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各怀鬼胎
“什么？那个项目要先进行天朝版的封测，并且天朝那边的运营权要通过公开投标来决定？”
密涅瓦大厦的小茶馆里，郑英锡满脸震惊之色，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说是茶馆，其实密涅瓦大厦里也有不少天朝籍员工，可是出身于以嗜茶而闻名的国度的这些人，几乎从来就没有到这里光顾过。
拜托，韩国茶也能叫茶吗？这是他们一致的心声。
大多数韩国茶，按照天朝人的观点，其实应该叫做“汤”而不是“茶”。比如说大麦茶、玉米茶以及各种药草茶等等，茶汤里面不仅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茶叶的成分，还往往会加糖或者蜂蜜，算是一种甜饮，和传统的天朝茶完全是两码事。
当然天朝的茶叶在韩国还是有一些市场的，然而因为气候和饮食习惯的缘故，韩国人所推崇的天朝茶叶大抵以普洱茶为主。
但是喝茶的韩国人比例并不高，通常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时下的韩国年轻人和中年人绝大多数更为接受的是咖啡而非茶饮。
有一个统计可以作为对比，在过去的一年里，韩国消耗的咖啡豆达到了十万吨，而消耗的茶叶呢？只有不到一千吨。
所以比起咖啡厅来，密涅瓦大厦的这间茶馆可以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了，此刻更是索性就只有两位顾客，将本来并不大的建筑空间衬托得一下子空旷起来。
不过就算生意不太好，这间茶馆也绝不会有停业之虞，因为它其实是纳克森公司员工福利部的下属部门。只要公司理事会和各部门主管中那些习惯喝茶的中老年人还存在，这间茶馆就会继续开下去。
或许，选择茶饮这种自己平素并不是很热衷的饮料，其动机也包括了这间生意不好的茶馆里，没什么人来人往的闲杂耳目的缘故？
面对郑英锡的质疑，坐在他对面的李恩锡没回回话，只是面色凝重地轻轻点了点头。
“凭什么？”郑英锡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满怀的忿忿不平，“你和我的工作室加起来出了那么多项目，从来没有哪一款曾经有公开竞标运营权过，一直都是公司越过我们直接和目标运营商去交涉，谈妥了就签约。在这件事上你我根本说不上话，对吧？凭什么那个刚刚出了第一款产品，还不知道品相咋样的新工作室就可以被特殊对待？还是公开竞标！爱洗白！”
最后那个三字经“爱洗白”是韩文的国骂，属于比较粗鲁的那种，程度相对轻一点的则是“艾西”，大体相当于中文的“卧槽马勒戈壁”和“卧槽”之间的区别。
虽然郑英锡长得比较粗犷，平常穿着打扮也颇有点不修边幅的流浪汉之感，可好歹也是韩国游戏界知名工作室的制作人，像这样和混**的小流氓差不多的口吻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挺罕见。也可以看得出来，此刻他的心情究竟有多么郁闷，多么愤怒。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恩锡的内心感受其实和现在的郑英锡也相去不远。只不过他的性格较为深沉，大多数想法都会放在肚子里，喜怒不易形于色，别人也不太看得出来。
郑英锡的那番话，对他来说也是感同身受。
lodumani工作室的项目为公司赚了那么多的钱不说，我们地狱猫的前一款《洛奇》曾经是纳克森公司总部在历届韩国游戏大赏中一块难得的遮羞布，现在这款续作《洛奇英雄传》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包揽了最高大赏总统奖在内的本届游戏大赏，而且还将另外五个奖项收入囊中，帮助公司扬眉吐气地实现了横扫的目标。
可是我们的游戏项目，《洛奇》也好，《洛奇英雄传》也好，天朝运营权还不都是公司直接指定给了提恩西提？有问过一句我们的意见吗？没有！
所谓的失落，往往需要对比才能有更深刻的体会。
从小养在深宫，锦衣玉食的皇帝司马衷在得知百姓因为荒年没有粮食而饿死的时候，惊奇地问出了著名的“何不食肉糜”的疑惑。而乡下的农夫农妇谈论起皇帝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大抵也免不了“连锄头都是金子做的”之类的荒诞猜测。归根结底，都是拿自己的经历来作为参照的缘故。
现在地狱猫和lodumani这两间工作室的制作人，拿各自工作室的游戏项目所得到的待遇和三人行工作室的《六道劫》做出对比之后，不平衡的心态便油然而生了。
默默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普洱茶，轻轻地啜了一小口，李恩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茶中已经加了不少蜂蜜，可是那股与平常喝惯了的咖啡截然不同的口感，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恩锡啊，金社长就没和你解释下，公司为什么要这么优待那个工作室吗？”郑英锡讪笑着问道，眼神中那股挑拨的味道被他掩饰得几乎看不出来，“怎么说你也是刚刚给他搬回六项大奖的有功之臣啊！”
李恩锡轻轻地哼了一声，彼此都在职场里身经百战才混到今天这个出人头地的地位，对方话里的潜台词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看来这位前辈对于他自己在公司里被边缘化的境遇十分耿耿于怀啊，就连应该要一致对外的现在，还是时常忍不住要做出一些小动作来给自己下套。
“金社长没有直接说，不过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那个三人行工作室，应该不是公司全资控股，甚至连控股权都没掌握。所以，倒不是公司或者金社长故意要给他们不一样的待遇，而是那个工作室本身就和我们有所区别。”轻描淡写地回避了郑英锡的招数，李恩锡故作淡然地回答道。
郑英锡惊愕地张大了嘴，一时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前辈很意外吗？不管是您的lodumani，还是我的地狱猫，都是在公司的规划运作下全资建立的游戏研发团队。其实我们和工作室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来纳克森上班的普通工薪族，只是因为您和我的业务能力，还有工作态度等方面被公司看中，才会被提拔到制作人这个位置上。我们的所有项目也都是在工作室成立以后，才立案启动的。可是他们不同，据我所知，这个团队的核心成员是带着已经完成度很高的项目以及一部分启动资金来找合作的游戏公司，所以纳克森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投资商。”
一边长篇大论地说着，一边看着郑英锡的窘态，李恩锡竟然感到有点儿微微的快意，看你现在还有没有玩那些小伎俩的心情。
看到没有？这还没有封测呢，仅仅是运营权的归属，以及工作室的控股权，人家就已经比我们领先一大截了。前辈您不盯着应该针对的目标，却总是把注意力和小心思小盘算用到我这儿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在最近这次理事会上，平常表现一向很低调的代表理事许民先生，很难得地提出了一个议案，那就是如果这款《六道劫》的项目在封测中表现合格。他推荐在引入这个团队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赵仓廷理事就任研发部常务理事，正式接管那个工作室的企划运作。这样一来，以后公司就别想名正言顺地直接干涉那个工作室的事情了，除非将赵常务给换下来……”李恩锡放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
难怪你今天会主动约我出来喝茶！平常成天摆着一副淡定的臭模样，现在也终于坐不住了吧？郑英锡狠狠地腹诽着。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郑英锡很直接地反问道。
“情况已经有所不同了，我原本以为这款游戏的韩国运营肯定在纳克森公司这里，而天朝的运营权也会交给提恩西提。这样宣传研发之类的工作我们可以插手的余地就很大，只要和市场部运营部那些人一些暗示……可如果让天朝游戏运营商拿到了代理权的话，我们就一点影响力都没有了！所以我才来找前辈商量一下，是不是有必要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虽然纳克森有优先运营权，可还真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得下来。
别说什么其他公司用这个条件可以盈利，纳克森公司自己在同等条件下不可能做不到的外行话。
游戏运营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牵涉到运营商的用户规模数量、硬件设施水平、宣传影响力等等很多方面的因素，都会左右一款游戏的具体营收业绩。
就拿天朝的代理运营权给了某通讯软件集团公司旗下的游戏《地下城与勇士》来说，不说一定会亏钱，至少在同样的运营条件下交给提恩西提来运作，赚到的利润可能只是现在的一个零头而已。
不过那款游戏是在纳克森收购neople之前，早就已经谈成了代理合约并且上线运作了，纳克森收购neople之后也只能承认这个既定事实。否则以纳克森公司对天朝游戏运营商的警惕之心，这款人气极高的游戏作品没准还真会交给提恩西提来代理。
然而纳克森毕竟是一家以盈利为目的游戏公司，要是别的公司开出的代理合约超过纳克森的底线太多，勉强接手不仅不能赚钱反而要亏损的话，董事会那边是没法交待过去的。
这时候郑英锡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让李恩锡十分意外。
“说起来，针对那个工作室的事，我这边倒是可能会有点儿进展。”
第145章 春天要来了？
腊八那一天，三人行工作室终于完成了《六道劫：洪荒神魔录》的alpha版。
这一回，没有将游戏版本拿去qa部测试，而是几个策划关起门来在办公室里自测了三天，找出了一些小问题，并联合程序部的人加班加点，将它们逐一解决。
周五的晚上，终于确定了完善后的游戏版本。
周六这天早晨，制作人刘可韦、文案策划段杉杉和客户端主程袁彬三个人登上了飞往魔都的客机。
选择这个阵容，也是刘可韦和车光龙商量之后的决定。原本最理想的情况是让车光龙也过来，可是工作室那边不留下一位镇得住场子的人也不合适。
所以，刘可韦和车光龙两人只能二选其一。
考虑到作为负责人，刘可韦与游戏运营商和媒体们交流的时候自己就能决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能说的话可以说到什么程度，不像车光龙万一碰到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还得打越洋长途请示汇报，所以刘可韦过来比较合适。
段杉杉自然不用说了，作为文案策划，负责整个游戏世界观、编年史、主线剧情、角色对白乃至每一条任务信息，都出自他的手笔。要向游戏运营商和媒体们介绍游戏，能跑得了他吗？
然而，不带上一位程序员那也是不可能的，有些技术方面的问题，刘可韦和段杉杉两人可没法解决。
所以就只好让程序部的另一位主程袁彬跟着去申城，将车光龙留在首尔看家。
出浦东机场的时候，提恩西提方面已经安排了一辆轿车等在那儿，三人上车后便直奔徐·汇·区而去。
开车的人自称是提恩西提公司运营部的副主管，叫做阚羽，聊了几句后发现他刚好比段杉杉还大几个月。
阚羽让三人管他叫小阚，三人自然不肯，说你比我们都大，我们叫你羽哥都算占便宜了——这边这位比你还小几个月的家伙，刘可韦可是一直管他喊段叔的。阚羽客气地坚辞不受，于是两边折衷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称呼彼此的职务。
轿车停在徐·汇·区钦州北路一座七层乳白色小楼后的停车坪里。阚羽领着他们向入口走去，一边介绍道：“这栋楼的一到三层都属于我们公司。”
因为是周末，办公楼里基本没什么人，到处都空荡荡的。
来到三楼一间空置的小办公室，阚羽说这间屋子这段时间就给你们用。然后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条交给刘可韦。
刘可韦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服务器的访问路径和上传用的帐号、密码，顺手就塞给了袁彬。
封测安排从下周一起，持续十天，结束的那天是二十六号，也就是农历的小年，再过一周就是春节。
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凑，自然谁也不敢怠慢。袁彬立刻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和移动硬盘，开启了一台计算机，准备将游戏版本打到指定的服务器去。
阚羽则带着刘可韦和段杉杉去先去找地方落脚，既然是以公司的名义出差，住酒店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刘可韦本来想选近一点的汉庭之类的地方，可是阚羽却笑着摇头表示反对。
“你们几个天朝人还要给纳克森省钱吗？我们这边每个月都要接待至少几位多则十来位的韩国人，他们可都是很挑剔的，非国际大酒店不住。”
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人可干不好运营、市场之类的工作，阚羽随口开了一句小玩笑，迅速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刘可韦也就不再坚持，否则岂不是等于默认天朝籍员工的待遇不如韩籍？于是便笑呵呵地任由他开车将自己和段杉杉送到附近的highton国际大酒店。
说是附近，其实已经出了徐·汇·区，算是闵·行·区的地盘。
阚羽替他们办理好住房手续，帮着将行李箱什么的送到了房间内，然后又载着刘可韦和段杉杉两人回到提恩西提公司，将公司和酒店的出入卡、房卡、钥匙等东西留下后，又给每人塞了一张他自己的名片，便挥挥手告辞离去。
“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到时候电话联系。”
————————久违了，我是第三十七次登场的分隔线————————
“晚上有时间吗？方便的话，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手机里传来温柔询问的女性声音，语气有点儿迟疑不决，听起来对方也是在犹豫着发出这个邀请是否合适？
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苏皓有点意外，自从上次帮对方翻了一句订餐的话，屈指算算到现在也才区区十一天而已。除了在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会笑着点头打个招呼之外，那位叫唐素丹的韩国女孩，还会在下班后给他发一两条短信，或者直接打过来聊几分钟。
难道韩国女孩都是这么积极主动的吗？
这不可能，苏浩又不是没有与其他韩国女生接触过，自然很肯定地推翻了这个猜测。我也就是个身高中等偏上，长相也还过得去的普通年轻人罢了。又不像刘制作和袁主程那样帅到没朋友的程度，还是天朝籍的鲜族人，就算程序员这份工作的待遇和社会地位还可以，也不至于这么有吸引力吧？
苏皓在大学期间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谈过一场短暂的校园式恋爱，大二的时候追到了一位刚进校门的学妹，也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在毕业前夕分手了。原因自然是异地，对方是独女，毕业后必须回川省去。而苏皓不想将来一辈子都呆在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千里之外的三线小城市里。
失恋后，他索性横下一条心，仗着自己是鲜族会韩文的优势，办理了工作签证，成了一名“韩漂”。
在首尔的最初几个月里，遭过白眼受过冷遇，当然也认识了一些比较热心的韩国朋友。可是绝大多数韩国人看待自己的眼神，不管是友善的还是嫌恶的，总是或多或少地带着一点点疏离的防范。
对于这些事，苏皓也没往心里去。他想得很简单，我就是来打工赚钱的，程序员这份工作通常不可能干一辈子，成天和无穷无尽的代码打交道的生活多么枯燥乏味，而且经常要加班到深夜，辛苦的程度实际上不亚于某些体力劳动者，成天在显示器前面坐着，又容易得各种职业病……
某种程度上程序员和idol也差不多，都是吃青春饭的职业，又累又辛苦还可能会积下一身的伤病，大多数从业者都是抱着干几年攒点钱下来就改行的念头。
苏皓当时的理想就是攒个三五十万，凑够一套房子的首付，然后回老家买房子娶媳妇，开个小餐馆或者便利店啥的……直到加入三人行工作室，他才发现这个天朝籍主导的团队很有爱很欢乐。没有表面一团和气暗地勾心斗角的龌龊，每天单单是看着那几位逗逼主管们打打闹闹就已经很开心了，这是他来韩国之后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正因为苏皓并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初丁，很了解自己在年轻女孩，尤其是韩国的年轻女孩眼中，并不算抢手货。
唐素丹虽然不能说多漂亮，至少也算是一个很可爱的韩国小女生，怎么会因为随手帮的一个小忙，就对自己青眼相看呢？
“啊，如果您没时间的话，那么……就下次再说吧？”
发呆了很久，直到电话那边再次传来话音时，苏皓才蓦然回过神来，连忙开口说道：“不，抱歉，刚才是我想到别的事情走神了。今天倒是不用加班，所以有时间，你想去哪儿吃饭？”
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苏皓茫然地放下手机，开始回忆着这十一天来与那位韩国女孩的接触经历。
