吗？以后是要安排到咱们单位吗？”
“马局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小子哪来的啊？”
“奇怪！真奇怪！按照刚才会议室门口的表现，八成是个办事的，咱们马局长怎么这么照顾他啊？以前也没这种事啊！”跟在身后的一群就餐者各自猜疑着胡大发的身份，投来各种不同的目光，在胡大发转头看来的时候，又各自看着餐盘里面的饭菜，琢磨着今天自己吃什么才好。
“哦！”胡大发应了一声，端着已经沉重的餐盘，走到墙边的两张桌子前，这里摆着主食，馒头烙饼大米饭，高汤稀粥配咸菜，样式挺多。随手铲了点米饭，盛了一碗汤，端着盘子找寻着马局长的位置。
“咦？人呢？”偌大的食堂，竟然一眼没盯住，马局长找不到了。“去哪了？难道这么快就吃完了？不可能啊！刚拿的两条黄瓜，应该还没吃呢吧！这又不是街边戏法，玩吞宝剑呢，整根黄瓜塞进嘴里，都不用咀嚼了？”
“小胡，来这里！”食堂的最后面的角落里，竖着一扇屏风，圈起来了大概七八平米的面积。马局长伸出半个脑袋，挥舞着粗壮有力的手臂，向着胡大发勾着手指，指引着方向。
“哦！”胡大发赶紧端起盘子快步向前。“嘿，没想到啊？你这里还有个吃独食的地方！领导就是领导，即便是吃饭吧唧嘴、流口水，也不能让别人听见。”
包间里只有一张圆桌，几把椅子，角落里放了一个酒柜，摆放着几瓶普通的酒水，每瓶酒的价格也不会超过几百块钱，想是做做样子，省得有人乱说闲话。难道上级领导来了，就喝二锅头凑合着吗？现在为了避嫌，每个人都用矿泉水瓶子喝茅台、五粮液了，即使你拍照了，没有亲口尝一尝味道，你也决不会知道人家喝的是多少年前的“矿泉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民之眼甚于防贼。不是胆子小了，是防不胜防了！
马局长藏在屏风之后，一个人踏实的吃着，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所思所想，这是自己的天下，能到这屏风之后吃饭的，绝对不超过五个人。整栋楼都得听自己的，别人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吃！”马局长头都没抬，只在咀嚼的空当，呜咽着说了一个字。
“嗳！”这是正餐之前唯一的交流。食不言寝不语，既然是吃饭时间，那就别提工作。胡大发低下头照顾着自己餐盘里面的食物，大快朵颐。
“说实在话，这菜做的，味道相当不错！也许是因为食材的质量确实要比外面的要好很多，纯绿色食品啊，总要比化肥残留、农药超标的菜品强。除此之外，厨子的手艺也很给力！这种水平出去找工作，进了饭庄也得是二厨的位置。不错！”胡大发一边大嚼，一边咂么着滋味。
马局长拣的饭菜不多，也许是天天吃这些，早就吃腻了，很快，一推盘子，端起一碗汤，“吸溜吸溜”的做着打扫战场的工作。
胡大发自觉地加快速度，各种肉食塞了满嘴。吃饭不是目的，办事才是。总不能真的为了吃顿食堂，把正事忘了啊！终于，在马局长放下碗的时候，胡大发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
“马局，抽一支！呵呵！”胡大发摸出香烟，强压着把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一边客气的递烟，一边摸着打火机。“啪”的一声，帮着马局长点燃香烟之后，又从圆桌上把烟灰缸挪了过来。
“恩！”马局长瞥了一眼烟盒，还行，正是平时自己喜欢的牌子。自从有人因为抽烟太贵出了事之后，自己也赶紧调换了香烟的牌子，有没有钱，也绝对不能得瑟，要低调，包子有没有肉，也不能露在褶子上。自己在这方面做的还算是稳妥得很，那还被小偷惦记上了呢！数年心血，一朝被窃！唉！该死的小偷！
赶紧喝完自己碗里的高汤，胡大发整理着思路，眼神向外瞥了一眼，就餐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四五个人也都离这个角落较远，说说重要的事情，应该听不到了。点燃一支烟之后，胡大发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马局，您这里的伙食真是不错，厨师的手艺也好！呵呵！”开始正题之前，总要闲聊几句，胡大发顺口夸奖着今天的午餐。
“咳！我们这个算什么啊？大锅饭、那么回事而已。你是没见到比我们这个豪华的，嘿，比这里大多了！菜品多，服务也好，比那些有名的连锁店还要强呢！”喷云吐雾之间，马局长眯着眼抬着头看向食堂的顶棚，想念着别的单位的食堂。
“哦，还有这样的啊！”胡大发吐着舌头，露出一脸惊异，就这样的午餐，还不够好吗？还----那么回事！一顿午餐，您还想吃出什么来啊？王多余钱再多，他也在西虹市啊！得到遗产之后，也不可能天天请那些球员吃鲍鱼龙虾啊？人参当水果，一把一把吃？谁出钱啊？
九百三十三 补贴
“那当然了！我们这是什么级别啊？区县级的下属单位，和那些部局级单位没法比的！”马局长撇着嘴，抬眼望着屋顶，吐出一口烟，为了让胡大发涨涨见识，继续讲到：“你比如说：有些部委的食堂，分为普通工作餐和清真餐。普通午餐荤素加起来不到十种，餐后，每人可拿一个水果和一盒酸奶。”
