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离欲珠
“阴妃身边有一个护卫，好像武艺不错，须得设法除去，对付阴妃就容易多了。”
大黄蜂上回在望乡岭和明钦照过面，当时明钦穿着勾陈铠，大黄蜂粗心大意，一时没认出他来。不过明钦三拳两脚便打的两个守卫落慌而逃，显然身手不错，否则也不能将阴秀寰从王城带出来。
“咱们只需使个调虎离山之计，将那人引出来，再让青青伺机下毒就行了。”
众人一拍即和，商量起毒害阴秀寰的具体步骤。
明钦暗暗冷笑，使个遁光术返回阴秀寰住的别院。
铁崖虽然暂时不会对阴秀寰怎么样，看来也没有回师勤王的意向。倒是森江这几个使者，将阴秀寰视作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需得费一番手脚。
阴秀寰住在楼上，卧房里的灯还亮着，明钦用镜相化身穿过门缝，悄无声息的回到房间。房门是反锁的，除非破门而入，谁也不知道屋里没人。
过了顿饭功夫，大黄蜂果然找了过来，附耳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在门框上敲了两下，“明护卫，是我，黄峰。”
明钦慢悠悠地打开房门，瞄了大黄峰一眼，淡笑道：“黄统领，这深更半夜的，不知有何贵干。”
大黄蜂干笑道：“有一些要紧事未曾和护卫说明。夤夜造访，实在是冒昧。”
“那请进吧。”
明钦让开一步，邀请他进屋叙谈。
两人隔着桌子坐下，大黄峰心头微动，“我看护卫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
明钦声色不动，故作不知地道：“小可一向在宫里当差，没有来过铁杵城。统领在大帅帐前为将，或许咱们在王城会过面也未可知。”
“说得是。”
大黄蜂让他一打岔，拍着脑门更加想不起来。
“统领此来，不知所为何事？”明钦对大黄蜂的来意心知肚明，倒想听听他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明护卫护送阴妃娘娘南来，劳苦功高，大帅着我好好款待你。兄弟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府中颇有歌伎，我给护卫挑选了两个，不知能否入你的法眼。”
大黄蜂挤眉弄眼的笑了笑，这法子倒是厉害，明钦知道爱爱、燕燕精擅阴阳采*补之术，若是栽到她们手里，铁崖也无法追究。
“统领稍坐，我去方便一下。回头咱们再慢慢讨论。”
明钦琢磨着青竹蛇应该到了，若有迟缓说不定阴秀寰真要着了道。
“那你快去快回。”
大黄蜂怔了一怔，却不好阻拦，眼睁睁看着明钦溜出门去。
明钦绕到无人注意的暗角，纵身跃到楼上，在窗户上敲了两下。
阴秀寰还没有歇下，倚着几案无聊的翻着书，听到响动心头一喜，快步上前打开窗户，明钦纵身跃了进去。
“明叔叔，你怎么来了？”阴秀寰退开一步，俏脸微微一红。
“我发现你这里有妖气，特地来捉妖的。”
明钦放出神识，搜寻青竹蛇的藏身之处。
阴秀寰轻啊了一声，悻悻道：“你别胡说，屋里只有我一个，哪来的什么妖怪。”
“我可有照妖镜，是人是妖一看便知。”
修行者若是刻意隐藏形迹，能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不管灵识多么敏锐也有可能搜寻不到。青竹蛇显然是一种伪装极好，耐心极强的妖物，明钦从灵气袋中取出阳燧镜来，这面宝镜能聚光成火，威力极大，没有日光的时候便派不上用场，不过青竹蛇不知底细，说不定会露出马脚。
阴秀寰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退开数步。不妨一条青蛇倏然从床帐上窜了出来，朝着阴秀寰头颈噬去。
“着——”
明钦催动灵力，将阳燧镜打了出去，宝镜是青铜炼制，贯注灵力后变得火炙异常，结结实实地砸到青竹蛇脑袋上。
耳听得咣铛一响，青竹蛇痛叫一声，化作一团青烟，现出人形，飞身往窗外逃窜。
“想走？”
阴秀寰死里逃生，顿时又惊又怒，抖手打出一团物事，只见得一道青芒犹如流星赶月，没入青竹蛇后背。
青竹蛇闷哼一声，脸上露出骇然之色，霎时间五内如焚，七窍生烟，惟余一颗拳头大的明珠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明钦将宝珠捡了起来，入手顿觉得清凉光洁，没有一毫杂质，想不到阴秀寰还藏着这么一件宝物，威能竟不在阳燧镜之下。
“还给你，好厉害的珠子。”
阴秀寰原本只想打青竹蛇一记，让她逃不出去，未曾想宝珠威力极大，直接将青竹蛇炼死了。她呆了半晌，默默接过珠子，“这是墨玉夫人留给我防身的。”
“是么？”
明钦微感讶然，墨玉夫人虽是兵燹宗宗后，这样的宝物恐怕还拿不出几件来，她将此宝送给阴秀寰，足见情义深厚。这可不太像她的为人。而且阴秀寰竟不懂得用神念驱使，这宝珠的品次应该算得上灵宝了，不加以祭炼的话很容易遭人抢夺。
“墨玉夫人可曾说过这珠子的名称来历？”
“我只当是寻常的珠子，没有细问。”
阴秀寰微微摇头，眼见明钦手里还攥着阳燧镜，有些紧张地道：“妖怪都已经死了，你快把镜子收起来吧。”
“怎么？难不成你也是妖怪幻化的，让我看看你是何方妖物。”
明钦心存戏谑，抬起阳燧镜朝阴秀寰身上晃了晃。
“不要。”
阴秀寰惊呼一声，慌忙伸手遮挡，眼眸紧密，身子颤个不停。
“好了，我跟你闹着玩的。这不是什么照妖镜，别害怕。”
眼见阴秀寰吓的花容失色，明钦不由大感歉然。
阴秀寰眼圈微红，坐到一旁的矮榻上小声啜泣。
明钦干咳一声，岔口道：“我方才到前院打探了一下，原来森江也派了使者前来游说铁崖，一直在怂恿铁崖除掉你，以绝后患。”
阴秀寰只顾自己伤心，也不搭理他。
明钦看她的反应多半是妖族修炼成人的，仙家向来有望气的说法，孙行者是降伏除魔的大行家，西行路上能一眼看穿妖气。(未完待续。)
第631章 妖气
所谓妖气多半是从饮食习惯上来的，中夏称胡族有膻腥之气，指的就是游牧一族住毡房、食酪浆的风俗习惯。妖族近于野蛮，饮食习惯和人类有很大区别，易于辨识，所以就有了妖气的说法。
天庭援佛平妖之后，妖族已经大为衰落，许多妖类和人族混居，除非借助照妖镜之类的法宝，很难看出他们的本相。
人和妖在修行境界上并没有高低之分，俗说妖类修行需要先修成人形，这只是一种误解。
‘人’指的是修行中的一重境界，原本不是种类的名号。周天之内有五仙，天、地、神、人、鬼，人为其中之一，五仙是有地势和境界高低的。
‘人’在修行境界中指的就是语言和直立，直立将双手解放出来，能够使用器物，语言能够学习道法，这都是修行中必不可少的基础。
人类灵智特高，号称万物灵长，修炼成‘人’的时间比较短暂，一般只需要三五年光景。而妖族灵智较低，往往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妖族衰落之后，修行法门残缺不全，又没有语言文字能够记载，一切都要向人类学习，‘人’就成了人类独有的称号，所以才有妖怪必先修炼成人的误解。
人的境界之上还有神仙、圣贤、佛菩萨，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所成就，而且直立和语言只是修行的基础，孟子将修行分作善、信、美、大、圣、神六大境界，很多人就是背道而驰，虚有其表，不够称一个真正的人。
在中夏‘不是人’和‘禽*兽’都是骂人的话，可见‘人’的概念中包含了道德和伦理的因素，并非单纯的种族称谓。
五仙之外又有五虫，羽、毛、鳞、介、倮，倮就是皮肤裸露的意思，原本指的是人类，后来女娲厌倦四灵的攻伐，选定弱小的人类成为三界的主宰，东皇太一转世振兴人族。人族就从五虫跃居五仙的位置，由昆族填补五虫的位置。
而人类在肉身上和五虫没有多大分别，大概只比昆族强一些。四灵经过龙族的统一，由盛转衰，成为庞大的妖族。
妖族在修行上和人类没有太大差别，无需惧怕，也不用仇视。人和妖的说法都不是单指体貌特征了，起初五虫都是从体貌特征来化分的，后来人们把端正直立的称作人，特异谲怪的叫作妖，妖显然是人类以自己的眼光给四灵的称谓。
从修行上来看，人和妖的区别仅在于皮相色身，所谓妖气就是看其人化的程度，人化程度越浅，妖气越重，如果人化程度很深，可能就没有多少妖气了。妖怪修行到高深境界，也能超凡入圣，到了这种境界也就没有原形本象了。原形就是指肉身而言的，人类修炼成元神，同样也会遗蜕肉身。
当然这种境界修证难度极高，白素贞算是妖族出类拔萃的，修炼千年还顶不住雄黄酒。
只是观望妖气在仙界已经不太靠谱了，除非对妖怪的习性特别熟悉才能够通过妖气来辨识。
明钦从小在黎山老母门下学艺，山中的狐鹿獐貉见过不少，到了都市之中也很难一眼看穿谁是妖怪。不然也不会和阴秀寰开那样的玩笑。
“阴妃娘娘，方才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明钦还要和阴秀寰商量对付森江使者的事，不能把关系弄的太僵，只好老老实实赔礼道歉。
阴秀寰抬头瞄了他一眼，粉泪啪啪嗒嗒掉了个不停。
“我也没怎么样呀。”
明钦不知哪里惹恼了她，她又不肯明说，若是莲香、杜芳惜在的话，帮着试探一下就好办多了。
“好了，别哭了。”
明钦暗自苦笑，攥着袖口帮她揩拭脸上的珠泪。
阴秀寰踌蹰了片刻，黯然道：“叔叔，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明钦怔了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因为泄露了身份而难过。
人类统御三界之后，三教经书都渗透着人类的观念。妖类在修炼中无不接触人类的道经，不知不觉受到贵人贱妖之类观念的影响。
三界种类千亿，人族别国数万，文化上难免有高低异同，贵人贱己或舍己从人都是正常不过的事。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种平和融通的观念反而不多见。
中夏的志怪小说汗牛充栋，难以遍观，对妖族的态度当然不尽相同。像《封神演义》、《西游记》、《白蛇传》、《聊斋志异》，同是写妖怪，态度就大不相同，封神大战和西行平妖的时候妖族的势头还非常强大，对妖族的态度基本上还是站在民族大义的立场。
宋朝的时候妖族已经衰落，白素贞修炼成人之后入世修行，努力做一个善人，结果遭到法海的迫害，这个故事在明朝的时候还是一派人*妖不两立的观念，后来才慢慢对白素贞表示同情。
到蒲留仙编定《聊斋志异》的时候，妖族和人类混居已久，关系更为亲密，互相通婚的很不少。但人类和妖族毕竟体貌大不相同，人类愿意接纳的也只是人化较深的妖族。
“别乱想了。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真的。”
明钦哑然失笑，女人有时候真的难以理解，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关心别人怎么看你，有必要吗？
阴秀寰轻嗯了一声，抹了抹眼泪道：“你刚才说森江派了使者要害我？”
“对。”
明钦微一点头，忖思着道：“我看铁崖是不会轻易起兵的，这几个使者又包藏祸心，得先想办法除掉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说吧。我都听你的。”阴秀寰柔媚地笑了笑。
“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厉小姐，咱们选一个地方引蛇出洞，将毛苍、袁弧一网打尽。”
厉若莘走的时候给明钦留下一块灵犀佩，方便联络。毛苍身边有袁弧、金刚，又有大黄蜂和爱爱、燕燕里应外合，明钦一个人难以对付，阴秀寰的修为仅能自保，对付他们肯定还得山城的人助力。(未完待续。)
第632章 引蛇出洞
毛苍这次派来大黄蜂和青竹蛇只能算牛刀小试，阴秀寰杀了青竹蛇虽然无甚形迹可寻，必然引起他们的疑忌，之后还不知有什么险恶招数。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卖个破绽，来一个请君入瓮。
阴秀寰找来丫鬟打听了一下，知道城中有一个金钟寺，香火极为兴旺。她便传召府中侍卫给铁崖传话，说要到金钟寺进香，为象主祈福。
铁崖不知个中玄妙，不敢不允，当即派遣大黄蜂带了几十个象兵随身保护。
青竹蛇一夜未回，大黄蜂自是心急如焚，明钦回房之后就拒绝了他的提议，大黄蜂隐隐觉得有些蹊跷，青竹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也不敢向阴秀寰求证。
铁杵城是个商旅繁华之地，金钟寺占地极广，修建的甚是气派。香客往来，络绎不绝，大殿中传出僧侣的焚唱，佛菩萨宝相庄严，让人肃然起敬。
大黄蜂等人都作家仆打扮，以免招人眼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这前呼后拥的排场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知客僧人格外礼遇，指望阴秀寰大方布施一番。
阴秀寰在佛前上了柱香，从大殿中出来随着香客的人*流在寺院中参观起来。
有鼻国崇信佛法，寺庙很多，金钟寺少说也有数百年光景，院中的古树拔地参天，极为繁茂。
丛荫深处，行人渐少。阴秀寰在凉亭里坐了下来，假意在袖子里摸了摸，哎呀一声道：“我的手绢不知掉了哪里了，你们快去给我找找看。”
明钦提醒她道：“会不会落到仙车里了？”
阴秀寰黛眉微蹙，着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大王御赐的东西，说是海外十洲的宝物，万不可遗失。你们都到处找一找。”
“我去吧，黄统领留下来保护娘娘。”
明钦要给毛苍创造行刺的机会，如果这样都不敢动手，那可太让人失望了。
明钦疾步离开，片刻就消失在林木掩映之中。
大黄蜂脸色微沉，大步冲进凉亭，压低声音道：“娘娘，末将有一事相询。”
“什么事？”
阴秀寰看他貌相凶恶，似乎有些害怕，不由缩了缩身子。
“末将有一个妹妹，叫作青青，在府中充当丫鬟，她听说娘娘来了帅府，一时好奇，想瞻拜一下娘娘的容仪，谁知昨晚去后，一夜未曾回转，不知娘娘有没有见过她？”
青竹蛇杳无音信，多半是被阴秀寰控制住了，大黄蜂和青竹蛇一同修行，情谊甚笃，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毛苍一计不成，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大黄蜂无法阻拦，只盼在阴秀寰丧命前能问出青竹蛇的下落。
“令妹我是没见过。不过昨晚床帐上居然藏着一条青蛇，突然窜出来咬我。本宫差点就性命不保。”
阴秀寰抚着胸口，想起昨晚的事似乎还心有余悸。
“这是末将护卫不利。我听说蛇虫喜欢报复，娘娘不会把她弄死了吧。”
大黄蜂泛起不妙的感觉，希望阴秀寰心慈手软一些，没有把青竹蛇弄死。
“本宫生性胆小，它不咬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去招惹它。”
阴秀寰轻柔一叹，话风一转，佯作不解道：“黄统领怎么如此关心那青蛇的生死？”
大黄蜂干咳一声，遮掩道：“我是怕娘娘招来蛇虫的报复。”