办公室里都没什么好说的，全都是点头笑笑打个招呼，说一两句“今天天气有点冷啊”或者“今天天气不错呀”之类没营养的寒暄。
主要还是在下班后通过电话或者短信的交流吧，不过大部分都是唐素丹因为对除了美术部之外其他部门主管的不熟悉而产生的疑问。几乎没涉及到私人，聊的也还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比如说那天几位主管开会的时候吵的那么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这个问题唐素丹就反复问了好几遍，苏皓耐心地给她解释，那几位是因为游戏设计理念上的分歧才爆发争论。可是看她的态度，好像一直都没法释然的样子。
然后就是问现在的游戏版本是否完善，封测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们的项目会不会受玩家欢迎之类的话题，偶尔也会顺口问一下苏皓在程序部的分工负责。
虽然唐素丹说起来也算是游戏人，可对游戏研发方面的简单常识还真有点一窍不通，很多事苏皓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对方才能理解。
有点类似车光龙和若樱当初在垃圾街时聊到游戏引擎的情况，说起来若樱也算是游戏人啊。
抬眼看了看桌面上摆着的挂历，离春节还有十九天……苏皓扳着手指，默默地计算了一下。
难道说，春天真的要来了吗？
150823延迟更新说明
今天家里有点事，所以请假一天，明天补上。
第146章 冒昧的试探
“你觉得我们工作室这个团队，还能在密涅瓦大厦里干多久？”
虽然选的是一家烤肉店，可是唐素丹点的食物还是以年糕和各种蔬菜为主，荤菜并不多，理由是要控制体重。
从在唐素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的那一刻起，苏皓就显得有点儿局促，视线在周围转来转去，像是小动物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地形一样，手脚也有点儿不知道往哪儿放。
闲谈了几句之后，唐素丹终于忍不住问，难道你是第一次单独和女孩出来吃饭吗？
苏皓的答复是在韩国这还真是第一次，来了首尔快一年，不是一个人吃饭就是和一群同事一起吃饭，要说单独和韩国女孩出来吃饭喝茶什么的，还真从来就没有试过。
言外之意就是没出国的时候在天朝和异性有过这种体验了？唐素丹笑着问道。
苏皓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是你女朋友吗？”唐素丹试探着问了一句。
“曾经是。”
很简单的三个字。
说出这个答复的时候，苏皓微微有点儿走神，眼神中没有懊悔或者不甘的神色，可是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迷惘和失落。
唐素丹好奇地追问“为什么分手了呢？”
说完她便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如果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儿好奇。”
“因为太远了……”苏皓摆弄着桌上的餐具，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扁平的不锈钢筷子，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可能是因为嗜吃烧烤食物的缘故，韩国的餐厅一律都使用金属筷子，造型也与天朝筷子常见的上方下圆不同，而多呈扁平的签状。使用难度上比起天朝和日本的筷子来要更吃力一些，所以也有人说只要会用韩国筷子，那么到了天朝或者日本吃饭都不是问题了。
“你女朋友是外国人？”唐素丹诧异地问道。
比起幅员辽阔的天朝来，韩国不折不扣是个没有战略纵深的弹丸之地。面积和浙省、苏省差不多大小。
所以对大多数韩国人来说，对于距离远近的概念与天朝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的潜意识里，都在国内就是近的，到了国外才算得上远。
这也不是韩国人独有的问题，苏皓读中学的时候很喜欢看湘视的《快乐大本营》，还买了一本该节目组出的周边出版物，记录着一众明星嘉宾的一些趣闻轶事。其中就有一篇写一位初次参加大陆综艺节目的港星，因为天气原因原订搭乘的航班被取消，结果他与节目组电话联系的时候放言：“没关系，飞机不能坐我就打车过去。”
从香港打车到湘省星城？任何一位有点常识的天朝人都会哑然失笑。
所以唐素丹的反应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家在黑省雪城，她家在川省涪城，距离三千多公里呢。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首尔到香港直线距离也才两千公里出头，我家到她家的距离，比首尔到香港还要远一半。”
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唐素丹还是没有什么直观感受，一副鸭子听雷的懵懂模样。
“我曾经去过她家一次，就算坐飞机去，因为雪城和涪城都没有自己的机场，所以必须到两个省的省会去转车，加上候机和候车的时间，总共花了将近一天。”苏皓仰着头，面无表情地回忆道，“回来的时候坐的是火车，那真是一段漫长的旅途啊，差不多得有五十二小时吧……”
唐素丹瞪大了眼睛捂住嘴，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所以，对天朝大多数的大学生来说，毕业就等于失恋。”苏皓耸耸肩，下了这样一个悲观的结论，“她是家里的独女，毕业以后要回老家孝敬父母，想让我也和她一块去那边定居。可是我一个程序员去了她那儿能干什么？只能改行做别的，我的大学四年就等于白念了……为了这件事，我们吵了好几次，谁都没法妥协，最后只能分手。”
其实苏皓还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曾经对前女友说过，程序员这一行通常不能干太久，希望两个人先在外面闯荡几年，再说将来的事。反正她父母的年龄也不算很大，四十多岁的壮年人而已，也用不着这么急着回家去。
可是被拒绝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怎么就连几年的时间都等不了呢？自己才刚完成论文答辩，她离毕业都还有一年，就连大四实习期都打算回老家去呆着，还要拉着他一块过去……结果被一串暴风骤雨似的疑问给顶了回来。
那是我爸我妈，把我养这么大，我想早点回去多陪陪他们有错吗？你懂不懂什么叫亲情？
你爸你妈是爸妈，我爸我妈就不是爸妈了吗？我都还没说什么，两个人的未来生活必须让你一个人来决定？苏皓当时很是愤懑无语。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能认同她的想法，倒不是他追求大城市的优越生活，而是程序员这份工作只有在一线大城市才有最好的发展的机会。
“对不起，可能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大概是看出了苏皓的表情很不开心，唐素丹低头道歉着，随即转移话题聊起了工作的事情。
因为过度的很生硬，气氛忽然就微妙地冷了下来。唐素丹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可是这个问题才是她邀请苏皓吃这顿饭的根本原因。尽管知道问得很冒昧，很唐突，可是这个疑问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十多天，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要找工作室里这位唯一能聊几句的天朝籍同事谈一谈这件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苏皓茫然地回答道。
“据说，我们工作室加入纳克森公司，是赵理事一意孤行地推动的。除了他之外，公司的高层管理者们没有一个看好这个团队，以及这款项目……”
唐素丹说得很慢很犹豫，因此苏皓听得很清楚，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和理解这句话。于是他皱起眉头问道：“你加入公司也没比我早多久吧，公司高层的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不愧是程序出身的孩子，这个时候第一个反应还是逻辑和条理。
微微地低下头，回避着苏皓疑问的眼神，唐素丹轻轻地回答道：“我有一位学长，刚毕业就进了纳克森，已经在这家公司呆了好几年。公司里有一位金牌制作人很看重他，偶尔也会和他聊一些公司里的内幕消息。”
苏皓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筷子，两手抱臂，上身向后一倒倚在靠背上。
虽然社会经验还不算多么丰富，可是在异国他乡的漂泊生涯让他成熟得比一般的同龄人更快一些，加上他本来就不笨，所以本能地感觉到这餐饭的原因，和他预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接下来他便保持着这样的姿态，默默地聆听着唐素丹的话，一句也不插嘴，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唐素丹的目光，变得有点儿意味深长起来。
开弓便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挑开了话题，唐素丹也就无心再去多考虑什么，而是照着自己之前设定的计划继续说下去。
赵理事的父亲是前任社长，因为涉嫌逃税而被迫辞职。韩国人是一个对逃税、逃避兵役之类“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极度苛刻的民族。虽然赵前社长曾经带领纳克森走上了最耀眼的巅峰期，而且逃税之事并未被查出与他有关的实据。可是事发之后，公司内外对他都是一片斥责和谩骂之声，可以说他的个人声望已经跌破谷底。在这种情况下，被迫将他手中的股份转给了儿子赵仓廷。
至于现在这位赵理事呢，几年前还是个流连夜店、深夜飙车的纨绔公子，还有吸毒的传闻。最后他父亲眼见管不了他了，这才一狠心将他提前送入军队服役（韩国男子除非体检不合格者，否则都要入伍服役，不过可以延期至三十岁之前）。退伍回来后倒是低调消停了一阵子，可是没过多久他父亲就卷入了逃税丑闻，将根本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的赵理事推到了前台的风尖浪口上，让这位风评很不好的年轻人瞬间成为纳克森这家韩国头号游戏公司的大股东之一。
可想而知，虽然是大股东，但是在董事会里成了孤家寡人的赵理事，自然没有机会参与纳克森公司的管理工作，只是在理事会中挂了一个没有实际职权的普通理事头衔而已。
现在问题就在于，三人行工作室加入纳克森公司，是这位孤家寡人般的赵理事一意孤行地推动的。自公司现任社长金正宙以下，理事会的一众高层，都对这个团队以及这款项目没有什么期望。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个以天朝籍成员为团队核心的工作室，到底还能在纳克森公司呆多久？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你离开这个朝不保夕的工作室，加入一个具有纯正纳克森血统的老牌游戏研发团队，你会有兴趣吗？”
终于将准备好的说辞一口气都说完之后，唐素丹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怀期待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天朝籍年轻人的表情。
p.s.昨天家里有点事，耽误了一天没更新，今天会尽量再赶一章出来补上。
顺便说很高兴看到有人将这本书加入了龙空的推书单，不过分类是“游戏行业小说书单”让我有点儿担心，之前就有人在推书试读版里把这本书当做游戏研发类推了一次，结果有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游戏两字就乱入了，还在书评区和龙空论坛抱怨我这书写少时太多太水是狂粉什么的，搞得我也很尴尬。所以我要再一次申明，这本书的分类是都市－娱乐明星，游戏研发只是故事的一个起点而已，但绝对不可能是全部。
另外，我个人真的不是少时饭，一定要说的话，我现在勉强可以算是茜拉饭（不过茜拉居然说喜欢exo，让我对她的评价瞬间下调了两颗星，所以要加上“勉强”两个字！）
第147章 艰难的决定
“这么说，你想要离开三人行工作室，加盟公司里另一个团队的想法，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我们工作室的核心成员对你来说都是外国人，而且按照你所说的，除了赵理事之外，公司里其他高管对我们团队不感兴趣，所以将来前途未卜。只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想要带上我一起过去呢？”
很耐心地听完了唐素丹的一大段说辞之后，眼见对方在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自己的回应，苏皓稍微沉思了一会，便开口询问道。
唐素丹眨了眨眼，面前这位天朝籍的同胞的冷静和精明再度让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什么他的目光总是能穿过一堆足以分散注意力或者有足够诱惑力的干扰，准确地直指关键问题呢？
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唐素丹还真不好回答。不是太复杂说不清，而是说出来之后她的立场就很被动了。
原因很简单，那位秦秀和学长告诉她，以lodumani目前的人力编制来看，实际上并不缺美术，比较缺的是程序员。
如果她能带着一位三人行的程序员一起跳槽（准确说是跳岗而非跳槽，因为没有换公司）的话，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向郑制作推荐她。
“怎么了，这个问题不方便告诉我吗？”苏皓似笑非笑地说，他像是自嘲地说道，“只不过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小，用天朝的成语说就是有点儿‘瞻前顾后’，所以很多事情上我必须把形势看清楚了才能做出决定。你说的那些关于公司的事、关于赵理事父子的事，可能都是对的，逻辑上也成立。可我不太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
苏皓的身子忽然前倾，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桌面上，将两人身体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一小半。他扬起一边眉毛，凝望着唐素丹，继续开口说道：“按道理说，就算你要和别人商量这件事，或者想要找一位同伴一起走，也应该是在美术部内找那些同样是韩籍的同事，比如说那位经常和你一起吃饭的姜小姐。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的是我？”
面对着苏皓理智冷静的询问，唐素丹有点慌乱起来，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还是做得太冒失了一点，迟疑了一阵之后，她终于说出了实情。
“我那位学长说，他们的工作室目前比较缺程序员，如果能从三人行这边找一位程序员一起过去，他会比较容易帮我说话。”
唐素丹的答案，很符合她今天的行为逻辑，也与苏皓的猜测相吻合。本来他就不觉得自己的条件能吸引到对方主动接触，之前还很奇怪为什么人家会偏偏看起来对他青眼有加的样子，现在看来自己之前还是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只不过唐素丹所说的那位学长，真的是因为他们工作室缺程序员的理由，才让唐素丹想办法在三人行工作室里挖人的吗？
苏皓并不这样认为。
程序员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比较抢手，那也是就整个供求市场的对比而言。如果着眼于纳克森这样的公司，想要招几位程序员还真是很简单的事。光是那个韩国头号游戏公司的招聘，就能吸引很多趋之若鹜的同行们投身而来。
对唐素丹这样说起来时从业人士其实却算外行的小姑娘可能会相信这套拙劣的说辞，可是对苏皓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毫无疑问，这是有预谋地针对三人行工作室的挖角行为，而不仅仅是缺程序员这样一个没说服力的理由。
“怎么样，你有兴趣吗？”唐素丹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有点儿紧张地问道。
苏皓心情复杂地看着对面这位看起来有点儿萌的韩国妹纸，老实说之前对她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可是一想到她主动接近自己的理由是怀着其他的目的，就忍不住隐隐地有点儿排斥她。
“你为什么想离开三人行工作室呢？这儿有什么不好吗？还是你对哪位主管不满意？”苏皓一口气抛出了三个问题。
唐素丹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慢慢地低下头去。
“说真的，虽然我不太适应你们天朝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可是我能感觉得出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融洽，就好像所有的同事，不分年龄大小和资历先后，大家都是同龄亲故一样。甚至很多时候连彼此间的职位高低都看不出来。”