“有的机关食堂提供早饭和午饭，星期一、三、五，早餐提供煎鸡蛋；星期二、四则有煎饼。有时还有卤煮、炒肝等小吃，红烧排骨、猪蹄、宫保鸡丁这些家常菜都得算是基本配置。午餐除沙拉等凉菜外，还有麻辣烫，炸酱面等辅食，领导餐厅则有火锅可供选择。”
“有的单位比较大，就餐的人员比较多，在食堂的投入方面，就比我们多太多了。装修、改造一个食堂，就得几千万。每周可循环制作300多个菜品，还拥有自己的食品检验室、豆制品加工间和酸奶制作车间。菜品的种类多是一方面，营业时间长、还有特色的服务、各种级别的人员能够享受到不同的照顾，各种小炒，绝对不比外面的差，只要你想吃，随来随炒。除了中餐，有的单位还建设了西餐厅，还有健身馆！那功能----”马局长满脸羡慕的眯起眼睛，赞叹着人家的食堂，喟叹着自己的官微职小，这点权利，也就是在这里得瑟一下罢了。
胡大发张开了嘴巴好半天没有合上，若不是亲自来民政吃一次，亲耳听一听见多识广的马局长亲口讲解一下，真的会认为这里的食堂是“最美的食堂”。最美家乡有评比，可是评选出来之后，去旅游的就多了，人声嘈杂、万马奔腾的走过一遍，也许就不是最美了！如果评比一下最美的食堂，能够让普通老百姓进去参观一下，就算不让他们吃，也足够他们出去吹嘘半辈子了。
羡慕之余，不觉得口边留下了几滴口水，“哎呦，没出息啊！我这是怎么了？”胡大发赶紧擦了擦，心中暗骂自己，“你天天在饭庄干活，没吃过吗？流口水几个意思啊？馋了！想吃！吃不到啊！”
“马局，这么好的午餐，要不要钱啊？吃一顿饭，还不得三五十块啊？”胡大发别的不熟，饭馆那点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每年菜肉都要涨钱，姜你军刚走、蒜你狠又来了，鸡蛋涨完水果涨、大米涨完人工涨……生意难做啊！可是为啥人家一个单位食堂能够搞得那么红火呢？难道他们有特异功能？他们的专属牧场产能过剩？所有食堂用的菜品都是自己种植的？养的鸡鸭牛羊大肥猪都是喝空气长大的？没有成本吗？为了得到领导们的表扬，所有的厨师都愿意义务劳动？
“哪有那么贵啊？公务员挣的也不多，大多数还是几千块钱的工资，还要养家，吃顿午餐就要好几十，谁吃得起啊？”马局长摆着手，侧过脸小声说道，“一般一顿午餐，不会超过十块钱，要补贴的嘛！”
“再说，公务员的级别不同，补贴的费用也不同，级别差一级，午餐补贴可能就差一块钱。比如我每天的午餐费用要出四块钱，你去吃一顿，就得花五块钱，级别比我高的领导，可能就是意思一下。不过还真有，完全免费的午餐，我也听说过。比我们这里强的单位，还是有很多的！”
“补贴？哪来的补贴啊？我们缴纳的税款、单位上缴的利税，没去干点大事，非要用来补贴你们这群----白吃猴吗？还四五块钱？这还算钱吗？你知道外面的葱、姜、蒜多少钱一斤吗？你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吗？今年的米面粮油涨了多少钱吗……走在街上，随口吃个午餐，最少也得十块钱吧，就这样能吃饱就不错；看看成都小吃、看看马兰拉面，看看沙县小吃、庆丰包子……，价格涨过多少次了！想要吃好，少说也得十五、二十几块钱吧！看看你们这里，呵呵！但凡你敢对外营业，坐几站车、倒个地铁我也来你这里吃！”胡大发心里想着，顿时觉得牙疼。
“怪不得那么多大学毕业生甚至更高学历的人才都削尖了脑袋、拼了命的去国考，原来为了白吃啊！学校的食堂肯定比不上单位的食堂，不为工作，不为发展，不为追求，就为了吃饱肚子，也得当公务员！”
“怪不得你们成天都在钻营着怎么往上爬，官越大，补贴就越多啊！住房你们有补贴、有宿舍，有车没车的到了级别都给车补，吃饭还得花钱少，吃得好！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还说自己挣得少！有挣得多的工作岗位，你倒是去做啊！你咋不去科技创新、万众创业去啊？看看你那肥厚的下巴、油腻的脸，怎么说你才好啊？”胡大发暗自压着怒火，手指哆嗦着掐灭了烟。
“自己挣得少就想着广开财源，大门紧闭、旁门大开，唉！早知道这样，我才不折腾什么养老院呢！”胡大发活动着面部肌肉，好不容易才把情绪调整好。“白吃”都是小事，把这张罚单搞定才是大事。你乐意吃，与我何干，也不是吃我一个人的，吃的是大家的，是所有人的！那么多人都不说、也不管，我也不说！我也不是爱捣乱的小崔，没事挑事，也没人给我发奖状啊！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人家单位的午餐是什么样子呢！
说了罪过大、得罪人，我又何必呢？小崔也是看见第二部手机才发怒的，如果那部电影只叫“朋友圈”，也许就过去了！即便一屋子全是合同，铲屎官也可以当做没看见的。
呼唤公平正义，也得从小事做起，千万不要被人欺负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些合同。早点说，赞更多！