青竹蛇没死，也没有回去，这可让大黄蜂想不通了。方要再探一探阴秀寰的口风。远处的土山上蓦然传来一声轰响，一颗巨大的火球滚落下来，坡上的杂草遭火球碾过，立时火光四起。
火球有一人多高，轱轱辘辘一阵飞驰，呼啸一声朝着凉亭撞来。
生死关头阴秀寰顾不得遮掩身手，一个起跃从凉亭中飞窜而出，火球砰訇一声撞的石栏四分五裂，整个凉亭顿时坍塌下来，烟尘激扬，碎石乱飞。
一个长大的身形振开石屑人立而起，浑身缠裹在熊熊火光之中，好像地狱中的煞神，根本难以接近。
“上，保护娘娘。”
大黄蜂大喝了一声，脚下却纹丝未动，其他象兵更是畏葸不前，这样的火人闻所未闻，上前狙击只有送死的份。
金刚怪叫一声，飞身往阴秀寰扑去，众象兵胆颤心惊，登时四散奔逃，留下阴秀寰孤零零地站在场中。
“恶贼休狂。”
明钦和阴秀寰心照不宣，用神游魂隐去身形躲在暗处，眼见金刚来势汹汹，连忙掣出瓮金椎，带起一片金光脱手砸去。
金刚不妨有此，瓮金椎结结实实在脑门上撞了一记，耳听得的咣铛一响，砸的他两眼金星乱冒，若非肉身强横，这一椎定然将脑门砸的稀烂。
明钦和金刚交过手，知道他气力强盛，又遍体火光，人所难近。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这些优长在明钦面前却起不了什么作用，明钦一击得手，立时纵身而上，乘胜追击，将一柄金椎使得大开大阖，专往金刚面门上招呼，他又有凤凰金翅，身法疾捷，金刚气得哇哇大叫，却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时，一条青影从枝头猱身落下，直取阴秀寰而去。袁弧是成了精的老猿，速度快的只能看见一片残影，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阴秀寰也是妖物成精，十分警觉。暗暗拈了宝珠在手，听到风声顾不得细看甩手打了出去。
宝珠出手，化作一道青芒，如同附骨之疽，根本避闪不开。袁弧呆了一下，宝珠打到胸口，倏然透体而入。
袁弧怪叫一声，顿觉得浑身火烫，面孔扭曲变形，耳目口鼻直欲喷出火来。他是真人境高手，不像青竹蛇那般不济，连忙镇定心神，调息真气，想要将宝珠从体内逼出来。
明钦见阴秀寰用宝珠困住袁弧，便专心和金刚较量，瓮金椎裹胁着风雷之气，好像密集的鼓点居高临下一轮猛砸。
金刚撑开双臂护住顶门，金椎砸到他的手臂上响起砰砰震鸣，狂猛的力道贯注到脚下，半截身子渐渐深陷到泥土里。(未完待续。)
第633章 定计
金刚落了下风，不由怒愤填膺，眼珠子变成腥红的颜色，双臂砰訇一声击打到地面上，整个身躯顿如炮矢般腾跃而出，撞向盘旋在半空的明钦，流火飞驰，气贯长虹。
明钦微吃一惊，料不到斗了这么久，金刚仍有如许气力，纵然有神游镜护体，被撞上一下也绝不好受。
蓦然，晴空中一道电光闪现，好似飞龙夭矫，不偏不倚打到金刚脑门上。
一青一红两道明光回环交击，掀起滚滚狂猛的声浪，雷电轰鸣，惊天动地。
金刚怒叫一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身躯晃了两晃，轰然坐倒在地。
青光打个盘旋，化作一柄光芒照眼的厚背大砍刀，一个玄衣女影翩然降落，伸手一招，将青龙刀攥到掌中。
金刚心知敌她不过，陡然乖觉起来，翻身一滚化作一团火光逃遁而去。
再看袁弧也被宝珠折腾的不轻，这颗珠子叫作离欲珠，一旦沾到身上能挑到人的七情六欲，就算定力绝佳的道门高士也少有敌得过的。
太上忘情，是道家至高境界。一般修行者虽然术法高强，大多还不能抛绝嗜欲。
嗜欲越是炙盛，遭到的反噬越是厉害。像青竹蛇，珠子入体之后，片刻就被自己的欲*望烧死了。
袁弧是真人境五品的高手，道行颇高，但他既然供御宗玄驱使，总是欲求未净。勉强支撑了片刻，翻身一滚，霎时现出本象，却是一只黑毛老猴子。
阴秀寰见袁弧现了原形，不觉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墨玉夫人教过她祭炼之法，凝神闭目念了一遍咒语，将离欲珠收了回来。
明钦打量了厉若莘一眼，两人分开的时间并不长，早间和她联络了一下，她能及时赶来倒让明钦稍感意外。
“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我来就足够了。”厉若莘扬了扬眉毛，信心满满地道。
“怎么样？铁崖肯不肯撤兵？”
明钦在灵犀佩中并没有和她详细说明，只说让她下山帮忙。厉若莘接了符信便单枪匹马赶了过来。
“我看铁崖不是省油的灯，他将森江的使者藏匿在府中，哪像尽忠象主的样子。他和我们说，要召集部将徐徐撤兵，不知你们那里的情景如何？”
铁崖现在无非是想养寇自重，短时间内或许不会进攻山城，但也不可能乖乖撤兵。
“这两天铁崖大军还在进攻大寨，的确不像要撤退的样子。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厉若莘环抱双臂，忧心忡忡地道。
“依我看最好是除掉铁崖，收回他的兵权。”
铁崖手握数万大军，上可胁制阴秀寰，下可攻破山城，明钦这一计自是釜底抽薪的办法，不过铁崖本身有不俗的修为，帐下有四大金刚，都是他的亲信将佐，想让他们改弦更张可不太容易。
厉若莘选择行刺象主而不是铁崖，一来铁崖出入行伍之间，对刺客素有防范。二来即便能侥幸得手，数万大军也不至于顷刻之间分崩离析，象主随时可以改换一员大将。
“此计倒是可行。”厉若莘缓缓点头，忖思着道：“只是铁崖为将多年，亲信极多，除掉铁崖之后能否掌控住他的大军是个问题。这却不可不虑。”
“你们山城有多少兵马？”
明钦心想这事靠他和阴秀寰两个人肯定不行，关键时刻还得厉若莘给铁崖施加压力。
“我们玄天九部大概有一万多人。”
厉若莘说到这里多少有些心虚。山城原本有二十多万人，这次铁崖兵分三路长驱直入，山城丢土失地，伤亡很厉害，一万多人几乎把所有伤残兵丁都算上了，这些人自然战斗力有限。
山城毕竟地域狭小，丁口缺乏，和有鼻国一比无疑是九牛一毛，死磕的话可说毫无胜算。
明钦笑道：“如果你们能够主动出击，打一个胜仗就好了。”
铁崖之所以放缓了进攻，无非是想拥兵自重，又觉得山城山穷水尽，反不出天去，如果山城兵力强大，他就不敢这样掉以轻心。
他的那些义子爱将效忠铁崖，也是建立在强大兵力的基础之上的，如果让铁崖吃几个败仗，自身难保，谁还敢依附他。
铁崖本是象主信重的老臣，现在象主落了难，还不是权衡轻重，爱惜羽毛，他的那些将佐不见得比铁崖品格高多少。
“我觉得咱们可以好好计划一下，现在东原回到杨家的掌握之中，两家若能各派几千兵马，东西夹击，可以出其不意，解除山城一面之围，挫动铁崖大军的锐气。”
厉若莘眸光大亮，赞许道：“如果真能这样，那是再好不过。”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东原调兵，到时候约定时间，一同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钦也知道这里面关节甚多，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杨家的私兵虽然让森江调走，韩采薇的白骨兵和独尊王的尸兵未尝不可以一用。这还需要一些准备时间。
“那我怎么办，你不陪我回帅府了？”
阴秀寰一听明钦要赶往东原，帅府中不但毛苍要害她，铁崖也将她视为奇货可居，这一回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不如随厉小姐到山城躲避一段时间，这样也可以让铁崖有所顾忌，不敢大肆进攻。”
阴秀寰独自回去，确实是自投罗网，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明钦觉得她心肠不坏，而且身份特殊将来大有用处，还是应该设法保护的。
“我和你去东原不好吗？”
阴秀寰和阴无涯失散了，如今也只有明钦和她有些瓜葛，到了山城谁知会不会有人存心害她。
明钦安慰道：“你怀着身孕走远路不太方便。厉小姐光明磊落，她不会为难你的。”
“那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一语未落，阴秀寰已经是泪花莹然，接触久了才知道，阴秀寰楚楚可怜的气质并非伪装，阴无涯那样谲诈的老头怎么会有这等多愁善感的女儿。
当然阴秀寰不是阴无涯亲生，只是此节外人无从知晓罢了。(未完待续。)
第634章 旗开得胜
明钦将阴秀寰交托给厉若莘，离了金钟寺，直奔东原而去。
东原和山城壤地相接，互成犄角之势，麻雷子的狼牙洞就属于东原的辖境，前次麻雷子趁着铁崖大军攻打山城的机会，率众袭取东关县城，在春阳谷遭到邝志豪伏兵的迎头痛击。
这一战，麻雷子中了流弹，不治身亡，随后铁崖大军兵分三路，大举进攻山城外围的三座城寨，东、西、南三关相继失守，山城兵马转移到苍梧山上。铁崖军三面合围，也切断了东原和山城的联系。
铁杵城到东原只有百里路程，明钦有金翅之助，飞速比鹰隼还要疾捷几分。过不多时，便赶到东原城上空。
这时还不到中午，街衢上商旅往来，车水马龙，甚是热闹。
明钦收敛羽翮降落下来，径自来到杨府门前。他离开东原已经有不少时候，走的时候杨贯一还没有进城。这些天也不知城中有什么变化。
“认得我么？”
明钦站到两个家仆面前，他在东原的时候颇得杨再思信任，府中旧人都是敬畏有加。
“明公子，您回来了。”
两个家仆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一人讪笑道：“请您稍等，我这就去禀告管家。”
说着便一阵风似的跑进府中。
“杨大爷回城了吗？”
明钦不疑有他，向另一个家仆询问道。
“是啊，已经回来多时了。”那人小心陪笑。
过了片刻，杨廉步履匆匆地迎了出来，拱手道：“明公子，别来无恙，请随我进来。”
明钦点了点头，跟着杨廉进了府门，府中的护卫明显充实了许多，精神也不错，庭院打扫的甚是干净，予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杨廉将明钦引进前庭，摆手让丫鬟奉茶，欠身道：“公子稍等，老爷很快就到。”
明钦翘起大腿，接来茶水嗅了嗅，忽然脸色一变，抖手拨到杨廉脸上，怒道：“你敢害我。”
“不是，不是……”
杨廉双手连摇，慌慌张张往门外退去。
“明公子，你好大的火气。”
耳听得一声阴笑，后堂里转出一个人来，这人身形高瘦，面皮白净，只是透着一股青气，目光闪烁，让人不太舒服。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几个鼠辈，都一起出来吧。”
明钦认得此人是偃武堂四大鹰虎神统中的花赤练，上次在足食坡明钦用獬豸斩落他的手指，这仇隙可是不小。
“小子，你还敢回来。”
杨犄、马原也从门外闪了出来，堵住大门防止明钦窜逃。
这三人都有真人境中品的修为，三人联手的话明钦确实没什么胜算。
杨再思赶去王城的时候留下花鬟和小弥看家，她俩是杨贯一的女儿，杨贯一一回来，自然没有她们发号施令的份儿。
偃武堂实力虽强，毕竟是七曜府的机要组织，在有鼻国肆意妄为，势必会影响两国邦交。梅吟雪是十三家的大龙头，籍着这层关系，十三家便成了偃武堂在有鼻国的爪牙，杨贯一、杨再思收回东原，也是找梅吟雪借的兵，这么一想，三大神统出现在杨家就不奇怪了。
“你们那点伎俩我都见识过了，要打到外面去，刀枪无眼，死伤勿论。”
明钦大步上前，撞开迎面站立的杨犄、马原，拾阶而下。
三大神统这次来有鼻国抓拿孤山派门徒都吃了大亏，不但花赤练被削去手指，马原、杨犄和朝云仙子交手，一个被刺了一剑，破了护体罡气，一个被抓破面门，脸上留下五个可怖的疮痕。
他们本来是在杨家养伤的，听到明钦回来的消息，记得他和孤山派颇有关连，登时找上门来。
“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我多费手脚。”
明钦环抱双臂，脸上带着一丝鄙夷不屑的讥嘲。
三人修为虽然不错，但旧伤未愈，锐气大减，他们的独门功法在明钦严密的防护下起不了什么作用，明钦这话虽有些激将的成份，却也有恃无恐。
“小子猖狂，某来会会你。”
马原有一身横练功夫，算是难得的炼体法门。仙界盛行炼气，修炼肉身的一百人中挑不出一二来，能修炼到真人境就更少了。
明钦上午还和金刚交过手，金刚不是单纯的炼体，但他遍体火光比马原还要猛锐几分。
炼体也有五行法门，马原的‘铁马功’属于金德，金刚的‘烈火功’属于火德，都是一等一的阳刚功法，金为少阴，比起太阳的火还要稍逊一筹。
马原震吼一声，立时凶相毕露，恨不得将满口银牙咬碎了，大步冲撞上来。
他这铁马功有披坚执锐的猛利，也有狂风扫落叶的神速，这就是金德功法的特点，九分阳刚之外还有一分阴柔。
明钦冷哼一声，运转金刚法相，浑身金光飘溢，宛如一尊威风凛凛的金甲神人，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拳来掌往，招招到肉，又疾又猛，斗不数合，各自攥起双拳砰訇一声撞到一处。
狂烈的劲气激得烟尘四起，明钦身上光华流转，好像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霜，马原则噔噔倒退五步，呼哧呼哧喘了几口，老脸窘的通红。
两人打斗动静颇大，杨府的护卫都站到远处观看，这双拳比拼内力，看似没有丝毫投机取巧的余地，明钦纹丝未动，马原却跌出老远，比武较技的显然是输了。
众人哪里知道明钦身上藏着神游镜，马原气力虽然猛恶，大半都让神游镜五德相克之力化去，明钦的法相之力却是实打实地打到马原身上，他哪有不落败的道理。
“羊角旋风——”
杨犄心思阴毒，一看明钦体表光彩变幻，显然是努力化解马原的劲气，还道他太爱面子，强自支撑，不像马原那样老实退开卸去压力。
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岂肯错过，当即驱动灵力，眉心黑气集聚，好像要长出犄角来。霎时间，烟昏暝合，刮起一阵猛恶的旋风，众人睁目难视，慌忙往走廊下躲避。
明钦首当其冲，登时飘然欲起。狂风中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花赤练心领神会，嘴巴一张，吐出腥红的舌头，卷了两卷，喷出一道毒雾卷裹到狂风中，漆黑的风旋顿时现出一股青光，就算不被吹死，也被毒死了。
两人相互配合，威力极大，旋风、毒雾一出，那就是要命的架式。
明钦心知不能善了，神念转动，驺虞神兽从识海中觉醒过来，体内猛然透射出万道霞光，一副金灿灿的铠甲浮现而出。
“收——”
明钦捏个法诀，催动灵力，引动宝甲的五德相生之力，驺虞甲上变幻出无形的涡漩，光芒闪烁，片刻将空中的狂风毒雾吸纳干净，转眼间乌云飘散，天空又现出一轮彤红的日影。
明钦面罩寒霜，掌心明光变幻，化出一面青铜古镜，对准日影晃了晃，无限流光投射到镜面上，凝结成一片炙热的光点。
“看这个——”
明钦身披宝甲轻而易举破了杨犄、花赤练的法术，已经让两人胆颤心惊，眼见光影罩下，虽然不知厉害，还是展动身法，仓皇躲避。
奈何光影的速度可比他们的身法快多了，明钦晃动着阳燧镜好似猫戏老鼠，光点停定，立时卟的一声暴起一片火光，过不片刻，两人的衣甲都被燎着，扑在地上到处打滚。
“你也别愣着了。”
马原相比之下还有些气义，没有丢下两人落慌而逃，不过明钦可没打算放过他，正想让他尝尝宝镜的厉害。
“钦之，手下留情。”