韩国人的社交礼仪之严格是远超乎天朝人的想象的。举一个最浅显的例子，如果两个不太熟悉的韩国人去餐馆吃饭的话，年长者没有开吃之前，年少者通常都会恭恭敬敬地坐着，等到对方开动之后才会开始用餐。
所以唐素丹在这一点上并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很不适应天朝人的相处模式。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困扰，工作室里的其他韩籍员工肯定也有类似的问题。
“其实我真的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工作也是挺开心的事，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加入纳克森，这可是韩国最大的游戏公司！不知道多少人会羡慕我能在密涅瓦大厦上班，所以我真不想就这样离开，我也是没有办法……”
唐素丹抽了抽鼻子，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一点哭腔。
要说她没有一点负罪感，那也是不可能的。走到这一步，她也经过了十多天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现实因素的考量压倒了感情上的砝码。
“工作室的高管都是天朝过来的对吧？如果做不下去了，他们可以还可以回中国去，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可是我能去哪儿？毕竟我是韩国人呀，我将来还得留在这儿过一辈子，有人说这条船要沉了，但是可以给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靠岸，我还能不接受吗？”
苏皓哑口无言，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而且站在唐素丹的角度来看，抓住机会离开这个看似前途未卜的新团队，加入到另一个纳克森旗下的老牌工作室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人家又不是卖给三人行这边当终身奴隶了，游戏公司向来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而闻名，人员流动性本来就很大。不是主管级别的工作变动，几乎都不能引发团队内的关注。
就说之前圣杯工作室那个与曹恭冲突而被开的程序员，除了打架当天被人议论了几句之外，之后就几乎没人再提起过了，好像大家对这个人的记忆被一致抹去了一般。
倒是像苏菲那样离开公司后还偶尔与刘可韦段杉杉等人偶尔保持联系的情况才是比较罕见的，不过这也与她的男朋友当时仍旧是他们的同事有一定关系。
总而言之，唐素丹的选择并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唯一值得商榷的是，她怀着其他原因接近苏皓的行为而已。
这餐饭就在这种不愉快的气氛中匆匆结束了，苏皓要去买单的时候，唐素丹表示应该由自己请客，两人各持己见，最后还是选择了各付一半的解决方案。
苏皓没有直接给出自己的答复，而是表示需要时间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将唐素丹送上计程车之后，苏皓独自漫步街头，慢慢地朝宿舍走去。
他的脑子有点乱，默默地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这件事的应对方案他能想到的一共有三种。其一是答应下来，其二是拒绝但是为唐素丹隐瞒一切，其三则是向目前临时负责工作室管理的车光龙如实汇报一切经过。
其一自然是不会考虑的。不管怎么说，来到韩国之后，这还是苏皓第一次对某个团队产生了归属感，况且他也很明白，大多数韩国人对于旅韩的天朝籍鲜族都存在或多或少的歧视，两相对比的话，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应该作何选择。
其三则是他比较抗拒的方案，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年轻人，他不喜欢扮演一位告密者的角色。从实际出发，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凭借专业能力获得重用，这才刚加入工作室没多久，车光龙就已经先后将好几个系统移交给他来完成了，其中还有一些算是较为重要的。接下来，只要他好好花点心思在工作上，努力完成分配下来的任务就行，完全没有必要用出卖别人的方式去换取上司的青睐。
再说唐素丹的试探虽然是她自己的决定，但总归算是受了别人的蒙蔽和唆使，自己虽然不赞同，可也不忍心揭开此事，让她遭受上司和同事可能的责难。
至于那番将唐素丹哄得十多天心神不宁的鬼话，他可不会轻易去相信。不说别的，那次赵理事在烤肉店请大家吃饭，他苏皓可也在场。然后亲眼见到neople公司的研发部长金宗泽也来了，还与刘可韦等人言笑晏晏，足以证明赵理事绝非像唐素丹的那位学长说的那样在公司里孤立无援。
那么就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苏皓有点儿犹豫不决。以他并不丰富的社会阅历都能判断得出，应该是有人在背地里想要算计三人行工作室。自己明知道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却保持着缄默，没有及时提醒团队管理者提高警惕，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谁能保证对方这次没有成功就会收手？下一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时，如果因为工作室这边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而让对方得逞了怎么办？
走到宿舍楼下之后，苏皓在一楼电梯间门口徘徊了半个多钟头。
最后，他进入电梯间，没有按下自己所在公寓的楼层，而是选择了另外一层。
按响门铃没多久，门开了，车光龙茫然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年轻人，不太明白对方的来意。
“光龙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说。”苏皓低下头，轻声开口道。
p.s.昨天本来想补一章出来的，结果事与愿违，下午在weibo上被一位岳飞的死忠粉给缠住了，翻来覆去的和我争论说岳飞是枢密副使，所以是武将也是文官，他对皇帝进言皇储之位归属什么都是正当正义的，一直纠缠到今天早上还在战，不停地用道德标准来混淆政治对错，我真是要疯了。连文职武职都弄不明白的人还来讨论什么历史啊……
第148章 糖衣炮弹
“你等我一会。”
看得出来苏皓脸上写着不少心事，车光龙也没有立即追问，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披上一件羽绒大衣。
“凌策划和赵策划都在，你要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其他人的面说，那我们就下楼转一转？”
苏皓想了想默默点头，于是车光龙便关上门，与苏皓并肩下楼。
这栋公寓楼所属的小区里有一个供居民休憩游玩的小公园，还有一些运动锻炼的简易设施。此刻是一月中旬的夜晚，公园里自然没人，两人便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
车光龙伸手塞入羽绒大衣的两个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两罐罐装咖啡，随手递给了苏皓一罐。
“暖一暖再喝。”车光龙叮嘱道。
“谢谢光龙哥。”苏皓接过来，学着车光龙的样子，两只手捂着咖啡揣在怀里，用体温给咖啡“加热”。
夜风很冷，冰凉的咖啡罐刚塞入怀里，尽管还隔着好几层衣服，苏皓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一激灵，精神也一下子振作了起来。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车光龙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他。
苏皓点点头，稍一踌躇，便将自己的遭遇一口气说了出来。只是在叙述过程中隐去了唐素丹的名字，而以“某位韩籍同事”的称呼来取代之。
车光龙听得很专注，不停地轻轻颌首，却始终没有打断苏皓的话，安静地聆听到了最后。
苏皓说完经过之后，两人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车光龙皱着眉思考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情绪。苏皓有点儿忐忑不安地打量着他，偷偷揣测着他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反应。
“光龙哥，我真没有离开团队的想法，你要相信我。”可能是气氛太压抑的缘故，苏皓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有点儿慌乱。
“我没有怀疑你，你做得很好。”车光龙哑然失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刘制作在的话，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刘可韦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申城呢，而且他那边也有一堆事情要忙。工作室这边的管理工作已经全部委托给车光龙暂时接手了。
“我之前和你一样，也就是个普通的程序员，除了怎么去实现策划文档上的需求之外，没考虑过别的事情。这也是我第一次负责一个工作室的管理工作，所以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也是你能理解的吧？”车光龙苦笑着自嘲道。
“那么，要通知刘制作这件事，询问他的意见吗？”苏皓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犹豫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车光龙又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权衡了一下得失，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告诉刘制作是必须的，但是不必非要现在去和他说。封闭测试是目前来说我们工作室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和老段、187三个人去申城，本来就挺忙了，这时候还是别给他增加负担的好。等测试结束，他们回来后再告诉他吧。”
老刘和老段相信我能处理好工作室这边的事，所以才把我留在这边看家。现在遇到一点麻烦就想把压力转移给他们，那就失去让我看家的意义了。
再说，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多么严峻。说难听点儿，只要我能把程序这边稳住，美术部哪怕全部换人其实都问题不大。
虽然这样说有点儿过分，然而就一款游戏研发项目来说，团队中的美术成员还真的和策划、程序不一样，就算换一批人干，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美术部有人想要离开团队，车光龙根本无所谓，走了就再招呗，他相信刘可韦对这件事也不会在意，除非要走的那个人是主美柳随风。
“光龙哥，我有点担心……”有些话别在苏皓心里很久了，此刻还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担心程序部的其他人被人挖走？”车光龙失笑道，“你有什么顾虑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哥你也是鲜族，所以也没必要瞒你。说实话我们族有些人没把自己当天朝人看，当年日据时期全家迁到东北来，二战结束后觉得东北比半岛好，就滞留在天朝。现在看着韩国发展得比天朝快，又成天说自己是韩国人……我不知道客户端那两位鲜族同事怎么想，可是如果对方找到他们头上的时候……”苏皓吞吞吐吐地说道。
车光龙点点头，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苏皓的肩膀说道：“你说的事我心里有数，有些鲜族自治区的年轻人，确实对天朝没什么认同感，甚至有些人连普通话都不乐意说。所以我在招程序的时候，都特意绕开了那些自治区，选的都是非自治区出身的鲜族人。像你我这样在普通的环境下成长，看问题就会客观公正得多，我相信大家没那么容易被人蛊惑。就拿工作室平常的相处来说，你觉得刘制作、凌主策他们有拿你我当外人看待或防备过吗？”
苏皓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你可以听听看。”车光龙将捂了半天的罐装咖啡打开，轻轻地喝了一口，“我希望你能假装答应对方，要求和幕后的人见个面，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针对我们工作室，也摸一摸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筹码来挖人，以及有没有其他的打算……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当做没这回事吧。”
————————第三十八次登场的分隔线————————
“这位是我同事苏皓，这位是我的学长秦秀和。”
鹤洞公园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唐素丹有点忐忑不安地为左右手两边的人做着介绍。
按照韩国人初次见面的习惯，两人通报了各自的年龄，秦秀和比苏皓早出生了一年，可苏皓却是早月出生的。
“抱歉，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平语呢？”苏皓腼腆地摸摸后脑勺，“还是我必须对您说敬语？韩国的礼仪这方面我不是太了解，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请别见怪。”
“我们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有三种可能。其一是我们虽然算同龄人，可是并不熟悉，所以双方都说对对方说敬语；其二是我们比较熟悉的情况下，双方都同意彼此说平语；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不承认第二年早月出生的算自己的同龄人，那么就要按照长辈与晚辈的关系来相处，长辈可以说平语，晚辈必须说敬语。”秦秀和虽然笑得很亲切，可是眼中那抹若有若无的轻蔑之意掩饰的并不算好，“当然，我不会那么固执地认为早月出生的不能算同龄人，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算太熟，还是都说敬语比较好一点吧，苏程序您觉得呢？”
“好的，如您所愿。”苏皓耸耸肩，很干脆地接受了秦秀和的建议。
秦秀和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钱包，打开后抽出一张五千韩元的纸币，给唐素丹使了个眼色说道：“素丹，你帮我去买一本这期《京乡games》好吗？”
《京乡games》是韩国最大的平面游戏媒体，这份周报大小为四开，销量达到了三十万份。
来赴约之前，秦秀和便与唐素丹打过招呼，说有些话可能当着她的面不方便说，所以会找个借口让唐素丹离开一会。
于是唐素丹点了点头，顺从地接过钱，对苏皓歉意地笑了笑便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苏程序，我听素丹说你有想过要换一个环境，可是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想直接找我了解一下情况，是吗？”目送唐素丹出门后，秦秀和转头向苏皓问道。
苏皓稍微低下头，却忍不住用眼角瞟了瞟面前这位韩国男子。一头飘逸的长发，大红的短西装，下身穿着一条黑绿黄迷彩色的紧身长裤……
游戏从业者中，也就只有美术部的人会穿着这样了吧？至少苏皓没见过打扮风格类似的策划，程序员么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脂粉味十足的家伙倒是长得真秀气，难怪唐素丹会被他哄得团团转。想到这里，苏皓心里莫名地有些酸溜溜的滋味，顿时失去了和对方周旋的兴趣。
“那我就直说了，不知道您需要我做什么，还有我做了之后能获得什么？”苏皓开门见山地问道。
秦秀和心中的鄙夷越发强烈，这些在韩的鲜族人为了赚钱什么事情都愿意做，脏活累活来者不拒。原本还以为面前这位鲜族人，都混成纳克森总部旗下工作室的程序员了，应该多多少少会懂得一些矜持吧？没想到竟然也是这么**裸的追问代价和利益。
“我先说你会获得什么吧，”表面上秦秀和仍旧和之前一样满面热情的微笑，“除了能加入一个纳克森的老牌游戏研发团队之外，我们会尽快替你申请韩国绿卡，并且在你居留满五年之后负责帮你办理入籍手续。怎么说我们都是同一个民族的同胞，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韩国经常有天朝鲜族人游行请愿，要求“恢复”韩国国籍，然而只有天朝建国前出生的鲜族人可以恢复原本的韩国国籍，建国后出生的鲜族人因为天朝相关法律的规定以及天朝朝廷的要求，韩国这边并没有轻率地同意他们的诉求，甚至连前总统在请愿书后签名都没有用。