“马局，今天来，我是有点事找您！您看看这个----”说着，胡大发从兜里掏出那张罚单，毕恭毕敬的双手递了过去。这张纸在自己这里是二十万的重负，可是在人家领导眼中，也许就是一句话而已。这要是马局长给面子，当场把罚单撕了，也是有可能的。
九百三十四 正题
“马局，是这么回事！我们那个养老院您不是去过吗，当初奠基的时候、开业的时候，您还过去了一趟，给我们讲话、剪彩来着。”胡大发陪着笑脸，真想把当时送了礼物那件事也一起说出来。
“恩！开业了不是挺好吗，怎么违规了？”马局长扬起黑脸，就像听故事一样等待着下文。
“哎呦，马局，我们冤枉啊！咱们的养老院是开在乡下，别的比不了城里，唯一敢比的，就是我们有地方！当初建立的时候，就规划出来两块空地，就是想给那些老人提供个养花种草的地方，没想着他们把那点地方当做农田来耕种啊！”
“这回好了，花草没种，黄瓜架、倭瓜棚搭了好几个，每天都有老头老太太在那里面转悠。修枝剪叶、除虫摘果，乐此不疲啊！前几天咱们民政去了检查组，别的都没事，就是这个，直接给我们扣了一个大帽子，说什么这是：虐待老人，让老人去开荒种地。您说，这种罪过，我们哪儿接得住啊！”
“周一，就昨天，寄过来一张罚单，您看看，啥也没说就罚二十万啊！一点儿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要不就关停整顿！”胡大发一脸愁苦的表情，早就忘记了刚才吃的是什么了，“马局，我们冤枉啊！”
“哦！”马局长眯着眼睛点着头，又接过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之后，悠悠的说：“小胡啊，这件事情，你得理解一下！”
“啊？”胡大发惊讶的看着马局长，等着下文。“罚我的钱，我还得理解，这明显就是冤枉的事情，我怎么理解啊？挨顿臭揍，还得送上笑脸，左脸打完了，递过去右脸，我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
“现在我们国家已经步入老龄社会，养老院的缺口很大。但是缺养老院并不代表我们就不管理他们，让他们做出各种伤害老人利益的事情！我们是主管机关，这是我们的责任，不管不行的！你说你们那里没有虐待老人的事情发生，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检查组发现了问题，我是不是也得相信他们啊？”
“马局，您得相信我啊！我们----没有！”胡大发满脸委屈的看着马局长，看到的是领导挥舞着手臂打断了胡大发的诉苦。
“这件事我会问一下的！但是，我们这里也是各有分工，检查的事情、规范养老院的管理，我不好插手啊！大家都是各管一摊。”说着，马局长把桌上的罚单轻轻的推到了胡大发面前。
“马局，这点小事，您给说句话不就行了！我回去就把黄瓜架倭瓜棚拆了，那块地直接硬化，宁肯空着，给人跳广场舞，停放车辆，也不敢种地了！”胡大发捧着罚单，真想挤出几滴眼泪配合一下自己的表白，希望马局长高抬贵手，收回成命。
“小胡啊！你听说过外国有保姆伤害老人的事情吗？其实，这种事情在国内也有的。家里年轻人出去工作，没人照顾老人，雇了一个保姆，只要家人不在，保姆就不给老人好脸色看，轻则斥责，重则打骂！子女们呢，还不知道，以为保姆照顾的挺好呢！后来查看了家里的摄像头之后，才发现了问题。老人丧失了说话、表达的能力，也无法反抗，人生的末段，活的一点儿尊严都没有，憋屈啊！”
“现在社会上重视养老问题，很多人投资者都把目光瞄向养老院，其实，他们惦记的是老人的存款、老人的房产，惦记他们的养老钱，至于是否真心照顾老人，给老人提供一个温馨的环境，让他们安享晚年，呵呵，那就不好说了！养老院开起来之前，说的好听，可是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啊？钱，都是因为钱！他们要把养老当做一个产业来做了，那么老人不就成为待宰的羔羊吗？”
“他们有的已经丧失自理能力，有的说话、表达不清楚，吃饭需要喂，大小便需要看护，即使受了虐待、不公平待遇，对养老院有什么不满，也不愿意找事、添事！最终造成养老院变本加厉，从一个照顾老人的地方，演变成一个为了挣老人钱财、侵害老人利益的地方！把老人当成了摇钱树！对于这种养老院，我们就是要坚决查处，一个都不能放过！所以说，你得理解一下！我们也是为了老人的利益不受伤害，才要从严管理的！”
马局长讲解得清楚详细，口沫横飞，说得义正辞严，伴随着面部表情、手部动作，感染力相当强。面对的虽然只有胡大发一个人，但是自我感觉良好，就像上午开会一样，面对的是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的会场。
“马局，您说的我都理解，可是我们真的没有伤害老人的利益啊！种地是他们自愿的，我们----真的冤枉！”胡大发一边苦求，一边想着：你说的事情确实存在，各种报道也能看到，但是和我们这个挨不着边啊！你要是想调查清楚，完全可以去问问那些种地的老人，是他们自愿的还是我们逼迫的啊！就像在家里安装摄像头一样，你不去问事实真相，凭什么说我们有虐待老人的行为啊？
