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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斯在下     月老志txt下载     月老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祖龙皇陵

    那黑瘦道者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移往他处,两个面目精悍的汉子形影不离的跟在身后,三人举止奇特、不苟言笑,看起来和陵川兄弟却是格格不入。

    长逝沉思着走上前去,和声道:“乌先生,可看出些蛛丝马迹吗?”

    乌仙赤捋了捋八字须,莫测高深的道:“我方才又以‘观气术’将这里查探了一遍,若我所料不错,祖龙皇陵必是在这潭水下面。”

    此言一出,不论外间的陵川兄妹还是暗处的明钦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古代帝王往往对皇陵非常重视,甚至以为皇陵风水可以关系到王朝气运。

    相传祖龙的骊山陵从他一统山海便开始营建,一直到驾崩都没有完工,虽然此陵十分神秘,但那分明是在下界修建的却无可疑问。如何此地又有祖龙皇陵?难道他率众征天之后便打定主意不再归葬了吗?

    长逝也觉得不可思议,微微皱眉道:“乌先生,虽然教皇大人对你非常信任,但若是你的提议过于荒诞不经,本使也不能罔顾教众的性命来验证你的猜想。”

    乌仙赤从容一笑,淡淡道:“本仙素来掷地有声,从不作无的放矢。圣使可听过归墟吗?归墟为万海之眼,亦是九曜诸天之根底,祖龙镇伏四灵之后,颁定《五藏山经》,自号地皇,和天皇帝俊分庭抗礼。后又率众征天几乎荡平仙域,功业无人能敌。”

    “是以他的志向惟在于长生久视,骊山陵之所以穷极一生都没有竣工,事实便在于祖龙并不是要修葺一个殁身存息之地,他平生以雄力自视,神通修为进无止境,大概从不认为自己会殒落,所以骊山陵实际便是要挖通地心,直达归墟,寻觅长生久视之道。”

    众人见乌仙赤说的煞有其事,不由自主侧耳倾听起来,修道之人哪个不想长生久视,便是仙家也常常畏惧天人五衰,虽然祖龙那种境界远非众人的微末修为可以想象,却不由心驰神往。

    长逝沉默半晌,轻吁道:“先生以为祖龙的陵寝远不只一处?”

    乌仙赤低声一笑,微喟道:“祖龙才大气雄,扫空万古,然而他的所为本就是开辟以来未有之事,这通往归墟之路可能不只一条,但是力宜聚而不宜散,也不可能多辟数地。最上之计自是应当以望气之术寻觅善地,下界的骊山陵可算其一,我欲界天也未必就没有更好的地方。”

    “况且仙界子民寿元根骨远胜凡俗,若要在欲界辟地施为,人力物力都要充裕许多。再者,归墟为九曜诸天之根底,倘若两处都能成功,势必可在归墟之地交汇,那么两所陵寝事实上又只是一座陵寝。”

    “先生所论大有道理。”长逝展颜而笑,心道乌仙赤大得教皇器重,果然有些斤两。

    “祖龙征发数百万众修建陵寝,本就是个穷奢极欲、不恤民力的人,只要他认为有必要,再辟一座陵寝倒也并不奇怪。”

    “就是这话。”乌仙赤抚掌笑道:“三界都知道九泉之下有一冥间,其实便是阴曹天子驱使阴魂营建,可见这营建地宫之计祖龙也并不是第一人。只是冥府有六道轮回,所以阴民并不特盛,而仙界日渐昌明,很难无故驱使众多仙民修建宫室,所以九曜诸天并没有太大的冥界势力。”

    “况且,三界生人居止各随其情性,阴魂因为怕沾阳气,所以在地底建立王国,欲界阿修罗、恶鬼、畜生诸道也各依其习好或居高山,或隐岩穴。仙人好登高,今日仙家大肆捐卖云地,兴建摘星楼,高耸入云,好像蜂房水涡一般,我人觉得既难看又不便,仙民却甘之如饴。”

    “这真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溶洞天生瑰伟,一派鬼斧神工,且又邃密异常,若是深挖下去,即便到不了归墟,成一万寿天宫却是意中之事。”

    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指的便是三界中的巨大时差,不论是极高之天,还是极深之地,若是到了一定界限,人类的寿元便会出现奇异反差,或者刹那白骨,或者长生不死。

    古往今来修道求仙者不绝如缕,固然是因为开辟以来轻清之气上浮,重浊之气下凝,是以仙域气清,宜于颐养,另一原因则是地时如水流之急,天时如水流之缓,连孔夫子都临流而叹,逝者如斯。可见此论是多么深入人心了。

    而事实上近地诸曜的差距还没那么大,而且时间有差,则气候地质皆有巨大偏差,连仙家都不敢轻易尝试远曜诸天上生活,而地下十八层径自成为折磨阴鬼的地狱,可见一事一物要想飨其利而免其害绝非容易。

    而中夏凡人入北地则冷,入南海而热,说起求仙访道真是难如登天了。

    “钦之,那屠龙术莫非就在祖龙皇陵之中?”杜芳惜听到这里心头一动,紧抓着明钦的手臂,脸蛋上满是动人心魄的光彩。

    “大有可能。”

    明钦看着近在咫尺的纯美容颜,顿时有些呼吸艰难。经过石室中的暗昧接触,杜芳惜刻意的跟他保持了一些距离,石柱后面又足够开阔,可没什么亲近的便利了。

    “圣使,守在这里坐谈也难以查证本仙的推断是否准确。教中可有哪位兄弟敢深入潭中看个究竟吗?”

    乌仙赤呵呵笑着目光从陵川八友身上轻轻瞄过,意思分明是让八人以身试险了。

    长逝微微沉吟道:“若是水潭下面真有祖龙修建的皇陵,想他征发的也不过是些仙界平民,他们能够建得,我们如何去不得。这事也不用哪个先去查探,本圣使自当一马当先,几位客卿愿意下来的随我身后,有所顾虑的本使并不勉强。”

    她这话说得倒是情辞并茂,让人信服。古公亶忙拱手道:“圣使说哪里话,我们兄妹既然加入本教,便是圣使麾下一走卒,此举关系本教前途大计,自当听候调遣。”

    陵川兄妹对视一眼,纷纷表态,“我等与大哥共同进退,为本教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好,”长逝脸色肃然,点头道:“几位客卿都是英雄人物,此次下水探险,本使先为你们记下一功。不过我身负教皇大人重托,自当亲自探明潭下情况,几位肯同力襄助,本使深感欣慰。”

    乌仙赤皱眉道:“圣使,你是否想过祖龙若欲开凿到万海之眼,势必需送载许多力役,有可能动用‘蹈空飞艇’之类的仙车,咱们徒手下水,怕是难以及远呀。”

    “现下再准备仙车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方才进来的时候发现有仙吏在外窥探,若是走露了消息,必然惊动皇觉寺的和尚们。”长逝顿了顿,轻声一叹,“再说,要将仙车悄无声息的运进来实在太过难办。时不我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22章 后顾之忧

    长逝是教皇嬖幸,在神光教中地位超凡,前次在接天崖没拿到月绝书,反而折了诸炽,教皇不但没有降罪,且又委以重任,自是让她感激涕零,办起事来越发小心谨慎。

    当下略事分派,便由陵川八友中的笑我和尚、步天林、云中隐、柳残晖并神光使者力士和乌仙赤的两个弟子单平壤、包宗蚊为前导,长逝和剩下的人作援应。

    众人各自调好内息,鱼贯着潜下深潭。稍时,波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溶洞中静悄悄的,叮嗒的滴水声清晰可闻。

    “钦之,我看那乌仙赤说的煞有其事,倒不像是空穴来风,若是深潭之下真有皇陵,屠龙术多半便在其中了,此物我寻找多年,若不下去看个明白,到底不能甘心。”

    杜芳惜盯着光芒微约的潭心,轻啮着红唇有些跃跃欲试。

    “我和你一起去吧。”明钦斟酌再三,终觉得放她一人下去难以安心。

    杜芳惜也知道潭下的凶险,莫说祖龙皇陵诡谲难测,单是神光教一众高手都不是她一力所能应付。她有心答应,瞄了一眼沈荷裳,缓缓摇头道:“你还是留在外面吧。荷裳妹子不通术法,若是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后悔莫及。”

    沈荷裳面露感激之色,苦笑道:“我藏在这里不动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倒是杜姐姐此去定然凶险万分,我怎能让明钦守着我这么个无用之人呢?”

    明钦眉心微紧,疑惑道:“陆大哥又在何处,嫂嫂为何不招他前来?”

    杜芳惜怔了一怔,淡淡道:“我已经让他先回山城去了,如今我族与南象主激战正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荷裳妹妹也不要争了,我到潭下自会见机行事,若是形势凶危,脱身自保还是可以的,总不成赔上性命。”

    沈荷裳冰雪聪明,自不会被她的搪塞之辞瞒过。两女都希望明钦陪在身边有个照应,可又不愿对方陷入险境,推让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明钦夹在中间哭笑不得,轻咳一声从旁打断,“两位都是高风亮节,听我一句成不成?”

    两女闻言相视而笑,好奇明钦有什么特别的主意。

    明钦笑道:“嫂嫂你有没有什么出奇的宝贝给荷裳留作防身?”

    杜芳惜醒悟过来,沉思着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白玉镯子,质地莹润剔透,无一丝杂色,上面流转着淡淡的红晕,瞧起来不是凡物。

    “这个镯子是我随身之物,虽然及不上太上老君的金刚琢,倒也有些用处。凡人载上它,亦可施展一些粗浅的法术,可惜时间仓促,也无法细细指点给妹子了。”

    她眸中露出些缅怀之色,拉起沈荷裳的玉腕,要给她戴上。

    沈荷裳神情微窘,支吾着挣动,“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明钦笑着揶揄道:“沈师姐家财万贯,什么珍异宝饰没有见过。嫂嫂借你戴一戴又怎么了,你就当是寻常护符,用以应急罢了。”

    杜芳惜微笑道:“姐姐和你一见投缘,这镯子并非什么珍奇之物,就当是见面礼了。若是来日有暇,妹妹又有心学道的话,我再仔细和你说些心得。”

    沈荷裳戴上玉镯,忐忑不安的心绪奇异的镇定下来,心头暗暗称奇,赧然道:“谢谢杜姐姐。”

    杜芳惜眨动明眸,促狭笑道:“谢我什么。戴了我的镯子,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日后和钦之双宿双栖,可别忘了嫂子。”

    沈荷裳呆了一呆,脸蛋上红扑扑的娇艳欲滴,扯着杜芳惜的衣裾不依道:“姐姐你取笑我。”

    “我和沈师姐不是……”明钦想要解释一番,又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不是?”杜芳惜嗔怪的瞪了明钦一眼,石室当中亲眼目睹他对沈荷裳上下齐手,若非关系十分亲密,人家岂会任他乱来。至于明钦本意是为沈荷裳疏通经络就非她所知了。

    杜芳惜又耐心的跟沈荷裳讲解了一番如何利用玉镯隐藏形迹,至于交锋对敌的法门只好留待异日了。一来不是一蹴而就,二来若是遇上真正高手,仍是无计于事。

    两人待沈荷裳藏的稳妥了,估摸着没有大的纰漏,才走到潭边捏个避水诀潜了下去。

    杜芳惜放下一段心事,又值多年搜寻终于有了眉目,心情不由轻盈了几分,泅在水中好似一条人鱼分外灵动,随着玉臂优雅的舒扬,脚下微荡宛如疾箭一般,须臾便至百里之外。

    明钦不知祖龙皇陵到底入水多少,为了保持气力自是应该越省力越好,他本想施展‘太阴炼形术’变化个游鱼之类,心念一转,闭目观想片刻,潭水里爆出一片金芒,慑了‘雷武瓮金椎’出来,凭空一扭现出妖身玄甲金龟,明钦哈哈一笑坐到龟背上,放了一缕神念出去指挥金龟向深处游去。

    杜芳惜听到异响,扭头看见明钦露出这种神异手段,顿时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娇躯一扭掠到龟背上和明钦并肩而坐,喜滋滋地道:“钦弟真是好本事呀,竟然有这一个好坐骑。”

    明钦笑着把‘雷武瓮金椎’的来历说了一遍,接道:“听说这椎还是什么‘十三神兵’之一,也不知道究竟价值几何?”