网络上的视频和电视中的新闻里，那些哭着喊着不愿意回天朝的鲜族人，秦秀和见过很多次了，自然觉得只要这个筹码一开出来，这位苏程序不抱着自己大腿说我“愿意”都算他很有定力了。
然而苏皓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此外就好像无动于衷一样。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尽量拖延你手上的工作，并且将你负责的代码中的注释文字全部删除。”
第149章 怎样的保证？
程序员在编写代码的时候，经常会习惯性在代码中添加一些注释，这些注释文字不会有任何实际功能，只起到提醒自己某些事，或者方便其他程序员理解自己设计思路的作用。
比如说“第几行到第几行代码是实现某个功能的”、“相关某个参数在个位置”这些注释信息，当程序员自己不记得某件事的时候，只要扫几眼注释便能想起来。
在多人合作的研发过程中，如果需要其他程序员协助或者接手的时候，这些注释也能节约彼此的大量精力和时间。
所以代码中的注释虽然存在与否都不影响实际功能，可是却很重要。
如果真的按照秦秀和所要求的去做，一方面拖延工作，耽误游戏版本进度，另外一方面悄悄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代码中的注释全部删除，等到部门主管追问的时候再辞职走人。这样一来，就算苏皓辞职以后，三人行工作室招了新的程序员进来，因为相关代码内容的注释已经全部删除，也会大大增加对方接手工作需要的时间成本，甚至还不如将这几个系统重新编程的效率更高。
这就是程序和美术不一样的地方，代码这玩意的个人烙印太鲜明，换个人来弄往往还不如另起炉灶。
苏皓迟疑了一会，满脸都是难以决断的纠结表情，开口说道：“做是能做，可是这样干了之后，我在业内的名声就臭了，以后想再招工作都很困难……”
秦秀和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等三人行工作室这边开了你，或者你自己辞职离开之后，我们工作室会录用你。薪水什么的照比你现在再加三成。所以不用你完全不用担心。”
苏皓嗤笑了一声：“抱歉，我不是不相信您，而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影响太大。不管是谁来说，我都没法只凭着几句空口白话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您一定能谅解我吧？”
胆小鬼！既想出人头地又怕冒风险，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好事给你？秦秀和一边腹诽着，一边还要设法做出坦诚可靠的姿态来。
“能理解，能理解。要不然我们先预付你三个月薪水作为订金怎么样？”
苏皓面无表情地摇头拒绝。
秦秀和随后又将订金增加到六个月薪水的程度，可是苏皓仍旧不为所动。
“苏程序，您是不是有点贪得无厌了？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做点小事，一下子就能拿到本来要辛辛苦苦工作半年才能获得的薪水，而且还是先拿钱后办事，这样您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秦秀和终于有点失态地喊了起来。
苏皓好整以暇地摇头笑道：“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觉得钱少，因为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还关系到我未来的工作发展。就算你们给了我半年薪水又能怎样？搞不好我从拿到那笔钱起，连续好几年都会失业呢！所以我想要的是一份保障，一份可以确信你们一定会兑现承诺的保障，这样我才能抛开一切顾虑，放手去做你们要求我做的事。”
这个要求秦秀和虽然可以理解，可这次见面之前郑制作给他的耳提面命中，并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这么大的事，秦秀和自然不会擅自做主，于是他只好努力说服对方放弃这个要求，接受其他的条件，比如说半年薪水作为订金之类的方案。
然而苏皓就好像王八吃秤砣一样，不管秦秀和怎么威逼利诱，始终牢牢守住这个底线一步都不退让。
“你到底想要怎样的保证啊？”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分钟，秦秀和有点气急败坏起来，愤愤不平地问道。
苏皓稍微考虑了几秒，眨了眨眼睛给出了自己能接受的方案：“比如说，给我一份书面协议，上面说只要我完成了某些事，你们便要在多久之内，把我录用到你们的工作室里去。”
秦秀和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最忌讳的本来就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现在竟然还要堂而皇之地形成书面协议？这不是搞笑嘛！
“抱歉，这种事情我们不可能答应，换个别的办法吧。”
苏皓笑得人畜无害地耸肩摊手，说道：“能让我安心的就只有这个方法，如果您觉得很勉强的话，那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去冒险。”
艾西！秦秀和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若是按他自己的脾气，既然对方这么固执，谈不拢就谈不拢，大不了一拍两散罢了。
可惜今天他受托而来，要与对方尽可能达成一致，这是郑制作格外认真地吩咐下来的事，他还指望郑制作把自己提升为主美呢，不尽心尽力可不行。
“难道除了书面协议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让你放心的方法了吗？其他什么方法都好，只要不是书面协议就行！”
苏皓哑然失笑，侧着头斜睨秦秀和半响，然后叹了口气道：“抱歉，可能您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是请您想一想，你们就是说几句轻飘飘的话，却要我搭进去大半辈子的风险。我要求一点心理保障，难道真的说不过去吗？”
“可是不管怎样，这种事还要留下白纸黑字作为协议，怎么说都很奇怪啊。”秦秀和竭力反驳道，“要不然这样，我试试能不能帮你争取到九个月薪水作为订金，协议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就算是一年薪水，也不会答应的。我还年轻，至少还能再干十年程序员，一年和十年比哪个更重要，您肯定和我一样清楚吧？”苏皓寸步不让地再一次拒绝了秦秀和的新建议。
两人你来我往地又争执了半天。最后，苏皓挠挠后脑，无奈地作出了退让：“好吧好吧，那我换一种方式，不要求书面协议，录音总可以吧？”
说着苏皓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除锁屏后就准备录音。
“录音也不行！这和书面协议有什么区别吗？”秦秀和再次表示反对。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前辈您今天是故意戏弄我来的吧？”苏皓深吸一口气，苦笑着站起身来九十度鞠躬，“谢谢您的招待，我还有事，今天就先告辞了。”
按照韩国的前后辈制度，前辈可以很严厉地训斥后辈，也可以任意指示后辈为自己跑腿效劳，后辈必须无条件地服从。而作为交换的是，前后辈一块喝茶用餐的时候，必须由前辈来掏腰包买单。
所以苏皓行礼告辞之后，就真的可以毫无顾虑地一走了之，将账单留给秦秀和去处理。
目送苏皓的背影走出十来步仍旧没有转身的迹象，秦秀和终于横下心把他给喊住了。
“艾西！苏程序，好吧，我们就按你说的办。”
苏皓闻言这才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秦秀和，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似的微笑。
依着苏皓的要求，秦秀和对着手机将协议内容复述了一遍，苏皓录完音之后试听了一次，觉得效果还可以，也就收起了手机。
接下来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儿尴尬，谁都没有兴趣挑起什么话头，于是便相对无言地静坐，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唐素丹终于回来了，带回了一份秦秀和点名的《京乡games》。秦秀和接过报纸便翻开起来，苏皓和唐素丹则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没做多久，苏皓便起身告辞了，秦秀和和唐素丹也起身结账，三人前后脚离开了这间咖啡馆。
上了计程车之后。苏皓直奔宿舍而去。下车前打了个电话，下车的时候，车光龙已经坐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等着他了。
苏皓将今天经历的大体经过讲述了一遍
“看起来，这位秦秀和背后的人，最多只是想要拖延我们的进度而已，”，听完苏皓的转述后，车广龙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却暗地里摇头谭桂，“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这种做法就算让他们成功了，最多也就是让我们项目的完成进度耽搁一些时间。可是想要党靠着这一点来弄垮我们工作室，说实话可能性非常的低。”
苏皓一副不明白的模样，忍不住就开口问道：“为什么呢？虽然我负责的这部分工作对整个项目来说，占据的比重有限，可是好歹也两个月的工作成果，如果我真的辞职了又把备注全都删掉，就算工作室招来新人接手，也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上手吧？”
“你说的没错，不过前提是‘封测结果不乐观，天朝代理权没卖出去’，只有这种情况下我们工作室的资金才会出现问题，否则只要封测数据好看一些的话，光是签字费都能赚个几百万上千万，后续研发资金就根本不是问题了！就算你那部分要换个人推倒重来也没问题，大不了我们可以额外多招一个程序员来专门处理你走后的遗留工作。”
“光龙哥，我可从没想过要走呢！”苏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p.s.表妹的女儿和表弟的儿子，两个一周多的小家伙今天在我家里会师了，啊呀呀呀真够能闹腾的，这个哭完那个哭，这个吃完那个喝，这个拉屎那个尿……
第150章 游戏发布会
若是按照刘可韦的想法，封测这件事最好还是低调点进行。私下里通知一些运营商和游戏媒体，安安静静地开始封测，安安静静地结束，最好之后运营竞标的过程，也不要折腾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可能是因为之前刚开始建立工作室的时候，因为没注意封锁消息，结果让许主策给盯上了，在背地里搅风搅雨的缘故，现在他极度信奉“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的闷声大发财哲学。
然则这件事他说了不算，大概是从权专务以及金宗泽等人处得到的《六道劫》反馈很不错，赵理事信心十足地表示应有的声势还是要造的，好歹也算是他手里推出的第一款封闭测试的网络游戏，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话，未免也太掉价了一些。
于是，周一这天，在提恩西提公司的大会议室，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游戏发布会。
封测是啥意思？是“封闭”测试而非“开放”测试啊，有必要弄什么发布会之类的噱头来造势吗？刘可韦很不理解韩国人这种好大喜功，一点小事就要到处宣扬炫耀的性格。
考虑到赵理事一直以来对三人行工作室的支持力度，刘可韦只能无奈地退让，任由他去张罗这件事。
发布会的开始时间定在上午十点。
为了计划中这场发布会，来申城之前，赵理事还特意安排了定制宣传海报的事。所谓的海报，其实只是选取了游戏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五处场景的实际截图作为背景，再分别配上五个游戏角色的原画——当然这五张角色原画还经过了特别的修饰，精美程度要远超过游戏中原图的水准，毕竟这要印刷成全开海报供人近距离观赏。
早上九点刚过，刘可韦等人便拿着一卷海报来到提恩西提公司的大会议室，预定举办发布会的场所。阚主管已经带着几位运营部的年轻人在帮忙布置会场了。彼此笑着打过招呼之后，刘可韦将海报递给他，他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啧啧称赞了几句。
毕竟是第一次当制作人，所谓的架势这种东西，刘可韦还没有养起来，一撸袖子就准备去帮着阚主管他们贴海报。刚走两步路，便被人从身后扯住衣服给拦下了。
“你丫现在不是圣杯工作室的小策划！什么事该你干，什么事不该你干都不知道么？海报的事交给阚主管他们就好，你丫趁着现在没事，赶快把待会发布会上要说的内容多看几遍。”
拦住他的人，自然是段杉杉。一边没好气地抱怨着他，一边将手中的煎饼果子和豆浆塞了一份给他。转头看看，袁彬已经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大快朵颐起来了。
昨晚这三个家伙在提恩西提公司测试服务器的稳定性，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多才回酒店休息，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匆匆洗漱一把便赶来提恩西提，连早餐都没空去吃，顺路买了点煎饼果子灌汤包什么的打包带上。
段杉杉说的挺在理，负责掌控全局的制作人，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去做确实不合适。于是刘可韦苦笑着接过食物，顺手放在身边的桌子上。先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开启，将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文档打开后，这才拿起煎饼果子一边看一遍吃起来。
要说主持发布会，刘可韦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为了这份发言稿，他先是找权专务请教了半天，又在脑海里里搜肠刮肚地回忆着一年多前参与《隋唐风云录》的发布会时，当时汪主策的说法风格和发言和讲话内容，勉强地写了几千字草稿，然后又找段杉杉帮他润色修改，这才算是拿出了一份差强人意的发言稿。
其实这种发布会的发言内容基本都大同小异，无非是阐述一遍游戏的设计思路、题材类型、风格取向、受众定位之类的简介，然后着重阐述各种玩法系统，说一说当前版本已经完成完成的系统功能，再前瞻性地描述一下将来待实现的其他系统，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真正让刘可韦犯怵的，不是发言的内容，而是说话的风格。
还记得当年的汪主策在主持发布会的时候，那叫一个谈笑风生、镇定自若，不管什么话题到了他口中都能说得趣味横生。最关键的是，汪主策说话的风格有点像葛优葛大爷，明明是一本正经慢条斯理的表达方式，却偏偏能让人觉着幽默风趣笑点十足。在这方面，刘可韦真的觉得自己比起汪主策实在差得太远了。
毕竟，他刘可韦八七年年底生人，到现在也才刚过了二十三周岁生日一个多月而已。和已过而立之年的汪主策比起来，人生经验、社会阅历等方面的积累都少得太多太多。他最多只能做到主持这种会议的时候能够不怯场，不像段杉杉那个死宅男陌生人多的场合就准得结巴，要追求话语的感染力什么的，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是太吃力了一点。
九点半之后，参与发布会的各家游戏运营商和游戏媒体的代表陆续赶到，被阚主管和他的手下引着做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阚主管他们布置的格局是，主持会议的三人行工作室以及提恩西提公司的协助者（即阚主管自己）坐在中间，左边一排是运营商代表，右边一排则是媒体代表。
在刘可韦、袁彬和段杉杉三个人中，刘可韦是制作人，袁彬是客户端主程，段杉杉只是个普通策划，无论是从职务还是这场发布会的相关负责工作的重要程度来看，或者是看身高，再或者是看颜值，段杉杉都是三人中最不起眼的角色。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用笔记本电脑看小说，根本不担心等下发布会中自己要介绍的那些内容。毕竟主线剧情、编年史之类的东西本来就是他自己写的，又加亲手设计的任务以及反复测试剧情任务的过程，相关细节在他脑海里早就可以举一反三倒背如流了，所以一点压力都没有。至于口吃的可能性，那种事情担心不担心都不能解决问题，索性懒得去想了。
“蛰……老段！”
出乎意料地，竟然有人在这个场合喊出了他十年前在疯人町的id，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对方换了个称呼后，这才茫然地抬起头来。
啊呀呀，这个世界真小，罗老师咱们又见面了！
来者是《大众游戏》的编辑罗四维，圈内朋友经常笑称其为“罗老师”，当年在疯人町的id叫做“鬼畜王”的便是他了。
几个月前在帝都的满恒记火锅才见的面，当时段杉杉为了当时还叫《六道传说》的这款游戏的相关设定，特意跑了趟帝都向几位写手圈、历史圈和游戏圈的朋友当面请教，诸如赤军、真髓、茶水斋、马伯庸等人，那次聚会这位鬼畜王罗四维也是在场的。
与大多数人对编辑这个职业的固有印象不同，罗四维并不是什么带着金丝眼镜的白面书生，瘦小精干的长相，唯有一双眼睛神采灼灼，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妖的样子。