胡大发一脸祈求的看着马局长，可是领导的回应确实冷冰冰的摇着黑脸，毫无商量余地的表情，最后，用力的把烟蒂掐灭在餐盘中。
“我当初是中了什么邪啊？没事折腾养老院干嘛！有钱了，我自己、我一家子去哪儿养老不好啊？非得带着那么多不认识的老头老太太一起养老，闲的吧！那些平头老百姓、穷棒子，他们养老和我有啥关系，也没有挣他们的钱，开了半年了，我还亏损呢！赔钱哄着他们高兴啊？我冤，我比窦娥都冤！”胡大发心里的苦水四溢，刚才白吃人家一顿工作餐的欣喜，早就被似海深的愁苦所淹没。
“马局，您再给想想办法吧！二十万----太多了！我们半年来还没挣钱呢！您看能不能打个商量，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马上整改，绝对不留死角。”条件提高点，后面也好砍价，少罚点儿，来个折扣，也是好的吧！
九百三十五 底牌
“恩！”马局长眉头一皱，心中窃喜，面色不动，“小胡啊，你这个事情是监察处的同志们做的，你应该找他们去解释的。你来找我，我反而不好说话啊！而且，你这是让我犯错误，绝对不行的！”马局长严正拒绝着胡大发的请求，但是心里却有万只小手在挠着痒痒。
罚款还想打折吗？就像以前违章遇到交警，扣分罚二百，直接塞一百块现金，扭头就走，那样能行吗？
“马局，这楼里不都得听您的吗？您说一句话，谁还敢不听啊？”胡大发想把马局长架在火上考一下，可惜领导根本不上当。
“不行！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职权，不能乱来！你当初申请开立养老院，就像汽车生产厂商，各种品牌的车子生产出来，通过经销商把车卖到你手里了，那辆车就是你的了！你开出去违章、出事故了，你总不能找生产商吧！该找谁就去找谁！这个事情，我是帮不上忙的！”马局长继续推辞，神情放松，翘起了二郎腿，眼神有些迷离，想是吃饱了午餐，该睡午觉了。
“那您说我去找这个刘处长，能行吗？至少让我解释一下吧！”
“我告诉你，找谁都没用！谁都得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这是公权力，不是私权。没听过我们的要求吗？要把公权力关进笼子，要接受老百姓的监督……虽然咱俩认识，但是为了那些老人的利益，是你犯错了，我也不会徇私的！”马局长说起政策来，滔滔不绝，可是胡大发越听心里越是气愤，恨不得拍案而起，先把马局长的账本摔到他脸上，吐他一脸口水，打一顿再说。
胡大发按压着胸中的怒火，低着头，听着马局长的谆谆教导，脸红啊！除了自己脸红，还得替马局长脸红！可惜了这么大的学问，怎么不知道羞耻呢？您这大黑脸是什么材料合成的啊？真比城墙拐弯还厚实呢！
“马局长，我错了，我得好好向您检讨啊！这事，我想得简单了……”胡大发低声回答，可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你们单位看门的保安都知道那些事情，你还说的义正辞严。我错了？走后门、送点礼也算错误吗？大家不都是这么做事的吗？你们缺零花钱了，拎着罚单就出门，见着哪家单位好欺负，进门就挑毛病，直接填上金额----罚款，解释一下、改正错误都没机会！
剩下的就看谁的关系硬了。捏到软的，可劲欺负，遇到有关系的，吃吃喝喝的意思一下，啥事没有了。即便是造点假疫苗，照样卖的出去啊！我错哪里了？不该吃饭聊正事？不该吃那么多？不该瞎打听？
“我就不该折腾养老院！”胡大发真的很想抽自己一顿，再回去直接把养老院关门，员工解散，老头老太太们各回各家，咱们再也不见了！
“呵呵，知道错了就好嘛！走，到我屋里喝口水，慢慢想！”马局长有些得意的拍了拍胡大发的肩膀，当先一步，背着手走出了已经空荡荡的食堂。就餐的人员已经散去，毕竟还有几个食堂工作人员，私密的事情，就要在私密的场所去谈。马局长脑子里面想着这件事情怎么操作，既把事情平稳办了，还能落得人情好处，晚上又能得到媳妇的嘉奖了。
不管领导如何想法，胡大发也在认真想着马局长的底牌。这次不像第一次的时候，马局长明示自己需要什么，今天可是什么也没说啊！尤其他还在推脱，不说管得了，不说有能力，还在找借口！他想干嘛？要高价吗？
来之前，胡大发特意的准备了五万块钱，已经装进了信封，如果马局长能够痛快答应，一手交钱、一手爽快的办事，自己总算没有白来一趟。五万与二十万，相差四倍呢！傻子也知道哪个多、哪个少啊！可是今天马局长的表现，怎么不太像要钱的架势啊？难道经过家中被盗，一下子转性了；还是说，胃口被惯大了，五万块钱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想要更多的钱了？一共二十万的罚单，你还想要多少钱才肯办事啊？
胡大发惴惴的跟在马局长身后，再次来到领导的办公室。
“来，小胡，坐着休息会儿！呵呵！”马局长到了自己的领地，先拿茶杯接了一杯水，稳稳的坐在了子的座位上，找着最舒服的姿势，“呼噜”着喝了口茶，眼睛低垂，向上微抬，瞟着胡大发，等着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自己才好提点答案。