    “钦弟真是怀抱金玉而不自知了。”杜芳惜微微失笑,“三界流行有十八般兵器,尤以刀、剑蔚然为大宗,十大名剑、十大宝刀之说自古有之,真要说通行三界、人无异辞还得算‘偃武堂’的评定。细说起来倒也好笑,自从祖龙崩逝之后,天皇帝俊重整旗鼓,大力宣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通明殿外新设了一个‘偃武堂’,一个‘帷幕’,这个偃武堂大力收缴三界流传的神兵利器,精心拟定了一个兵器谱,传扬的三界皆知。”

    “可是这些神兵利器落入修行者手中,哪个不是珍逾性命,谁又肯平白进献出去,是以这兵器谱空悬数千年,神榜中的刀、剑、奇门兵刃仍属虚置。后来天皇退位、东君、云中君、昊天帝相继在位,这两个机构时废时复,仍是神秘莫测的紧。”

    “至于这十三神兵便是刀、剑之外各种奇门兵刃中声誉最著的。而且一种兵刃只选其一,难免有沧海遗珠,入选的规格也没有一定标准,有的说是必然材质绝顶,有的说须得名将携持,也有的说要通灵幻化,总之众说纷纭。”

    “最上者为神榜,其下还有金榜、银榜,难免有些高下参差,不过神榜的论定还是有口皆碑的。即以这把瓮金椎来说,本是太古玄皇所化,玄武一族神通至宝,降到人族之世,也是辗转于名将之手,被称作‘博浪椎’的一只尤以梃击暴秦、声震天下,十三神兵中排在第五,可谓是实至名归。”

第123章 婉娈柔情

    三界生灵莫不从阴阳两气而生,五虫之类各有其生养之道。凡人无术吐纳水中阳气,是以无法长期潜泅于水中,修道之人潜气内转,气息绵长,但人力有时而穷,善泳者溺即非虚言。

    因此又有辟水诀,借助灵宝之气运转灵力在体外凝成一个透明的光罩,并衣衫都入水不濡,实是极简便的法门。

    四灵之名流传千古,麒麟、凤凰素称祥瑞,几乎妇孺皆知。相比之下,玄武便有些籍籍无名了。除了温驯长寿之外似乎乏善可陈。

    事实上玄武振领七海绝非泛泛之辈,前古之时羽、毛之族妖圣辈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直接导致五虫之衰。而水族划海自保,丁口极为繁盛,倘若祖龙不出,一统山海者必是玄武无疑。

    岂料祸福无常,人算不如天算,祖龙横扫平陆、剑指七海,玄武全躯而降,尚能久居于相位,亦可谓善于谋身。可惜祖龙嗜欲太盛,将水族精甲一旦挥师征天,水土不服,终至于折戟沉沙。

    太古时太上老子为四象天尊之一,太**族之神,他的嫡传庄周曾拒绝楚王卿相之位说:我愿为老龟曳尾于泥中。因此传言他即为玄武族之王孙。

    古时又以龟纹蓍草来占卜吉凶,是以神龟通灵、尽有皆知,况有为夏禹献洛书之事,位列四灵,诚然是名下无虚。

    明钦和杜芳惜坐在金龟背上,老龟分波踏浪也不见如何鼓动声势,去势却如疾箭一般根本看不清水中景物,偏又行的四平八稳,无一毫颠簸,让人暗暗称奇。

    潭下都是些险岩怪石,漫无穷尽,两人暗自警惕,生怕突出什么奇异的物事、穷于应付。泅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水底蓦地掀起一阵怪风,水流急剧盘旋形成一个湍急的涡漩粘力惊人,两人虽有惊觉,无奈却躲避不开,眼前一黑便被裹卷进去。

    “嫂嫂,你没事吧。”

    涡漩的另一边却是渺渺茫茫的虚空,黑黢黢的不知何处传来隐约的光亮。方时涡漩裹胁之力太过惊人,两人还肌肤紧贴的抱在一起,明钦轻轻抚摸着杜芳惜的香肩,感受到胸前绵软的触感,反而揽着她的粉背紧了紧。

    杜芳惜轻挣了两下,察觉到明钦心中的依恋之意,默然了半晌,低声道:“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明钦菀尔一笑,看了看四周,皱眉道:“这会儿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这老龟有些通灵,倒是要把咱们带到哪里去?”

    原来这金龟还在虚空中悠然游荡,如同在水中一般,游速之疾也别无二致。

    “是啊,古说老马识途,那是在陆地上,现下到了水中,可得数老龟了。没准它还能把咱们两个眼前抹黑的带到皇陵去呢?”

    两人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好在是虚惊一场,祖龙皇陵既是通往归墟之地,定然藏的极深,算起来这走向总是不错的,两人只好这样安慰着静观其便了。

    杜芳惜轻轻掠着发丝,雪腻的脸颊带着一抹晕红,略显局促的道:“钦弟,你和……荷裳妹子相好很久了吧?”

    “我和她?”明钦哑然失笑,“嫂嫂你真是误会了。下界时她是官家大小姐,我是山野一平人,虽然同在澹先生门下读过书,其实并没什么来往的。这次一道飞天,可说是机缘巧合,近几日她有些难处,我只是看在同乡同里的份上,帮衬一把罢了。”

    杜芳惜微微了然,沉吟道:“你这话可是有些不尽不实,我看她对你大有情意,你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骗得了谁?”

    明钦微哂道:“她是病急乱投医,当不得真的。况且,中夏讲究门当户对,我若想厚颜高攀,按着传奇中的故事,必得考个状元郎才好。嫂嫂瞧我腹中这点墨水,可能如她所愿?”

    杜芳惜不悦的在他腿上掐了一记,娇嗔道:“我跟你说正经话,不许嘻皮笑脸的。我看荷裳妹子人不错,现今沈家家道中落,算不得什么绝高的门第。你又是腹有珠玑,一表人才,且‘人患不自立,何患贫’。我观你并非福薄之相,有什么不能匹配的。”

    明钦揉着大腿苦笑道:“嫂嫂这是私爱之言,你我心知其意便是。其实兄弟另有钟意之人,只是无所成就,不愿作儿女之计罢了。再也不知她心意如何?”

    杜芳惜看他脸色古怪说出这么一段**来,不由粉颊微烫,心口砰砰直跳,吞吐了半晌道,“男女之事重在两情相悦,‘单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相思无益,何必空自惆怅?”

    明钦失笑道:“孔雀开屏、雄鹰展翅、琴瑟合鸣、日月追逐,三界生灵莫不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赠别以柳,寄望以梅,召伯甘棠,人恒怀之,怎能说相思无益呢?”

    “你想那无益之人作甚?”见明钦说的振振有辞,杜芳惜不由地心绪紊乱,默然一叹。

    “无益之人?”明钦怔了一怔,摇头道:“燕姐姐待我极好啊,罢了,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回去了当面问个明白。”

    “燕姐姐?这又是哪个?”

    杜芳惜总算听出一个眉目,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屈起手肘在明钦腋下撞了一下,恼怒的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个勾三搭四的坏胚子。”

    明钦‘哎哟’一声就势躺了下来,翘着腿黠笑道:“嫂嫂你可冤枉我了,我勾搭的可远远没有七个呢?”

    “你还想七个?”杜芳惜美眸含嗔,凶巴巴的道:“日后若是让我听说你祸害女孩子,非得一刀骟了你不可。”

    明钦老脸一红,干笑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杜芳惜冷淡的轻哼两声,言语间虽有些负气不快,倒将先前的尴尬冲淡了许多。

    虚空中蓦地嘶卷起一阵干躁的气流,金龟都为之摇撼起来,明钦连忙一跃而起,半跪在龟背上查探前头的动静。

    “钦之,快看,那里是不是皇陵天宫?”杜芳惜不知何时来到身旁,一手揽住明钦的肩背,一边衣袖轻挥驱散往来肆虐的瘴气。

    “快,冲过去。”

    虚空中隐隐散出炽盛的白光也不知几多远近,明钦闭目观想,迅速驱策金龟闯过这片气流杂乱的空间。金龟嗡吟一声,金灿灿的甲壳似要燎着一般,划出一条流星般的轨迹,轰的撞入气漩中去。

第124章 铸舰为岛

    话说开辟之初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阴阳相异,两仪乃立。阴变阳合,而生四象,是谓太阳之火,少阳之木,太阴之水,少阴之金。

    五气流布,在天而有巽风震雷,在地而有艮山兑泽。

    溶洞为地理之奇观,往往因阴阳两气微妙繁变而生成,深潭数千丈之下,寒热气流活跃异常,邃密的虚空随处都有肉眼难见的空洞,即便道行之士也不敢掉以轻心,以免冲撞地热之威能,招致灭顶之灾。

    明、杜两人伏在金龟背上快速冲出冷热相激的乱流,如此举动本是极为凶险,好在神龟能卜算吉凶,有前知之能,又能驮碑镇邪,压伏地下之妖气,四足摆动在虚空中缓缓游弋,竟然奇异的避开虚空中的气漩。

    两人微松口气对这‘十三神兵’之名益发信重了几分,穿过肆虐的气流远处出现一个明光灿烂的岛屿,好像一只巨舰飘浮在渺茫的虚空中。

    金龟穿过岛上弥漫的雾气,毫无征兆的幻了一幻,瞬间隐没到比目玉环中。

    这玉环是月宫天子所赠,质地润泽,玉中将息着两条阴阳鱼,当日曾引得博浪椎出世,两者同为水族,料想有些声气相求,明钦任它潜藏其中,也算得其所哉。

    这岛上土地甚是松软,一眼望去生满了翠绿的小草,空气中带着些泥土的气息,只是不见人迹,看起来很是荒凉。

    “奇怪,方才还见岛上明光闪闪的,怎么到了近处却又不见了?”

    明钦眉心略紧,寻思着找个高阜的地方望一望,耳听的杜芳惜惊呼一声,抚着胸口一脸慌乱之色。

    “怎么了?”

    明钦顺着她目光瞅去,不由肌肤微栗,升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原来这长草间掩藏着许多森然的白骨,两人初来乍到未有十分在意,杜芳惜不小心踩到一具,这时仔细观察起来竟然随着地势枕迭了无数,怎能不让人心惊。

    杜芳惜平定下心绪,啮着芳唇道:“此间远离地表,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迹,看来那乌仙赤果然没有料错,祖龙为了修建皇陵想必征发了不少人。”

    明钦默然地点点头,屠龙术有了眉目本是值得欣幸的事,眼前这一幕可怖的景象却让人丝毫轻松不起来。

    两人拨开长草循着白骨堆积的道路向前摸索,岛上地势并不高峻,却也有许多起伏的坡地,绕过一片山坳,乱草中渐渐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石兽,只是略有形状,倒像是没有完工似的。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流水声,两人耳力极好,稍一分辨,便发觉其中夹缠着些微人语。

    两人对视一眼,沿着山坡绕了大半个转,终于发觉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间崖谷中蜿蜒而出,越过崖间的石径面前霍然开朗,一道恢宏的瀑布飞流直下冲刷着崖石,几个修士站在崖前指指点点,却是先行一步的长逝等人。

    乌仙赤捧着一只罗盘,扫视着四面景物捻着胡子若有所思。

    笑我和尚坐在池边,撩起裤管将两脚伸到水里,脱下背上的兽皮擦了把汗,嘿然笑道:“这回真是多亏了乌大仙带着‘辟尘犀’,否则遇上那阵乱流咱们兄妹真不一定躲得过。”

    柳残晖感慨道:“这次来到仙界可算见识了什么是天地之大,单是这九地之下一个溶洞就不是咱们这点修为所能涉足,无怪那祖龙帝横扫**,做得好大事业,光是这份遗业就让人望而却步呀。”

    乌仙赤呵呵笑道:“几位英雄何必意气消沮,能够到得此处,总算是一场机缘。那皇陵当中奇宝秘法无数,我等若能窥探一二,纵然不说超凡入圣,亦必大有精益。几位难道没有兴趣吗?”

    陵川八友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是争名逐利之人,否则也不会甘冒奇险偷渡天界,乌仙赤一番话正中下怀,几人听的蠢蠢欲动,恨不得早日打开祖龙皇陵,任其取与。

    长逝喜道:“如此说来,乌先生是找到皇陵的门径了吗?”

    乌仙赤胸有成足的笑了笑,缓缓道:“据我的观察,这座岛并非天地生成,只怕是祖龙施以人力凭空锻造出来的。”

    几人大感惊异,纷纷道:“大仙你不是说笑,这偌大一个岛屿也是可以生造出来的吗?”

    “当然。”乌仙赤自信满满地道:“人世间沧海桑田,山河变幻,那是自然之力的奇伟之处。祖龙一生,专欲为人所不能为,不敢为,仙家尚能移山填海,这锻造孤岛又有什么稀奇呢?”

    几人已经对他的奇谈怪论见怪不怪了,长逝浅笑道:“乌先生既然敢下此结论,想必是有所洞见。”

    乌仙赤微一点头,接道:“故老相传,祖龙生是平陆之人,却常居深海之中,性好游弋,臣伏海皇玄武之后,建造无数艨冲斗舰,疏凿海道意欲与天河相接,他的坐驾‘彼苍’美轮美奂辉赫如天宫一般。”

    “这里深处地底,移山填海恐是难以施为,不过若想以舰船为主体,再以奇术胶附地下重凝之气,打造这么一座岛屿还不算难吧。归墟之路虽是遥遥无期,以祖龙之性恐也不肯中路而止,如此打算倒也甚得其便。……诸位且看这小岛的地形,可不正像是一艘舰船吗?”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再回想小岛的形状倒还真有几分相似。乌仙赤心思敏捷,且又勇于自信,猜度的即便不全中,料想也差不太远。

    明、杜两人不敢离得太近,好在耳目灵敏,于众人的谈话也能听个七七八八,见乌仙赤说的众人心悦诚服,更加好奇他的来历。

    长逝沉吟道:“那依乌先生看来,这皇陵的入口又该在何处?”

    乌仙赤从容一笑,“祖龙虽能改舰为岛,‘彼苍’舰的架构必然难以大变,是以岛上高阜之处即是舰船的宫室,若我所料不错,便该在这山体的附近。”

    “既是如此,大伙快分头找找看。”

    长逝再无怀疑,立时吩咐众人在山谷之中找寻。场中都是修道多年的好手,即便对机关算学、五行阵法不是很在行,江湖经验却是很足,再加上手脚灵便什么幽洞岩穴都瞒之不过。

    古公亶笑呵呵的走到近处,拱手道:“乌大仙请了。我方才听大仙说,这山体即是舰船的宫室,那是否只要穿透山壁定可找到祖龙的皇陵呢?”