一条女影飞身而来，身边还跟着两个道装打扮的男女，这女郎面若春花，肤如白雪，穿了一袭雪白的衣袍，外面罩一件浅兰色的襕衫，乌发飘散，并没有什么繁赘的头饰。
明钦一看是梅吟雪到了，两个道者是巫仙派的登龙上人和起云道姑。都是些扎手的人物。
登龙、起云的修为和三神统在伯仲之间，梅吟雪可以和厉若莘、江水竭一较长短，比他们还要稍胜一筹。
明钦收起宝镜，从半空中降落下来。不冷不热地道：“梅神统来的真是巧呀。”
梅吟雪俏脸微红，三神统围攻明钦的时候她不现身，现在三人大败亏输，眼见性命不保，她出来求情明钦自然不高兴。
“钦之，你帮我收伏十三家，功劳不小，我已经向堂中请功，封你为鹰领，这是你的委任状。”
梅吟雪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明钦查看。
偃武堂辖下有大名鼎鼎的鹰虎神，鹰是鹰卫，虎是虎卫，神是神统，一般来说，鹰卫负责搜集情报，虎卫负责缉拿防卫。长官分为统、领和尉。
梅吟雪为了获取明钦手中的名册，曾经透露过招揽的意思。偃武堂是魁君身边得力的机要组织，和帷幕、芒刺齐名并称，气焰极盛。
鹰虎士的吸纳多半是从五城兵马中挑选，非常严格。但梅吟雪的父亲和伯父都是偃武堂的长官，取得一纸委任状还不算太难。
明钦在云雾山救了孤山派的人，无疑是破坏了偃武堂的计划，只要鹰虎卫搜集到他的资料，回到大摩国就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
梅吟雪这一招倒是釜底抽薪之计，他成了偃武堂的鹰领，可是免去了一桩大麻烦。
“谢了。”
明钦打开信封看了看，上面白纸黑字，言简意赅，写明封他为偃武堂的鹰领，下面还有堂主梅千树的印玺，那是不会错了。
杨犄和花百练好不容易拍熄身上的火焰，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一听明钦成了鹰领，吃惊道：“梅神统，这小子协助朝廷要犯巴巨阙逃走，至少也是个胁从之罪，他怎么能进偃武堂当鹰领呢？”
梅吟雪冷冰冰地道：“这是堂主的决定，杨神统若有意见，可以向堂主当面求证。”
偃武堂主梅千树就是梅吟雪的伯父，这也不是特别秘密的事。
杨犄纵然心有不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向梅千树当面质问，盯了明钦一眼，恨恨地道：“神统要一意孤行，杨某也无话可说。但这小子和孤山派颇有勾结，还望神统明察秋毫，不要被他蒙蔽了。”
梅吟雪轻哼道：“他清不清白，本神领心中有数。不用你来教。你们三个以多欺少，还一败涂地，将偃武堂的脸都丢尽了。连孤山派几个散兵游勇都对付不了，责怪别人有什么用？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杨犄心头微凛，梅吟雪并没有阻拦他们擒拿明钦，说她有心包庇也捉不住把柄。事实上梅吟雪在有鼻国收伏了一股不小的势力，比他们有成绩的多。偃武堂是一个看重功劳的地方，梅吟雪若没有真实本领，单凭裙带关系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卑职愚昧无知，说话有失分寸，还望神统大人恕罪。”
四大神统虽然品级相同，这次捉拿江山门余党，破坏崖州会盟一事却是由梅吟雪挂帅，杨、马和花赤练都要受她节制。
梅吟雪不论地位还是家境都不是三人招惹得起的，杨犄发觉言词失当，激起了梅吟雪的恶感，连忙低声下气的道歉。
“杨神统客气了。”梅吟雪口气微缓，一脸淡漠地道：“你们旧伤未愈，还是抓紧时间休养吧。这次剿除江山门余孽总体来说还是有成绩的，三位劳苦功高，我已经呈报上去了。孤山派只剩下几个散兵游勇，不必再兴师动众，等到命令下来。大家就可以返国了。”
“是，一切听从神统吩咐。”
三人恭身行礼，灰溜溜的返回住处，就算有千般不平也只能暂时忍耐。梅吟雪总揽大权，得罪了她可没有半点好处，如果给他们分派一点危险的任务，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
“两位道长是跟来看热闹呢，还是和明钦有什么过结？”
梅吟雪打发了三神统，转而询问起登龙、起云的来意。
前次在足食坡两人和三神统合力围攻朝云仙子，谁知朝云使出‘散尸香’的法门，瞬间将功力提升数倍，不但打得三神统遍体鳞伤，两人也没占到丝毫便宜。(未完待续。)
第635章 重逢
登龙、起云是巫仙派两大峰主，这次来炎方本是要抓捕巫毒教的毒士伏都子，解救登龙上人的爱子登科和起云的徒弟莲香的。
不料独尊王已经被梅吟雪和明钦除去，滴冰洞反而落入巫仙派弃徒朝云仙子手中。
朝云仙子是巫仙派头号叛逆，派中多次出动高手缉拿都被她逃过了。这回冤家路窄，两人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从杨家借得的斩尸剑居然是假的，真的早被朝云仙子掉了包。
明钦和莲香颇有瓜葛，两人亲眼看见他挟着莲香从足食坡上的石峰中逃了出去，一听说他回到杨府，赶忙过来打探消息。
方才梅吟雪拿出一纸委任状，明钦摇身一变成了偃武堂的鹰领，这可比不得寻常江湖人物了。偃武堂在大摩国气焰万丈，又有总领天下道派的职守。巫仙派只是西陲小派，哪里敢开罪偃武堂。
登龙上人干咳了一声，客气地道：“贫道只是想打听一下本派弃徒朝云的去向，没有别的意思。”
明钦笑道：“这个我倒略知一二。朝云到磐石城去了，投在森江门下效力。森江弑父篡位成了有鼻国的新王，两位想找朝云寻仇的话还是多考虑一下吧。”
朝云仙子带着江沛风和莲香往磐石城，路上遭到兵燹宗的追击，又和闻讯赶来的江水竭交上手，被墨玉夫人一枚九莲火炸得不知踪影。
明钦不知道她和森江有无瓜葛，听莲香说她对神光教颇为熟悉，似乎要把江沛风交给森江，否则也不至于和江水竭大起冲突。
“那莲香呢？”
起云追问了一句，她面容严峻显然对明钦的说法不怎么相信。
“莲香自然和朝云在一起，这是你们巫仙派的家务事，小可所知有限，实在是爱莫能助。”
明钦不想跟两人多说，这个起云刻薄寡恩，自视甚高，她找莲香还能有什么好事。
“雪姐，咱们进屋谈吧。”
算起来，明钦和梅吟雪分开也有不少时候。当初两人往天禽苑盗取红莺粟，结果双双失手，一个被金丝罗网所擒，一个困在红纱阵中。
尹疏桐从蒲扇城回来，得知她是十三家新晋大龙头，为了帮助杨再思收复东原。才放她出来，又调制红莺粟治好了毒伤。
梅吟雪一面派韩采薇协助杨再思恢复东原，一面设法和偃武堂取得联系。当时岭南东、西道的江山派余党已经被驱散，一部分转移到交胫国，交胫国一度是大摩国的版图，百数十年前还一直列在藩臣，这些年两国的关系却不怎么好，但交胫国也不想收容孤山派，惹祸上身，还是一纸诏令将孤山派门徒驱逐出境。
梅吟雪调集十三家人马在苍梧山围追堵截，若非明钦策反莲香调动九大尸妖挡住三神统，孤山派一行说不定要全军覆没。
“钦之，我帮你解决了这么一大麻烦，你是不是应该好生谢我。”
梅吟雪坐到太师椅上叠起双腿，明眸流转，看起来气色不错。
“我不是谢过你了吗？”明钦哑然失笑。
“轻口薄舌，一点诚意都没有。”梅吟雪白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这样吧，你的勾陈铠再借我使几天，将来你到偃武堂任职，再找我讨要。……现在不许向我要，要我也不给。”
明钦微微恍然，敢情梅吟雪还有这个算计，偃武堂的鹰领虽然千金难买，比起祖龙炼制的勾陈铠还是差远了。就算一个普通的修行者，若得到这件宝甲，可以做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梅吟雪也知道两者不能相提并论，眼下也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修行者喜欢法宝灵器，也是人之常情。
法宝按品次可以分作精、灵、血、气，大抵和宿主都有一种特殊联系。越是高明的法宝，这种联系越密切，越不容易被破解。勾陈铠在梅吟雪身上已经有不少时间，很难说她从未试图破解过这种祭炼。
尤其回到玉京城后，偃武堂高手云集，若是真让她破除了明钦和勾陈精魂的联系，这件宝甲可就收不回来了。
‘天下法宝，惟有德者居之’。所谓有德只是一种品格的限定，而非人数的限制。换而言之，只要有德之人都可以得到法宝的认可。
所以法宝本身并不是私有的东西，又如三教经典，诸凡儒家四书、五经，道家《老子》、《庄子》，佛家《法华》、《楞严》之类，只要识字的都可以读诵，越是高深的东西越有广泛的感发能力，而不会自限于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至于江湖人物津津乐道的奇功秘笈往往是些二三流的东西。
当然要从三教经典中大彻大悟，获得超凡入圣的修为也并不容易。古往今来，读诵三教经典的恒河沙数，圣贤佛菩萨则凤毛麟角。同样的，修行者虽然都听说‘法宝神兵惟有德者居之’的话，很多人宁愿去巧取豪夺，也不愿增进自己的德行。
为了将神兵利器据为己有，就出现了两种常见的禁制，一是祭炼，一个禁咒，祭炼又分为气血和意念，禁咒则有语言和符号，相对来说，禁咒的破解要容易一些，祭炼往往以精气为代价，或构建某种意念联系，和宿主的关系极为密切，就好像五藏四肢一般。
不但占有法宝要施加种种禁制，收藏法宝也有三才、五行的法门，眼耳口鼻无不能收藏，甚至吞入腹中，收摄进五脏六腑。
越是珍贵的法宝收藏方式自然越是精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于是就成了仙道修行中一门重要的功课。
五虎神铠和十三神兵相埒，都是四灵留存不多的神兵宝甲，堪称是最利之矛和最坚之盾，太古之时民风简朴，还没有特别繁复的收藏法门。
由于神兵宝甲都是神兽所化，潜藏着神兽精魂，成为它们的主人其实就是一种驯兽之法。一是要战胜它，二是要控制它。
当然这些神兵宝甲久染血气，凶性野气都化去了不少。但不服管束也是常有的事。明钦虽然已经将五虎神铠都取了出来，这些宝甲的精魂明显不那么服帖，神兽的性情各不相同，白泽智慧、獬豸诚信、驺虞仁爱、夔龙勇猛，勾陈严毅，这是好的方面。
三界生灵都是阴阳两气衍生，情性好尚都兼有阴、阳两种层面，表现出来就是五德。五德就是五种德性，金、木、水、火、土。
儒家崇尚中庸，制礼作乐来调节民人的情性，这就是化民成俗。
孔子说，‘过犹不及’。躁急的人就是偏阳刚一些，怠惰的人则偏阴柔一些，两种情性都有偏颇的地方。古人‘佩韦以自缓，佩弦以自急’，就是注意调节自己的性情。
精宝大多都是上古神兽炼制的，灵宝稍微差一些，往往也有魂灵。
人类作为万物灵长，尚且达不到中庸的境界，这些精宝、灵宝更是等而下之。即便灵智极高的五虎神铠，也不免有些性格缺陷。
五虎神铠的精魂极为强大，宿主修为不足的话反而会受其制约，好在五虎神铠具有大将品质，还不至于引导宿主做一些邪恶之事。
是以法宝对修行者来说也不是品次越好、威能最强就越好，至少要估量自己的修为能否压制法宝的负面效果。否则就不是使用法宝，而是被法宝所利用了。
这样的事在修行中并不少见，很多修行者定力不足，不知不觉成为法宝的傀儡，更有甚者，遭到反噬，下场极为凄惨，可惜仙界竞争激烈，修行者也未必总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悲剧总是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五虎神铠是藏在千金马骨中的，千金马骨是招贤纳士的一面旗帜，虽然马骨本身并没有多大的能量，虽然马骨是千里马的，和四灵神兽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的。
马骨中积存了许多四灵豪杰的精魂，五虎神铠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明钦控制五虎神铠并没有特别的禁制，完全得益于马骨对四灵精魂的吸引。
不管怎么说，梅吟雪帮他在偃武堂谋了一个鹰领，这份人情可是不小。如此要求明钦也无法拒绝，他倒不担心梅吟雪回去之后给勾陈铠施加什么禁制，只希望她不要受了勾陈精魂的影响，杀伐之气更加严重。
勾陈在五种神兽中最称严毅，四御中有勾陈大帝就是掌管兵刑的，梅吟雪本来就杀气很重，得了这件宝甲还不知有多少人遭殃。
这也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神兵利器，惟从有德。这个德也未必定是什么全德之人，可能只是五德相近、情性气质相匹配的人。
“怎么？你不答应？”
梅吟雪见明钦沉默不语，难免有些不高兴，脸容便冷了下来。
“岂敢。”明钦笑了笑道：“勾陈铠杀伐之气很重，容易影响宿主的心神。还望雪姐慎重使用，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包庇孤山派的事我都不追究了，还不算大度吗？”
梅吟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个跑腿的，这事魁君下了诏令，堂主亲自督办，下面的人不敢不用命。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难道真当我是嗜血好杀的女魔头。”
明钦莞尔一笑，想到梅吟雪从云雾山一路追踪他来到炎方，横越千山万水，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虽然明里暗里没少骂她，对她的才智修为还是很佩服的。
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明钦回头一看，两个容颜娇美的女郎大步闯了进来。
右首的女郎身形高挑，穿着鹅黄色的劲装，乌发绾结，耳缀明珠，打扮的十分雅淡。
左边的女子稍矮一些，梳了两个乌油油的辫子，一袭红衣，脚踩皮靴，显然英气勃勃，格外俏美。
“钦之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花鬟姐妹眸光在堂中一转，看到明钦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紧绷的脸蛋才舒展开来。
眼见杨小弥飞身扑来，明钦连忙离坐而起，扶住她娇柔的身子。
花鬟随后赶上，眼眸盯着明钦煞也不煞，“我爹没为难你吧。”
明钦摇头一笑，杨贯一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可能是故意躲着不敢见他。
“走，去我院子里慢慢聊。”
花鬟上前挽住明钦的胳膊，小弥偎在另一边，两个姐妹不避嫌疑，倒让明钦觉得不甚自在，差点路都不会走了。
梅吟雪让三人晾到一边，不由粉唇紧抿大生闷气。
“雪姐，我回头再来看你。”
明钦走到门口才想起交待一声，他和梅吟雪交情平淡，本来没有多少话说，不过此姝能量甚大，不能得罪就是了。
出了门，花鬟就放开了明钦，她的丈夫死去没多久，府中人多眼杂，花鬟可不想落人话柄，梅吟雪是个外乡人，为人又孤芳自赏，在她面前倒无甚顾忌。
而且女人多少有些争宠夺爱的本能，她见明钦和梅吟雪言谈甚欢，而此殊又美貌非凡，不免有些危机感。
小弥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一来艳羡明钦的术法，二来感激他对姐妹两人再三搭救，这回到了杨府，俨然以主人自居，非常热情周到。