“哦！”胡大发坐在了马局长的对面，扫了一眼领导，看着那张大黑脸，心中满是愤慨。除了钱带在身上，胡大发还带了一件特别的武器。
上次去马局长家里的时候，搜到了一本账册，上面有马局长亲笔记录的几年来的收款详情，每一笔收入、每一笔开支，事无巨细，只要是“交换来的钱财”，都记录在册。对于自己来说，这就是一本烂账，几张废纸；可是对马局长来说，这就是“核武器”了，完全能够把他毁灭的武器。因为上面除了记载收钱，还记录着很多送钱的事情，追查起来，肯定会山摇地动。
就像“阴阳合同”一样，随手一抖，天地大变。业内规则，你知我知，只要从业了，你就要懂，不懂也会有领路人告诉你、教导你，让你懂得！否则，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潜规则。所有说不清楚的事情，只用这三个字完全概括；所有说不清楚的罪名，都用----莫须有来包容。
每个人习以为常了，就不觉得那是什么潜规则了，放在明面上的事情，还需要别人苦口婆心的给你讲解吗？看看自己的业绩，那不就很清楚了。想要人生有所突破，先要认清自己是否会“潜”。
胡大发没敢带着账本来，只是复印了一张，塞进了另外一个信封。来的路上，想来想去不知道是否应该启用这件东西。两个信封，一薄一厚，想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但是过程绝不简单，自己需要配合的语气语调、面部表情、心态都是相反的。人生活得累，但绝对不是演戏，走上舞台，只有一次机会。这里没有导演，没有剧本，没有重来……
九百三十六 变脸
如果那些钱不是自己的，那就送呗！为了办事，谁不这么干啊？又有几个能有胡大发的能耐，非要进人家领导家里找寻贪腐证据啊？又有几个能像小崔那样，冲冠一怒为合同。但是，真有证据放在你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够像仇师傅或者朝阳大妈们那样，义无反顾的直奔纪委呢？没顾虑是假的，想的太多才是真的。
不好办啊！
如果好说话，马局长给个准信，五万----十万我也认了！为了一个仙人跳，得罪一个张处长，胡大发已经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点跑偏了，这么做事的，不敢说独一份，也绝对不多见；如今为了一张罚单，还要连带着顶头上司、直接管理机关一起得罪吗？这已经不是得罪了，这是把他们一脚踹到对立面去了。
如果不好说话，二十万罚款没得商量，给他来个当头棒喝也不是不可以。想把我当成软柿子、好欺负？你看我哪里好欺负啊？欺负我，我就威胁你，尤其是面对面的威胁！不给我办事，我就把你的丑事大白天下，我没好果子吃，你也一样！在我面前，你根本不算皇帝，把你从马上拉扯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是否踏上一万只脚，那也得看我的心情了。
可是拿出来之后，以后呢？难道就没有以后了吗？养老院还开的下去吗？马局长要是下台了，下一任领导还不搞死自己吗……
“马局长，我----”胡大发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马局长张开吃八方的大嘴，正在打着哈欠，脑部缺氧，睡意渐浓，吃饱了就要养肉啊！“我求您了，您再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忘不了您！”
胡大发双手合十，满脸的哀求，做着最后的努力。真的好想把座机电话的听筒拿起来，塞到马局长的手心里，瞪起眼睛威胁他，“把那个刘处长叫过来，当着他的面，把这个罚单撕了，再摔他一脸，还要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许去找这个养老院的麻烦。否则，叫你好看！”
“答应这件事算罢了，否则----我不让你睡午觉！我挠你痒痒！”胡大发心里想着，人家是局长，能听我的吗？不答应，我还真让他好看吗？难道说，非要送上红包才能有转机吗？
“啊----”马局长再次的张大嘴巴，像是一只鳄鱼吃饱饭，在等着燕千鸟帮着剔牙一样，对于胡大发的哀求，只是伸出肥厚的手掌，左右摆动着。“小胡，我告诉你了，这是犯错误的，绝对不行的！在我这里，也是通不过的！你可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啊！”说完，再次端起茶杯，“呼噜”了一口茶水。
“哎呀，断然拒绝了！还要端茶送客啊？”胡大发看着马局长的表演，想起了一个词。自古就有端茶送客这么一个传统习俗。客来献茶，当主人认为事情都谈完以后便会端起茶杯请客人用茶，待客人泯一口茶水后便喊仆役送客。主人起身相送，客人也自觉告辞，这样一个惯例。其避免了主人想结束谈话却不方便开口，客人想告辞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么一个尴尬处境。