认识了十年的朋友自然不会太见外，反正发布会还没开始，罗四维径自走到段杉杉身边坐下，笑嘻嘻地说道：“原来这款《六道劫》就是你们团队的作品？难怪我觉得这名字怎么和你上回说的那个《六道传说》差不多……对了，你上回不是说在申城和霞飞公司合作吗？怎么变成了韩国纳克森公司的产品了？”
“唉，一言难尽，待会开完会我请你吃饭，到时候我们单聊好了。”段杉杉苦笑着回答。
身旁的刘可韦和袁彬好奇地转过头来，都挺纳闷段杉杉到底碰见了哪个熟人。
于是段杉杉便替他们三人彼此作了一番简单的介绍，还没等他和罗四维聊起游戏呢，就听到另一声疑惑地询问。
“那位……是疯人町的蛰吗？”
我擦嘞，今儿个是怎么了？竟然能连续碰到两个人知道我是疯人町的蛰？我在疯人町的时候不算太高调吧，而且那个破网站十年前就关闭了啊……这回到底又是谁呢？
段杉杉茫然地转过头来打量着面前站着的高大魁梧的男子，自然卷的短发，渊渟岳峙的俨然气度，长相有点儿似曾相识，但肯定不是最近几年里见过的人，得把记忆回溯到好几年前……
还没等他想起来呢，刘可韦已经面色大变，十分拘谨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来人鞠了一躬。
“龙总裁您好！”
来人讶然望向刘可韦，倒是一时间没认出来他是谁。
“前年您到鹭城谈《隋唐风云录》代理运营权的时候，陪着汪经理的那个关卡策划就是我，我叫刘可韦。”
“哦，是吗？好久不见！不过我早就辞职了，现在我可不是明宙的副总裁，所以就别再用这个称呼了吧。”来人很谦逊地笑了笑，“我现在是繁华网络的研发总监，你还是叫我龙总监吧。”
p.s.当当当庆祝罗老师再度登场，以及龙矫初次登场。
第152章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所谓设计新颖、制作精良的划时代游戏大作，显然是阚羽看在纳克森公司的份上才觍颜说出的过誉之词，根本当不得真。
作为圣杯工作室的开山之作，《六道传说》从一开始的设计思路就是求稳，能不冒险的地方就决不冒险。绝大多数玩法系统更是从已经获得了巨大成功的其他作品中“借鉴”而来，虽然经过了改头换面的再包装过程，吃相没有原封不动地照搬那么难看，可是不管怎样来说这款游戏的整体设计风格都不是标新立异的路数。
虽然圣杯工作室解散之后，这款游戏又在三人行工作室里重新回炉了一遍，相当于涅槃了一回，连游戏名都换过了。可是总体来看，绝大多数系统还是沿用了圣杯工作室时期的既定方案，甚至连这些策划文档上都还保留着曹恭或佘近山等人的署名。
除了车光龙之外几位程序员，包括袁彬在内都打听过“哎，这位曹恭是谁？”“咱们工作室有佘近山这个人吗？”“他们啥时候离职了吧？”之类的疑问。
每当这个时候，如果刘可韦、凌星宁、车光龙、段杉杉或者是若樱在场，嘴角就会泛起一丝苦笑，一声不吭地保持着意味深长的缄默。
所以这款游戏真的和设计新颖这四个字扯不上什么关系，就玩法系统而言，基本上没有一处是前人所没有的独创。
当然，阚羽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在座的人也只是那么一听罢了。没有谁会失礼地去较真，忽然站出来大喊：“看啊，那个国王是光着身子的！”
不说别的，国内即将结束拍摄工作的一部年度大戏《甄嬛传》，原作早在四年前便被网络首发站判定为“抄袭多部作品”并被要求道歉，作者拒绝接受并离开该站。现在呢？人家都快拍完连续剧，马上就搬上屏幕了。
而就在此事的半年前，郭敬明抄袭庄羽一案做出终审判决，裁定前者赔偿二十万元人民币并在《中国青年报》上做出公开道歉，结果呢？四年半以来，郭敬明拒不履行法院判决，只赔钱不道歉，然后网上还有一大堆他的脑残粉在前赴后继地为他叫屈、洗白。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说难听一点儿，国情大环境就是如此。在一个以山寨别人为荣，视抄袭剽窃为无可厚非的整体氛围下，《六道劫》这点儿借鉴参考的成分，除了段杉杉这个有思想洁癖的别扭家伙之外，屋内恐怕没人会当做一回事。
会议室中，众人目光的聚焦处，刘可韦捧着自己的发言稿照本宣科地读着。作为冀省人他的普通话发音很标准，声音也十分洪亮，并没有怯场的表现。这些都是优点，然则也就仅此而已了，他的谈吐并没有调动现场氛围的功力。而到场的运营公司代表和游戏媒体代表们，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份打印好的宣传材料，刘可韦介绍的那些内容基本上这里面都有。
于是很多人便拿起了宣传材料自顾自翻阅起来，根据各自的实际需要去关注材料中某一部分的具体内容，毕竟不同的运营商或者不同的媒体，他们所看重的也未必是同样的细节。
对于龙矫来说，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款游戏某些设计理念与两年前他代表明宙公司谈下代理权的《隋唐风云录online》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他所不了解的是，圣杯工作室策划部核心成员几乎都来自《隋唐》原班人马，这两款游戏能不相似吗？要是做出来的东西完全南辕北辙那才叫做不可思议好吗！
圣杯工作室成立之前龙矫便已经离开了明宙公司，所以他对《六道传说online》这个项目一无所知。
这是一款针对国内游戏市场量身打造的mmorpg才对啊！怎么会打着纳克森公司产品的名义出现在这里呢？
作为繁华网络的研发总监，龙矫对于有较为密切合作关系的纳克森公司的游戏风格比较了解。这是以休闲类游戏起家的游戏公司，通过休闲类游戏赚到的大笔资金，开始大举收购拥有优秀作品的其他游戏公司，最近又尝试着向arpg的方向前进——今年横扫韩国游戏大赏的《洛奇英雄传》就是最明显的风向标。
然则这款《六道劫》根本就不属于纳克森的常见风格好么！不仅如此，这款游戏除了美术资源方面与韩国游戏比较贴近之外，其他方面的韩国血统几乎看不出来，说它是针对天朝游戏市场量身打造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龙矫甚至觉得这款游戏就是《隋唐》的全面升级版，考虑到刚才那位制作人刘可韦自称曾是《隋唐》团队中的关卡策划，这款游戏带着《隋唐》的鲜明烙印也不足为奇。
作为亲手将《隋唐》代理权引入明宙公司的决策者，对于那款游戏的骄人业绩和优劣得失自然心知肚明。
繁华网络的软硬实力都远远超过明宙公司，而《六道劫》较之《隋唐》而言，又是稳稳地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若是繁华网络拿到这款游戏的代理权的话，超越《隋唐》在明宙公司所创下的成绩那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另一方面，作为繁华网络的高管之一，合作伙伴纳克森在天朝代理权上的操性他也是很清楚的。会慷慨地主动拿出来给其他运营公司代理的，永远是一些二三流的小品性质的休闲游戏，比如说繁华网络正在代理的泡泡堂和泡泡战士这两款。真正稍微出色点儿好游戏，纳克森统统都放在提恩西提来运营——宁可少赚一大笔收入也要如此固执的原因自然是对天朝游戏运营公司的警惕之心。
这一次纳克森公司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竟然一反常态地将这款为天朝市场量身打造的mmorpg的代理权拿出来公开竞标，搞不好就是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原本只是临时被运营部主管抓来顶缸的龙矫，本着既然接手就要办好的做事哲学，在确定了这款游戏的品相值得期待之后，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起如果封测期间得到的评估能与此刻的期待值相匹配，那么繁华网络该拿出怎样的代理合约来竞争这款游戏的运营权……
与龙矫的跃跃欲试不同，罗四维说实话对这款游戏的感觉是有点儿失望的。
毋庸讳言，不管是《大众软件》还是《大众游戏》，这两份同出一源的游戏杂志对待游戏产品的审美取向较为偏向欧美的主流游戏市场。对于国内游戏受众的主流取向，以及大多数国产游戏的风格套路，他们是颇不以为然的。
虽然名字中带着“大众”这两个字，其实这两本杂志所走的，偏偏是典型的精英向小众路线——当然这是就国内受众而言。如果放眼全球的话，就国内游戏媒体来说也只有这两本杂志真能当得上“大众”这两个字。
所以说参照很重要，我们的大众在别人眼中或许根本不值一晒，而我们的小众也许跳出去反而能获得更多认同与赞赏。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大游编辑罗四维与繁华网络研发总监龙矫看待同一款游戏的着眼点是截然不同的。
这款游戏的宣传材料中，罗四维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独到之处，每一处设计细节都能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似曾相识，却找不到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惊喜。作为熟悉蛰和赛文两人风格理念的町人鬼畜王来说，这款游戏不符合他心目中对这两个人的期待。
当然他并不知道段杉杉在这款游戏的研发团队中的定位只是一介文案，并没有参与到玩法系统的设计中去。而赵启文加入团队太迟，绝大部分策划文档在他加入前就已经完成，并且他大多数工作时间还处于向凌星宁学习系统策划工作的状态。
所以他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蛰兄啊赛文兄啊，你们两位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也背叛革命了呢？
这不像是你们拿得出手的东西啊！
你们竟然也玩儿起了中规中矩，四平八稳，明显偏向于保守的设计理念，而且处处都不思进取地迎合着国内游戏受众的低俗取向，比如说装备系统的强化锻炼、品质淬炼、打孔镶嵌各种噱头……这不是为那些追求在装备上力压他人的人民币战士们大开方便之门吗？你们是手头紧张急着要买车买房了吗？这根本就是国产游戏圈钱无下限的恶俗套路好不好啊！
你们怎么就不能学习一下简化弱化装备道具作用的欧美游戏，将关注点投放在游戏自身的可玩性上呢？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换了与罗四维无关的其他游戏团队，这种风格取向只要露出点苗头，恐怕罗四维便会求之不得地趁机在游戏评论文章中嘲讽火力全开，尽情展现一下他毒舌的功力了。可是有段杉杉和赵启文两位熟人杵在这儿，罗四维便只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偷偷腹诽两句。毕竟谁没有个亲疏远近呢？
在龙矫与罗四维两人对待这同一款游戏全然不同的两种反应中，这场发布会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便结束了。
第153章 回顾与展望
原本段杉杉表示发布会结束后要请罗四维吃饭，顺便也问了龙矫一声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龙矫当即表示吃饭可以，不过得我来请。
你们大老远从首尔飞过来，罗老师也是搭高铁过来出差的，只有我现在在申城工作，这个地主不让我当让谁当？
段杉杉婉拒了几次，见龙矫执意不从，也只得由他去了。
于是五人一道离开提恩西提公司，跟着龙矫上了他的座驾——一辆银白色的沃尔沃xc60，龙矫掏出手机给他住在附近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咨询了一下这一带有什么不错的餐馆可以推荐。
他那位同事估计也是繁华网络里著名的饕餮吃货，竟然反问他有几个人，都偏好什么口味之类等问题。
龙矫很耐心地逐一询问了每个人，段杉杉表示自己不吃鱼其他都无所谓；罗四维说中餐就好，日韩料理和西餐吃不惯；刘可韦和袁彬毕竟不是那么熟悉，笑着说客随主便吃什么都行。
然后龙矫便将得到的答复向他同事转述了一遍，很快他同事那边就给了一个地址过来。
龙矫跟着导航按图索骥，距离倒是不远，过两个十字路口就找到了这家名叫小吉士申城菜的餐馆。
店内的环境很不错，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和灯具等都装修得复古味十足，看起来完全是一副银幕上老申城的格调。
龙矫要了间包厢，然后按照他同事的推荐点了好几样菜。
上菜的速度不算快，所以诸人也就打开话匣子聊起来。
一开始的话题自然是从《六道劫》开始。
“恕我直言，这款游戏我怎么看都不像是纳克森公司的产品，风格上的差距太明显了。反倒是很像国内团队的作品，而且你们三位主创又都是天朝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龙矫笑呵呵地问道。
问题很直接，要回答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毕竟牵涉到一些工作室的来历内幕，段杉杉不好出面解释，于是便笑着示意刘可韦来作答。
刘可韦稍微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龙总监您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您了。其实我们这款项目最早是在明宙的投资下，由汪经理——就是《隋唐风云录online》的汪主策，他牵头弄起来的，后来因为一些问题团队解散了，我们几个人不甘心，想继续做下去，所以才找上了纳克森……”
他将这款游戏从明宙投资的圣杯工作室的《六道传说》变成纳克森公司三人行工作室的《六道劫》这一大段曲折经过，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难怪我刚才在发布会上总觉得这项目和《隋唐》很相似，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龙矫恍然大悟地说道，“你说的那位汪经理，是汪治吧？”
刘可韦默默点点头。
“我印象里老汪是个好人啊，专业能力也挺强的，这款游戏他没弄出来，真是太可惜了。”龙矫遗憾地唏嘘着，“老汪现在在哪儿呢，你知道吗？”
“圣杯工作室解散之后，汪经理说要带着几个人去做手游，后来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刘可韦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同时伸手从怀中摸出了手机，“要不，我现在给汪经理打个电话帮您问问？”
龙矫挥挥手表示不用。
“我有老汪的电话，回头我没事的时候自己打给他好了。”龙矫笑着道，“我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不过话说纳克森还真是走运，竟然有天上掉下的馅饼送到自己门前。”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其实当时我们得罪了两家国内游戏公司，可以说有点儿走投无路了。纳克森能看上我们项目，反而算是我们的运气。”
刘可韦谦逊地回答道。
“你说的那个bug，就是导致明宙和圣杯解约的那个，已经解决了吗？”龙矫话锋一转，马上便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一点您尽管放心，那么大一个bug，没解决之前我们可不敢把项目拿出来封测。”刘可韦掏出一包利群，挨个敬上一遍，除了段杉杉拿了一根走之外其他人都摇手拒绝了，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点上了一根，惬意地深吸一口之后才继续说道，“之前我们特意让纳克森的qa部进行了一周时间的针对性测试，结果这个bug一次都没有触发，应该是彻底地解决了。”
龙矫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下一个版本计划中待实现的玩法系统之类，刘可韦一一给予了较为详尽的回答。
“您觉得我们这款项目怎么样？”见龙矫的问题都提的差不多之后，刘可韦反过来询问起龙矫对《六道劫》的看法。
龙矫思索了一会，回忆着发布会上听到和看到的内容，斟酌着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就目前我看到的这些信息来说，这款游戏的玩法系统秉承了《隋唐》的全面和稳健，该有的东西基本都有了；剧情设定方面比起《隋唐》来强了很多；因为还没有上测试服实际跑一炮，稳定性这方面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不过从海报中展示出的情况来看，美术资源方面比起《隋唐》来也算得上是进步明显……”
刘可韦与段杉杉对视一眼，从刘可韦的眼中，段杉杉能看得出来对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自信心也强了不少。
看来老刘很在意前田对《六道劫》的看法啊，估计是真的将繁华网络当做最理想的合作候选了吧？
“前田，你们繁华网络对咱们这款《六道劫》有兴趣吗？有多大的兴趣？”段杉杉站出来敲边鼓，试探着能不能从龙矫这儿得到一些具体的回应。
龙矫哑然失笑，看来三人行这几位主创还真没有城府啊，一点儿憋不住气，没两句话就把自己的真实心态表露得如此明显，这种菜鸟级的表现如果真的坐上谈判桌的话，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亏呢。
不过这里毕竟也不是谈判桌，能私下里坐在一起吃饭，好歹都是朋友。段杉杉都不必说了，就算刘可韦，算一算从《隋唐》起到现在也认识了两年多。也没有算计那么清楚的必要，于是龙矫也就选择了实话实说。
“只要这次封测里你们不出什么大纰漏的话，这款游戏我们繁华网络确实是有兴趣的……”龙矫说了半截话，忽然买了个关子，端起自己面前的王老吉喝了一口。
刘可韦、段杉杉和袁彬三人眼巴巴地看着他，却又不方便催促，忐忑得都有点儿坐立不安了。