花鬟和杨贯一关系不好，出嫁以后很少回杨家，大概也没什么好的住处。倒是杨再思帮助兄长打理生意，在杨家一呼百诺，有一座单独的院落。
花鬟姐妹这段时间就一直住在杨再思那里。明钦在杨家住过几天，道路也不算陌生。
小弥询问明钦这些天干嘛去了，花鬟也侧着耳朵倾听，脸蛋上露出关注之色。
明钦是携着斩尸剑和登龙、起云师徒一起到足食坡去的，巫仙派和三神统合力围杀朝云仙子，反而让她打伤三人，逃之夭夭。
等到梅吟雪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早就没了明钦他们的踪影。梅吟雪接到韩采薇的消息，得知东原城已经收复，森江带兵赶往王城，顺便送杨贯一返回东原。
双方一汇合，便一同来到杨家养伤，杨贯一担心森江卷土重来，巴不得梅吟雪等人协助守城，不过他们都是大摩国的人，未必愿意参与有鼻国的争斗。(未完待续。)
第636章 调兵
巫仙派师徒从足食坡下来又回到杨家，明钦却没能跟他们一道回转。他是被朝云仙子制住了，跟着江家的车队去了蒲扇城。
登龙、起云语焉不详，花鬟姐妹自然不知备细。杨再思等他不上，便先一步去了磐石城，她和明钦有约在先，明钦走的时候以三天为限，如果到时候回不来就去磐石城会合，是以晏轻舞才将小镜带了去。
明钦到了王城，便卷入阴、江二姬和森江的争斗中，这些话一言难尽，而且没什么露脸的成绩，在森江和金谷园强大的势力面前，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
三人迈步进了庭院，就见对面的花树下站着一个修颀的身影，他穿着月白色的大褂，头戴逍遥巾，拈一柄芭蕉扇，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先生，你看谁来了？”
小弥笑着招呼了一声，那人转过脸来，面容清癯，胡须廉廉，望着明钦微微颔首。
明钦怔了一怔，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钦之，好久不见呐？”
那人踱了几步，在三人面前站定，一只手负在身后，轻摇着蒲扇，风度绝佳。
明钦看他身形步态，恍然醒悟，口唇微动，却没有发声，大步上前搂住他的腰肢。
此人自然是甘婀荷了，她擅长易容之术，不管装扮什么人几乎都能形神相肖。
易容术和戏曲中的装扮大有关系，甘婀荷门下三个弟子，一个经营舞榭歌馆，一个打理戏班剧院。甘婀荷于戏曲一道颇有涵养，她的易容术就是从戏曲中感悟出的。
易容术不单是一种乔装改扮的法门，要做到鱼目混珠，不光要形似，重要的是形神兼备，这和戏曲确有暗合的地方。当然中夏戏曲形成脸谱化的特点，未必能做到千人千面，不过话说回来，人的情性无非是在阳刚和阴柔之间转移，所谓五德就是阴阳调和的不同状态，是以人的性格逃不出这五种。用脸谱来表现也尽够了，不同的是经历和运遇。
不同的人遇到相同的状况应对的方法就大不相同，面对灾劫，有的委曲求全，有的慷慨赴死，一般来说，性格越激烈，就越鲜明，诸如性如烈火，宁折不弯之类，但性格激烈未必是好的性格，甚至流于不近人情。
易容术是细作的重要功课，瑞仙潜入穆公馆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江采莲，后来又绑架秦素徽，都得益于这种法门。江湖流传有一种人*皮面具，戴上之后和本人一般无二，听起来神乎其技，其实并没有太高的实用价值。
面目只是人类特征的一部分，追求形似的话光易容还不够，至少得加上缩骨易形，而这样充其量还只能瞒过不甚熟悉的人，应用范围和条件都是非常苛刻的。
仙家有变化之术，相传有天罡、地煞诸般变化，孙悟空号称有七十二变，但也只能变头脸，不能变身体，时常要露出马脚。形体的模仿已经如此之难，加上行为习惯的话，更难瞒过亲密的人。
这并不是说易容、变化没有价值，只是不像江湖中渲染的那般神妙罢了。
明钦和甘婀荷久别重逢，不免有些心潮起伏。方才见到登龙、起云和四大神统，他还以为甘婀荷和孤山派的人已经离开了。
她的形貌和那天在足食坡上大不相同，当时只是一个相貌平常的粗仆汉子，这回却有几分道家仙师的模样了。
明钦让甘婀荷带着巴巨阙来杨家避祸，虽然没有给她什么信物，以甘婀荷的聪明机敏也不难取信杨家的人。
“花鬟、小弥，这位可是我娘。这些天，多谢你们帮我照顾她老人家。”
明钦对花鬟姐妹颇为信任，当下便不瞒着她俩，直言道出甘婀荷的身份。
“你娘？”
花鬟姐妹将孤山派的人都藏了起来，惟独甘婀荷住在这里，一是她精擅易容术，不怕三神统认出来，二来在姐妹俩面前展露了一些术法，两人知道她是个女子，戒心没那么深。
小弥是个道术迷，见甘婀荷的易容术神乎其技，很想拜她为师，学一些高明的法术。但明钦将她和小镜托付给晏轻舞教导，虽然没有行拜师之礼，多少有些香火姻缘。突然改换门庭，有些不太合适。
明钦和甘婀荷的亲密态度让花鬟大感诧异，这时听明钦道出玄机，惊讶的同时反而暗自松了口气。
“花鬟拜见伯母，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伯母多多包涵。”
花鬟回过神来，便重新和甘婀荷见礼。小弥有样学样，盯着她一双眸子滴溜溜直转。
甘婀荷忙道：“快快请起。我在这里住得挺好，两位杨小姐古道热肠，收留我们这些落难之人，我和钦之都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夫人，你不知道。钦之哥哥救过我和姐姐的性命，做人嘛，就应该感恩图报。照顾你们是我和姐姐义不容辞的事情。……姐姐，我说得不错吧。”
小弥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不像花鬟那般拘束，一番话说得甘婀荷呵呵直笑，她的青衣社收容了不少女孩子，三仙姑更是视如己出，是以她对女子心理颇为了解，和花鬟姐妹相处的不错。
“巴老先生他们怎么样了，我看偃武堂的人就住在杨府，没出什么事吧。”
明钦让甘婀荷引着孤山派的人来东原杨家，本有庇护的意思，哪知籍着梅吟雪的关系，三神统也来到杨家养伤。这真是冤家路窄，双方倘若闹将起来，杨家的人也未必阻拦的了。
“我让他们在城中租住了一所民居，杨家是东原之主，万众瞩目，孤山派出现在杨府，势必会泄露形藏，对杨家也不太好。所以来的只有我一个，隔三岔五我会给他们送点粮米。”
甘婀荷娓娓道来，明钦暗自钦佩，无怪她号称神智夫人，果然足智多谋。她有易容术，出入杨府都乔装改扮，不怕招人眼目。巴巨阙等人都是外乡人，若是住进杨府，时间一长，难免走露风声。更别说和三神统比邻而居，一旦冲突起来，杨家也不好调解。
“娘你算无遗策，不愧久享盛名的人物。”
“臭小子，你也来取笑我。”
甘婀荷举起芭蕉扇在他头顶拍了一下，心头着实有几分得意，她生平听过的恭维话不少，这话由明钦说出来却让她分外开心。另外，明钦先前只唤她姨娘，多少有些生份，这次主动开口喊起娘来，甘婀荷欣慰之余差点掉下泪来。
“你一去这么久，真是不让我省心。说说都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
明钦这回到王城亲戚倒攀了一些，结果却出乎预想之外。主要还是上邪教顾忌神光弥罗不肯和森江正面冲突，神汉又包藏祸心，江水湄差点吃了大亏。
单凭阴无涯招揽的魔道高手自然敌不过渊源深长的金谷园。明钦简单把王城的局势说了一遍，“我和厉小姐相约，各调派数千兵马，东西夹击，打破铁崖在东关县城的驻军，两家连成一气，互相支援。娘，你看我这个计策怎么样？”
甘婀荷摇头道：“你这是纸上谈兵，我问你，你从哪里找来几千兵马，能打得破铁崖的精锐象兵。”
明钦微微一怔，这话可问到关节上了，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杨家的私兵都让森江调走了，杨贯一虽然新募了一支营兵，都是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农人，胆小些的听到枪响都浑身打颤，能否防守住东原都很难说，主动出击铁崖大军简直是以卵击石，痴人说梦。
明钦也知道东原兵不可用，他原本打算向十三家借兵，或者调动滴冰洞的尸兵。
尸兵战力极强，这可是独尊王称雄炎方的精兵，十三家俯*首称臣，除了独尊王‘行尸功’霸道，无人能敌之外。也是不想和尸兵作无谓的消耗。
尸兵本来就是行尸走肉，怨魂戾气所化，肉身坚比金石，别说寻常刀剑无能为力，就算灵铳火炮也未必能摧杀功力深厚的尸妖。
朝云仙子素有野心，想趁着独尊王毙命的机会收伏尸兵，后来由于莲香临阵倒戈，九大尸妖不听指令，如意算盘才落了空。
驱使行尸是黑巫术的法门，用于战阵之间更是名门正道不允许的事。苍梧山周围有仙道设立的石碑机阵，镇压尸气。以独尊王的狂妄也不敢迈出苍梧山半步。
真要将尸兵调遣出苍梧山就是和名门正道为敌。此中后果还是得再三估量的。世间多少枭雄大恶，坏事做绝，表面上总要找一个正义的籍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子贡说，‘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天下百姓都认为黑巫术是邪恶的法门，谁和这些术法沾上关系，都会招致骂名。
是以大规模调遣尸兵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也不可能，苍梧山周围不知布下了多少辟邪碑，只要让机阵感应到尸气，就会散发出巨大威能，将尸妖就地击杀。要将尸兵解出苍梧山，势必要冒极大风险。
至于十三家虽然有一种同盟关系，便彼此之间不相统属，兵力虽众，却是些乌合之众。梅吟雪身为十三家大龙头，想调动他们的兵马都十分困难，找他们借兵虽非绝无可能，肯定得支付一定的酬劳。
据说韩采薇的白骨兵堪称精锐，她又是梅吟雪的有力支持者，上回梅吟雪派她扶助杨再思收复东原，恰逢森江返回王城争夺王位，将杨家私兵调走。杨府只剩下杨德身边一些护卫，不等白骨兵出动，便土崩瓦解，是以明钦虽听过白骨兵的声名，却没有见识过它的真实战力。
但这白骨兵顾名思义就是用苍梧山中的白骨炼成的，也属于旁门左道，比尸兵好不了多少。而且白骨兵只有三千，远不如尸兵势众，这也可见韩采薇的修为比独尊王差上许多。
这类妖兵多有些特别之处，可以收奇兵之效。大举出动的话未免惊世骇俗，若是招来正道修士出手惩戒，反而得不偿失。
“那娘你帮我想个主意，我跟厉小姐商量好了，到时调不来兵马，咱们娘俩的面上可不太好看。”
明钦左思右想，觉得这事确实有些棘手，不得不向甘婀荷求助。
“我看那厉小姐也未必能派出兵马来，枕戈山城又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山城的精锐兵马不过数千，拿出来孤注一掷，那邝汉升岂会答应？这件事十九难成，你还是不要想了，过几天咱们到琼州找你吴姨去，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躲个清净。”
甘婀荷可是江山门主的遗孀，江山门是四大道派之首，曾经横绝一时的天下第一道派，比起如今的魏党也不遑多让。这些天她避嫌远疑，不插手七曜府的事务，对天下的形势还是了若指掌。
枕戈山城是天家遗裔，在炎方素有声望，甘婀荷对山城的了解远非明钦可比。厉若莘虽是厉天王之后，其实不过是一面旗帜。和当年陈涉、吴叔标举扶苏、项燕，项籍、范增尊奉楚怀王没什么两样。
山城执掌大权的则是邝家兄弟，邝汉升年届七旬，还是玄天八部的总令主，堪比黄忠、严颜。几个兄弟邝充国、邝铭远、邝志豪都镇守三关，身居显位。厉若莘能调动的兵马实属有限，甘婀荷此次南来是为了厓州盟会，会一会江山门老人。对有鼻国的争斗毫无兴趣，人力有时而穷，即便才略无双、修为绝顶，也斗不过运命。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阮籍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诸葛公天下奇才，文韬武略，三代以后少有其比，为了大汉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衰运已成，非人力所能挽回。所以说，‘尽人事，听天命’，王朝气数，个人运命，自有一种因果关系，不能用迷信两个字轻轻盖过的。
宇宙之中，奥妙无穷，人类所知，不过是沧海一粟，强不知以为知，就未免太过鲁莽灭裂了。(未完待续。)
第637章 玉骨剑
甘婀荷不愿插手有鼻国的事务也无可厚非，枕戈山城地小民疲，又有铁崖带甲数万，大军压境，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支援，必然在劫难逃。
明钦虽然不想就此撒手不管，却也不好反驳甘婀荷的话。
花鬟欠了欠身，略显紧张地道：“伯母，我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甘婀荷轻哦了一声，含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我觉得钦之这条计策是可以试一试的。现在森江已经成了象主，东原也是岌岌可及，两家必须携起手来，同舟共济，方有一线生机。伯母担心厉小姐调不动兵马，我想派人到山城去，商讨两家联盟的大计，给厉小姐一些支援。最近东原也招募了一些新兵，只是缺乏兵械，不堪大用。我们可以从中挑选精兵，严格操练，假以时日，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花鬟在狼牙洞的时候就晓习兵事，武艺又好，连麻雷子都敬畏有加。杨再思前往王城本是要结连阴无涯父女保全东原。现在形势已变，森江腾出手来还会派遣兵将接管东原。
这样一来，东原和山城就有结盟的必要，打破东关县城，扫清两地之间的阻碍也是势所必然的事。这就不仅是明钦和厉若莘两个人的计策，亦是两家联盟的根本大计。邝家兄弟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剩下的就是厉兵秣马，选拔精锐，争取一战而胜，扭转不利的局面。
花鬟这个提议顿时让甘婀荷刮目相看，虽说这里面难处甚多，经她一分析，却也条理井然，可以马上付诸行动。
倘若两家缔结盟约，山城派出兵马，甘婀荷总不能叫明钦言而无信。
“不知鬟小姐打算派谁到山城去？”
两家联盟可不是小事，必得一个有勇有谋，口才颇佳的人才能胜信。
“这个……我还得和父亲商议一下。”花鬟见甘婀荷认可她的计划，悄然松了口气。
正说话间，杨贯一居然不请自来了，身边跟着杨廉和洛峻武，掀开门帘往屋里一扫，拱手笑道：“听说明公子回来了，杨某刚巧不在府中，真是简慢了。”
杨贯一是东原城主，又是花鬟姐妹的父亲，总得尽些礼数。明钦和甘婀荷都起身相迎，花鬟姐妹更是避席而起，将杨贯一让到主位上。
杨贯一虽然没有多大才略，毕竟是封疆大吏，待人接物还是十分稔熟的。他方才是否不在府中，明钦不好细问，他能找来这里倒让人有些意外。
杨贯一稳稳坐定，笑意殷殷地道：“公子可是从磐石城回来，不知有没有见过舍妹？前次收复东原，公子居功至伟，杨某还没有机会拜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呢？”