“马局，要不我先回去，您也辛苦一上午了，先休息一下，我改天再来！”无奈之下，胡大发一脸的惆怅，干巴巴的说完告辞，咬着后槽牙站了起来。
“哦！那好吧！我今天下午还有会，我就不送你了！”说着，马局长扬了扬手里的茶杯，连站起来都没站，眼睛微闭，身躯后仰，就要在舒服的真皮沙发里演示一下标准的葛优瘫。“这小子，非要我直接说吗？上次办事不是挺懂事的吗？是我没有提示他？大概的规矩也得懂啊？遇到这种事，一成到两成的费用，那是不可少的！最多不会超过三成的！怎么，难道这次不想给了？呵呵！”
“你们公司不会这么短视吧！开办养老院的时候就说了，这事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罚你点钱，你就不想干了？只要你想继续经营，就得归我管！想跑？你还能把养老院搬到海南岛去吗？也许----这次没带着钱吧？需要请示上级？呵呵，那就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孙猴子能飞到那里去？”马局长眯着眼，思索着这件事为什么没有按照自己的预定路线走下去。
“贪啊！开办养老院你要钱，推三阻四，就是不批，见到钱了，态度立刻改过来，脸色换的比“川剧变脸”还快！这次又要钱，你还有完没完了？半年罚一次，我去哪里找钱啊？你以为我会印钱吗？”胡大发跺着脚走到办公室门口，伸出左手去拉门把手，碰到了右臂夹着的小包。
“钱；信！你要哪个？还是两个都要？”人性本贪，即便危险在前，也要挑战一下。古代的死囚，在斩首之前都要吃顿好的，至少有酒有肉，行将赴死的人，明知道吃了也是浪费，但是给你最后贪图的也是口腹之欲，做个饱死鬼。不想死，那就别惦记那顿好饭！
胡大发向身后瞥了一眼，看着马局长已经漠然的昏昏欲睡，心中一冷！“吃饱了混天黑！倒是舒服得很啊！玩玩你吧！”胡大发咬着牙做了决定，从包里抽出来那个薄薄的信封，轻轻的甩到地上，口中微微的“恩”了一声。一躬身，把那个信封从地上又捡了起来。
胡大发希望马局长的迷离眼中能够看到自己捡东西的动作，至于扔信封的动作，自己做得极其隐蔽。“马局，您这有封信啊！”
胡大发说罢，微笑着转身，拿着信封走了回来。
“哦！谁的啊？”马局长眼睛微睁，很是厌烦的答了一声。平时的这个时间，至少也能做一个梦了吧！今天倒好，还没睡呢！要是每天都这么干，什么时候能做到“中国梦”啊！
“呃----没写！就塞在您的门缝里了！刚才可能没注意吧！呵呵！”胡大发单手上下翻看了一下信封，封口粘好了，信皮上空无一字，干干净净的。淡笑着把信封放在了马局长的办公桌上，慢慢的退了两步，等着看马局长的精彩表演。
九百三十七 跌落神坛
“哦！”马局长接过信封，皱着眉看了一眼，“也许是上午自己开会去了，谁找我有事，把信塞进来的。也许吧！”轻轻撕开封口，掏出内容，眯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一看之下，如同巨石击头，一下子懵了。一惊之下，想要站起来，身体没有掌握好平衡，直接从葛优瘫变成大马趴，幸亏双手撑住办公桌，否则真得跪在地上了。
“这……这！”马局长脸色惨变，仔细的看里一眼信的内容，回忆着自己当初是否有这么几笔收入与支出，确认无误之后，浑身颤抖起来。
记账，本是对生活的认真态度，就像很多人喜欢写日记一样，每天的点点滴滴都在日记中记录下来，多年之后再去翻看一下，那就是生活的乐趣。账本丢失之后，马局长也是惊慌了一阵，如果被人捅出去，自己的一世英名，半辈子光辉形象，肯定毁于一旦，下半辈子在哪里，真不好说啊！钱丢了是小事，也是肉疼；账本丢了，那是天大的事。
悔啊！当初为啥记账啊？就是想着每年年底能算计一下，今年的收入是多少，支出了多少人情，做到心中有数。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每次收钱、送钱，都在账本上清楚记录。那就是烂泥坑，一下子变成了要命的沼泽地！
账本丢了之后，原本以为会出事，每天上班都提心吊胆，生怕会有上级的检查组突然出现在眼前，可是一周、几个月、半年都过去了，竟然没事发生，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静。也许是小偷们随手拿走了账本，注重的只是那些现金，又把它扔了，那就烧高香了。刚刚开始下一段积累，想在最短时间内挽回之前许多年的损失，同时把记账的恶习如同吸烟喝酒的嗜好一样改掉，突然间，账本的内容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刚踏实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从何而来？难道从天而降？早上还没有呢？怎么中午就出现了这么一封信呢？塞到门缝了？进来的时候我咋没看到啊！难道是----我和小胡聊天的时候，有人塞进来的吗？还是----他！
马局长一边变颜变色的想着心事，一边重新坐稳在办公椅上，双手拿着信，脸上流下汗来。