龙矫哈哈一笑，这才继续解析去说道：“纳克森公司肯把品相好的游戏拿出来公开竞标天朝运营权的机会可不多，你们这款项目算是破天荒头一遭。说实话，只要封测的结果与我的期待值相匹配，这款游戏的代理权我差不多可以说是志在必得的。”
刘可韦呼出了一口长气，这才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了，可是一回味又有点儿紧张起来——龙矫的话里可有个前提“封测结果与他的期待值相匹配”啊——老天保佑，这次封测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见到龙矫与三人行几位聊的话题差不多告一段落，一直低调地坐在一边不出声的罗四维忽然开口了。
“蛰兄，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儿可惜，这款游戏的题材类型还是不太适合你。”罗四维和段杉杉也算是熟悉到一定境界的朋友了，没必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着掖着，“我认为你还是比较适合历史和奇幻这两个领域。仙侠什么的你应该不太发挥得出来。”
段杉杉笑着低下头去不说话，反倒是刘可韦有点纳闷地问了一句：“我觉得段叔给我们游戏写的那些文案都挺好啊……”
罗四维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是你没见过他的历史文和奇幻小说吧……”
这句话刘可韦没听清，茫然地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段杉杉竖起一只手，笑着示意这个问题没什么好争论的：“罗老师啊，我也不想老是在一两个领域里憋着，能有机会尝试一下其他题材的创作，对我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正是因为之前我在仙侠这一块的积累不够，之前我还特意跑去帝都向赤军和真髓那帮哥们请教了一回，所以通过这款项目的锻炼，实际上我也学到了很多新的东西。”
这番话一说，罗四维也无从反驳，悻悻地道：“不管怎么说，作为朋友也作为你的读者，我还是更期待看到你在历史或者奇幻领域的东西……”
“有机会的，慢慢来吧，这款《六道劫》上线之后，我们团队肯定还要开新项目，对吧老刘？”段杉杉笑嘻嘻地转头向刘可韦问道。
刘可韦一愣，点点头表示同意：“必须的，不开新项目难道还能靠着《六道劫》吃一辈子？”
“我们也不可能连续做两款仙侠题材的游戏吧？除非是《六道劫》的续作……”段杉杉继续问道。
“嗯，没错。而且就算《六道劫》真要出续作，按照网络游戏的惯例也至少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了。”刘可韦有点明白段杉杉的意思了，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段叔你是建议我们下一款游戏的题材目标选择历史或奇幻类型吗？”
段杉杉点头不语。
“没问题啊，等啥时候有空我们好好合计合计，叫上星宁和赛文一块聊聊！”刘可韦爽快地表达了初步意见，“不过目前来说，我们的注意力还是要先放在《六道劫》上啊，只有这款游戏成功了，我们团队才有所谓的将来可言。”
“我知道。”段杉杉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然后回过头对罗四维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所以啊，请期待我们的下一款作品吧，罗老师。”
p.s.感谢第六天魔王的玩友左近&花菜夫妇长期以来在车辆品牌型号上给我这个车盲提供的和建议，本书中所有角色驾驶的座驾基本都是这两位给出的方案。
第154章 怨还十倍！
lodumani工作室旗下共有泡泡堂、跑跑卡丁车、泡泡战士和跑跑飞空艇四个项目，按照游戏研发的惯例，分为四个相对独立的子团队来研发和维护，在密涅瓦大厦里一共占据了四间办公室。
当然，作为休闲卡通游戏的研发团队，其编制规模肯定不能和其游戏类型相比，这四个项目的子团队多则三四十人，少则一二十人，全部加起来总人数也才勉强与地狱猫工作室的《洛奇英雄传》子团队相当（地狱猫同样有两个子团队，分别是《洛奇》和《洛奇英雄传》）。
就在刘可韦等人与龙矫、罗四维吃饭之时，lodumani工作室第四办公室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啪”的一声，原本虚掩着的玻璃门被人重重地推开，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来。
铁青着脸的赵仓廷大步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同样神色不愉的权勇焕。
“郑英锡制作在不在？”
根本无视一屋子人的视线聚焦在自己的身上，赵仓廷进屋后就大声地喊道。
实际上，郑英锡本人就坐在他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赵理事，您找我吗？”郑英锡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什么事您打个电话给我让我上您办公室去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赵仓廷猛地向他走了两步，把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一米，然后什么话也不说，怒目横眉地瞪着他，脸上表情狰狞可怖，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一拳砸到郑英锡的脸上。
“赵理事有点事要和你们郑制作谈一谈，你们先出去吧，过半个小时再回来。”也没有征求郑英锡的意见，权勇焕便擅自开口对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道。
一位是公司大股东，一位是研发部的高管，韩国的企业极度重视上下尊卑，屋子里的普通员工谁敢当面与这两位顶撞？闻言纷纷站起身，顺从地鞠躬行礼后便向屋外走去，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模样就好像生怕走得迟了便会惹祸上身似的。
秦秀和夹杂在离开的人群中，却感觉到权勇焕的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上打转，心下大感不妙，却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做的不好惹到这位专务理事，也不敢开口询问，连忙加快脚步，逃命一般地匆匆离开办公室。
作为lodumani的制作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人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将自己的下属们全部轰走，郑英锡就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况且他的脾气并不太好，转瞬间便被气得脸色发青，很不高兴地责问道：“赵理事，权专务，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郑英锡自忖赵仓廷在董事会里只是孤家寡人，而权勇焕事实上已经被调离研发部直接主管的位置，觉得自己没必要太忍气吞声，就算撕破脸了对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你问我们什么意思？我们还想问问你呢！”赵仓廷冷笑道，“郑制作您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难道心里没有数吗？”
郑英锡一愣，虽然他看起来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流浪汉模样，可是心思还是比较细腻的。听见赵仓廷这样说，很快便想到了某些可能性——不会吧，难道赵仓廷这么快就知道我让秦秀和去三人行工作室那边挖人捣乱的事情了吗？
如果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么赵仓廷和权勇焕两人跑到我这里来闹腾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果不其然，赵仓廷给权勇焕使了个眼色示意之后，权勇焕便从拿出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从现在起你就尽量拖延手头的工作，并且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代码的注释内容全部删除掉，如果三人行工作室那边因此开除你的话，我们工作室会录用你并且给你提薪三成！”
录音的效果很一般，不过郑英锡还是很容易就能听得出来那确实是秦秀和的声音，原本与赵仓廷和权勇焕对峙的气势一下子就消失了，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郑制作，您能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是谁的吗？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说的这番话？挖人还不够，还要人家拖延工作，并且删除代码里的注释内容？”赵仓廷咬牙切齿地问道，额头上冒出了几根青筋。
郑英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眼珠子迅速地转来转去，脑子里像沸腾的开水一样高速运转着……
到底是那个鲜族程序员主动给秦秀和设了个套呢，还是他不小心被三人行的主管抓住了马脚然后将秦秀和给供了出来？不过这已经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将上门问罪的赵仓廷和权勇焕给打发回去！
无论如何，这件事也不能承认下来，反正录音信息因为容易被人动手脚，所以不能当做法庭罪证，大不了矢口否认到底，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三人行工作室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没兴趣和您谈与我无关的事情。如果您和权专务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去吧，我这边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郑英锡板着脸下起了逐客令。
“郑英锡，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做的什么事，难道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吗？”权勇焕大声呵斥道。
赵仓廷的年龄和工作资历都比郑英锡少，没法名正言顺地教训郑英锡，可是权勇焕就不一样了。郑英锡刚进入纳克森公司时，lodumani工作室的制作人还是现在wizet公司本部长李盛灿，而当时纳克森的研发部长就已经是权勇焕了。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权勇焕都有足够的底气来训斥郑英锡，而除非郑英锡有胆量与论资排辈的韩国企业文化对着干，否则就只能乖乖听着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权叔您先别生气，郑制作这是觉得我没办法拿他怎么样，所以才这么满不在乎的，对不对？”赵仓廷冷笑着竖起一只手，示意权勇焕先不要发作。
权勇焕哼了一声，像是对赵仓廷处理此事有绝对信心一样，竟然真的闭嘴不作声了。
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郑英锡满故作不在乎地昂起头，与赵仓廷对视着。
“郑制作，其实我们以前根本没有什么矛盾，根本用不着撕破脸斗个你死我活的。”赵仓廷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缓缓地说道，“不过你要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的话，那你就错了。”
郑英锡不屑地撇撇嘴，什么话都不说。
“好吧，这可是你逼我的。”赵仓廷不怒反笑，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然后打开扩音。
“欧不塞尤（韩文接电话时常用语，类似于中文的“喂喂”和日文的“莫西莫西）。”
手机里传出了一位青年男子的声音，郑英锡一愣，这个声音虽然不太熟悉，可还是能听得出来，是纳克森新任代表理事许民。
“许代表，我是赵仓廷。听说公司里有些项目运营成绩很不理想，一个五千人规模的服务器里的活跃用户平均只有五六十人左右，像这种根本不能赚钱还要占用公司硬件资源和人力资源的项目，能不能采取一些强制性措施将它停下来？”赵仓廷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郑英锡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有这回事吗？我刚来公司还不到半年，公司那么多项目也不能一一了解清楚。如果真有这种情况，那确实应该尽快采取一些针对性的措施，请您收集一下相关的数据资料发给我，可以吗？”
许民的话听起来很温柔很斯文，却像刀子一样戳在郑英锡的心里。
很显然，赵仓廷指的是lodumani工作室最新的一款游戏《跑跑飞空艇》，这款游戏于2008年韩国g★游戏展上首次披露，2009年6月开放第一次测试，也曾一度火爆过一阵子。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便人气低靡，泛人问津了。
作为曾经寄予厚望的对象，郑英锡自然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款泡泡四部曲的最新作品就此一蹶不振。这一年多来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这款游戏的改版上，只不过事与愿违，虽然想尽了一切办法，仍然收效甚微。
在韩国的企业中，代表理事通常是仅次于社长（总经理）的存在，实权还在副社长之上。如果代表理事许民真的按照赵仓廷的意思在理事会上提出针对跑跑飞空艇项目的强制针对性措施——比如说合并服务器或者索性直接将其关闭，加上权专务和赵理事附议的话，这个提案的通过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郑英锡还真没想到，自己只是找人偷偷做了点小动作，想给三人行工作室的研发进度施一些小绊子，赵理事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直接一刀砍在自己麾下四个子团队之一的命门上！
我只是打算制造一点小小的边境纠纷而已，您这直接要升级成世界大战的节奏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不带您这么玩的啊，还讲不讲游戏规矩了？郑英锡心乱如麻地眨着眼，碰上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他还真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p.s.标题典出《创龙传》龙堂家训“恩还双倍，怨还十倍”。
第155章 交涉
归根结底，郑英锡在纳克森公司的影响力也没比被他视为孤家寡人的赵仓廷强到哪儿去。卡通休闲类游戏的技术含量相对比较低，基本没有获得行业大奖的机会。在纳克森决策层的角度看来，既然lodumani工作室的项目与荣誉无缘，那么你们的本分就是好好给公司赚钱，要是既拿不了奖，又不能赚钱，那公司养着你们干什么用？
说句老实话，其实赵仓廷对跑跑飞空艇的评价，有点儿言过其实。虽然这款游戏的人气确实掉得很厉害，可还不至于到“不能赚钱”的地步，不考虑研发成本，单计算运营成本的话，跑跑飞空艇目前的收益还是能维持项目和团队运转的。按照市场部的评估，这款游戏至少还能勉强维持一年左右，才会真的到入不敷出的境地。
若是有一年时间作为缓冲的话，郑英锡至少还有三四次对其大改版的机会，没准就能闯出一条新路子，让这款半死不活的游戏起死回生。
可是郑英锡也很清楚，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能不能赚钱要看和谁比，纳克森公司除了自己嫡系产品之外，还收购和代理了一大堆各种类型的网络游戏，手头上收益比自己这款跑跑飞空艇更好的项目有很多很多。
没准在公司决策层眼里，与其让这款已经显露颓势的游戏苟延残喘地运营下去，还不如开掉这个不争气的子团队，腾出服务器、客服人员、广告投放等各方面的资源挪给其他游戏。
虽然在针对三人行工作室这件事上，地狱猫工作室的制作人李恩锡和自己算是同一战壕的盟友。可lodumani和地狱猫这两个工作室也存在着实质上的竞争关系，如果公司万一真要砍掉跑跑飞空艇这个项目的时候，指望李恩锡出面帮忙基本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人家还会兴高采烈地推波助澜呢。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郑英锡还真没有底气和赵仓廷硬扛到底。
本身lodumani工作室在纳克森公司里就已经被边缘化了，再被裁撤一个子团队的话，对郑英锡本人的声望以及工作室所有成员的士气都会造成严重打击。
况且如果真的要裁撤跑跑飞空艇子团队的话，也不可能全部遣散，一些能力比较强的员工还是要留用下来的，那么就不得不对另外三个团队进行人事调整……如此一来另外三个团队也免不了人心浮动好一阵子。
如果操作不得当的话，有可能导致整个工作室元气大伤，甚至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倒塌。