明钦摆手道：“杨老爷无须客气。当初大小姐请我办事，曾许下一份优厚的报酬，杨老爷只要如数付给我就可以了。”
杨贯一笑容微僵，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不知道券契在不在，我这就让杨廉去取。”
当初韩采薇可是狮子开口，让杨再思将家产一分为三，事成之后，她和明钦各得一份。不过也只是口头一说，没有什么券契，一来当时森江盘踞城中，他们人单势薄，未必能够成功，二来杨家兄妹寄人篱下，韩采薇料定他们不敢抵赖。
“券契在韩夫人那里，哪天见了她再说吧。”
明钦觉得韩采薇应该不会放弃这笔报酬，不过杨贯一会不会割肉还很难说。
杨贯一也不坚持，岔口道：“杨某得到消息，森江已经给齐善下令，让他趁杨某立足未稳，攻取东原。公子也知道，杨家的私兵都被森江调往磐石城去了，倘若齐善带兵来攻，公子可有什么妙策？”
明钦微觉恍然，怪不得杨贯一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原来是森江、齐善又要袭取东原。
“杨老爷不是招揽了巫仙派和偃武堂许多高手吗，有他们在城中，胜过千军万马，怕那什么齐善。”
杨贯一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梅神统他们有公务在身，刚刚已经出城去了。”
明钦怔了一怔，心想：这些人倒是机灵，偃武堂是大摩国的机要组织，插手有鼻国的事务的确不太合适，梅吟雪听说齐善要来攻打东原，当即便告辞而去。
花鬟接过话头道：“爹，方才我们也在商讨此事，咱们是不是可以派人联络一下枕戈山城，互为攻守，现在有鼻国不服象主号令的也只有山城人马了。”
“也只好如此了。”
杨贯一原先不想和山城结盟，就是害怕铁崖兵威浩大，祸及东原。如今自身难保，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眼下咱们得派遣一位使者到山城商议结盟的事，爹你觉得谁人能够胜任？”
花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好把这个难题交给杨贯一。这些年杨贯一得过且过，身边着实没有多少可用的人。反而出了杨德那样的邪佞之徒。
杨贯一盘算了半天，目光又落到明钦身上，山城被铁崖大军层层封锁，前往山城首先要有过人的武艺，其次得忠实可靠，饶有智计，说动邝氏兄弟起兵夹攻。能够胜任的着实不多。
甘婀荷轻声一笑，摇着蒲扇道：“有道是，‘养兵千日，用于一时’。我在府中住了多时，蒙府主和小姐不弃，衣食丰足，自惭无分寸之功，如今杨家有难，我愿意到枕戈山城走一遭，缔结盟约，不知府主肯信任否？”
杨贯一只知甘婀荷是明钦的长辈，养在府中也是看明钦的面子，不知她有多大本领。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拍着大腿道：“先生肯轻身前往，足见有大智大勇，杨某肉眼凡胎，不识英豪，往日怠慢之处，还望先生恕罪。”
花鬟姐妹面面相觑，她俩知晓甘婀荷的真实身份，也听说过她和偃武堂有些过结，是以不便在杨贯一跟前说明。甘婀荷刚才还劝明钦不要插手有鼻国的争斗，转眼又自告奋勇，要出使山城商谈结盟之事。真是让人意外。
“先生打算何时起行，我让管家准备车马，送你前去。”
杨贯一闻说齐善要择日来攻，整天提心吊胆，坐立不安，难得甘婀荷肯为杨家出力，自然格外殷勤，生怕她突然反悔。
“家主过虑了，我有神飞之术，晚些时候，趁着夜色昏黑，不消一个时辰便可赶到山城。麻烦府主修书一封，也好有个凭证。”
甘婀荷有一件白泽铠，也是五虎神铠之一。白泽铠有一般众所不及地奇妙之处，它虽是毛族，却也背生双翼，神飞之能在毛族中是少有伦比的。
“先生说的是。杨某这就去准备。”
杨再思的园中便有书房，杨贯一告了个罪，跑到书房起草书信去了。
“娘，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明钦知道甘婀荷不赞成他东西夹击的计策，不过看花鬟那么热心，也想帮他一把。
“你跟我去？”甘婀荷不置可否，笑吟吟地问：“若是厉小姐问你召集了多少兵马，那你怎么说？”
“这……我先编个瞎话搪塞一下算了。”明钦讪笑道。
“我这次去山城也想观察一下他们的兵力，看看此战有无把握。你和鬟小姐按方才说的，加紧操练兵马，不可懈怠。跟我同去就不必了，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甘婀荷在杨府住了多时，对东原的虚实颇有一些了解，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家结盟，总须对盟友的实力略有所知，如果不堪一战的话，她还是会坚持先前的决定带着明钦尽快离开。
明钦微一迟疑，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您千万小心。”
甘婀荷有真人境上品的修为，又有白泽铠防护，战力不在墨玉夫人、朝云仙子这些强手之下，如果她不能胜任，换成明钦也是一样。
稍时，杨贯一写好书信，甘婀荷看了一下，不过是叙交情，陈利害的话，大致没什么问题。
明钦早上陪同阴秀寰到金钟寺上香，与袁弧、金刚斗了一场，晌午来到东原，又和三神统较量了一番。来到杨再思的园子谈论了半天，不知不觉到了后晌，等到甘婀荷打点停当，已经是暮色降临了。
甘婀荷借着夜色出城而去，明钦和花鬟姐妹商量了一下组建选锋营的事，一直到深夜，姐妹两个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枕戈山城和铁崖相持多时，只要说动邝氏兄弟，不难挑选出数千精兵。杨家私兵都被森江调走，新近招募的兵丁没有经过战阵，兵械又少，就算加紧操练一番，进攻铁崖大军仍然没有什么胜算。
明钦忽然想到荒冢中的归义军来，这是一支鬼卒，比尸兵更容易调动，而且他是归义军少主，调拨这支阴兵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明钦哪里按捺的住，当下推开房门，幻化出凤凰金翅来，飞身掠入夜空中。
东原城就在苍梧山下，不过十几里路程，飞了盏茶功夫，就到了足食坡。
明钦记得归义庄就在左近，离滴冰洞不远。坡顶的石峰还在，这座石峰高达数丈，极为崭削，也不知是从何处移来，虽然比不了传说中的愚公移山，也非凡人的气力所能做到。
伏都子将石峰开凿了一番，作为他的药房，机阵十分巧妙。上回三神统和登龙、起云一起来攻，都无功而返。
看到石峰，明钦不由想起莲香来，他和阴秀寰赶往铁杵城的时候，让莲香跟着杜芳惜去山城落脚，刚才忘了和甘婀荷说一声，让她俩彼此照应，不过莲香得知甘婀荷是从东原来的，想必也会主动接近，她们都是聪明的女子，也不须他事事都考虑到。
明钦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想去寻找归义庄外面的牌楼，下方忽然传出一阵打斗之声，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石峰中窜了出来，前面的是个青衣女郎，身穿武士服，身法颇为疾捷。
后面的女郎一身玄衫，非丝非绸，闪动着鳞甲般的白光，浑身包裹的滴水不露，手段更胜一筹，几个起跃拦住青衣女子去路，爪影翻飞，眼看就要将她伤在掌下。
“她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明钦大感诧异，这两个女郎他都是认得的。黑纱蒙面的就是巫仙派极力捕杀的朝云仙子，逃跑那个却是十三家的白骨夫人韩采薇。
韩采薇的修为在十三家中算是不错的，位次虽在第五，却不比老三彭万春和老四谭翦来得差。如今前龙头缪壮飞已死，她应该是仅次于一心道长的高手了。
韩采薇和梅吟雪走得很近，多少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朝云仙子却是媲美墨玉夫人的大高手，一身尸功直追独尊王。韩采薇这回可是遇上了对手，在朝云仙子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明钦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出面调解一下，他对韩采薇倒无甚恶感，两人多少有些交情，但朝云仙子的修为太过厉害，就算他和韩采薇联手也无甚胜算，下去的话可能连他也难以脱身。
朝云仙子在磐石城外中了墨玉夫人一记九莲火，始终没有再露面，想不到竟然逃回了苍梧山，而且她藏在石峰中，想必对伏都子留下的毒方、药人还有所图谋。
韩采薇出现在这里也颇为奇怪，她的白骨洞在数里之外，难道也是为了毒方而来，结果撞到了朝云仙子手中。
韩采薇本是颇有心机的人，她修为不弱，在十三家位次却不算高，前次指引梅吟雪和明钦到舍身崖争夺大龙头之位，她可是受益不小。梅吟雪是偃武堂的神统，不可能长久留在舍身崖，她不在的时候韩采薇就可以代替她发号施令，虽无大龙头之名却有大龙头之实。
韩采薇节节败退，看似岌岌可危，她到底是真人境高手，虽然落在下风却不惊乱，手掌一翻，集聚起一片白光，整个手臂顿时变得晶莹雪白，好像脱了鞘的长剑，透着一股森寒之气，连衣袖都包藏不住。(未完待续。)
第638章 秘密
韩采薇能在妖魔遍地的苍梧山站稳脚跟，成为十三家的大头领，修为确有过人之处。她的双臂光洁似玉，宛如两把寒光迫人的短剑，锋锐之处足以切金断玉。
这和明钦的金刚法相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金刚法相也能将两臂变得坚如铁石，每能收奇兵之效。
可惜韩采薇的对手是朝云仙子，即便有铦利非常的玉骨剑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朝云仙子修炼的是巫仙派炼体法门，后来偷学黑巫术，炼就一身尸功，肉身堪比木石。
两女都自负肉身强横，恰似最利之矛和最坚之盾，拳剑相交，顿时硿硿作响。
韩采薇疾刺数剑，都被朝云仙子肉掌封住，占不到丝毫便宜，韩采薇低叱一声，蓦然猱身而起，双足也凝聚起森寒的白光，照着朝云仙子面门一轮飞踢。
有道是‘南拳北腿’，腿上的力道胜过拳头，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走的多是大开大阖的路子。但拳法有掌、指、拳诸般变化，这是腿脚比不了的。
韩采薇的双腿也能变成利刃，拳打脚踢，凌厉异常，对敌的若不是朝云仙子，只怕早就大败亏输了。
韩采薇手脚并用，宛如四把宝剑，上下翻飞，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没有破绽可寻。
朝云仙子被她一轮抢攻，登时有些被动，掌心磷火闪烁，变化出一柄连鞘宝剑，正是专门克制尸功的斩尸剑。
斩尸剑是蛟骨炼制，比金铁还要坚实锋利，和阳燧镜同是降伏尸妖的利器。
但阳燧镜聚光成火，太阳一落威能便大受影响，尸妖害怕阳光，多在夜间出没，斩尸剑就显得分外难得了。
耳听的一声龙吟，斩尸剑啷呛出鞘，剑脊流动着一股青碧之色。朝云仙子的剑法大开大阖，凌厉无前，配合动如鬼魅的身法登时又掌握主动。
韩采薇对斩尸剑颇为忌惮，她的玉骨剑刺对付徒手格斗的人自然大占优势，究竟不能和神兵利器硬撼，她的修为和朝云仙子差着两筹，能坚持这么久已属不易，朝云仙子身形变幻，衣衫闪烁着耀目的白光，韩采薇心头咯噔一跳，暗叫不好，还没看准朝云仙子的位置，便被她侵身而近，一掌拍在胸口上。
韩采薇闷哼一声，借着这股掌力掠飞出去，哪知朝云仙子身法更快，韩采薇前脚落地，眼前一花，又被她横身拦住去路。
韩采薇无可奈何，苦笑道：“我和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难道你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朝云仙子冷笑一声，淡淡道：“你跟踪我这么久，还想活命吗？”
韩采薇微一沉默，坦然道：“不错，我是发现了你的秘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
明钦听得暗暗称奇，不知朝云仙子有什么机密让韩采薇知道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呀。
“这是你自找的，须怪不得我。”
朝云仙子稍一迟疑，眸光露出凌厉之色，长剑一挑，照着韩采薇喉管疾刺。
韩采薇以臂为剑，不但攻势以诡谲见长，防守起来也滴水不露，一看朝云仙子动了杀机，勉强避闪了两合，忽然抬头往天上望来，扬声道：“明公子，你快来救我。”
明钦离地数十丈，一般人是不容易发现他的，但修行者灵识敏锐，注意查探的话，很难逃过他们的耳目。
明钦赶来苍梧山借兵，少不得拜访一下韩采薇，现在不期而遇，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丢了性命，她是十三家中惟一可以信赖的人，若是就这么死了，明钦和梅吟雪先前的努力便要付之东流。
想到这里，明钦便鼓翼而下，聚起金刚法相向朝云仙子侧翼攻到，口中喝道：“前辈，手下留情。”
上回朝云仙子制住明钦和莲香，给他吃了一味丸药，说是不听话就会毒发身亡。也不知是虚心恫吓，还是明钦体质特异，这些天没觉出什么异样。
朝云仙子修为精强，两人联手也未必胜得过她。明钦意在劝架，并不想和她斗个你死我活，但朝云仙子剑招凌厉，不使出点真能耐也休想让她停手。
明钦从天而降，好像猛厉的鹰隼，双翼鼓荡，扇的山坡上飞沙走石，气势惊人。
韩采薇能发觉明钦的所在，朝云仙子自然不会无所知觉，这一招围魏救赵，迫得她不得不回身抵御，明钦的金刚法相不输韩采薇的玉骨剑，打的又是她相对薄弱的腰肋，很可能一击重伤。
韩采薇让朝云仙子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眼见她飘身疾退，却不肯错失良机，当即飞身而起腿影翻飞，追着朝云仙子一阵猛攻。
明钦愣了一愣，他只想迫得朝云仙子回身自救，给韩采薇一点逃生的机会。哪料到韩采薇悍不畏死，这时候还反攻过去，朝云仙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两人身在半空，便拳腿相交，结结实实的硬撼了几下，耳听得砰砰震响，韩采薇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倒地不起，朝云仙子落到地上，也是身躯微晃，急忙盘膝而坐，阖上眼眸调息起来。
明钦收敛金翅落到韩采薇身边，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紧抿，唇角沁出一丝血迹，似乎伤得不轻。
“韩夫人，你怎么样？”
明钦将韩采薇扶坐而起，抓起她的手腕传入一道灵力，过了片刻，韩采薇轻咳两声，睁开清亮的眼眸，脸蛋渐渐有了血色。
“多谢你了。这妖妇真是毒辣。”
朝云仙子的真气蕴含尸毒，韩采薇不知厉害，被尸毒堵塞灵窍，如若不及时逼除，很可能化作尸妖。
韩采薇修炼的是‘玉骨功’，也算一种炼体法门。肉身之中有筋骨血肉，相比之下，筋骨要比血肉留存的时间长得多。甚至能够成为阴魂的寄体。