    乌仙赤会意一笑,“道理上自是如此。不过这山体恐怕异常坚牢,便单是彼苍舰的裹甲都非寻常灵器所能锥破,若想不从其门而入怕是很难呢?”

    古公亶微微沉吟道:“我常读仙家异闻,这瀑布之后多是别有洞天,依大仙看来,这入口会否藏在瀑布后面呢?”

    乌仙赤轻笑不语,刚要说些什么。耳听的山顶有人唤道:“大仙快来看,这边有一个山洞。”

    众人闻声纷纷赶了过去,原来这瀑布高悬数十丈却不是从山顶泻下,山腰上有一个阔大的石洞,滚滚浊流满溢其中气势猛浪几乎难以靠近。

第125章 辟尘犀

    “皇陵入口必是在这石洞之中了。”

    众人围着石洞暗暗揣测,眼见皇陵只有一步之遥,偏是这洞中浊流气势猛恶,让人望而兴叹。

    长逝向力士递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大喝道:“让我来看看这洞中有何怪异。”

    他自恃勇力,当即气贯周身,肌肤砰然贲起,好像坚石一般,足下发力一个起跃真如苍鹰搏空、虎啸于野和身往洞中冲去。

    石洞中水流倾泻俨然有万钧之力,力士飞足踏上洞口实地,便如和一个掌劲磅礴的修士角力硬撼一般,只听的一声砰訇剧响,力士足下站立未稳,被着洪流气浪一激顿时如遭雷殛,闷哼一声卷裹在水流之中倒撞下山崖而去。

    长逝眉心微蹙,从陵川八友中挑了两人下去救援,踌蹰着道:“石洞中水势猛恶,难以轻入。乌先生可有良策?”

    她虽然有操水之能,但自问功力和力士只在伯仲之间,对于这沛然水瀑深感难以为力。

    “如此本仙只好勉力一试了。”

    乌仙赤捻着胡须观察了片刻,才慢条丝理的从袍袖中摸出一支骨簪来。此簪色泽微黄,长不盈尺,乃是得自一种名叫‘却尘犀’的通灵海兽,这海犀有辟尘之名,其角制成簪梳,尘埃不著。而其实这辟尘却是以吸纳之法包而藏之,来时地底瘴气极多且杂,乌仙赤便全靠这一簪在手,方才化险为夷。

    长逝等人都见识过犀簪的神妙,注视着乌仙赤信步而前,顿时信心大增。

    “与我化之。”

    乌仙赤朗声一笑,犀簪激跃而出,的溜溜当空一转,没入水流当中。

    众人相顾愕然,正诧异这举动甚是蹊跷。洪流中蓦地响起一声闷雷般的嘶吼,一团隐隐约约的光华缓缓凝成实形,大似一头骨骼雄健的犀牛。浑身散发着淡淡青气,鼻角长而额角短,劲直如锋刀一般。

    这辟尘犀好像在磅礴水流中沉浮,庞然身躯又非洪流所能冲激,它摇了摇滞重的脑袋,低声吐了口气,唇吻半张直如鲸吸长虹一般将那滚滚浊流飞速吸纳到肚腹之中。

    洞中水流之势虽急,辟尘犀却好似一夫当关,迅疾的流水反而像是送到嘴边的甘泉适足为它冲洗肠胃,偏生这犀兽也不知是何根骨,吞了这么多洪水却浑若无事,肚腹都没有鼓起半分。

    这一冲一吸不过顿饭功夫,洞中的蓄水便减了一半,水势也不如先时的猛恶,众人眼见此法奏效,顿时心头一松满天乌云顷刻散尽。

    力士大步赶了回来,一见辟尘犀这般吸法不由目瞪口呆,那瀑布冲劲看似猛恶,好在他到底炼气多年,更兼皮糙肉厚,倒没怎么伤着。

    乌仙赤待那洞中蓄水又减了几分,约摸留有三尺多高,急忙摆手道:“圣使,这洞中不知有何布置,想要这积水流尽怕是不太可能,现在的水深流速诸位都可以应对,大伙儿这便进洞如何?”

    “事不宜迟,我们走。”

    长逝微微点头,一声令下,力士再度一马当先跨过犀兽疾掠而入,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了紧要关头,没有自家人冲锋陷阵振奋士气也是不能成事的。

    果然力士一头前带路,陵川兄弟也各自施展身法紧随其后,长逝和乌仙赤不紧不慢的跟着,既不落后,也不会以身试险。

    “嫂嫂,咱们怎么办?”

    明钦和杜芳惜俟众人纷纷进洞,不由犯难起来。若是飞身跟进吧,怕要露出行藏,若是按兵不动吧,等乌仙赤收回犀兽,两人再想闯进石洞可就大费周章。

    “跟进去。”

    杜芳惜轻啮芳唇,走到这一步再畏首畏尾绝非上策,此行本就是火中取粟,能否全身而退并不在她的计算当中。

    辟尘犀吞吸积水仍未息止,如今洞中水流不足三尺,两人提聚道息,很轻易便可踏行水波之上,裙衫不濡。

    石洞中甚是窈深,长逝等人也不知去往何处,好在洞中并无多少曲折,行了数百步,地势渐渐升高,积水越发低浅起来,尽处现出一个洞门,明钦拽了一下杜芳惜,方要使个神识观想术察探一下洞中景况。

    一个冷涩的声音传来,“两位朋友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还不打算现身相见吗?”

    两人对视一眼,事到临头反而并不怎么惊慌,本来这乌仙赤高深莫测,想要瞒过他的耳目并非容易,只是他直到此刻才叫破两人行藏,让两人退无可退,这份心机也真是深险。

    明钦故示坦荡的走进洞窟,目光在场上一扫,哈哈笑道:“陵川诸仙友,神教二圣使,久违了。”

    “明公子?”

    “是你?”

    古公亶兄妹和长逝都不知道明钦曾和庞韶魂魄互易,西河天将在接天崖上莫名失踪,陵川兄妹颇有耳闻,满以为明钦也一道走失。此番八人寄人篱下,彼此虽有些患难之谊,相见却不怎么热络。

    长逝也不知明钦在接天崖上挫败过她和力士,并且结果了内伤未复的诸炽。她想了半晌,才记起他和西河帅府的几个天将好像关系不浅,皱眉道:“西河帅府也在打祖龙皇陵的主意?”

    明钦淡然一笑,不置可否。这山洞甚是阔大,中间建着一四方高台,上面刻镂着奇禽异卉,四角蹲伏着几尊石兽,四面环以流水汩汩不绝,洞中的积水大约便是由此而来。

    乌仙赤见明钦和长逝等人似是旧识,招手长逝和古公亶低声询问一番,沉吟道:“这两人能突破地底瘴气寻到这里,看来也有几分手段。皇陵还未找着,不宜大动干戈。”

    长逝会意点头,她只怕明钦和西河帅府干系非浅,至于他自身修为倒并不放在眼里,似笑非笑的道:“古先生,既然你们是老朋友,那就好生聊聊吧。”

    古公亶轻咳一声,恭身道:“属下愿意说服他为本教所用,如若不能,也不许他坏了圣使的大事。”

    “去吧。”长逝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不再理他。走到乌仙赤身边,笑容可掬地道:“乌大仙,这皇陵的入口可还需得你多多劳神。”

    “好说。”

    乌仙赤颔首微笑,抬头忽见台边镇角的石兽摇撼了数下,隐隐散发出玄、白、青、赤数种明光,不由脸色微变,话声也嘎然而止。

    “怎么了?”长逝见他面色突变,顺着乌仙赤的目光疑惑的望去。

    倏时间,镇邪石兽簌簌摇晃,兽身上现出数道裂纹,环台的水流渲声如沸,冒出丝丝热气,石洞中传出轰轰隆隆的异响,墙体上的石屑扑扑簌簌掉落下来,宛如冰雹一般打到台池间水花四溅。

    “乌大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逝骇然失色,扯住乌仙赤像是救命稻草似的。

    “不好,必是我贸然使用辟尘犀抽出洞中积水,破坏了皇陵的护阵,这可如何是好?”

    乌仙赤满脸懊丧,他好不容易寻到此处,如今皇陵触手可及,因这一招之差以致无功而返怎能甘心。

    再过片时,整个山洞都摇撼起来,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众人修行不易,谁也不愿为了莫需有的物事真个赔上性命。

    笑我和尚挥舞着铙钹护住顶门,大叫道:“怎么办?这洞马上要塌了,大伙先退出去吧。”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地山摇地动,还是先行躲避为好。”

    陵川兄弟纷纷附和,各自萌生退意。

    “不可。”乌仙赤忙道:“若是此洞塌陷下来,阻断入口,便是大罗金仙也休想再进来。诸位暂且忍耐片刻,我已算出这入口的位置。”

    长逝断然道:“大家不要慌。乌大仙神通广大,不会置我们生死于不顾的。”

    众人暗暗焦急,既怕山洞塌陷损伤性命,又不愿狼狈退走,功亏一篑,诚如乌仙赤所说,若是听凭山洞陷没,再要寻觅入口便毫无机会。左思右想,心中矛盾之极。

第126章 妖兽夺舍

    随着山洞的剧烈摇撼,洞底的钟乳、乱石纷纷掉落下来,锋棱如锥刀一般,若被不幸砸中,必是开肠破肚的结局,无数乱石横雨般遮掩而至,眨眼间便将洞口堵住半边,情势之窘迫根本不容人片刻犹疑。

    正在进退维谷的当儿,高台上的镇邪石兽光芒大亮,倏的轰然炸响起来,石屑四散荡飞,几头凶焰炽盛的妖兽疾箭一般向众人扑去,一个振鬛掉尾,如马似龙,浑身青熠。一个头生两角,形如狮虎,爪握电光。一个作龟蛇之形,一个有飞鸟之状,神威赫奕,唬的人胆颤心惊。

    虎面怪趫猛异常,张牙舞爪的厉吼一声,一个疾跃将柳残晖扑倒在地,明光闪耀的身躯似乎能攫住他的神魂一般,紧缚着他的肉身时明时暗。

    其它几个妖兽也如法施为,一个掉尾如龙,飞缠向云中隐,大约因此君身躯高颀,肚皮能作鼓声,颇似电闪雷鸣的缘故。

    龟身蛇尾的家伙墨珠般的小眼一转咕叽笑着抓向花子峰,赤羽朱喙的妖鸟在长逝、袁绣玉、杜芳惜几个女子身上巡弋半晌,荡开双翼疾扑杜芳惜而来。

    众人遭遇不测,本就在人人自危,不虞石兽中猛然扑出几个妖兽神魂到处攫食,柳残晖空有一身驱使毒虫的本事,大难当头竟然不及应变,稀里糊涂的就着了道。

    云中隐大惊失色,连忙呜聿两声,手指在肚皮上飞快叩击,喉中喷出雷云电光,彤云激电光焰闪烁亦颇惊人。

    谁知龙首怪视若不闻,尾巴带起一团青芒挥舞如鞭,一个飞甩将云中隐打的一跌,身躯便如巨蟒绞柱一般迅速将他缠裹起来。

    花子峰被龟蛇怪盯上心头一突,惊惶中也使不出箫声御敌的本事,玉箫疾挥数下封住面门,脚下飞身疾退,口中叫道:“大哥、绣玉,快来救我。”

    “峰哥莫慌。”

    袁绣玉见柳、云两人纷纷中招,几个兄长避退不迭,心头惊惧暗生。她和花子峰夫妻情深,不可不救,斜刺里欺身而上截住龟蛇怪,纤手在琵琶上铮琮一拨,几道银线激射而出飞刺龟蛇怪面门。她绰号‘铁珊瑚’、刚强脾性是出了名的,以至于背地里被唤作铁绣玉,铁而生锈,可见其顽固了。

    龟蛇怪被银丝打在面上,眨了眨眼睛似乎错愕了一下,忽的掉转身躯,摇着尾巴昏溜溜而去。

    花子峰只见虎面、龙首两怪恁地凶煞,不料龟蛇怪这样不济,愣了一愣,臊的脸面通红,大喝一声:“泼怪受死。”手上运足劲气,玉箫旋转如鞭,隔空向着龟蛇怪追打而至。

    “峰哥不可。”袁绣玉虽觉奇怪,却不敢猛浪行事,匆忙中出声劝阻。

    龟蛇怪似乎听到异动,身躯在原地滴溜溜急速转动,平空带起一阵旋风溢散开来,袁、花两人首当其冲,立时被吹的站立不稳,落叶般飘荡起来。龟蛇怪腾起半空,缩成一个圆球砰的撞入花子峰胸口。

    与此同时,赤鸟怪也展开火赤的羽翼疾扑向杜芳惜。

    “这是四灵异种。”

    杜芳惜到底是天人遗裔,见多识广。数百年前天人族内忧外患,灾难深重。修罗王乘机入侵,掠定欲界天大片疆土。当时天人所居的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尚无分彼此,统唤作太皇明天。国难后一些心怀故国的遗裔,不肯臣事修罗,匿迹于苍梧之野,相传是大舜晚年巡行四夷的亡殁之地。