郑英锡不是笨蛋，怎么会在并非万不得已的前提下，偏要赌一时之气来冒这个险？
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个通透，郑英锡的态度迅速地软化下来，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厚着脸皮说道：“赵理事您说的没错，其实我们以前也没什么矛盾，这次的事情应该只是一场误会吧……”
赵仓廷冷笑一声，和权勇焕交换了一个眼神，既然郑英锡这个家伙表现出服软的姿态，那么就可以坐下来谈了。
真的彻底撕破脸，将针对跑跑飞空艇采取强制措施的提案提到理事会上去表决，首先不一定能通得过，其次就算通过了，对赵仓廷对三人行工作室也没有实质的好处，只不过是出了一口恶气罢了。但代价却是要与郑英锡以及lodumani工作室结下一个深仇大怨，权衡一下得失也并不划算。
不客气地说，就算现在能削弱lodumani工作室，腾出来的资源也不会分到三人行工作室头上，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地狱猫这个渔翁。
在来lodumani工作室找场子之前，赵仓廷、权勇焕两人就和车光龙碰了一次头。让赵仓廷很欣慰的是，车光龙并没有表示要和郑英锡或者lodumani工作室斗个鱼死网破的意图，只要求作出个敲山震虎的姿态，让对方停下背后的小动作，这是唯一的要求，其他的一切都交给赵仓廷来决断。
这样一来，赵仓廷与郑英锡谈判的余地就比较大了。
“首先，lodumani工作室这边必须保证立即停止一切针对三人行工作室的不利行动，这一点是解开‘误会’的基础。”赵仓廷冷着脸说道，“再有下一次的话，我可就没耐心再来找郑制作您商量了，咱们直接理事会上见吧。”
“赵理事您放心，都说了是误会，我们本来就没有矛盾，都是纳克森旗下的游戏研发工作室，怎么会故意针对你们呢？”郑英锡讪笑着打了个保票。
面对郑英锡的惫懒风格，赵仓廷懒得和他争论。反正话已经说清楚了，大不了就真的斗个鱼死网破，也不怕对方出尔反尔。
“其次，麻烦郑制作您整理一份lodumani工作室游戏宣传方面的资料汇总给我。要包括广告平台联系人、广告制作人和具体价格费用等相关信息，希望郑制作能够配合一点，如果您再在这份资料里面弄什么手脚的话……”
赵仓廷没有把话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郑英锡，满脸都写着“有种你就试试看”的表情。
这显然是在为《六道劫·洪荒神魔录》的韩文版推广做准备。其实这个项目的韩文版工作已经已经大体完成了，毕竟三人行工作室里有三位专职的翻译，除了需要的时候帮忙给天朝籍员工和韩籍员工之间的交流做一些口头翻译之外，其他所有的工作时间都花在游戏韩文版这一件事上，所以进度几乎是和中文版同步的，目前正在进行第三次校对。
所以只要天朝那边的封测进行得顺利的话，韩文版的封测也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
说起来虽然赵仓廷的父亲是前任纳克森社长，可是处在他这个位置上根本不会去经手某一款游戏的具体推广工作；权专务一直在纳克森公司的研发部工作，与宣传推广方面基本不搭旮；赵仓廷本人在游戏研发方面经历比一张白纸多不了多少，自然也不用提。综上所述，三人行工作室这边最大的短板，其实就是宣传推广的渠道几乎等于零。
当然赵仓廷可以向盟友代表理事许民或者neople公司研发部长金宗泽求援。只不过作为被纳克森收购的子公司，neople的整体实力比起总公司来相距甚远，包括宣传推广这方面的渠道也是如此。比起纳克森旗下资历最老项目最多的lodumani工作室来，neople公司合作的广告平台影响力、广告制作公司水准以及价格待遇方面都有一定差距。
况且广告平台和广告制作公司这种合作伙伴并不是排他性的，就算lodumani工作室将自己的宣传推广途径与三人行工作室共享，对其自身也没有丝毫损失，纯粹是看郑英锡是否有心情帮这个忙而已。
若是换做平常，不管赵仓廷怎么放低身段恳求，郑英锡也未必会乐意给这个面子，不过今天赵仓廷拿住了郑英锡的痛脚，这件事又不需要lodumani工作室付出任何实质代价，所以郑英锡也就捏着鼻子应承了下来。
“没问题，给我两天时间我把相关的资料整理汇总一下，然后送到赵理事您办公室去。”
连续答允了两个条件，郑英锡觉着这件事差不多也就告一段落了，正满脸不爽地准备将两位不速之客礼送出门，这时候权勇焕不动声色地开口了。
“英锡啊，你说这件事是个误会对吗？”
郑英锡忙不迭地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并非你授意，而是下面的人擅自作出的行为？”权勇焕步步紧逼道。
郑英锡脸色再度变得很难看，我打也认了罚也认了，权专务您还要这么不依不饶的到底是要闹哪样？
权勇焕却不管他闷声不吭，径自往下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这种独断专行擅自惹事的家伙，不给一点教训是不行的。所以那个去三人行工作室挖人的秦秀和，以后不要让我再在lodumani工作室里看到他。”
郑英锡迟疑着转头看了看赵仓廷的表情。
“权叔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赵仓廷微笑着点点头。
郑英锡犹豫了一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一个团队和一个人比起来，孰重孰轻自然不用多说。大不了好好安抚秦秀和一番，先将他开除出去，等过一阵子有转机的时候再把他招回来也就是是了。
谁让他办事办成这样，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
郑英锡此刻自然不会想到，秦秀和的一切行为，根本都是他单方面强行要求的结果。
赵仓廷与权勇焕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郑英锡一边维持着僵硬的笑脸将他俩送出门外，一边在肚子里狠狠诅咒着这两个人以及那个该死的三人行工作室。
在楼道安全出口三三两两站着闲聊消磨时间的lodumani工作室成员见到赵理事和权专务走进电梯，纷纷走回办公室。
忐忑不安的秦秀和在门口被郑英锡拦下了。
转头看看其他属下都进门了之后，郑英锡这才板着脸小声地开口道：
“秀和啊，委屈你一下，先回家歇一段时间吧……”
p.s.今天徐贤在ins上发了张疑似曝光恋情的图片啊，哎呀呀……真要如此的话，后面的大纲又得大修了……
第157章 逻辑服和物理服
开服十分钟之内，服务器里的玩家就已经超过五十名，并且还在持续地增长。到了两点半左右的时候，玩家数量将将突破了一百二十人。
“有点儿不对劲。”
第一个注意到出现异常状况的就是刘可韦，他忽然停下操作，右手握拳捂在嘴前，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哪儿不对劲？”段杉杉听见了他的话，转过头来茫然地问道，“我这边似乎一切都挺正常啊。”
“你不觉得切换地图的时候，载入场景的速度很明显变慢了？”刘可韦摇摇头，脸上表情充满了疑惑，“我们自己测的时候，载入一张新地图的平均速度，大约是三秒至五秒，而现在每次进场景，至少都要八秒甚至十二秒左右。”
段杉杉一愣，作为一名网游老玩家，他经历过网络延时的情况太多太多次，对网游中所谓的“lag”或者“卡”的现象几乎有点儿习以为常。不管是诸王之王还是第六天魔王，都经常发生频繁延时的状况，最卡的时候在聊天频道里输入一句话，甚至要过一两分钟才会显示出来。
“现在服务器登陆的玩家数量，比我们自己关起门来测试的时候多出了不少啊，慢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载入一张场景需要三五秒，或者八到十二秒，能有什么区别，我感觉还好吧，玩家应该能理解接受。”
刘可韦固执地摇头道：“这不科学，我们设计的服务器最大承载人数在三千人以上，车儿说程序方面没有问题。按说三千人级的服务器，几个人在线和一百多人在线，传输速度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差异才对！”
“才区区几秒的差别，这个叫很明显吗？”段杉杉没心没肺地随口回了一句。
“滚蛋，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哥没在和你开玩笑！”刘可韦放下脸色，哼了一声。
段杉杉又愣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两人太熟了的缘故，平常私下里打闹惯了，这种情绪带入到工作中的时候，偶尔就会有些跟不上节奏。
在一方想认真讨论问题的时候，另一方却还当前者是在开玩笑调节气氛，于是照旧插科打诨……认识到现在快一年了，两人间难得几次发生类似的尴尬，大抵都是这样的情况。
反正刘可韦的“变脸”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也明白这家伙其实也不是有意要使脸色给自己看，而是真急了……
虽然段杉杉也是有点逗逼倾向，可好歹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于是他撇撇嘴耸耸肩，回过头去继续跑自己的游戏流程，不再搭茬了。
差五分钟三点的时候，服务器登陆人数达到一百五十人，网络延时的迹象更明显了，这一回，连段杉杉和袁彬都感觉到确实出现了异常，游戏里的公共频道也不时有人抱怨几句。
“怎么这么卡啊？这还玩个屁呀！”
这像是普通玩家的抱怨。
“提恩西提运维部（全称是运营技术支持部）的人该不会拿着服务器在下毛片吧？”
能直接叫出“运维部”这三个字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外行，一定是圈内人，说这句话的人显然是哪家运营公司的测试者。当然，运维部的人不可能真的秀逗到拿着游戏服务器去偷偷下毛片的程度，这句话肯定是挖苦性质的调侃。
此时刘可韦已经急得抓耳挠腮坐不住了，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内飞快地走来走去。
“187你说说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代码某方面的存在问题，导致严重延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的缘故，大多数程序员的性格都比较沉稳，话不太多。一般的宅男虽然在陌生的环境下通常会比较低调，习惯性保持缄默，但是和混熟了的人处在一起就有变话痨的倾向。可是像车光龙和袁彬这两位三人行主程，哪怕是在很熟悉的同事或朋友面前，通常问三句话最多也就回答两句，走的是意简言赅的路线。
所以他只是略略摇摇头说道：“不，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那网速这么慢，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可韦有点儿抓狂，这款游戏承载着太多人的期许和梦想，封测第一天就出现这样的异常，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兆头。
“应该……是服务器的问题。”沉吟了一会后，袁彬给出了一个结论。
“服务器问题？什么叫服务器问题？服务器能出什么问题？”段杉杉纳闷地追问，平常在工作中他和程序的互动比较少，对牵涉到技术层面的事了解不多。
“比较好理解的一种可能性，就是用了质量比较差的服务器设备。”袁彬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要说清楚的话，不长篇大论是不可能的，“本质上服务器也是一台计算机，当然比起我们普通的个人计算机来门槛会高得多。所以cpu、内存、主板、硬盘这些硬件的性能都会影响服务器整体性能。如果用了性能差得比较离谱的服务器，就有可能会导致网络延时的现象。”
刘可韦摇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性：“提恩西提好歹也是纳克森的子公司，运营业绩虽然不算很好，可是设备投入上肯定不会这么抠门。所以你说的这种情况，应该不太可能发生。”
段杉杉像是来了兴趣，揉了揉鼻子，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你刚说的是比较好理解的可能性，那么言外之意，就是至少还有一个不太好理解的可能性存在对吗？说来听听看呗！”
袁彬苦笑了一下，索性停下手中的操作，整个人转过身来对着刘可韦和段杉杉的方向。这个问题要说起来，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得住的，为了集中注意力把问题给两位策划解释清楚，他干脆把测游戏的事先放到一边去。
“首先，要了解一下服务器的定义。服务器是什么？我们单说网络游戏这一块，服务器这个词就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含义。第一个指的是存放游戏服务器端程序代码的硬件设备，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种定义，这个你们都能理解吧？为了与服务器的另外一种定义相区别，我们把这种定义的服务器称之为‘物理服’。”
见刘可韦与段杉杉颌首表示了解，袁彬端起自己桌上的纸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往下说。
“另外一种定义，就是在游戏中的一个完整的‘世界’，比如说将来我们游戏开了2服3服4服，或者也可以换些好听点的名称，比如说魔兽世界的白银之手、国王之谷、罗宁……不管怎么叫，其实都是服务器的意思。这里的服务器，用老段你们文案喜欢的说法，指的是游戏中的‘平行世界’。它与之前那个称为‘物理服’的定义不同，可以称其为‘逻辑服’。”
与算是半个外行的段杉杉不同，这些概念刘可韦早就知道并且理解，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整理，仅仅是知道服务器两种定义的不同，但是却没有“物理服”和“逻辑服”这样清晰明确的概念。因此两人都听得十分专注，谁也没有插嘴打断袁彬的讲述。
“物理服和逻辑服并不是一一对应的，一个逻辑服的数据资料可以分开存在几个不同的物理服上，也可以反过来在一个物理服里放几十个逻辑服。一般来说，同时在线人数上限高的大型端游，往往比较占用服务器资源，所以用的多半是前一种配置关系；而在线人数上限比较少的页游，相对来说给硬件系统带来的压力不大，用的就是后一种配置。”
说到这里，袁彬解释得已经十分明确具体了，别说刘可韦，就连段杉杉的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我们《六道劫》是按照大型端游的方向来设计的，所以应该要用几个物理服来构成一个逻辑服的配置方式。如果《六道劫》被提恩西提运维部当做页游来处理，塞进装了几十个逻辑服的物理服里面，就可能会出现这种严重延时的状况？”
袁彬笑了笑，点点头不说话。刘可韦则面罩寒霜地冷哼一声：“还什么可能？我估计十有**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不然设计上限三千人的游戏，怎么可能才进了区区一百五十人就能卡成这样？”
段杉杉摸摸下巴，咂舌道：“按说以那位阚羽阚主管对我们工作的配合态度来看，提恩西提对我们还是蛮友善的吧，怎么会故意在服务器上给我们使绊子？难道他是为了故意麻痹我们，才特地作出那种姿态不成？可是我觉得就这两天的接触来看，他不像那么有心机的坏人呀！”
“好人坏人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分得出来的？”刘可韦对段杉杉的单纯心性再一次嗤之以鼻，“只有你这种单细胞生物才会把心里的实际想法带到明面上来，这个世界是复杂的，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要少见多怪！”
第158章 难以启齿
因为是封测，登录游戏的一百多位玩家中，真正本着普通玩家的心态来玩游戏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是各家运营公司的游戏评估者，以及游戏媒体的编辑们。
就算是通过抽奖获得激活码的真玩家，因为参与资格的来之不易，也会较为珍视这次测试的机会。这些玩家对待游戏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与内测、公测乃至正式上线后的一般玩家略为不同的是，他们的忍受力会明显高出一些来。
用比较简单的话来说，如果这不是封测的话，这么卡的游戏环境，估计会当场吓跑一大半的玩家。而实际上呢？开服到现在过了一个小时，中途下线的玩家还是个位数。
然则这种状况不尽快解决的话，影响各家运营公司对《六道劫》的信心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虽然刘可韦适才在背地里把阚羽非议了一番，可是真想要解决问题的话，还是得从他身上入手。原因无他，他们在提恩西提公司里基本只认识这一位，其他员工或许见过，但是接触并不多，能叫得出名字来就算不错了。
一个电话，阚羽就过来了。
其实这一点很难得，说起来阚羽在提恩西提公司的地位和影响力，那是绝对超过刘可韦、段杉杉和袁彬三个人加起来，在纳克森公司的地位的。
为什么这么说？
提恩西提是一个以运营为主的游戏公司，运营的相关事务在这家公司里就是重中之重。而所谓的运营部，实际上是“产品部”和“市场部”两个部门的总称，而这两个部门通常来说又是一家游戏运营公司里最重要的两个组成部分。
前者负责与研发团队交涉，提出各种针对游戏设计方面的改进需求；而后者则负责宣传推广，一款游戏的宣传经费花在哪儿，怎么花，是投放街头海报呢，或者是在游戏杂志上彩页广告，还是去各种视频网站插播数秒视频广告？这些都是市场部说了算的事。
而刘可韦他们呢？只不过是纳克森总公司研发部下辖的游戏工作室之一，不仅资历最浅，也根本没有一款已上线运营的产品。