十三家的头领多是妖魔鬼怪，韩采薇也属于鬼仙之类。周天五仙之中，人排在第四，鬼居最末，鬼仙修炼起来比人更难，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人有肉身，鬼没有。
肉身对仙家来说虽然只是一种皮囊，但却可以在神魂虚弱的时候给予庇护，又是不可或缺的。玉骨功确能弥补这种缺点，让筋骨起到寄体的作用。
炼体法门都有肉身坚牢的特点，韩采薇又是修炼数百年的鬼真人，朝云仙子击败她容易，取她性命一把斩尸剑恐怕还不够。
韩采薇驱散了尸毒，很快恢复过来。倒是朝云仙子一直在闭目入定，对周遭的情景置若罔闻。
“女魔头受伤了，明公子，咱们合力杀了她，以绝后患。”
韩采薇跟踪朝云仙子多时，对她的情况自然比较了解。也是她命不该绝，正巧明钦赶了过来，除去朝云仙子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明钦看朝云仙子的模样似乎伤得不轻，她上回力战三神统和巫仙派两大峰主，使用散尸香借助尸毒提升功力，一直没能恢复过来。之后遭到墨玉夫人师徒追杀，和江水竭赌斗的时候被墨玉夫人暗中偷袭，饶是她肉身强横被九莲火炸了一下也伤得不轻。
你朝云仙子这样的强手，即便是受了伤，明钦也没有取她性命，万一她再来一回散尸香，威力不见得比九莲火来得差，搞不好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韩夫人，方才你不是说彼此无怨无仇吗，朝云前辈也算我的朋友，不如你俩各让一步，化干戈为玉帛怎么样？”
“你跟这女魔头认识？”
韩采薇微感诧异，身形一闪，跃到朝云仙子身前，将她面上的黑纱扯落下来。
明钦大吃一惊，韩采薇侵身而上，朝云仙子竟然纹丝不动，看来她伤得着实不轻，韩采薇如果不是扯她面纱，而是掏她心窝的话，不知朝云仙子还有没有命在。
女子用面纱、帷帽遮住面孔，类似的装束并不少见。原因也多种多样，有的是风俗习惯使然，有的是个人喜好，不过这样的装扮难免让人心生好奇，想要一窥其庐山真面。
韩采薇扯落朝云仙子的面纱随即跃了回来，防备她恼羞成怒奋然反击。明钦对朝云仙子的真容也不无好奇，但他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若非韩采薇有此举动，这个揣想就只能埋在心里了。
朝云仙子容颜极美，眉飞入鬓，瑶鼻挺直，皎白的月光照在雪腻的脸庞上，居然有几分圣洁的感觉，她眉心微微颦蹙，也不知是忍受着痛楚，还是对韩采薇的做法心怀不满。
“眼熟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明钦怔了一怔，经她这么一提醒，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和她到底有什么过节？”
韩采薇微笑道：“你没看出来吗，这位可是我们大龙头的夫人。”
“缪壮飞？”
明钦恍然而悟，缪壮飞和佛子赫连佩玉比斗，战败身死，他的夫人深居简出，似乎在葬礼上见过一面，不过十三家对他和梅吟雪暗怀敌视，两人不久就到神龙岭杀蛇取胆，在舍身崖呆的时间很短，更不注意到缪壮飞的遗孀。
“既然她是缪龙头的遗孀，算起来你们也是自家人，何必生死相拼呢？”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杀我，大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她修为不俗，想不到竟然在江湖上名头极响的人物。好在她受了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不动手杀了她，等她伤势好转，我可就活不成了。”
韩采薇虽不知道朝云仙子躲在舍身崖有何目的，但她是缪壮飞的遗孀，修为又深不可测，早晚是一个威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韩采薇凝聚起玉骨剑，便要给朝云仙子一个了断。
“薇姑，你的手段我一清二楚，你以为能够杀得了我吗？”
朝云仙子蓦然睁开眼眸，冷漠的盯了她一眼，不等韩采薇答话，衣袖微动，霎时是像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韩采薇心头一凉，朝云仙子说的不错，她在舍身崖潜伏多年，虽然从不显山露水，对几个头领的术法特点应该了若指掌，而韩采薇却不深知她修为深浅，知己不知彼，未交手便输了一筹。
朝云仙子发出一声悦耳的轻笑，倏然侵近韩采薇五步以内，斩尸剑光影闪动，直取要害。
韩采薇骇然变色，当即封挡住面门，掠身疾退数丈。
朝云仙子并不追赶，身形一晃，落到明钦身边，手臂一长，朝他肩头抓去。
明钦料不到朝云仙子忽然杀了个回马枪，连忙提聚灵力砰的一声打在她胸口，朝云仙子毫无挡格的意思，拼了硬挨了一拳，五指像铁钩一般扣住明钦的肩膀，飞身掠上石峰，从石门中缩身而入，一拉手边的链索，放下石闸。
韩采薇的身法大为不如，反应过来哪里还追赶得紧，堵在石门外干瞪着眼，毫无办法。
朝云仙子抓着明钦回到丹房，四壁镶嵌着核桃大的夜明珠，照得石室亮如白昼。
“仙子，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明钦暗叫侥幸，幸亏方才没有附和韩采薇的主意，想不到朝云仙子重伤之余还有这么强的战力，明钦被她抓得动弹不得，整个肩头一片麻木。
神游镜中蕴含五德相克之力，不惧任何性质的灵力，但朝云仙子用得是炼体法门，并非五行灵力，神游镜对九种元力都有破解之法，惟独对付不了蛮力。
“你要死还是要活？”朝云仙子冷着脸孔不为所动。
明钦讪笑道：“仙子，咱们无怨无仇，似乎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你没听韩采薇叫我女魔头吗？女魔头杀人，要什么是非仇怨。你不是会医治尸毒吗，若能治得好我，就饶你一条性命。否则的话，你就给我陪葬吧。本仙子寂寞的很，难得有你这样的少年人陪我。”
朝云仙子眸光痴痴地盯着他，脸蛋不觉微微一红，平添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医治尸毒？这个容易。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明钦总算明白朝云仙子抓他回来的用意，不过压制尸毒需要比目玉，古玉留在江水湄体内，还没有机会取回来，这可有些棘手了。(未完待续。)
第639章 逆炼死气
佛家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可以归之于肉身层面，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可以归之于精神层面。
不管佛家的解脱还是神仙的长生都是为了破除这些苦痛。
肉身的生死老病不仅人类如此，三界万类没有能逃得过的。神仙勤于修炼，也只能延长一些寿命罢了。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宇宙是一个盛衰变化的物事，世间万类都在宇宙的覆蔽之中，又怎能逃脱生老病死呢？
仙道修行有炼体、炼气两**门，仙药叫金丹大药，至高境界叫金刚不坏。仙家认为世间只有黄金能长久不坏，所以不但仙药要用黄金来炼，神像也要金粉来塑。
人类的生存离不开空气、水和食物，这些东西都要从宇宙中摄取，而它们同样有生长衰息。被污染的空气和水，食物放不了多久就会霉变，其中包含着许多肉眼难见的病菌，让人生病甚至死亡。
仙道有辟谷之法，谷指的是五谷杂粮，道家认为五谷中包含的病菌比较多，而辟谷则可以养生。至于金刚不坏，就是强固肉身，无限减轻病菌的侵害。
这两种方法可以延长寿元，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食物虽是重要的养份，空气和水同样的是必不可少的。辟谷只能禁绝五谷，空气和水仍然无可替代，即便餐风饮露，服食草木，这些东西并不见得比五谷干净多少。
医家说‘病从口入’。事实上也不尽然。人身有八万四千毛孔，时刻都和外界联系，夏天如果穿棉毛之类的衣服，便会闷热发病，就是因为堵塞毛孔的缘故。
长生久视、金刚不坏虽然是仙道修行的极高境界，终究离不开空气和水这两种重要的能量补给，而空气和水又不可能绝对干净，是以神仙也逃不开天人五衰，躲不过宇宙中生衰消长的命数。
昔年太元圣母传下两位弟子，掌管生死两道，元始天尊创立阐教，‘阐’有生生不息的意思，通天教主创立截教，‘截’即断裂寂灭的意思。
像辟谷和金刚不坏都是对病菌、死气采取严防死守的态度，还有一种法门则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世人谈之色变的尸修之法。
尸气也就是死气，就是世间的衰朽病变之气。三界之中阴阳两气相互依存，死气属于阴的范畴，生气属于阳的范畴。
辟谷和金刚不坏为了延缓衰老病变，极力阻止死气的扩散，但是没有死气，生气也会失去活力，只能得佛家那样求清静寂灭。
易经说，‘盛极而衰，周而复始’。佛家将生、老、病、死看作人生的苦难，只看到一个衰亡的过程，却忽略了人生同样有一个壮盛的过程，‘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整个宇宙都难以避免这种循环往复的变化。
佛家憧憬中的清净乐土，只有生息壮盛，没有老病死亡，似乎并不可信。阴阳生息是地星的法则这是世人所熟知的，宇宙中的星曜都在生衰变化之中，连太阳、地星在若干年后都将不复存在，宇宙中是否有永恒不灭的事物，至今没有证据。五方佛国虽然在九曜星系之外，也超不出宇宙的范围。佛菩萨也不过和神仙一样，寿元绵长一些罢了。
后世将老庄和神仙方术都归于道教，其实两者对人生的态度大不相同，老、庄深知天道，讲究顺其自然，并不将死亡当作一种痛苦，当然也不必违反天道，妄想延长寿命。只有神仙方士才做长生不老的努力。
儒家讲三不朽，有‘立德、立功、立言’。易经早就揭示出盛衰往复的自然规律，自尔不会为长生不老作无谓的努力，将注意放到精神的修养和人群的福祉。
但儒者也有一个基本态度，即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尽管明白天道的盛衰大势是不可挽回的，大圣大贤却不因气运的衰微而随世浮沉，反而要鞠躬尽瘁，弥补气运。这就是人道圣人万古不朽的可贵之处。
虽然说盛衰有序，但盛和衰的程度却在世人的努力，汉、唐、明皆禀一朝之盛运，开创的局面却迥然不同，汉朝能延续四百年，明朝则沦丧于蛮夷之手，这也并不都是运数使然，而是措置不善所导致的。
道家用辟谷和金刚不坏的法门对死气避若虎狼，但死气和生气相互依存，死气绝，生气也跟着消薄。仙家所说的劫数往往如此，未必在外敌强盛的时候没顶，却在潜移默化中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但这类道法向来被视作正道，与之相异的则有尸修之法。
尸修分为活尸和死尸。死尸就是肉身死亡之后，借助宝物保证肉身不腐，修炼肉身中的死气。死尸修炼大同小异，要而言之，就是把死气当作真气来修炼。
活尸又有所不同，活尸修炼是将尸毒有节制的导入体内，激发自身的生气，和砒霜美容的道理有些相似。尸气对人类虽然害处很大，如果修行者能够加以控制的话，却可以激发体内的生机，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尸毒留存在体内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丢了性命，能修炼这种功法的往往都是坚忍异常的人。
修炼活尸功通常都要保留两三成功力来压制尸毒，对敌的时候只能发挥六七成功力，但修炼的时候事半功倍，六七成功力相当于正常修行的十二三成功力，相形之下，还是很划算的。这样一来，活尸功还有一个撒手锏，就是所谓的散尸香，到了生死关头，放弃对尸毒的压制，全力对敌，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这么说后患也很大，一旦尸毒扩散开来，很可能化作尸妖，成为灵智低下的行尸走肉。
许多修炼活尸功的高手不是败死于敌人之手，而是被尸毒反噬，下场凄惨。
上次莲香使用聚灵旗操控九大尸妖阻击三神统，结果真气耗尽，无力控制体内的尸毒，明钦使用比目玉化合两仪生力帮她渡过险境，朝云仙子看在眼里，也大感惊奇。(未完待续。)
第640章 万毒之毒
散尸香全然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伤，若非到了生死关头，轻易不会使出来。朝云仙子逃脱之后又遭到墨玉夫人师徒的追杀，可说是火上浇油，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她那话虽然是威胁明钦，其实也自知命不久矣，未尝没有几分自伤自怜的味道。
这丹房甚是逼仄，朝云仙子也不怕明钦逃了，缓缓收起手掌，扭身坐到一旁的石床上。
“你到底用什么方法化解的尸毒？”
尸毒是一种死气，毒性十分复杂，几乎无药可解。三界不乏含有剧毒的物事，但大多比较单一，万物相生相克，总还有破解的方法。尸毒可怕之处就在于它是死气的化合，而且在不断推衍变化，所以极难控制，说到化解更是不可能的事。
朝云仙子本来不相信明钦真能化解尸毒，不过莲香经他医治一番，确实气色大好，如今她已经是穷途末路，不得不向明钦问计。
明钦踌蹰不语，比目玉不在他身上，若是直言相告朝云仙子恼怒起来会不会突下杀手，这可是没准的事。
“其实我的方法也不一定管用，你伤的严重吗？”
朝云仙子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耐之色。
明钦不识趣地道：“你刚才跟韩采薇奋力搏杀的时候，可不像有伤的样子。”
“你敢讽刺我？”
朝云仙子勃然大怒，忍不住咳了两声，两颊涌起一片潮红。
明钦叹口气道：“你也见过我给莲香治伤，倘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仙子你不会生气吧。”
朝云仙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道：“我的身体是没有感觉的，随你便吧。”
明钦怔了一怔，记起炼体和炼气截然不同，俗话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倒不是毫无道理。炼体注重肉身的淬炼，灵识反而不那么敏锐，不过活尸和死尸不同，死尸纯是一团死气，活尸则是用死气逆炼生气，朝云仙子身法灵动，不像寻常尸妖那般迟滞，很难想像她是灵识钝化的人，这么说，或许只是想避免尴尬吧。
明钦修炼双修法门已经有不少时候，比目玉虽是无上法宝，能化合阴阳两气，三界双修法门众多，大多都是赤膊上阵。
双修法门需要很强的定力，稍有不慎就可能陷溺其中，功亏一篑。比目玉能避开男女接触，达到阴阳两济的效果，确实非同凡响。
它更加高明的地方在于不光能调和真气，还能传达神识。这就是灵魂契合的境界。