    天人遗裔通行的武艺有太祖长拳、武穆散手之类,武穆散手又叫作心意**拳,形意拳,即内家拳三种拳术之一。

    相传岳武穆是金翅大鹏鸟转世,是以这武穆散手能得羽类之性、飞扬苍劲,堪称擒拿格斗的上乘功夫。

    杜芳惜的父亲曾是帝释天子旧臣,帝释罹难后呕血而死,天人遗裔后在苍梧之野‘枕戈山城’潜息,杜芳惜继承父志在山城中很有名望。她又曾有机缘得到一位前辈高人悉心指点,一身修为即便比不了庞子歆、赫连舜华等人也差不太远。

    世间技艺固然有上下乘之分,学下乘之术证上乘之功举世罕见,有之必是绝世奇才。学上乘之术而得上乘之功亦属难能可贵,皆因资质秉赋因人而异,譬如昆族物类为寰宇之最,终不能跻攀四灵,便是先天不足的缘故。

    中夏流传五禽戏、八卦、形意诸拳术有人以为平平无奇,有人以为盖世奇功,一则因所见有浅深之别,一则因资质有高下之差,真正的高手往往不在于抉隐发微、炫为奇秘,有许多整理故常、补苴罅漏的学士,亦卓然而成大家。

    是以平平无奇的术法一经大家之手便蔚然可观,世所谓点铁成金,真仙家之奇术也。

    “孽畜敢尔。”

    明钦见赤鸟怪飞扑而至,滚滚灼炽之气扑面而来,生怕杜芳惜有个闪失,伸手一探,一团金色光华悄然滑落手中,待赤鸟怪振翼逼近,猛然幻出凤凰金翅,掣出瓮金椎飞身怒砸。

    赤鸟怪不虞有此,艳红如火的眼珠里跳动着兴奋的光芒,指爪间火光流转朝着来椎直击猛扣。

    一人一鸟在半空交撞,一个蓄势已久,一个自恃雄强,金椎赤爪,各不相让,争强间直搅得气漩狂冲、赤火乱窜,打的石洞中墙壁上下石屑翻飞,钟乳狂落。明钦闷哼一声,这一椎好似砸在坚石上,直震的虎口发麻。赤鸟怪桀桀怪叫,赤翼一横从他头顶疾掠而过飞抓杜芳惜而去。

    这四只妖兽被祖龙禁锢在石洞中操持护陵大阵,许多年未曾血食,精气已极为虚弱,是以甫一脱困便急急找寻寄宿之体,否则即便明钦修为大进,也远非赤鸟怪的敌手。叵耐相比之下,陵川八友的修为仍是相差太远,惟一可以对付四兽神魂的器乐之技心慌意乱之余几乎施展不出三成威力,这才被三怪一击得手。

    杜芳惜俏生生的站在洞中,对身周的乱石交下浑然不觉,螓首微垂似是若有所思。

    “嫂嫂……”明钦眉头大皱,他一击未能阻住赤鸟怪,再要救援已是不及。但见乱石扑打到杜芳惜身上却似击在空处一般,落地时却尽皆撞成沫屑,不由暗暗称奇。

    稍一迟疑,赤鸟怪已飞扑到杜芳惜身上,瞧的明钦心头一紧,它也和三怪一样,神魂迅速攫住杜芳惜的神魂,满足地叫道:“太好了,三位兄长,咱们终于……”

    “是么?”杜芳惜冷冷一笑,浑身蓦地暴起一片素光,清辉泠泠好似一尊玉人,赤鸟怪惨呼一声,欢叫嘎然而止,赤翼遑然地挣了两挣,从杜芳惜身上飞身退出,整个神魂从头至尾多了一条笔直的剑疮生生将它截作两半。

    “撮鸟受死。”

    明钦大喜过望,连忙掏出‘锻魂塔’往空中一祭,赤鸟怪受疮甚重,哀叫一声被幽然冥光射住,迅速收进灵塔当中。

    “嫂嫂,你这招诱敌深入真是高明极了,可是也危险的很,我真为你捏了把汗呢。”

    明钦伏定赤鸟怪,端详着杜芳惜微微感叹。

    杜芳惜微咳一声,光洁的脸蛋升起一抹潮红,浅笑道:“此怪神通强横远在你我之上,若不行此险招,必是死路一条。”

    明钦心知其理,轻吁道:“你伤得重吗?”

    “不碍事。”杜芳惜轻蹙蛾眉,“小心它的同伴。”

第127章 螟蛉义子

    “大哥,救我……”

    云中隐被龙首怪攫住神魂又惊又惧,浑身升起一种魂不附体的感觉,怒叫一声,凌空翻了数翻扑到乱石当中,大睁着浑浊的双眼漫无目的扫视场中,瞟到古公亶时出奇的亮了几分,勉力伸了伸手,沾满血污的脸庞满是希冀之色。

    “你们究竟是何方妖邪,还不快点放开我兄弟。”

    古公亶气愤填膺,戟指着龙首怪、高大雄武的身躯微微发抖。

    “放了他?拿你的命来换。”

    云中隐惨哼一声,眼珠转瞬间变作血红,手臂上生出片片淡青色的鳞片,指节更形枯瘦,好像鸟爪一般。

    “六弟——”

    古公亶见此变化,痛心疾首的唤了一声,好像诸般惨痛由他生受一般,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大哥,大哥,你要保重呀。”

    龙幽子几个侥幸躲过一劫的连忙簇拥上前,搀扶着古公亶神情悲愤。

    “哈哈,卑弱的人类,便是你舍得这把老骨头,本太子还嫌磕牙呢,不敢死的,都与我滚开了。”

    龙首怪吐出一口浊气,这片刻功夫已将云中隐的神魂吞噬的七七八八,云中隐也形貌大变,不但手臂肌肤多了些妖兽模样,一张面孔透着青气,目光中多了几分骄纵。

    “恭喜大哥大难不死,绝处逢生。”

    虎面怪和龟蛇怪也强据了柳、花两人的肉身,柳残晖本就有些草莽之气,如今更形粗犷,猥髯蓬松,长发披散,举手投足间好似地动山摇一般。花子峰倒似乎文静了许多,肌肤越发白净,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一双瞳仁温煦多情,别有一番端整风度。

    “两位兄弟,同喜,同喜。”

    龙首怪提脚踩着高台哈哈一笑,三人横空出世,大有山崩海坼之势,这时夺了宿主,志满意得,洞中的坍塌之势也渐渐平复下来,虽然乱石堆叠满目狼籍,一时倒没有灭顶之忧。

    虎面怪抓了抓蓬松的乱发,嘿笑道:“老四好像失手了,这个死太监真是没用的很,死了倒好,省得总在耳边聒噪。”

    龙首怪轻哼道:“老四毕竟是咱们兄弟,便是再窝囊也用不着外人动手,况且咱们兄弟同命相怜,情谊笃厚,这么多年患难与共的情份岂是假的?”

    虎面怪哈哈笑道:“龙山太子名满天下,自不同于池若愚那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兄弟不过是开个玩笑,太子何须动怒。待我斩下那妇人头颅为我羽光兄弟报仇。”

    “且慢。”龙山太子喝住虎面怪,缓缓笑道:“我龙山是个讲道理的人,咱们困顿已久,不得不恃强夺舍,人家奋起自卫亦是理所当然。羽光技不如人,失手被擒也是他应有此劫。说起冲锋陷阵,虓虎兄弟是我龙族三军之冠,至于平情宰均,为兄也有一日之长。”

    三人在一旁高声谈笑,视众人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而已。

    “恶贼,你害死我峰哥,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袁绣玉悄无声息的掩近,举起琵琶向着龟蛇怪后脑猛然砸落。她这琵琶乃是金铜所制,拨弄起来铮琮激越大有刀枪齐鸣的声势,材质非比寻常,这一击又是含愤而发,百折不回,血肉之躯还真经受不住。

    龟蛇怪‘哎哟’怪叫一声,百忙之中脑袋奇异的一缩,竟然隐没到腔子里,这开碑裂石般的一击仅擦中他的肩背,响起一声砰訇震响,琵琶滑落到地上音箱已自瘪了,龟蛇怪探出脑袋来咋舌道:“你这小娘子,我现在可是你丈夫,为何下手如此狠毒,真是岂有此理。”

    袁绣玉惨淡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宁为玉碎,不能瓦全。峰哥,我来陪你了。”说着眼眸微闭,反掌向面门拍去。

    “哎呀,可惜。”龟蛇怪微微一愣,嗟叹不已。

    “铁珊瑚,轻言死字岂不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生息须臾之间,一个清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臂上微微一紧,袁绣玉疑惑的睁开眼眸,却见身畔站了一个风姿皎然的女子,明净的眸子里大有伤怜的神色。

    龟蛇怪来回瞅着两女,摇头晃脑地道:“妙哉,想不到人族中尚有这等皓月风清的女子,我只道尽是些俗骨媚态了呢。”

    “你又是何人?”杜芳惜冷冷问道。

    龟蛇怪揖了一揖,笑容可掬的道:“好叫姑娘得知。我兄弟四人都是祖龙大帝螟蛉义子,这是我大哥龙山,二哥虓虎,鄙人忝列第三,草字洪溟。你方才打伤的是我四弟羽光,他有些龙阳之好,素常以女儿自居,是以看中了你的肉身。我劝你还是将他放出来,再赔个不是。我让他另寻肉身便了。如若不然,我二哥恼将起来,你们这些凡人修士一个也别想活命。”

    “吹得好大气。”明钦讥笑着走上前来,“四位既是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被封禁在石兽之中,作了守墓之奴呢?”

    “你说什么?”

    虓虎勃然大怒,不觉力贯全身,他是个跺跺脚都能让大地抖颤的怪胎,这一下蓄势欲扑山洞立时一阵摇撼,只听的哗然一声脚底陷出一面空洞,乱石欹侧纷纷滚落下来,几人站立不住,伴随着滚石向下方陷去。

    “这下面竟然是空的?”

    忙乱之间,明钦匆忙展开金翅飞身拦抱住杜芳惜的细腰,这石洞下面怕不有数百丈高下,待得落到实地,几人才发现地下是一片巍峨的宫室,琐窗朱户,栉比鳞次,一眼望去只见的雕栏玉砌难以细数,复道行空,长桥卧波,瑰伟壮丽的景物难描难绘。

    “大胆来人,竟敢擅闯我皇陵天宫?”

    一个冷厉的女声从宫室中传来,回声在阔大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绝。

    龙山太子三人怔愣半晌,也被富丽堂皇的天宫圣境震慑住了。听到人声才反应过来,虓虎摸了把须髯哈哈笑道:“我乃虓虎太子,你是何人,还不出来接驾。”

    钉头磷磷的朱红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推开,两队提盾带剑的玄衣甲士大步冲出,末了是一个金甲青裙的女将,蛾眉娟好,肌肤白晳,更有一种冷若霜雪的气质,让人不敢逼视。她身披白缎披风,叉着腰肢按剑而立,恰似一柄开匣出鞘的宝剑。

    “虓虎太子,你不在外间看护守陵大阵,闯入天宫所为何事?”

第128章 祖龙帝姬

    龙山太子越众而出,拱手笑道:“帝姬请了,我乃龙山太子,今日皇陵被外人闯入,毁坏了守陵大阵,我兄弟想入宫拜祭皇父陵寝,还望帝姬行个方便。”

    金甲女将轻声嗤笑,冷冰冰的道:“我奉大皇帝之命镇守天宫,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龙山太子的职责是看护守陵大阵,外敌闯入,你不与敌偕亡,却来我这里鼓噪什么?”

    虓虎一听这话勃然大怒,额上青筋道道绷起,斥责道:“你这帝姬好不晓事,我等乃地皇太子,奉命看守皇陵,难道这天宫不该由我大哥主持,你这亡国贱俘,是否欺我龙族无人,暗萌异志,我三人要拜祭皇父,谁敢阻拦?”

    金甲女将不为所动,斜睨着三人道:“三界之中我只认得大皇帝和九皇子的敕令,大皇帝的义子多如牛毛,他老人家雄图远略、威加海内、哪个攀龙附凤之流不想认他作爷,三位还是好生看守护陵大阵,这是你们份内之事。休要利令智昏,在我天宫皇城撒野,言尽于此,三位好自为知吧。”

    三人一时语塞,脸色阵红阵白不太好看。祖龙横扫**,孝子贤孙不可计数,四人虽是螟蛉义子,比之九龙子的权势自不可同日而语。

    “我先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臭丫头。”虓虎瞪起眼珠,怒气勃发,暴喝一声,飞翻数丈,双掌连环交击,带起一道道莫可沛御的劲气,声势惊人。

    前古之时四灵多以神力争强,和人族以来崇尚道诀、灵器有所不同。虓虎搏击之间似猛虎攫人而噬,大有辟易千人的气派。

    “剑士列阵。”

    金甲女将漫然挥手,两翼玄甲武士齐唰唰的铁剑出鞘,竖起兽面狰狞的蛮盾阵列在前。

    “砰、砰——”

    虓虎拳落如雨势如狂风怒啸尽皆拍打在蛮盾之上,这些玄甲武士以剑盾支撑,互为倚恃,竟然分毫不乱。

    一阵拳风稍息,武士铁剑如灵蛇般疾刺而出,分削虓虎全身上下。

    “撒剑——”

    虓虎自恃强横,脑袋微侧仅避开咽喉要害,对于刺向四体的铁剑视若不见,反而双手一长将两柄铁剑扣在掌心,劲气传到铁剑上施力猛震。

    数把铁剑卟卟刺入他皮肉之中,虓虎怒吼一声,砰然声中将手上铁剑掰为两断,反手向两个剑士脖颈抹去。

    柳残晖本就有些横练功夫,再加上虓虎的护体罡气并不惧寻常刀剑,只是玄甲武士的铁剑似是材质特异,刺破肌肤后虽然难以寸进,伤口却有些浓血汩汩冒出不能止愈。

    虓虎劲力惊人,哗然两声将两个贴近的剑士头颅斩下,哈哈笑道:“你们这些不识尊卑的奴才,竟敢与我虓虎太子为敌。”

    玄甲武士也是极奇,没了头颅并不栽倒,手持着一截断剑继续向他腰胁刺到,动作丝毫不慢。

    龙山太子心有所悟,急叫道:“二弟快回,这是铁俑剑士,不可力敌。”

    “什么?”