“也有你怕的东西？呵呵！”胡大发心中冷笑，嘴角一撇，带着万分的嘲弄，心中一动，再加一把火吧，看你能有什么更加精彩的表演。免费的，为啥不看啊？“马局，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呃！小胡啊----这个……”马局长赶紧把那张纸收拢折叠，手臂一收，把那个命根塞进了贴身穿着的衬衫兜里，可是稍一犹豫，觉得不太妥当，又掏了出来，在办公桌上扫视了一眼，总觉得放在哪里都不稳妥。低头一看，办公桌下还有个上锁的小柜子，上次收受胡大发的礼金，也是放在那里的，毕竟有锁，安全得多了。
马局长忙乱着掏出钥匙，像是心脏病人着急找药一样，手里哆嗦着打开了抽屉锁，拉开抽屉，把那张纸塞到了抽屉几张文件的最下面，合上抽屉，上好锁，还用力拉了拉抽屉，确保无误之后，才坐稳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深深的喘息了一口气。
“没事，啊----这个，开玩笑吧！呵呵！”马局长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咧着既难看、又尴尬的笑容，眼珠错动中，抬起头看着胡大发，“嗳，小胡，这封信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心里受到重击之后，马局长的思路已经乱了，缓了一分钟才算镇定下来，“第一手是这个小胡捡到的……会不会和他有些关系呢？”马局长上下审视着胡大发，渐渐的打消了疑虑，“他！借他几个胆子，他敢吗？别忘了，他们投资的养老院还在我的管辖范围呢！我想让他生，他就能生；要是惹我不高兴，三五天、一周时间，我就能让他玩完！他们，不敢的！我们这种单位，还能怕他们这些企业吗？”
“哦，就在门口！”胡大发仍旧嘴角带笑，充满了戏谑的转身指了指大门的位置，再转身回来的时候，又换了一种笑法，低头哈腰凑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很自然，但是让人觉得有些阴冷，仿佛眼前就是一个深坑，为了看上一眼热闹，不把前面的人踹进坑里誓不罢休的感觉。谁让你挡我视线了呢？“马局，什么东西啊？有人敢跟您开玩笑？不想好了吧！呵呵！”
“咳！这是----我妻子，女人啊，有点儿小脾气，想买个首饰，上次没答应她。这不是快到生日了吗，呵呵，提醒我一下！唉！”马局长咬着牙，编着鬼都不信的瞎话，转脸继续问道，“小胡啊，我记得咱俩进来的时候，地面上没有东西吧？应该是干净的！否则，这个白信封落在地面上，咱们两个人不会看不到啊！”马局长低头看了看米黄色的大理石地砖，伸手拿起了那个白色的信封，大致的比划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马局长刚才还有几分睡意，瞌睡虫频繁的袭扰，看完信的内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再有多少瞌睡虫，也能一并杀死。除了头脑清醒了，思路也清晰了，拉着胡大发开始自己研究案情了。
“恩，好像是！”胡大发微微的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表示出自己已经忘记了。
“哦！”马局长本想指望胡大发能帮上自己什么忙，没想到他比自己还糊涂。也是，自己的事情，还是别告诉旁人了。危急时刻，谁都不能相信。“那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呢？”
“咳，马局长啊，您这是家务事，干嘛研究得那么仔细呢？您要是想知道，给您夫人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全都知道了吗？呵呵，马局，您这日子过得好幸福啊，家庭和睦，还有情调，纪念日想着夫人，生日也记着，不像现在这些年轻人，今天好就交友结婚；明天闹个别扭，直接办理离婚手续。呵呵，羡慕您啊！”
九百三十八 后怕
胡大发含着笑，想着马局长还真是能编啊！啥瞎话都说，你媳妇对你好吗？上次家里闹贼，抽你的巴掌响吗？挠你的满脸花，你还记得不？脸上还疼吗？呵呵，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就给你来个狠的，让你记一辈子！
“呃！咳，我们都多大岁数了，老夫老妻的，哪能像你们年轻人啊！唉！”马局长心情烦乱的摆了摆手，皱起眉头继续想着那封信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呢？到底是谁呢？塞进来，啥也没说啊？这是咋想的？难道想要钱？哎呦，这是讹诈吧！”
“可是别人讹诈都是搞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吓唬一下，能要来钱那就赚了，要不来钱就算了，我这个不是啊！这都是板上钉钉的真事，比小崔的实话实说还实在呢！他们到底想干嘛啊？而且，这是实锤！把那个账本递到纪委，我就得完蛋！谁能保得住我啊？以后这些同事们见到我----还不笑话死我？”