两厢对比，自从认识以来，阚羽就一直对刘可韦等人保持着热络的姿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很难得了。他可不是负责迎来送往的小职员，而是两个员工总数过百人的大部门副主管啊！
“《六道劫》的服务器状况？这得问运维部的才知道啊！”
面对刘可韦的疑问，阚羽显得有点茫然。
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一向很合作的阚羽的面，刘可韦又不是二愣子，自然不能将对他立场和动机的质疑摆到台面上来说。所以用比较婉转的语气，将目前测试过程中碰到的延时问题摆出来。
“游戏中切换场景之类载入的时候，速度比较卡，延时现象很明显。我们几个人讨论之后，觉得比较大的可能是服务器那边状态不太理想。”
“是吗？开服后我自己跑了十来分钟游戏，后来市场部那边有点事找我，我就让其他人代替我测了。”阚羽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我测试时的感觉来看，网速挺正常啊，应该不算慢吧……”
“那时候是挺正常的，可是两点半以后，游戏登录人数达到一百二十人，延时就比较大了。”刘可韦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运维部的人我们都不认识呢，阚主管你能帮我问问看吗？”
阚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忸怩为难之色，被刘可韦敏锐地发现了。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吗？”
没有立即回答刘可韦的询问，而是先走到办公室门外，往楼道两边张望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掩上门。走回来后，阚羽这才迟疑着开了口。
“不瞒你们说，说出来确实有点难以启齿……其实，我们的运维部和商务部比较特殊，主管是纳克森派来的韩国人……”
阚羽把提恩西提的情况大致地解释了一下，与游戏运营有关的各项工作，被分为产品、市场、客服、运维和商务五个部门。纳克森把持着负责服务器的运维部以及负责与其他公司交涉谈判的商务部，这两个部门的主管和大多数核心成员，都是从纳克森总部那边派过来的韩国人。
虽然表面上说提恩西提是天朝某国企与韩国纳克森的在华子公司乐线软件合资创办的，实际上纳克森只是借用了国企那张保护皮而已。
提恩西提有中韩两套行政管理队伍，然则天朝那一套只是供入神龛的摆设，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韩国那个管理团队。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一家公司里，国籍不同的员工和高管们很自然地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圈子，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一些接触交流之外，私底下几乎不相往来。因为公司的决策权在韩国高管们的手里，天朝籍的部门主管并不是很受待见，往往要承受来自上上下下的很多白眼冷语和风言风语。
另一方面，因为是纳克森总部直接派驻到提恩西提来负责工作的性质，可以直接与总部的各部门负责人通得上话，这些韩籍高管们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方面大员”或“钦差大臣”的色彩，因此他们也自视较高，天朝籍主管根本就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之后，阚羽耸耸肩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我不怕你们笑话，商务部的韩籍主管我工作上接触会多一点，还能说得上几句话，运维部的主管那边，我真的帮不上忙，除了公司全体高管列席的会议之类有限的场合外，我一年里和他都见不到几次面。”
韩国人？刘可韦闻言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某种意义上说，韩籍主管很可能比天朝籍主管更难沟通。不管怎么说，自己等人被派过来负责这次封测，看在纳克森总部的份上，提恩西提的天朝籍主管们或多或少都要卖自己一些面子。而韩籍主管他们本人就能和纳克森总部的高管甚至决策层直接沟通，自然没有对自己等人“另眼相看”的道理。
更何况，按照阚羽之前的说法，那些韩籍主管并非提恩西提在韩国直接招聘，而是纳克森主动塞过来的。那么，很可能在他们来提恩西提之前，曾经在纳克森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换句话说，他们很有可能披上了纳克森总部某个派系的政治色彩。
之前已经提到过，纳克森总部里是“元老派”和“革新派”划江而治的局面。“外来派”中只有代表理事许民一个人算是打入了总部，还是个孤家寡人。所以提恩西提这边的主管，可能是“元老派”，也可能是“革新派”，却绝对不会是许民的人。
三人行工作室乃至赵仓廷理事，与这两派的关系都根本谈不上融洽。
从这两个角度上看。提恩西提的韩籍主管，对刘可韦等人而言，真不如天朝籍的容易说话。
而且在另一方面，天朝籍主管直接用中文就能沟通了。韩籍主管么，虽然刘可韦这半年多来学韩文也算努力，可是也就只能说几句日常用语而已，离可以正常工作交流的程度还差的远呢。
好在提恩西提公司作为中韩合资的企业，翻译这种存在也是必备品，阚羽所负责的运营部（即产品部与市场部）之下便有两位天朝籍的翻译。
于是刘可韦等人快速地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段杉杉留下来看办公室大门，让阚羽带着刘可韦和袁彬去找运维部主管问问情况，当然，还要带上一位翻译。
最好是能和对方协商一下，不管用什么方法，把网络延时的问题给处理了。
阚羽在前领路，刘可韦稍稍落后半步，而袁彬和临时喊来的那位翻译妹纸则跟在两人身后，四人来到三楼楼道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对面就是服务器机房。
“这位是总公司三人行工作室的制作人刘可韦，这位是我们提恩西提的运维部主管尹善勇。”
“你好。”
“阿尼哈赛欧。”
阚羽介绍完之后，两人互相问候，握了握手，气氛有点儿冷淡。
刘可韦面带微笑直视对方，而这位尹善勇则眼神闪烁不定，视线就是不与刘可韦接触，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到底在看哪儿。
在翻译的帮助下，刘可韦将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然后询问起《六道劫》的服务器状况。
“你们申请的封测名额不是两百人吗？两百人的话还考虑什么服务器承载，放在哪台服务器不都一样吗？”
果不其然，尹善勇一开口，便直接承认了确实将《六道劫》的逻辑服放在了一台已经塞进了八十多个逻辑服的超负荷服务器里，然后振振有词地拿出《六道劫》封测用户数来作为这样处置的充分理由。
我圈圈你个叉叉的！刘可韦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口，脸上却是笑容依旧地继续问道：“可是现在游戏里的延时现象很严重，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测试效果了，请问能不能给我们调整一下，换一个相对来说负载不是那么大的服务器呢？”
p.s.围脖上看到宋大茜晒六周年合影，转发了一句“函数……以及雪莉，六周年快乐……话说这个以及真的说得好忧桑……”
顺便说，其实最忧桑的应该是krystal了吧……姐姐被退团不说，自己的团也有人退了……
第160章 姑且一试
虽然贵为大股东之一，赵仓廷在纳克森公司的资历也没多久。总公司这边的事情，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了解，可是海外分公司的具体情况，他就几乎没有丝毫认知了。
没奈何，只好将权勇焕找来请教，谁知竟然连权勇焕这样资历的纳克森元老，对那位尹善勇也没什么印象。
不过权勇焕毕竟在纳克森干了好几年的研发部长，上上下下的人际关系都处的很熟，当即私下里找了位人事部的熟人，悄没声息地将那位尹善勇的履历资料复制了一份送过来。
从赵仓廷将权勇焕请到自己办公室，到那位履历复印件放在赵仓廷的办公桌上，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出办法找人落实到最后获得结果，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令默默坐在一边不做声的车光龙叹为观止。
这位权大叔的心智、反应、人际关系和手腕都是如此出色，数一数从三人行工作室加入纳克森到现在，他帮赵理事和三人行工作室解决了多少次难题？大大小小加起来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幸亏他是赵理事父亲一力提拔起来的老下属，对赵理事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否则要是少了这样一位强力的盟友，或许三人行工作室和赵理事早就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哎西！这个尹善勇竟然在2005年就被派到申城去，一直都在负责提恩西提的服务器维护工作？”赵仓廷拿起复印件看了几眼，立即就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都已经快六年了！”
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信息量很大。
首先又要扯到韩国企业论资排辈的社会文化，在人员流动性很大的it行业，尤其是游戏研发运营这一块，六年的资历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成就了。然则在此之前，那位尹主管还在纳克森总部工作了三年，可以说是公司里非常资深的一位老员工。哪怕是现任的金社长，也不能随随便便给这种人摆脸色。
换句话说，便是能请到公司里地位仅次于金社长的代表理事许民亲自过问这件事，也不能强行要求他怎么办，只能和他好好说话有商有量的。
其次，一般来说派往海外子公司的员工，任期一般都是两三年，到期便会找人替换。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派驻海外都会带着一点“流放”色彩，算得上是没什么人乐意接受的苦差事。你让人抛下在国内的父母子女、亲戚朋友，孤身一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去打拼，短时间还好说，要是超过三年，有几个人能受得了这份长期孤寂？
可是这位尹主管，竟然在提恩西提干满了两个任期！这估计是纳克森派往提恩西提的韩籍员工中唯一一例，也就是说，哪怕是这位尹主管的顶头上司——提恩西提公司的韩籍本部长（本部长不等于部长，在韩国企业里，实际上它就是分公司或子公司的经理）郑万敏，也只不过是这位尹主管实打实的“后辈”。
所以对着这位仁兄，来软的不一定管用，人家资历到了这个份上，那真的是谁的面子都可以不卖，一切都看自己的心情。
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吗？要是赵理事在纳克森公司一言九鼎，或许还能在理事会强行通过开除这位本部长的人事提案，可惜的是赵理事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在没有充分理由的前提下，拿着用服务器恶心三人行工作室这点小事，要求理事会出面给这位尹主管施加压力，恐怕会被所有理事们嗤之以鼻。
除此外还真没有什么能给这位尹主管穿小鞋的机会，赵仓廷和权勇焕两人，哪怕再加上盟友许民和金宗泽，这几个人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提恩西提那边去。
所以赵仓廷、权勇焕和车光龙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主意。
过了半天，眼见赵理事和权专务都挺为难的模样，车光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我和老刘那边说说，让他忍一忍？反正据他所说目前的测试环境只是延时比较严重而已，也没到无法进行的程度……”
说起来，赵仓廷和车光龙其实是同年出生，月份还会比车光龙小一点，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因为从小在生活优渥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很少有碰到不顺遂的事情，所以之前才会养成了一副纨绔子弟的习性。被老爸塞进军队里吃了两年苦以后，倒是能安下心来脚踏实地地做一点事了，可是秉性方面还是没什么大的变化，仍旧是之前那副冲动、易怒的性格，只不过平素没事的时候能克制住罢了。
此刻他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齿地说道：“忍什么忍？待会我去联系下我以前那几个兄弟，让他们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去申城把这不识好歹的家伙给收拾一顿，看他敢不敢再来给我们找麻烦！”
“仓廷！”权勇焕难得地对赵理事大喝了一声，满脸盛怒表情，端出了很少表露出来的长辈架势训斥道，“你在部队里吃了两年的苦头，好不容易抛开了以前的荒唐生活，现在为了这么点小事，又想要走回老路上去？那些黑社会小混混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就算能把人家揍一顿出口气，服务器的问题不是一样没法解决？”
“权叔，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金社长和理事会的人看不起我，我忍了；李恩锡和郑英锡这两位金牌制作人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也忍了；现在就连海外子公司一个破部门主管也能卡着我们游戏封测的脖子，你还要我忍下去？爱洗白！我还是纳克森的董事会成员呢，谁见过我这么憋屈的大股东来着？”赵仓廷情绪很是激动，有点儿歇斯底里地喊道。
权勇焕横眉冷对地盯着他，像是中了冰结魔法一样冻着脸，也不说话，一直保持着这幅神态，直到几分钟后赵仓廷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地低下了头。
“如果你只是随口说说，发泄一下心情的话，刚才那些话，我就当做没听到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将其实施，那么我只能将这些情况转告社长，让他亲自来管教你了。”
尽管赵仓廷的父亲早已辞职一年多，可是权勇焕仍旧用昔日的职务来称呼这位老上司。这位前社长之前因为公务繁忙的缘故没什么时间管教儿子，导致赵仓廷有段时间一直都在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现在他已经赋闲回家了，真要教训起儿子来，时间精力都有的是。
赵仓廷闭上眼睛，双手手掌放在额头上，用力揉着脑门，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抱歉权叔，刚才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您别往心里去。”
车光龙目瞪口呆地坐在边上，一直以来，他和刘可韦等人都觉得权专务就像是赵理事的下属一样，指哪打哪毫不含糊。这还是车光龙第一次看见权专务声色俱厉地呵斥起赵理事来，彻底地将心目中对这两人的认知都刷新了一遍。
将两只手从脑门上放下后，赵仓廷悻悻地问道；“可是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权勇焕走到赵仓廷的身旁，从他手里接过那份复印件，皱着眉仔细看了几遍。
放下复印件后，又出神地想了老半天，这才用有点迟疑的口吻，试探性地开口说道：“先试试软的办法行不行得通吧。提恩西提的本部长郑万敏，外派之前我记得好像是总公司商务部的副部长，我和商务部的部长交情还不错，晚上我去找他吃顿饭，私下里请他出面和郑万敏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让他说服这位尹主管，给《六道劫》换一个负载小一点的服务器。”
一直以来，权勇焕给别人的印象都是冷静睿智、专业全能，类似这样忐忑的语气还真难得从他口中说出来，赵仓廷和车光龙自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这样做能行吗？”赵仓廷心底有点儿没底。
车光龙虽然碍于明面上不好质疑，可是心里也觉得挺权勇焕这个语气，估计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也就是尽人力听天命的意思吧。
“行不行都要试过了才会知道。”权勇焕无可奈何地回应了一句，“如果郑万敏能做得了主，还是有希望解决的。此人三年前还在总公司商务部，我印象里他还算比较好说话。只要彼此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加上商务部的严部长肯帮忙的话，这个面子他应该还是会卖的。当然，我们也要尽可能想一想有没有其他解决问题的途径，万一真被那位尹主管顶回来了，至少也有个第二方案。”
车光龙低下头，偷偷地撇撇嘴，暗想既然权勇焕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让他去姑且一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