    虓虎愕了一愕,了无惧色,数击得手正是杀得兴起,瞄见金甲女将站在剑士身后,虎吼一声,使了个横扫千军,恰似虎入羊群,身躯翻折,拳打脚踢莫不有千钧之力,腾挪之间玄甲武士动作稍显迟滞便被他冲破阵形,疾跃到金甲女将身前,探手猛抓,大喝道:“贱婢,受死。”

    金甲女将纤眉微凝,轻哼一声,反掌疾挥,低喝道:“五情内焚——”

    她打出的劲气无色无嗅,既不苍劲也不酷烈,虓虎呆了一呆,觉着好似饮了一碗酒水,腹中有些辛辣之意,大手抓到女将面门,便有些微醺起来,眼前一阵模糊,竟尔有些重影。

    “二弟,小心。”

    耳听的龙山太子一声疾呼,又似乎响自千里之外,虓虎奋力摇了摇脑袋,倏觉得一阵劲风从头罩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脑袋中砰訇一声,便不醒人事。

    龙山太子见虓虎长驱大进,颇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正为他暗暗欣幸,不料虓虎欺近金甲女将跟前,身形蓦地滞了一滞,一道银影不知从何处窜出,疾扑虓虎身畔,手上挥舞着一柄铁钉磷磷的狼牙棒,横棒疾扫,将虓虎的脑袋砸落半边。

    龙山太子跌足痛叫,和洪溟飞身抢上,无奈玄甲武士阵形复聚,剑刺盾挡,竟然难以寸进。

    银影却是一个铠甲如银的女将,生的面如满月,目如秋泓,身躯极为高大,比之修颀的金甲女将还要高小半个头。手提一柄狼牙棒,跟在金甲女将身边,一脸傲然。

    金甲女将望着委顿在地的虓虎,黛眉微蹙叹息道:“你出手没个轻重,怎么径将他打死了,这是大皇帝义子虓虎太子,放他们出去守陵也就是了。”

    银铠女将撇撇嘴,哂笑道:“你也知道我这根狼牙棒,便是铜皮铁骨,也让他神消气泄,这虓虎心怀叵测,一棒打死了倒也干净。”

    她上前数步,朗声道:“虓虎以下犯上,行刺帝姬,已被我就地斩杀。龙山、洪溟,你二人可肯顺命?”

    “大哥,他们人多势众。”洪溟贴着龙山小声道。

    龙山太子沉吟不语,他好不容易脱困而出,自是想着东山再起,皇陵天宫中积蓄饶多,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以虓虎逞威斗狠,他也不加阻拦,谁知这个守陵的帝姬修为了得,更有铁俑剑士助阵,虓虎贪功冒进,竟尔被一举击毙,仅余他和洪溟两个就有些势单力薄了。

    他生前虽对皇陵形势不甚了然,也听到一些风声,说祖龙打造了数以千万俑士,这些俑士混以五行之金烧铸,再以特殊术法控制,可以成为傀儡战将,战力非凡。方才虓虎不知底细,虽将两个铁俑剑士头颅斩下,却未能消沮其战力便是这个缘故。

    “你们又是何人,可知擅闯皇陵乃是死罪?”金甲女将姜琳指着明钦等人冷声质问。

    石洞陷落下来,众人苦心寻觅的皇陵就在眼前,长逝、乌仙赤等人自是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只是未想到天宫亦有龙族遗裔把守,而且神通精强尚在龙山太子之上。众人冷眼旁观虓虎和铁俑剑士交斗,恨不得他们两败俱伤才好。

    银铠女将姬寒嗤笑道:“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大姐和他们罗嗦什么,皇陵天宫关系到我龙族复兴,不可泄露出去招惹歹人觊觎,这些宵小之辈断不可留。”

    姜琳默然点头,摆手道:“剑士出阵。”

    众人悚然一惊,他们从洞底落下来倒还容易,这无撑无拄的高可百丈,想要攀上去可就难了。这天宫气息极为奇异,空气中似乎没有尘埃,提聚劲气也轻飘飘的,许多灵器都难以驱使。

第129章 夺位大战

    乌仙赤忙叫道:“龙山太子,你是祖龙皇裔,名正言顺,这干妖女不奉你为主,反行逆乱,我等来助你如何?”

    龙山太子权衡利弊,沉吟道:“道长明识龙山十分感佩。只不知你这干朋友能拿出多少战力?”

    乌仙赤咬牙道:“只要两位太子能伏获这两个妖女,剩下的铁俑剑士都由我们对付。”

    试想龙山、洪溟若敌不过两个帝姬,一切合作都无从谈起了。

    “好说。”龙山应许道:“既是如此。你我就并力一搏吧。”

    说话间,铁俑剑士排闼而进,各自握盾横剑,一步一步向众人逼来。这些剑士都衣甲如墨,脸上戴着谲怪的面罩,只余两只幽深的眼眶,行走时透出细微的咯吱声,瞧起来十分诡秘。

    “大伙缠住这些剑士。”

    乌仙赤和长逝低声交谈几句,引着徒属快步冲上。众人都是道行之士,虽是听闻过祖龙俑士的厉害,对这泥塑木雕般的剑士也并不怎么畏惧。

    短兵相接,古公亶等人纷纷使出看家本领,古公亶捻着琴弦飞刺、龙幽子祭起‘水流磬’狂打,笑我和尚手握金铙钹左右开弓,步天林抄起镔铁戒刀上下翻飞。乌仙赤两个弟子也拿出铁锹、镐把挺身而上。

    乌仙赤招出一条拂尘、长逝使开一把短匕,各逞豪勇,奋力争先。

    铁俑剑士身法虽不如众人灵活,胜在攻防兼具,皮骨坚实,莫说刀劈剑砍难以奏效,便是割截肢体也不甚影响战力,众人先时气势如虹,斗了片刻便有黔驴技穷之感,再加上剑士人数胜过数倍,此消彼长之下,便有些相形见绌。

    剑士冲到近前便不能排兵布阵,分散开来追击众人,明钦和杜、袁两女也难以幸免,他挟着瓮金椎,荡开金凤翅,腾空搏击颇得地势之利,铁俑剑士身无羽翼只能徒呼奈何了。杜、袁两女并肩而立,边斗边走,再由明钦从后夹击,手起一椎往往能将铁俑剑士砸得身躯干瘪,四肢断裂,既便他们不惧刀剑,缺胳膊少腿的自然便战力消沮。

    龙山、洪溟不敢怠慢,欺身而上抵住姜、姬两女。两个帝姬都是四灵宗室之女,亡国后被龙族迁入水晶宫,因缘被祖龙选作帝姬,负有重大使命。

    姜琳曾是麒麟王女,自幼修习‘照玉神功’,精纯无比,‘五情内焚’更是三才之火,和天火‘穹苍紫雷’,地火‘黄泉碧焰’相埒,着实非同小可。

    龙山太子腾身猛击姜琳,掌心电光缭绕,眼珠中火光隐动,尚在数丈以外雷电便交击而至。

    姜琳冷笑一声,剑柄往身后一推,伴随着一声清悦的龙吟,长剑如秋泓一般激射而出,盘旋在雷电之中宛如一条夭矫游龙。

    “这是……”龙山见那剑逾于常制,剑光如霜雪威棱四射,心头惊异不定。

    “乱臣贼子,竟不识得泰阿剑。”

    姜琳轻蔑一笑,招手将‘泰阿剑’收入掌中。此剑名列十大名剑之中,相传是祖龙所佩。先时玄蛇曾觅勇士行刺祖龙,希冀阻挡他屠灭六国的步伐,因此剑太过颀长,仓促间祖龙几乎拔之不出,所以有个说法叫‘泰阿倒持’。

    十大名剑中有五帝五道,辗转人族之间均大放异彩。

    东方龙渊剑,唐王李渊所佩,色青,属木。

    西方泰阿剑,秦始皇所佩,色白,属金。

    中央轩辕夏禹剑,黄帝、夏禹所佩,色黄,属土。

    南方赤霄剑,汉高祖刘邦所佩,色赤,属火。

    北方湛卢剑,又名真武剑,明太祖朱元璋所佩,色黑,属水。

    是为五帝剑。

    儒家纯一剑,尚仁。墨家非攻剑,尚义。道家冲虚剑,尚礼。阳学贵生剑,尚智。法家隆威剑,尚信。是为五道剑。

    剑为万兵之首,三界流传神兵利器不可指数,然而论及名剑,没有超过这十把的。

    干将、镆邪、纯钧、鱼肠之类虽极铦利,究竟少一些底蕴,遗恨于十大名剑之外。

    是以泰阿剑如同龙族尚方剑,剑之所至,如朕亲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泰阿剑乃我皇父所佩,你这贱婢竟敢盗用?不怕我龙族‘彼苍之殛’吗?”

    龙山脸色数变,色厉内荏的叫道。

    姜琳冷笑道:“这剑是大皇帝所赐,还是我自行盗用,却不须向你分辩。”

    说着手腕一振,长剑势如腾龙出水激电一般射向龙山。

    与此同时,洪溟和姬寒亦缠斗到一处,姬寒是貔貅王宗室,虽然亡国之时年纪尚稚没有修成什么天赋神通,但她禀赋过人,又心无旁鹜,在龙族武库中得了这根狼牙棒,乃神冰铁所制,虽不在十三神兵之列,也是金榜有名的利器,挥舞起来力敌万军,真有万夫莫当的气派。

    洪溟本不以勇力见长,又在护陵大阵中困顿已久,雄心消沮,且无趁手的兵器,即便天生龟壳甚是坚牢,也不敢力敌锥芒闪烁的狼牙棒,斗不数合,便左支右绌,缚手缚脚起来。

    相反姬寒却战的凌厉生风,愈战愈勇,狼牙棒罩着洪溟头脸随时有性命之忧。正在心惊胆颤的当儿,突听的龙山惨叫一声,却是被泰阿剑飞驰之力斩了一剑,一条大腿几乎被削了下来,他顾不得招呼众人,慌忙腾身而起,化作一条青螭望空逃去。

    洪溟斗志大消,着地一滚团作一个黑球跃起追赶。

    “哪里走。”

    姬寒冷喝一声,狼牙棒脱手飞出轰然撞到黑球之上。洪溟更不回头,借着这一撞之力在宫墙上弹了两弹,斜刺里夺路而走。

    乌仙赤眼见龙山、洪溟狼狈逃窜,败局不可挽回,拂尘连甩放出一股浓烟,抓着长逝急使遁术隐没到虚空之中。

    这边战力跑了大半,剩下的人可就遭了殃,古公亶几个也想祭起灵器飞遁,无奈天宫空气十分稀薄,灵力难以集聚,只得高声叫道:“别打了,我投降。”

    陵川余众自知不敌,有心缴械投诚,又恐铁俑剑士不能领会,凭白做了刀下之鬼,只能且战且退。

    姬寒飞身入阵,狼牙棒横空一扫将诸人的兵刃损折殆尽,几人面如死灰,投了兵刃束手待毙。

    “监起来吧。”

    姬寒冷淡的说了一句,这几人修为稀疏平常,甚是无足轻重,倒是明钦、杜芳惜尚在负隅顽抗,两人往还策应,前后夹击,倒损毁了不少俑士。袁绣玉琵琶已毁,又遭逢大变,一身修为使不出三成,只是心念杜芳惜劝勉之情,犹在咬牙苦撑。

第130章 文斗之计

    杜芳惜的武艺曾得到异人指点,又蒙其相赠一把宝剑,唤作‘承影’,亦是当世名剑。

    此剑曾为卫人孔周收藏,为殷天子三剑之一。史称夏人尚质、殷人尚鬼、周人尚文,是以殷天子三剑,含光、承影、宵练,多为无形之物,实则是斩鬼之剑,极能损伤神魂。

    前时羽光恃强攘夺杜芳惜肉身,却不知她体内暗藏此剑,强据之时神魂被承影剑从中锯断,死了个不明不白。

    此剑于晨曦微露之时,或者黄昏将介之际,北面仔细观察,剑身浅淡而不能识其形状。若以灵力贯注,则有影而无形,其影迹皆可以伤人。

    铁俑剑士的制作不能不凭借机关之学,然而其操控却另有一番奥妙,乃是用深海之贝制成一种‘假心’,封印到其脏腹之中,修士则凭借神念来操控其行动。

    据说千里深海之下有一种回肠贝,质性通灵,有邃密之思,可以储存生灵的思忆,附耳其上,如同空谷传响一般,仙家寿元漫长,多喜欢寻幽觅奇,早在先秦之时便有将作大师,利用兽筋、金石制作戏人,五脏毕肖,几乎难辨真假。有君王竟然因为戏人和嫔妃眉目传情差点杀掉将作师,祖龙大肆制作俑人可说是集其大成了。

    铁俑剑士的精妙处虽不及传说中的技艺,用来上阵拼杀却是绰有余裕了。一个寻常的铁俑剑士几乎和武人五六重相当,而精力弥满、不知疲惫,皮骨坚实等处犹有过之。

    “龙山、洪溟都已经逃之夭夭,你俩还不束手就擒?”