“难道是有人想对付我----本单位的？还是上级有什么人事变动？最近没听到有什么大变动，还是谁家亲友、子女相中了我这个位置，想来个空降，直接从我手里夺权？按说也不会吧！每个直管领导我都很熟悉啊？逢年过节，人不到、礼也到的，总要对我关照一下吧！至少也得提前给个消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有点情面吧，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呢？谁想搞我……”
“难道是----想托我办事，又不好意思进来？给我送钱啊，啥事我不帮你办喽！就算你不知道我的喜好，你也不能这么吓唬我，心脏病都快犯了，还让不让我活了！”马局长面色沉稳，头脑中翻江倒海的想着，都把面前的胡大发忘记了。
“马局，这事很重要吧？要不要我帮您找人调查一下？要是不方便，可以报警，派出所里我有人，一叫就来，都是朋友，很方便的！”胡大发泛着坏水，凑近了一步，挤着眼睛低身建议。“派出所，我倒是认识几个，那也是公务关系，就你这个事，还真请不来！唉----请来了，他们真不管你这受贿的事啊！”
“哦！别了----家务事，呵呵，这点事哪能到处宣扬啊，更不能报警了！没事的，呵呵！”马局长赶紧摆手，看着一脸热心的胡大发，想着带着他进门之后的过程，“楼道里面有监控啊！如果是在我们两个人进门之后，那封信才塞进来的，我们确实无法发现，但是从摄像头里面，肯定能够找到那个人！一看便知！”
“如果没有外人塞进来呢？难道是----”马局长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胡大发，“真是他？今天找我来解释求情，我没有给他面子，所以他就拿这个东西吓唬我！你直接提钱不就行了，又不是没操作过，还要我提醒你吗？上次你可是挺聪明的啊，一点就透，这次怎么了？”
“哎呦！不对啊！他----怎么拿到我那个账本的呢？他----是小偷？先偷了我的积蓄，拿跑了我的账本，他得了我那么多钱，本来可以相安无事，这次是因为刘处长罚了他的养老院，不想给钱了，拿这个威胁我啊！你这----懂不懂规矩啊？你偷了我那么多钱，我才罚你二十万，多吗？”
“还叫我报警？警察来了，看了信的内容，先得把我带走吧！你还有熟人，还方便，方便你自己了吧！这是让我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里啊！这小子也太歹毒了！”一边思索，一边狐疑，马局长的脸色变化数次，就像彩虹一样，七个颜色都凑齐了。
“如果不是他----那就是我们进门时候没注意了！那会是谁呢？大楼管理这么严格，不登记、不联系好了，谁进得来啊！还能有燕子李三那个功夫，燕子三抄水，飞进来啊？或者找个无人机送快递，从窗户飞进楼道，那也进不了我的屋啊！”马局长又瞥了胡大发一眼，按压着心里的疑问，难受啊！
“呵呵，马局，如果只是家务事，那就别麻烦警察了！我就先回去，您下午开会，先休息，有空的时候，您记得帮我问问吧！”胡大发翘起嘴角，拿出了那张罚单，在手里抖落了一下，同时还挑衅似的挑动了一下眉毛。
“恩！你放心，你的事，我记得！”马局长仔细观察着胡大发脸上的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张罚单，心中略有所思！“看来，真是他----威胁我、胁迫我，不帮他不行！不帮他----他就把我捅下来？”
想着，马局长打了一个哆嗦，头脑中立刻清醒了许多，“嗳，小胡啊，你先把那个罚单给我吧！先放我这里，有时间我问问刘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没什么大事，那就算了！如果确实有违规的事实，必须得依法办事，我这里可是不徇私情的！到时候，让刘处长给你们打电话吧！”
“哦，好的！马局，您多费心啊！呵呵！这件事成与不成，我都给您送锦旗！您都是我们学习的对象，是我们时代的楷模。”目的达到，胡大发恭敬的把那张罚单双手捧到马局长面前，轻轻的放在了办公桌上，倒着后退几步，最后再看看马局长那张七彩胖脸，“马局，我先回去了，您赶紧休息会儿吧！改天我再来看您！”
“恩！慢走啊！”马局长心中愤恨，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是爱是恨，无法从脸上看出来，绝对不是刚才惊慌的时候，一眼就能看透。“慢走？你赶紧给我滚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抬眼看见面前的那张罚单，双手用力一揉，团成纸团，向着胡大发走出去的那扇门，猛地扔了过去。
“威胁我，我叫你好看！在我手底下还不听话，吓唬我！我是吓大的吗？我要是向你屈服，我就不是党员！该拿钱不拿钱，该送礼不送礼，还想办事？你的脸好大啊？”马局长拿起桌上的座机听筒，直接拨通了刘处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