双修之法大抵有三种境界，肉身交*合，灵魂契合，神仙化合。对应的便是天、地、人三才，肉身交*合用的是采*补的方法，灵魂契合则是一种假借的方法，会焕发出绝大威。
天上的风雨雷电，地上的山崩海啸，都是阴阳两气碰撞的结果。
比目玉留在江水湄体内，朝云仙子恐怕不会给他时间去取，再说他和朝云仙子远到不了分享秘密的地步，以她的心性，杀人夺宝的事八成干得出来。
明钦有上回帮莲香压制尸毒的经验，倒不至于手足无措，眼下没有比目玉，只能用他自身的两仪气帮她一把了。
明钦盘膝坐到石床上，示意朝云仙子和他相向而坐，拿起她的玉手传送灵力过去。
两仪气是阴阳两气调和的结果，单纯一种真气是无法发生的。有的修行者体内存在异种真气，这类真气往往是分离变化的结果，所以也不能调和成两仪生气，一般来说，只有阴阳异质的真气相接触，才能焕发出两仪生力。
有道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武者修炼喜欢追求精纯，是以不能推衍变化，到不了五行灵力的地步。
明钦的真气是经过比目玉中吸纳的阴气调和过的，但也到不了阳阴中和的程度，由于阴阳两气并非势均力敌，必然有一个主次之分，阳气强过阴气，就是少阴之金，和两仪生力相比还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尸毒中包含的死气是不断分裂变化的，一旦控制不住，蔓延的速度十分惊人。这些日子朝云仙子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是病入膏肓，只是她功力深厚，还能勉强支持。
明钦和朝云仙子的修行法门刚好相反，他修炼金刚法相之后，领悟到四大皆空的奥义，窥探到魂识的妙境。后来凭借神游镜的神念舟筏返回现世，脱离了肉身的限制，自然走上元神炼气的路子。
他的神识十分敏锐，灵力进入朝云仙子体内，很容易便感知到她中毒已深，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泯灭灵智，成为彻头彻尾的尸妖。
死气一旦扩散开来，只有生气才能够抵挡，真气是无济于事的。真气是精力的积蓄，所谓炼精化气，如果生病的话，再孔武有力的人也会变得有气无力。
过去医家有冲喜的说法，可能也是想用阳阴两气化合生气来驱逐死气。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和孟子‘以志率气’的说法相近。
但是化合生气只有修行者才具备这种能力，病入膏肓的人体内充斥病菌死气，只靠一点精气吊着性命，再经房事的话连这点精气都泄去了，哪有不一命呜呼的道理。
古代的一些医理大多是些经验之谈，许多人不知道窍要所在，却奉为圭臬，往往是弄巧成拙，害人害己。
江湖中人不管武功多高，对两种法门还是忌惮非常。一是暗器，一是下毒。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下毒的可怕还在暗器之上，暗器有形质，毒药无形无臭，而且任你功力多深，毒性发作，照样难逃一死。
可见真气对压制毒素没有特别好的效果，归根到底，毒素是对身体机能的一种破坏，真气强身健体，只能防患于未然，抵抗一些自然的病痛，毒素入体之后，也就无计可施了。
尸毒又非一般毒药可比，可以说是集毒素之大成，除非有明珠、宝玉之类的灵宝，或者灵芝、仙草、金丹、玉液这等焕发生机的仙药，不然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未完待续。)
第641章 袪毒
“你的毒伤好像挺严重？”
明钦传导灵力帮朝云仙子压制尸毒，虽然效果不大，却观察到她五脏六腑都被尸毒侵入，情状在逐渐恶化。
佛道的内视和医家的切脉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切脉还是一种经验之谈，什么样的脉象代表什么样的症状，内视则是用灵识去观察，寻常医士不懂炼气的方法，就只好开肠破肚用肉眼查证了。
凡夫不懂得炼气，精力就不能够积蓄，譬如一个人有五百斤的气力，通过休息使得精力充足，日间的消耗也只限于五百斤，超出负荷就会骨软筋麻，疲不能兴。过多的消息也不能使气力增长。道士武人炼精化气，将真气积蓄在丹田，气力远超常人。
但真气对毒药并没有太大的抑制作用，所谓，‘药医不死病，医者难自医’。毒素是一种不断裂变的死气，一旦发展壮大，再高明的医师也束手无策。
朝云仙子翻了个白眼，她倒不害怕明钦看破她的伤势，她修炼的活尸功就算毒气攻心也不至于丢掉性命，只是会泯灭灵智，变成彻头彻尾的尸妖，对于她来说也是生不如死。
明钦见她默然不答，接着道：“据我所知，医治毒伤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灵丹妙药，一种是明珠宝玉，不知道仙子有没有准备？”
服食、炼气是道家两**门，一内一外，相辅相承，道家的金丹更有不死药的盛誉，可以和西王母的蟠桃，镇元子的人参果之类天地灵根相提并论。这三种顶级仙药虽不易得，找一些灵芝、仙草延长几个月寿命还不算难事。
珍珠宝玉虽不能化解毒素，却有一定的抑制效果，许多富贵之家入殓的时候多用珍宝玉器陪葬，可以防止尸身腐烂。
这些方法朝云仙子自然知晓，但尸毒是万毒之毒，丹药、珍珠若非品次绝好，能起的作用实在有限，能拿得出这等宝物的她又未必招惹的起，伏都子是研究尸毒的大行家，朝云仙子返回石峰，便是想找一找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高明的毒方，但那些东西都被莲香处理过了，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偏巧明钦找上门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朝云仙子本不知他回了东原，不由喜出望外，重又燃起希望。
“你给莲香医治的时候也不见什么灵丹妙药，珍珠美玉，现在怎么许多要求，是不是存心刁难我？”
朝云仙子脸色微沉，她叛出巫仙派后，东躲西*藏吃了不少苦头，行事虽谈不上光明磊落，倒也算不得大奸大恶。不过她修炼这种邪异的功法，难免遭人诟病，朝云仙子自知名声不好，这是百口莫辩的事，怨不得明钦暗怀戒心。
朝云仙子和明钦一路同行，彼此多少有些了解。先前她大占上风都奈何不了明钦，而今尸毒侵入脏腑，有求于人，要胁的话哪能起什么作用。
“我平生从不求人，你爱治就治，不治就出去吧。”
朝云仙子忽然心平气和起来，阖上眼目，不再搭理明钦。
明钦微感惊讶，想不到她居然变得这么讲道理，这话倒是耐人寻味，你找人治病不求人，难道让医师求着你吗？明钦看她模样不像作假，拍拍衣服跳下石床，拱手道：“多谢仙子高抬贵手，小可告辞了。”
朝云仙子不言不动，眼皮都没有翻一下。
明钦往门口走了两步，转念一想，朝云仙子的尸毒已经侵入脏腑，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跟独尊王一样，那时可就真成了女魔头了。
可惜勾陈铠不在身上，不然可以用冰冻术将朝云仙子冻住，虽然化解不了尸毒，也可以抑制毒素继续扩散。
“我帮莲香压制尸毒确实需要借助一块古玉，现在古玉不在身边，仙子的毒伤又比莲香严重的多，是以有些棘手。化解的话是有些困难，不过我可以帮你设法压制一下。”
朝云仙子睫毛微颤，终于睁开眼眸，疑惑道：“怎么压制？”
“仙子懂不懂得阴阳双修之法？”
明钦本来不想和朝云仙子太过接近，她虽然容貌绝丽，却行踪诡秘，显然是一个大麻烦。
“公子是个聪明人，我听你的吩咐就是了。”
朝云仙子意味深长地道，言下之意如果明钦想借着治伤为名占她便宜的话，那就太愚蠢了，后果会很严重。
“仙子如此信任，在下倍感荣幸。”
明钦笑着走到朝云仙子身边，四目相投，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仙子你不是喜欢蒙面吗，不如你把面纱重新戴上。”
朝云仙子眸光清澈，透着一股凌厉之色，在她面前不免有些心虚。
朝云仙子的面纱让韩采薇扯落了，闻言从身上掏出一块丝帕将眼睛蒙上了，“这样可以了吧。”
“好极了。”
明钦心头暗笑，想不到朝云仙子这般听话，她身上穿得是一种宝绡，根据光线的强弱能自动变幻颜色，和神游镜的五德之力有些相似，有利于隐藏身形。看起来闪闪发光，触处却一片绵软，衬的朝云仙子的身段像山岭一般连绵起伏，大有丘壑之胜景。
朝云仙子发觉明钦的双手在香肩上缓缓捏揉，温热的鼻息喷到粉颈上，有种麻痒的感觉，顿觉得浑身不自在。
忽然胸口一痛，明钦在她中庭穴上戳了一记，灵气攻入经络，立时道息不畅，身子麻了半边。
“你点我穴道做什么？”
朝云仙子微吃一惊，点穴是一门高深的功夫，光认识经脉穴位还不行，指尖必须有一定的造诣，才能够点中穴位。活尸功是炼体法门，肉身坚牢远胜一般炼气士，点中穴位更加困难。
不过方才明钦帮朝云仙子疗伤，对她的体质极为了解，他又有金刚法相的功夫，这些困难便迎刃而解了。
“仙子莫慌。我是怕你呆会儿乱动，影响我给你治伤。今天古玉不在身边，化解尸毒是不成了，金丹没有，玉液我还有一些。施舍你一剂，希望可以帮你暂且压制一下。仙子觉得怎么样？”
明钦将朝云仙子平放到石床上，窸窸窣窣的解起裤子。
朝云仙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奈何被他制住了，只好委曲求全，“你只要老实帮我医治，我会感激你的。”
“当然。医者父母心，我可是很有医德的。麻烦仙子张一下嘴。”
明钦知道朝云仙子浑身无力，也不等她答应，伸手捏开她的牙关。
朝云仙子目不能视，全然不知道明钦搞什么鬼，不妨嘴巴里塞进一个奇怪的物事，唔唔叫了两声，面孔涨得通红。
…………
韩采薇眼睁睁看着朝云仙子将明钦抓进石峰，她不知道石峰的机关，也不愿就此离去。一直到天色微明，忽听得石峰中轰隆一响，闸石缓缓升起，飞身窜出一条人影。
“明公子——”
韩采薇认得是明钦，连忙从石峰上跃了下来，“那妖妇没有为难你吧。”
明钦老脸一红，回头看了看石峰，生怕朝云仙子追出来，“韩夫人，我还要到归义庄走走，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好。”
韩采薇点了点头，两人下了足食坡，她按捺不住心中疑惑，追问道：“公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朝云仙子受了点伤，我趁她调息的时候不注意，悄悄溜了出来。”
明钦这话半真半假，韩采薇也无从得知真相，沉吟道：“我总觉得这女魔头嫁给缪龙头必有所图，不趁着现在除掉她，以后会是个大麻烦。”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掉她谈何容易。再说‘冤家宜结不宜解’，她一个孤家寡人，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还是由她去吧。”
明钦觉得朝云仙子还算通情达理，否则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和莲香，这样的人最好敬而远之，留着她跟巫仙派作对岂不甚好。
韩采薇叹口气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公子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如果梅神统在的话，一定会赞同我的意见。”
明钦哑然失笑，韩采薇这么说他也无可辩白，岔口道：“梅吟雪回大摩国去了，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话。”
“梅神统说我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和公子商量。”
十三家龙蛇混杂，梅吟雪这个大龙头时日不长，恩信未立，她这一走也很难再给韩采薇什么支援。韩采薇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颇有雄心壮志，以前独尊王在的时候，一度想要拿她当压寨夫人，吓得韩采薇躲在舍身崖不敢下山，十三家同仇敌忾，独尊王也不敢肆意妄为。
韩采薇一直想物色一个强大的靠山，梅吟雪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她是偃武堂的人，不能在炎方久留。
梅吟雪不但修为出众，难得的是有雄厚的背景，相比之下，明钦自然逊色不少。不过他是梅吟雪的朋友，如今又做了偃武堂的鹰统。也算一个不错的帮手。
韩采薇在苍梧山中修炼了数百年，又是十三家的大头领，对山中的地形可比明钦熟悉多了。
在她的引领下，过不多久，就找到了归义庄外的牌坊，明钦想到此行的目的，“这回东原和枕戈山城结盟，一同抗击铁崖大军。可惜东原兵都被森江调走了，准备不足。闻说夫人的白骨兵精锐非常，不知道能不能派些兵马到东原助阵。”
“公子开了尊口，我又怎敢不听。”韩采薇笑道：“只是我的白骨兵旁人难以调动，惟有我亲自到东原去了。”
“夫人术法高深，不啻是一员虎将。有你率兵助战，此役便大有把握。”
明钦想不到韩采微答应的这么痛快，登时大喜过望。
“我是看公子和梅神统的面子，上回收复东原，从杨家赚来的家业还没有交割，这次可以一起算上。和公子合作总是很愉快的事，又可以赚到不少修行材料了。”
韩采薇和杨家非亲非故，自然不会平白为他们出力。修行是一件消费很大的事，求师访友、寻求资源，哪一项都需要钱财做支撑。
仙道越是兴盛，修行者越多，竞争越是激烈，花费就越大。
命理家讲命运，命就是先天的环境，运则是后天的遭遇，环境对人的影响至关重要，俗话说，投胎是门技术活，真是半点不假。
十三家虽然在苍梧山颇有势力，却远不能和修行世家、名门道派相比。韩采薇修行数百年，也不过是个真人境六品，她对银钱有所渴求也无可厚非。
富贵利达，是人人心中所有，圣贤就是先知先觉，得人心之所同。是以圣贤是不会反对民人求富贵的。
但是圣贤求富贵坚持要合乎道德标准，孔子说，‘富贵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太史公说，‘士无岩处奇行而长贫贱，好语仁义，亦足羞矣’。
但是随着社会竞争的加剧，更多的人要趋利避害，用一些不道德甚至触犯刑律的手段求取富贵。所以就有了‘为富不仁，为仁不富’，‘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的现象。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当大富大贵只能靠发横财取得的时候，社会秩序就很危险了。
“昨天我还和杨贯一谈到酬劳的事，他跟我要契券，这个咱们当时是不是忘写了。”
韩采薇让杨再思平分家财虽然有点落井下石的嫌疑，便以杨家的处境原本没有翻身的指望，两人出这场力也算劳有所得。不过当时口头约定的时候，杨家还在杨德手里，杨再思咬咬牙也就答应了，现在杨家回到杨贯一掌握，一田一产都是自己的东西，这种要法难免让他肉痛。
“怕什么，难道杨贯一还能反悔不成？”