    姜琳、姬寒各挺利刃率领着铁俑剑士将明钦三个团团围定,强弱之势已定,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三人鏖战多时,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道息更是损耗甚剧。杜芳惜戒备的退了两步,扯了扯明钦的衣袖低声道:“你有羽翮之利,找到机会便自己冲出去,不要回头。”

    明钦反问道:“那你怎么办?”

    杜芳惜浅浅一笑,心头莫名一酸,慌忙别过脸去,平复下紊乱的思绪,强笑道:“我自有脱困的法子,咱们到洞外汇合吧,记得带上荷裳妹子。”

    明钦微微沉默,叹息道:“你我结伴而来,我怎能一人回去呢?”

    杜芳惜摇摇头,轻柔的道:“傻瓜,眼下逃得性命要紧,按我说的做,不要让我失望。”

    姬寒瞄了两人一眼,嗤笑道:“你俩倒是一对有情之人,死到临头,还有闲心卿卿我我。我听说有情之物常以声气相求,待我将你俩打死了埋在花树下,看看能不能使枝叶交通,招徕飞鸟。”

    “凭你。”明钦斜乜姬寒一眼,冷然道:“你若有胆单打独斗,看我不把你脑浆砸出来。”

    姬寒俏脸一寒,挽了个棒花指着明钦斥道:“好你个张狂小子,姑奶奶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对付你还用得着倚多为胜。”

    姜琳眉心微凝,明知道这是明钦的激将之计,可是姬寒素来自负其能,话赶到这个份上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慢来。”明钦摆手道:“你是想文斗还是武斗。”

    姬寒闻言愕然,“文斗又如何?武斗又怎样?”

    明钦仰天打个哈哈,讥笑道:“我知道你们四灵族裔禽*兽为类,不识得我九夏人道,这武斗么,便是任你使尽诸般解数,毒术暗箭来者不惧。至于文斗讲究的是一个光明磊落,你来我砸我几棒,我再还你几锤便了。哪个经受不住的便自己认输。”

    姬寒面色一黑,撇嘴道:“姑奶奶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更不会使用甚么毒术暗箭。”

    明钦瞅了姜琳一眼,大有深意地道:“便是你有此自信,难保你的同伴不会怕我伤了你,抽冷子暗算于我,到时我分身乏术这可不得不妨呀。”

    “混账。”姬寒自信满满的道:“那便文斗吧。我先让你动手,免得姑奶奶手重,一铁棒将你打死了。”

    姜琳暗暗摇头,出言提醒道:“表姐,这小子有些奸滑,当心他使诈。”

    其时四灵六国免不得政治联姻,算起来姜琳的母亲便是姬寒的姑姑,两人份属姑表至亲。

    姬寒轻哼道:“我便是要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难道你信不过我的本领?”

    姜琳劝她不过,只好缄口不语。

    “钦之,你莫非以为单凭气力便能胜得她吗?”

    杜芳惜隐约听出一些眉目,争斗之中她对姜、姬两女都有所观察,姜琳深藏不露,一鳞半爪都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姬寒则棒法精妙,战力惊人,两人举手投足间便挫败龙山太子兄弟,绝非侥幸。

    况且两人守着皇陵天宫,奇功秘宝不知凡几,对修行定然助力甚多,杜芳惜在境界上或者差不太多,功法灵器便瞠乎其后了。至于明钦单境界就差了一大截,虽然有凤凰天赋神通和‘雷武瓮金椎’这件绝世神兵,真要动起手来仍是毫无胜算。他想出这么个文斗的法子仅以气力相撼固然可以扬长避短,但此法亦有莫大凶险,一个不慎便要立毙当场。

    “小子,别磨磨磳磳的,快点上前领死。”

    姬寒拄着狼牙棒往场中一站,摆手让一众铁俑剑士退开数丈,以免拼斗起来有所误伤。

    明钦缓步上前,淡眼瞄了瞄姬寒,扛着瓮金椎笑道:“姬将军,我劝你还是回去换把兵器来,免得呆会输了埋怨我以大欺小。”

    狼牙棒虽是凶神恶煞般的兵器,比起瓮金椎棒头仍是小了许多,不过胜过生满钩刺,向来是毛族惯用利刃。

    姬寒闻言一阵气结,冷声道:“姑奶奶懒得听你贫嘴。你若怕死就乖乖磕头认输,否则就放马过来吧。”

    “好,既然姬将军快人快语。那我就客随主便了。看椎——”

    明钦脸色一沉,掣起瓮金椎带起一片灿然金光力挟万钧照着姬寒当头砸落。

    姬寒凝眉正眼棒出如电砰然撞到椎头上将金椎顶开,随手挽了个棒花,厉喝道:“该我了——”

    她在这条狼牙棒上使足了功夫,又有心让明钦得个教训,劈头一式‘泰山压顶’,罡风隐隐真有天崩地坼之势,明钦脸色微变,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他惊惶退避,瓮金椎在头顶一横,暗运‘太阴练形术’使了个立地生根的法诀,将棒头气劲大半引到地下。

    这一棒声势浩大,着实非同小可,棒椎交撞,只听的一声砰訇大震,明钦足下地面寸寸龟裂开来,他虽然早有准备,沛然劲气撞入气脉仍是抵受不住,转移之力稍一迟滞,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两人急忙检视兵器,不说瓮金椎是十三神兵中的绝世之宝,姬寒的狼牙棒也异常珍视,若是有所损坏可就后悔莫及了。

    “我才用了六七分力气,你便跌的屁股开花了,还用得着比下去吗?我看你也有几分胆量,不如在我麾下当个小卒,姑奶奶便权且放你一马。”

    姬寒一招制胜,又检视得兵器无恙,顿时眉开眼笑,叉着柔软的腰肢瞄着明钦满脸得意。

第131章 功亏一篑

    “刀剑无眼,死伤勿论。摔一跤又算得了什么。方才是我手下留情,这回可要动真章了。”

    明钦讪然一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改用双手握椎,闭目稍一观想,幻出凤凰金翅腾身而起照着姬寒头顶砸落。

    姬寒微微一哂,估摸这一击的力道、声势都远胜前次,应该是明钦极高的战力了,她横棒一挡,双臂聚力将来椎震开,待他双足落地,摇了摇棒头轻喝道:“这一式‘长虹贯日’,看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狼牙棒恰似一道流星疾如电光撞向明钦胸口,明钦避无可避,仍是故伎重施,一边将‘瓮金椎’挡在身前,一边急运‘练形术’狂卸椎上的压力。

    好在姬寒并无意取他性命,狼牙棒一发即收,即便如此明钦仍是浑身生疼,喉头一甜一口浓血差点喷了出来。

    姬寒打量着明钦淡然道:“你已经受伤了。不如就此认输吧,我看你修行不易,何必赔上自家性命。”

    明钦吐了一口血沫,嘿然道:“废话少说。我的手段你还没有尽然见识过呢,这一椎就让你愿赌服输。”

    他缓步走到姬寒身前,举起瓮金椎朝她头顶慢慢砸下,隽秀的眉毛微微凝起,眉宇间一片持重之色,手上金椎好似有千钧之力,双臂都不由的微微颤抖,额头上尽是细汗。

    姬寒哑然失笑,轻斥道:“你又弄什么玄虚。”

    一言未了,蓦地脸色一变,明钦的身量比她还有所不足,此刻却显得异常高大,一种诡密的威压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神识当中,一刹那间,似乎整个神魂都被紧束起来,‘瓮金椎’看似轻飘飘的在她胸口敲了一记,姬寒却神情大变,整个身躯仰天跌了出去。

    猛地咳了两口浓血,姬寒挣扎欲起,眸光中又是迷惑又是不甘,喃喃道:“你这是什么术法?为什么会……”

    明钦闪身赶上,将姬寒提掇在手,淡淡道:“你已经输了。”

    “你使了什么邪法,不许伤我表姐。”

    姜琳大惊失色,她远远看着姬寒连施杀手将明钦打的溃不成军,只道已是胜券在握,不由放松了警惕,哪知转眼间便胜败逆转,简直让人应接不暇,如今姬寒被明钦扣在手里,局势便有些失去掌控了。

    “少废话,让你的人滚开,放我们走。”

    明钦抓着姬寒快步退到杜芳惜身边,他方才贸然使出《金刚经》中的法相之力,虽是打了姬寒一个措手不及,自身也损耗极大,可是死中求活,舍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姬寒秉性善良,没有对他骤下杀手,反而使得他有机可乘。

    “你先放了我表姐。”

    姜琳不肯就犯,带着一众铁俑剑士紧追不舍。

    “岂有此理,难道你就不顾念你表姐的性命吗?”

    明钦勃然大怒,苍白的脸颊泛起一阵奇异的潮红,扼住姬寒的粉颈目露凶光。

    姬寒微喘口气,轻咳道:“你们擅闯皇陵天宫依我真龙律已是死路一条,姜琳尽忠忘私,便是抓了我也是没用的。”

    明钦讥讽道:“什么死路一条。乌仙赤他们还不是纷纷逃窜了,也没见你们死力缉拿,姓姜的婆娘既是六亲不认,可就别我心狠手辣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一了百了。”

    姜琳面寒如冰,拄着‘泰阿剑’缓缓道:“我可以放她们走,但你必须留下。”

    “好极。本公子可以奉陪。”明钦冷冷一哂,扭过头笑对杜芳惜说:“嫂嫂,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杜芳惜轻哼一声,估摸着强弱之势不为所动。

    “明公子,万望你施以援手,陵川兄弟没齿难忘。”

    古公亶等人看出生机,慌忙仰长了脖颈大声叫唤。

    明钦眉心微紧,轻笑道:“姜将军,这几个人你留着无用,反而白费你家口粮,不如一并放了吧。”

    “不可。”姬寒一口打断,冷声道:“小子,你不要得寸近尺,若叫太后知道我俩私放要犯,回宫仍不免一死,与其死于律法,横被污名,不如临阵而殁,死得其所。我姬寒没那么金贵,你可别打错算盘。”

    “是么?”

    明钦心头思忖,姜、姬两女都有些刚直之气,不似作伪,他本道帝姬已是天宫主事的人,未料到还有什么太后,若是地位不够高,人质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小弟弟,你抓着姬姐姐意欲何为呢?”

    一阵悦耳的笑声突兀传来,明钦陡觉的心头一紧,坚固的地面蓦的钻出数道藤蔓黏着他的双足急速缠缚起来,呼吸间便攀沿到腰肢,整个下盘登时动弹不得,明钦大惊欲挣时,一道金色的细线飞快的在他掌心蜇了一下,煞时肿起老高,掌心缭绕着一团青紫之气,麻痒难当。

    “钦之——”

    杜芳惜微微变色,正要召出‘承影剑’助明钦斩开藤萝束缚,面前红光一闪,伴随着一声清唳,现出一个红衣少女,生得明眸皓齿,光艳照人,手上持一把红翎羽扇,照着她随手一扇。

    杜芳惜蛾眉微蹙,只觉五脏内流转着一团火炙之力四处冲撞,道息立时运转不灵,肌肤上火烫一片。

    “倒也、倒也……”

    与此同时,明钦身边也闪出一个颀长身影,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圆领襕衫,头戴薄纱帽,瓜子脸、柳叶眉,肌肤白晳如雪,身段玲珑有致,却是个易钗而弁的姣美女郎。她笑吟吟地随手一招,明钦腿上的藤萝束作一团,化作一条金丝编织的软鞭。

    她握住鞭头迎风一抖,恰似夭矫游龙飞缠住姬寒的腰肢横拽过来。

    明钦手臂酸麻无力与她撑持,眼见姜琳又来了两个神通精强的帮手,此番可是一败涂地了。

    玄衫少女将姬寒轻轻扯过,眼眸流转在场上一扫,浅浅笑道:“姜姐姐连几个小蝥贼都拾掇不下,真是让小妹失望的很。”

    姜琳轻哼一声,虽是心头不服,却无可置辩。

    姬寒俏脸微红,惭愧地道:“此战不关姜琳的事,都是我大意轻敌,才中了这小子诡计。还望晏监军明察秋毫,在太后跟前道明原委。”

    晏轻舞轻哦了一声,玩弄着鞭梢漫不经心的道:“你俩可真是姐妹情深呢?”

    姜琳漠然道:“帝姬统战不利,自会向太后请罪。”

    晏轻舞点头道:“那可好的很。太后对姜姐姐宠爱有加,想必一定会宽宥你的。”

    祖龙生前在皇陵天宫任命了四大帝姬,掌管天宫内外一应事务,其中又以青麒帝姬姜琳为首。

    其时祖龙察觉到自己寿元将尽,而归墟之地难以企及,因此在崩逝之前作了许多布划,包括他的后*宫和转生之秘都藏在天宫之中。

    天宫中有很多六国宗室,怀抱国仇家恨,祖龙在时尚不敢如何,随着祖龙崩殂及其霸业的倾覆,那些宫人对他的畏惧之心渐渐淡漠,故国之思不可抑制,四大帝姬分属不同的族类,免不了有些明争暗斗。

    姜琳和姬寒份属姑表之亲,自然走的近些。玄武帝姬晏轻舞和姬寒倒也算同宗,不过貔貅国后期一分而为辟邪、天禄、符拔三国,姬寒只是宗室中微末的一支,两人便没有多少香火之情。反而朱雀帝姬芈溪有些天性真率,颇能调和三人的关系。

第132章 四灵旧事

    在广大的九曜界域中,四灵族类一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故老相传,飞禽以凤凰为首,走兽以麒麟为主,水族以玄武为尊。麒麟王明睿通达,素有长者之风,一度被拥为共主。毛族大圣貔貅假节铖征伐四方,功高震主,几可和麒麟分庭相抗。因此又有四灵并称。

    貔貅一族以强力为尊,后日衰落分裂为天禄、辟邪、符拔三国。凤凰育两子,一为孔雀,一为大鹏,世代侵夺,争为羽族霸主。

    麒麟天子衰微之时曾遭西戎侵夺,祖龙先祖有功于王室,始得以建国,而有龙之名。龙之为物,麟首、蛇身、凤爪、驱雷掣电,神通广大,四灵之中惟有貔貅堪与匹敌,一自貔貅分裂之后,麒麟、凤凰为之侧目,诸侯交相贿赂,定为一尊已是不言而喻的事。

    之后祖龙继承龙王之位,奋六世之余烈,扫空**,混一寰宇。可惜他过于穷奢极欲,役使四灵六国臣民如同蝼蚁、以至于虐流天下,崩殂之后不久四灵遗裔纷纷揭竿而起,庞大帝国迅速土崩瓦解,此后四灵时合时分,在相互倾轧中一道日趋衰落。

    相传女娲依照自身的相貌抟沙造人,是以人族自诩为万物灵长,自有其渊源。女娲之名自古也有两人,一个是现今的道祖,曾和盘古合力化生万物,盘古归化之后,执掌天道,为诸天之母、万道之源。

    一个是太皞伏羲之妻,真名不可得而知,因她和伏羲肇开人族之兴,所以有女娲之号,又因她曾以火德称制,而有祝融之号。后世缺乏历史观念,往往将同名同号的人混为一谈,缠夹的不可索解又疑其怪诞,徒增纷扰。

    而今四灵纷纷称圣智雄略,推寻其历史,自天地创生已来,已有亿万年了,而四灵交斗却不过是数百万年的事,一旦以圣人辈出,神通争强,称帝建国,组建庞大师旅,终至于元气大伤,一齐衰微。其时人族无皮革之强,羽翮之利,伏羲师龙马习河图,画八卦,作易经,竟然以蝼蚁之微与四灵并称为五,被天皇帝俊命为太昊,实在是可惊可诧的事。

    无怪老君道德之流,常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智,民利百倍。以亿万岁相安无事之四灵,一旦有智巧之利,强欲之私,便凶焰炽张至于亡国灭种几乎摧杀殆尽,岂非俗说的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么?

    如今人族器物之道大为精进,神通之强比之四灵不遑多让,个中弊病也日渐显现,因此三界传言,人族衰亡之症无可救药,代人族者必是昆族,大约以四灵视人族亦犹人族之视昆族,这话虽未必中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也有人昌然人族断不会重蹈四灵覆辙,因四灵惯于神通争强,而人族却能以人道为治,人者,仁也,人族素以仁义道德为崇尚、必可以人人相亲,规避患害。此说实亦似是而非,凤凰、麒麟向有圣智之名,貔貅多雄略,玄武能退让,亦属尽人皆知。且伏羲河图传自麒麟龙马,大禹洛书乃玄龟所献,文王丹诏、商汤天书皆是凤凰之宝,人族仁义礼法诸说纵不能说全都学自四灵,其中也大有渊源,何以见得四灵惟知强蛮。可知世间望空揣想之辈信口诬人,助长了多少虚骄之气。

    自人族兴盛以来,骄称为万族灵长,颇想掩盖四灵之遗迹,可是多少年来四灵的形象不但昭于器用,甚至于影响到人族心理。自周秦轮替,皇朝帝皇渐不提凤鸣歧山、圣贤为治,反而慕效始皇,自以为真龙化身,凤凰则居于闰位,为帝后的象征。

    要知道四灵争霸三界数十万年,其时人族之境遇与蝼蚁何似,畏惧的心理深入骨髓,后世人牧不行祥明之道,反而张皇什么龙凤恫吓平民,真可谓是沐猴而冠,其心可诛。

    华胥氏女履雷龙之足迹而生伏羲、女娲,两兄妹为龙蛇之身,肇兴人族。因此渊源,吾人称龙族遗裔犹有可说,但龙实在不是什么德化之种,高兴了就大雨滂沱,稍不如意便连年苦旱,好龙之人除了崇望其作威作福还能有什么?

    孔子说,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庄子说,愿为老龟曳尾于泥中。真是矫矫贤者之表。

    人说老子,其犹龙也。老子也自况,太上忘情。无怪其《道德经》虽洞烛天道、与人族却没什么偏爱亲近。

    他的那些孝子贤孙们高踞九天之上,奉行绥靖之策,纡金曳紫、锦衣玉食,视生民之多艰如聋盲耳。

    祖龙在位时穷兵黩武、野心勃勃,曾以锻造金人之法烧铸了数以百万的兵马俑,诚所谓,生当作魁杰,死亦为鬼雄。他曾放言凭借诛天铠和龙族之盛投鞭断流足以斥绝银河,扫平仙域,如若不能,也可以借助兵马俑征平冥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猝然崩逝,两桩大事都没有办成。

    明钦虽以《金刚经》中记载的法相之力侥幸制住姬寒,料不到玄武、朱雀两帝姬突然杀出,玄武帝姬晏轻舞有虺蛇之性,也不知使了什么机巧在他掌心蛰了一下,须臾便觉得头昏脑涨,眼前一阵发黑。

    杜芳惜独木难支,战不数合,便被朱雀帝姬芈溪制住。

    姜琳收束兵马将几人带回皇城,明钦、古公亶几个被关到一间石室中,四外都有铁俑剑士守把,日常则被驱使到一座武库中给铁俑除锈。

    原来这些兵马俑都是杂以金铁烧铸,分为金、银、铜、铁数等,除了金俑材质极佳外,其他几种都免不了生锈,祖龙打造这么多兵马俑可说壮观至极,当时未及使用,时日渐久养护功夫却劳费太甚。

    姜琳平常可以驱使一部分铁俑剑士来做这些工作,但是一来操控铁俑损耗的念力并非小可,二来铁俑的‘假心’记忆的都是攻战之法,对于这些活计并不熟悉,做起来有些笨手笨脚,若是没个轻重弄坏了铁俑反而得不偿失。

第133章 以梦相见

    九地之下地貌多变,自有一般邃密之处。皇陵之地非山非泽,究竟当年祖龙如何创设,后人已不可得而知。

    武库依山而建,一个个空旷的石室尘埃积生,蛛丝罗网随处可见,明钦几人被铁俑剑士押解来此,手脚都戴着数十斤的锁镣,和在押的牢囚无异。

    莫说明钦阅历尚浅,便是古公亶几个陵川兄弟闯荡九夏多年,也未曾遇过这等境况,这锁镣看似锈迹斑斑,材质却非同寻常,几人潜运道息都挣之不脱,无怪祖龙帝姬只施以锁镣,而无烦别的禁制了。

    石室中陈列着数百个铁俑剑士,声息全无,不似外间游弋的灵动。一个铁俑剑士拿出许多皮革丢在众人跟前,指使他们清理铁俑上的锈迹。

    众人相对苦笑,各自拣了一张皮革在一众铁俑剑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像模像样的清洗起来。

    “想不到咱们陵川八友沦落到给人当杂役,老三,你倒是拿出个主意来。”

    古公亶兄弟凑到一起轻声耳语,八友中龙幽子素来机敏多智,弟兄三个都向他问计。

    “几位兄弟暂且忍耐几日,等咱们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作打算。”龙幽子沉吟着低声劝慰。

    铁俑剑士虽然不能言语,口中也能发出一些简单的咄呵之声,尤其见众人有所懈怠,便会出声警示。陵川八友自上仙界以来境遇不佳,此番更折了几个兄弟,又被四大帝姬高深莫测的修为震慑,自不免壮气消沮,处处都谨小慎微起来。

    明钦被晏轻舞使毒针蛰了一下,一时间肢体麻木,掌臂紫肿,失手遭擒之后毒症旋即消泯于无形,着实让人纳罕。

    想起沈荷裳还躲藏在经藏溶洞中,杜芳惜虽然留给她一个防身玉镯,却未料到祖龙皇陵有帝姬看守,术法惊人,两人不但寻不到‘屠龙术’,反而受此羁縻,脱身乏术。

    沈荷裳只是肉身凡骨,若是被困在溶洞中数日即便不遇凶危也要被饿死了。他思量再三暗暗在神念中取出‘神游镜’,一缕神识专注到沈荷裳身上,投入灵镜中去。

    恍惚间便到了梦境之中,梦寐也没有距离,一切听心念主宰,心神一动又回到溶洞里。

    沈荷裳伏在石柱后面,轻声埋怨着:“坏小子,走了这么久都不回来,也不怕我被歹人抓了毒虫咬了,亏我还这般担心你。”

    说着肚子里咕咕叫了几声,她顿时面露苦色,摸着肚子思忖:“我沈荷裳生来锦衣玉食,难道到头来要做个饿死鬼。”她悄然一叹,想到伤心处不由轻轻啜泣起来。

    明钦回过神来,想起水潭中有不少鱼虾之类,跃到潭中抓了几条,灵力贯注之下眨眼便烧熟了,一阵风般掠到沈荷裳身边,笑嘻嘻的唤道:“沈师姐,看得到我吗?”

    “钦之——”沈荷裳似有感应,满面惊喜的仰起泪眼婆娑的俏脸,左右看了看却没有人迹,瑶鼻嗅到一丝烤肉的香气,扭头只见一团冒着热气的鱼虾放在身畔的岩石上,她拿起来看了看疑惑的问:“钦之是你吗?为何不出来见我?”

    明钦暗自一叹,心知这梦境化身玄妙莫测,断非肉眼凡胎所能望见,想了想,潜运灵力在鱼身上划出几个字,“吃饱了,梦里见。”

    沈荷裳忽见鱼身上突然出现一道微弱的亮光,宛如一支轻盈的毛笔画了几个字出来,心头将信将疑,也知明钦是法术通玄之士,这般作为定然有他的用意,她匆忙剥了一个小虾胡乱吃了几口压下饥火,偎在石柱上紧紧闭上双目。

    人的主观意识太强本来很难快速入梦,不过她这两日且惊且惧很是疲累,这大半天又一直提心吊胆等着明钦和杜芳惜回来,心神放松下来,不觉得到了似梦非梦之间。

    明钦见她黛眉微蹙,菱角般的红唇紧抿着说不出的娇楚动人,摇头笑了笑,神念中翻出‘神游镜’照出沈荷裳的梦境,魂识好似一道流星飞没而入。

    沈荷裳这梦境倒无甚谲怪,心念间仍想着在溶洞中久候明钦不回,明钦这么一出现,她顿时爽然自失,惊喜的迎了上来,浑不知是真是幻。

    “钦之,你可回来了。”沈荷裳轻盈如乳燕一般投入他怀中,一腔怨望顿时无影无踪。

    明钦心头一软,抚着她温软的香肩踌蹰道:“沈师姐,呆会儿我再给你准备一些熟肉,皇陵那边有些变故,只怕你还得在这里躲上两天。”

    “什么变故?”沈荷裳眉眼含忧,疑惑道:“杜姐姐没跟你一道回来吗?”

    明钦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俩遇到一点麻烦,我会想办法的。”

    沈荷裳想起什么,蓦地脸色大变,紧抓着明钦的衣襟眸带泪光,“钦之,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非要在梦中见我,你是不是被人害死了?”

    “不是,不是。”明钦微吃一惊,连忙解释道:“你别胡思乱想。这是我修炼的一种奇妙术法,皇陵那边是有些守卫,可还奈何不了我,我是怕你饿出事来,回来和你说明情况。你安心等我回来,戴好杜姐姐给的玉镯,不可轻举妄动,知道吗?”

    “真的?”沈荷裳心绪稍定,揩了揩粉泪痴痴地问。

    明钦佯怒的伸手推开她,冷着面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相信就是真的,若是信不过我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沈荷裳这时心力憔悴越是温言劝慰反而会启她疑窦,两人默然无语的对视了片刻,沈荷裳握起粉拳在明钦胸口捶了一下,撅着小嘴娇嗔道:“坏蛋,人家还不是关心你么,那么凶作什么?”

    明钦微咳一声,轻哼道:“你咒我死我还能兴高采烈的吗?”

    沈荷裳‘卟哧’一笑,不放心的问:“真的只是你练的奇术?”见明钦又有恼意,连忙搂着他的腰轻声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都听你的好不好?”

    明钦抚着她柔顺的乌发心生怜意,轻吁口气道:“鬼是阴炽之物,固然也可以入梦,但却不敢和生人过于接近。更别说烤鱼肉给你吃了,对不对?”

    沈荷裳轻嗯一声,柔荑在明钦胸口轻柔的摸索,细察不但绝无阴冷之气,反而有些暖融之意,十分舒服。

    “那你几时能回来呢?”

    “用不了多久。”明钦笑着宽慰,“即便我脱不开身,也会时常用神游之术回来看你的,万不敢让我的沈师姐挨冻受饿。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设法为你置办。”

第134章 不传之秘

    沈荷裳瑶鼻一酸,脸蛋贴着他的胸口哽咽道:“钦之,你人真好。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你早点回来。”

    明钦点头道:“摆平了皇陵守卫,我就来寻你,……回去我找人想办法救你大哥,你都不要担心。”

    沈荷裳甜蜜的嗯了一声,深吸口气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饱含期盼的问,“往后你还会一直待我好吗?”

    “会。”明钦不敢怫她之意,又希望沈荷裳醒转之后不会过于当真,踌踌了片刻,终是没有过多解释。

    沈荷裳娇柔一笑,雪白的脸庞上勾起一抹晕红,长长的睫毛微颤,低垂着眼睑问:“钦之,你是木头吗?”

    “我……”明钦哑然失笑,沈荷裳冰肌玉骨府学时便是着名的美人,若说从没几分念想实是欺人之谈,不过往时两人家境悬隔,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总觉得不甚亲近。

    沈荷裳浅浅一叹,啮着芳唇道:“你是不是怪我……以前……待你不好?”

    “没有。”明钦飒然一笑,伸手勾起她光洁滑润的下巴。

    沈荷裳眼眸微慌的瞟了明钦一眼,柔软的娇躯微微一僵,雪玉的脸颊一阵红艳。……

    明钦见沈大美人软瘫在怀中芳香四溢,方要轻声调笑两句,神念中传来一丝警兆,心知肉身留在武库中擦拭铁俑,耽搁久了并不周全,伸手在沈荷裳腰髋上拍了拍,淡淡笑道:“我得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沈荷裳眨了眨眼眸直起身子,不舍的抱着他轻声道:“早点回来,我就让你……使坏。”

    明钦捧起她光洁无暇的脸庞在柔唇上香了一口,微笑道:“一言为定。好好呆着,不许乱跑知道吗?”

    沈荷裳目露坚定之色,缓缓道:“抱柱之信,望夫之石,荷裳此心,有如皎日。”

    明钦暗呼厉害,经她这么一说,登时觉得若不早回便是十恶不赦一般,可惜天不作美,他和杜芳惜身陷囹圄,却不是他故意羁滞。

    明钦安慰的抚了抚她的香肩不再多言,神念一转,从沈荷裳的梦境中脱身出来,紧接着,沈荷裳也醒转过来,望着空旷的溶洞呆了一会儿,掏出一方干净的绢帕将岩石上的鱼肉珍而重之的包裹起来,抱膝而坐痴痴不语。

    明钦有些后悔留下来有所观望,见沈荷裳这般情状也不知是放心了一些还是越发怀忧,无怪道说忘情,佛说出家,俗情之累确实于修行之道多有牵绊。

    神念中的警兆越发切近,不允许他再加延宕,连忙在神念中反转‘神游镜’,返识归窍。

    心神稍定便听的一个女声微怒地道:“我问你话呢,你敢装聋作哑?”

    明钦奇怪的望去,只见数步之外站着一个戎装女郎,却是先前被他以法相之力擒住的白猊帝姬姬寒。

    虽是处在敌对的立场上,明钦也觉得此女性情直爽,心地不差,站起身来将皮革搭到铁俑上,拱手笑道:“方才一时走神,还望帝姬莫怪。不知帝姬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众人听明钦找出这么一个借口,顿时啼笑皆非,修道之人耳聪目敏远胜凡子,姬寒疾步而来,众人早都有所察觉,按理说明钦不会不知。两人三言两语便针锋相对起来,众人不由停下工作,竖起耳朵倾听。

    “你敢消遣我?”

    姬寒勃然大怒,她本就是身量高颀异于常人,又披着一身银光闪耀的铠甲,往前这么一站让人感到莫大压力。

    明钦看她着恼,反而不紧不慢的从铁俑头上摘了一个头盔坐到屁股下面,淡淡道:“帝姬若是没有什么正事还是莫来打扰我的工作,这么许多铁俑咱们还不知得擦拭到何年何月,可无帝姬这份闲情呢?”

    姬寒以为他是对杂役之作心怀不满,火气顿时消了不少,脸色稍和,歉然道:“回头我可以向姜琳通融一下免了你的力役。此番你们擅闯皇陵过犯很重,若是放在龙族鼎盛的年月,小命早就不在了。”

    明钦不以为意,摆手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姬寒娇哼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日间到底用了什么术法,明明修为远不及我,竟能伤得了我?”

    明钦微微恍然,冷哂道:“大道三千,各有奥妙。帝姬就不必寻根问底了吧,这是我师门不传之秘,还望帝姬能够体谅。”

    “你真的不说?”姬寒啮着丰润的嘴唇,瞪视着明钦负气难消。她对武艺一道很是痴迷,单论功力深厚在四大帝姬中可谓首屈一指,先前莫名其妙的败给明钦,这个疑团一直如梗在喉,是以向太后复命之后便匆忙赶了过来。

    “无可奉告。”

    明钦断然回绝,抓起铁俑上的皮革叠了数叠,全然不管姬寒横眉怒目的站在一旁。《菩提证果记》可是须菩提留下的金刚经精要,孙悟空也不过得他一番指点便修成妖族大圣,明钦即便对姬寒无甚恶感,两人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他也不可能向她吐实。

    “这活儿你不要做了,跟我走。”

    姬寒夺过皮革扔到地上,抓着明钦的肩头往门外拉拽。

    明钦倒吸口冷气,这姬寒修为深湛,这一抓势如鹰攫拿捏的他肩骨生疼,忙叫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姬寒冷笑道:“我终日习练武艺,正愁无人解闷,你来得正好。咱们多比划几次,我就不信你不把看家的本领使出来。等我多琢磨一下,看你这甚么不传之秘能奈我何?”

    明钦目瞪口呆,法相之力他只是初涉门径,先前也是几番试探之后趁她掉以轻心突袭得手,若她有所戒备,神念坚牢,能否故伎重施还是未知之数。倘若不用此道又万万不是敌手,跟她对练岂不是以卵击石。

第135章 龙城公主

    “白猊帝姬,你能不能把手松开,让我自己走。”

    “不行。”姬寒冷着脸道:“你这小子奸滑的很,我可上过你的恶当,绝不会重蹈覆辙。”

    明钦苦笑道:“我这手脚都被锁着,你还怕我逃到哪里去?”

    姬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哼道:“除非你告诉我那个不传之秘是什么,否则就别怪我不近人情。”

    说到这里就没什么通融的余地了,明钦见她话音数转还是在法相之力上面,一翻眼皮道:“我从不受人要胁,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姬寒暗生闷气,却也拿他没办法。

    皇陵中除了许多傀儡俑士,便是祖龙的妃嫔媵嫱,四大帝姬执司不同,她负责皇陵守卫,除了和姜琳有些接触之外,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自然谈不上机敏多智。

    两人从武库出来却见外面站了一辆金铁炳熠的马车,前面是一匹裹着铁甲的高头健马,车上张以麾盖,两辕都有兽纹雕饰,十分精美。

    姬寒将明钦提到车上,随后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朝静候一旁的铁俑剑士挥挥手道:“青麒帝姬若是问起来,就说本将把人带走了。他若有什么疑虑,可以到‘虎变堂’找我。”

    铁俑剑士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姬寒抓着金绦缰绳随手一抖,只听得马腹中传出咯咯锁链牵动之声,须臾,健马便拉着兵车缓缓行走起来。

    明钦怔了一怔,明白过来这健马原来也不是活物,世间相传有木牛流马,乃人皇伏羲所造,诸葛卧龙又曾加以恢复,用来输送粮草。伏羲曾与龙马为友,晓习河图算学,木牛流马大约得自麒麟古学甚多,而祖龙征伏四灵,收罗天下典籍,所造兵马俑能采摭木牛流马之方也不足为奇。

    皇陵之地甚是广大,亭台楼阁举目皆是,细看去则破败者极多,废池乔木、荒草颓垣,让人大生今昔之感。

    兵车慢悠悠的绕山而行,一路走来人烟稀少,俑士大都废弃在武库,只有少数铁俑剑士担负着守卫之责,幽僻之处自也难以觅见。

    明钦冷眼观察,对皇陵的宿卫渐渐有了些概念,大约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强大,只是四大帝姬神通不俗,想要逃离此地便不能与之硬撼。

    皇城的道路四通八达,十分平旷,兵车拐了个弯走进一片绿瓦红墙,四面看去都是巍峨的城墙,明钦凝神片刻,有些恍然起来,这片城墙正是众人从山洞中出来突入的地方,之后被四大帝姬率领一众铁俑剑士截住厮杀,连城门都没能闯进。

    姬寒居住的‘虎变堂’乃是外城的中枢,高逾数十丈,方便她居高临下,从中调度。

    兵车在城下停定,早有铁俑剑士等候在旁,姬寒将兵车交付俑士,带着明钦拾级上楼。她也不提打开锁镣的事,想让明钦吃点苦头,谁知他挽着锁镣信步而行丝毫不以为意,铁锁敲在石阶上叮叮啷啷的倒似响奏着一阙灵妙的乐章,让人悠然神往。

    姬寒诧异的望了明钦一眼,脸庞上露出赧然之色,踌蹰道:“回头我找姜琳要来钥匙给你打开锁镣。”

    “那可多谢了。”明钦淡淡道。

    楼头也有铁俑剑士守把,姬寒刚要过去,见那俑士挡在道中,手上捏着一块狭长的玉牌,上面刻画着龙章凤篆,接过来看了看,眼中露出疑色,“紫玉令?是玄武帝姬来了吗?”

    铁俑剑士不能言语,倒也略知人事,适时发些唯诺之声。‘紫玉令’是太后的令信,在皇陵中具有至高无上的权柄,而玄武帝姬晏轻舞则是祖龙养女,封号‘龙城公主’,很受太后宠信,因此又有监军之名,俨然凌驾于青麒帝姬之上。

    姬寒怀揣心事走进正堂,就见晏轻舞坐在中间的虎皮交椅上,换了一袭浅蓝色的云纹直裾,头戴纶巾,腰束玉带,脚上穿了一双轻软的粉底薄靴,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拿着一把玉如意轻击掌心。

    芈溪仍是一身素绡坐在下首,轻摇着红翎羽扇若有所思。

    “朱雀帝姬也在呀。”姬寒淡淡招呼一声,凝眉道:“不知两位来我‘虎变堂’有何贵干。”

    晏轻舞坐直了身子叠起双腿笑道:“照说咱们四大帝姬同朝共事这么多年,应该情同姐妹才是。可是姜姐姐太过清高,姬姐姐又是有名的武痴,平常想见上一面都不容易。以至于大家都生份了,难道没什么要紧事小妹就不能到姐姐这里来吃杯茶吗?”

    祖龙在时即对四大帝姬悉心点拨,更钦定青麒帝姬为四人之首,所以晏轻舞不管再怎么在太后跟前得宠也难以跻攀而上。两人性情不合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姬寒和姜琳是姑表之亲,对晏轻舞向来是敬而远之,听她忽然说起情谊来,不由地暗自警惕。

    “末将是个粗人,不懂得品茶簪花的雅事,晏监军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吧。”

    晏轻舞悠然一叹,浅笑道:“此番龙山太子铩羽而归,若是纠合外间心怀叵测的修士再来窥伺却不可不防,姬姐姐身为皇城总管,担负着莫大干系,今后还须好生防犯才是。”

    “末将知道,稍时我便加派铁俑剑士前来布防。”姬寒点头应许,顿了一顿,沉吟道:“只是天下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是否应该调派人手将龙山太子等人就地擒杀,以绝后患呢?”

    晏轻舞缓缓摇头,“九地之下地气玄诡,交斗起来免不了激起地气感应,便是你我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若是龙山有心躲避,想要擒他并非容易,况且皇陵是我等根本,不宜轻举妄动,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祖龙殁后太后给晏轻舞加了个监军之名方便掌控城防,晏轻舞得以狐假虎威作了姬寒的顶头上司,兵机之中诸多掣肘,姬寒也无可奈何。

    “谨遵监军将令。”姬寒暗自一叹。

    “姬姐姐这是去了武库?”晏轻舞打量着明钦眼眸中露出融融笑意。

    “阵前末将大意输了一招,因此找他来问个明白。”

    “姬姐姐真不愧有武痴之名呀。”晏轻舞莞尔一笑,摇头道:“奇功术法都是不传之秘,姐姐这般向人打听怕是不能如愿吧。”

    “不错。”姬寒怔了一怔,轻哼道:“不过我打算和他多多试招,不信他不故伎重施,还望监军应准。”

    “这又何必呢?”晏轻舞明眸流转,若有深意地道:“前时姐姐和这位小兄弟赌斗,轻舞都看这眼里,他的法门我也略知一二。姐姐若实在想知道,何不来问我。”

    “此言当真?”

    姬寒又惊又喜,差点就直言问起。明钦也心生疑虑,不知晏轻舞这话有几分真假。

    晏轻舞嫣然笑道:“若我所料不错,他击败你的法门应该是佛家的奇功。姐姐修炼的是貔貅神通,对佛法所知甚少,即便和他多所演练,只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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