杨贯一能重新坐到东原城主的位置上，韩采薇和梅吟雪都出力不小，明钦离开之后，都是两人尽力辅佐，韩采薇不怕他翻脸不认。经明钦一提醒，她也觉得这件事应该尽快敲定，免得夜长梦多，现在东原风雨飘摇，正是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将来解去了铁崖之围，没准要生出变数。(未完待续。)
第642章 森罗令使
明钦一看天光大亮，便抓紧往归义庄赶。原本一来一回费不了多少时候，哪知遇上朝云仙子和韩采薇打斗，耽误了正事。
归义庄坐落在一片林木蓊郁之中，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多少有些幽森的味道。
明钦扣着门上的铜环敲了几下，过了半晌，才有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慢腾腾打开门，伸出脑袋往门外一瞅，望见明钦怔了一怔，笑道：“少主，你回来了。”
明钦微一点头，认得此人是归义庄的管家杜圭，熟识的人都唤他杜老鬼。
“这位是十三家的韩夫人。”
明钦引介了一下韩采薇，边走边道：“咱们和枕戈山城有婚姻之好，现在山城被铁崖大军围困，形势危殆，需得设法援救。不知庄上有多少人马？”
“这个……”
杜老鬼愁眉苦脸地道：“少主有所不知。近日庄上来了一位幽冥巡查，颁下了森罗令，要咱们阖庄上下都听他调遣。没有此人点头，恐怕一个兵卒都调动不了呀。”
“岂有此理，什么幽冥巡查？能插手我归义庄的事？”
明钦心头暗怒，赫连舜华和苏梨落离开还没多久，就来了一个什么幽冥巡查发号施令，居然比他的话还要管用，看杜老鬼惴惴不安的模样分明对这个巡查戒惧很深。
“少主息怒。”
杜老鬼浑身一震，忙道：“十殿阎罗是阴司天子，世间阴鬼都由地府管辖。平时山高皇帝远，阴曹冥吏也管不到咱们头上。现在来了个巡查鬼使，总得照顾一下阎罗王的面子。”
“杜总管说得是。森罗鬼使住在你们归义庄，也是天大的面子。结好一下总是不错的。”
韩采薇也是鬼道中人，阴司的事要比明钦知道的多。
三界地域广大，虽然放置宇宙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也算神仙苦心经营千万年一点来之不易的成绩了。
上到九曜星系三十六天，下到十八地狱，这样的广大界域，不知有多少纷繁错杂的势力。玉皇大帝虽是名义上的三界主宰，文有四大天师，武有李天王父子，实际也仅是天庭一个比较有实力的派系罢了。
方今的三界格局是天人大战之后逐渐稳定下来的，天界有三清四御，地界有六道人王，阴界有十殿阎罗，海中有四海龙王。
这些都是名符其实的裂土封疆，在自家的界域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鬼道是周天五仙中最末的一个界域，阴界缺少阳光，环境最为恶劣，但是鬼魂怕见阳光，阴界反而就成了他们的清净乐土。
相传阴曹有一种生死簿，将生人的福禄寿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生人寿元衰竭之后，鬼差按照生死簿勾走阴魂，拿到阴司审查，行善的轮回转生，作恶的地狱受罪。有道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据说铁面无私的包龙图就是十殿阎罗之一，这都说明阴间刑律严明，善恶昭彰，报应不爽，要人洁身自好，不敢为非作歹。
佛家有三生果报之说，‘若问前生事，今生受者是，若问来生事，今生做者是’。是以行善作恶，因果未偿的都会进入轮回转生，没有善恶报偿的就不一定转生了。
三界的律法大同小异，阳间的官府也只管那些触犯刑律的人，乡间安分守己的农人可能终生都不跟官府打交道。如果阴司将每个人的魂魄都勾到地府，那就太无谓了。
鬼魂就是一个人生命的延续，一般来说，意外死亡的多半有鬼魂，像上吊、淹死之类，肉身虽然死亡，精气还很旺盛，或者有什么冤屈愤恨难以平复的，都可以支撑鬼魂的寿命。而且这种情况往往有求代的说法，人生由命和运两部分组成，命是先天的条件，运是后天的遭遇，运有好运和恶运，一生中都是会交替出现的，有的人只喜欢好运，遇到恶运一死了之，这样就影响了天道的正常秩序，是以阴司要予以惩戒。
阴鬼都有一个或长或短的寿命，只要不为非作歹，阴司是懒得去管的。道家讲究清虚无为，对下界的事务一般取放任的态度。再者，三界地域实在是太大了，生口太多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克己奉公的只是少数人，绝大多数胥吏道德都在一般人之下，过多干涉反而给了恶吏刻剥百姓的机会。官和吏可不一样，官是科举出来的读书人，吏都是在衙门里混饭吃的。
衙门本是一个惩奸锄恶，维护正义的地方，在这里讨饭良心就不可问了。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一般来说，民人寄希望于官府的很少，官府指望民人的地方太多，官府不干涉民人的生活，就是最大的自繇了。
当然官府也有一定的功用，汉初用黄老之治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到了‘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有立锥之地’的地步，官吏尸位素餐，亦是极大的失职。
过去有一些劝善的书，极力渲染阴曹地府的严明和可怕，以为这样就能震慑住恶人了。阳间的官府腐朽无用，把希望寄托到冥诛阴罚上，岂不是太过可笑？鬼怪的事阴曹管，阳间的恶还得官府来办。
庐墓丘墟之间往往有鬼怪出没，如果阴曹真能按生死簿勾魂的话，阳间不应该还有阴鬼羁留，人鬼不相交涉，人就不会那么害怕鬼了。
阴司的成形在三界中要算最晚的，天人大战后，尧帝分封大司命皋陶和少司命伯益掌管地府，很有经营三界的志愿。可惜西王母唆使逢蒙谋害大羿，夏启向天庭俯*首称臣，自号天子，阴司自然也回到天神的辖制中。
后来地藏王进入阴界，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阴界从此成了佛家的势力。就连阎罗王的称号也是天竺的叫法。
阎罗王最有名的要算包龙图。但他并非修行之士，大概早就卸任了。
阴曹的历史最短，没有天庭那么庞杂的派系，也没有四海那么庞大的族群。十殿阎罗虽然号称阴司天子，却没有世袭罔替的地位，甚至会从凡间找一些聪明睿智之士代办公务。
正因为阴司法令宽松，苍梧山这些鬼怪才能长久的存在，明钦听说来了一个什么幽冥巡查暗叫晦气，仔细一想，这也并不奇怪。人生天地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繇，在阳间一旦干犯律法，照样有官差上门。
“这巡查到咱们归义庄来，有什么事？你们没做什么违反天条的事吧。”
明钦怀疑地看着杜老鬼，他在归义庄时候甚少，对庄中的情况不甚了解，自然猜不出森罗令使的来意。
“没有，没有。”
杜老鬼连忙摆手，解释道：“巡查说此来是要考查一下炎方的风土人情，让咱们帮她搜集炎方鬼族的信息，将来带回阴司编定生死簿。”
明钦哑然失笑，以前世人对神灵敬畏有加，生死簿虽说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其实却无甚了解。
月老有婚姻簿，和生死簿一同记载一个人生平的重要事项，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天生地长的，而是源于神灵对天道法则的观察。
如果婚姻簿是先天宝物，月宫天子送给明钦比目玉的时候不该没有提及。
事实上婚姻簿和类似的生死簿都是神灵编纂的。但这两种账簿绝不是月老或阎罗王根据个人的喜好胡乱编写的。
《道德经》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宇宙间的生长衰息自有一种博大精深的奥妙。人类能成为万物灵长，就是源于对此种奥妙的认知不断加深和丰富，神仙作为超越人类的灵体，素来以种民、选民自居，对宇宙奥妙的认知自然在人类之上。
道术有山、医、命、相、卜的说法。命是命理，相术有面相、手相、骨相，卜指龟卜和策筮，这三种方术都有预测的性质。
生死簿、婚姻簿其实就是神灵的前知之术。阐教金仙多半能掐会算，心血来潮，就知道外间发生了何种变化。后世道术越发精密，五术各自发展，都成了专门之学，未免失坠了精微妙道。
由于神灵的前知术远在术士之上，所以婚姻簿、生死簿就成了一种权威，成为勾魂拿人的依据。
这里有一个前提，命运是不可更改的。是以人的命运、婚姻都可以根据生辰八字推算出来，从呱呱坠地一降生，一生的运遇就注定了。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很复杂了，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依据。
“这样吧，你带我去见一见那位巡查。”
明钦心念一转，不由想到去往阴界的商妙妍。对这个森罗令使生出几分兴趣，鬼道中事渺茫难知，即便修行中人到过阴界的也很少。难得有阴界鬼使到人界来，增些见闻也不错。
“少主，请随我来。”
杜老鬼在前面带路，三人离了中堂，去往森罗令使居住的厢房。
兴许是上差到来，归义庄上下打扫的十分干净，看不出多少阴森鬼气。后园明钦也是来过的，当初迎娶厉若莘，又和苏梨落同眠共枕，想起来顿有隔世之感。
三人在厢房外面停定，杜老鬼上前敲门，“巡查大人，我家少主看你来了。”
“进来。”
房中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明钦和韩采薇对视一眼，微感诧异，想不到这位森罗令使还是个女的。
杜老鬼推开房门，明钦和韩采薇迈步走了进去，房中收拾的颇为清整，壁间挂着几幅水墨画，下面摆着一张桌子，两把靠椅。
一个青衣女郎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她梳了一个道髻，鼻梁高高的，眼眶略深，肌肤光洁如雪，不像中原人氏。手边放着一顶帷帽，却没有戴到头上，倒有些光明坦荡的味道。
明钦笑了笑，拱手行礼，“见过巡查姑娘。”
青衣女郎瞄了他一眼，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你就是本庄的少主？”
明钦点头道：“巡查远道而来，小可这些天不在庄中，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令使海涵。”
“好说。”
青衣女郎修长的玉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淡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到外面走走，你熟悉炎方的情景，可以给我引个路。”
“这可不巧。我眼下有点事情，脱不开身。这样吧，让杜伯在尊驾跟前听用也是一样。听说巡查把庄上的人都派出去了，我现在正缺人手，等办完了事再给巡查调用。”
明钦暗自腹诽，心说：你倒会见缝插针。他来见森罗令使就是想调动鬼卒，袭取东关县城。这鬼使倒是不认生，不过明钦忙得很，可没有功夫陪她游山玩水。
“那可不行。我的事情也很要紧。这都是我计划好的。你要用人等我办完事再说。”
青衣女郎不肯答应，她仗着身份显赫，本没有把明钦放在心上，想不到他竟敢违背她的意思，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杜伯，你去传令把庄丁都给我调回来。”
明钦对青衣女郎这样喧宾夺主也很不满意，当下懒得跟她多说，直接让杜圭召集人马。
“你敢……”
青衣女郎柳眉一挑，摸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有森罗令，谁敢不服？”
森罗令是十殿阎罗的令信，在阴界具有至高无上的威权，就如同君王的尚方剑，不管识与不识，谁不退避三舍。
明钦抓起来看了看，令牌有巴掌大小，上面刻着森罗两个鸟篆，若非她提前说明，还真不一定认得。
“实话告诉你，这里是归义庄，就算阎罗天子来了，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杜伯，传令庄丁速回本庄。否则我就将他驱逐出归义庄。”
明钦不吃她这一套，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即便是三界君王也不能公报私仇，否则就不配呆在那个位子上。这本是世间的公理，可惜并非人人都能信守。
“少主，这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杜圭迟疑不去，他是鬼道中人，自然对阎罗令使十分避忌，担心明钦年轻识浅，意气用事，闯出祸事来。(未完待续。)
第643章 地火
“大胆，你竟敢口出狂言，目无王法，本巡查整治的就是你这种豪强恶霸。”
森罗令使厉叱一声，手掌一扬，朝明钦面门抓去。她指甲纤长，掌心盘旋着浓郁的青气，看来功力不弱。
明钦冷然一笑，抬起脚掌挡格了两下，坐椅就像沾在屁股下一般，借着森罗令使的攻击横移数尺，从房门中倒掠而出。
周天五仙中，鬼道比人道还要差一个品次，和四海龙族实力相当。相传孙行者艺成之后，闯龙宫，闹地府。哪吒闹海，八仙过海，华光下酆都救母都成为生平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龙宫和地府就成了名符其实的纸老虎，声威大损。
其实两者的境遇大不相同，龙族曾经是四灵之首，祖龙时代和神族分庭相抗，逼迫的帝俊迁都避祸。祖龙之后还有五龙帝相继建立了统一的妖族王朝。直到人族三皇五帝兴起，宣扬王道仁政，不断开疆拓土，万族大战时，扫灭六大妖神，斩杀十二孽龙，龙子龙孙逃归大海，失去了对平陆的掌控能力。
玉帝继位之后，分封敖氏兄弟为四海龙王，让他们世守海域。地星上海域占十之七，平陆才占十之三，所谓四海只是指中夏周边的一些海域，四海龙王的修为比内陆江河湖海中的龙君强不了多少。顶多就是一品正神。无怪在孙悟空这样的妖圣跟前唯唯诺诺。
十殿阎罗和四海龙王的品级相当，但阴界鬼差大都是从阴鬼中拔擢出来的，对付阳气壮盛的修行者占不了多少便宜。
人们熟悉的鬼差都是拿着勾魂索、哭丧棒，一副阴森可怖的形象。这种打扮可能是由于阴鬼体质孱弱，所以要先声夺人，阴阳两气互有消长，此强而彼弱，此衰而彼盛，有道是，‘疑心生暗鬼’，一旦心生怯惧，阳气就会减弱，容易被阴鬼所乘。
这个森罗令使衣装打扮十分寻常，可能是真有些手段。
“来，来，咱们来外面打，别坏了我的家什。”
明钦看不惯森罗令使趾高气扬的模样，正想一顿拳脚将她打发了，早点赶回东原备战。
森罗令使飞身追了出来，见明钦翘着大腿靠在椅背上，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当下不怒反笑，手上捏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辞，抬手一指，耳听得卟卟声响，面前窜起两道火光，一条在半空盘旋，一条在地上游走，纵横交错，扑向椅子上的明钦。
明钦见这火光透着一股青碧之色，恐怕又是阴界的鬼火，连忙脚踩云梭玉步，避闪开去。鬼火缠绕到坐椅上，好像两条贪吃的怪蛇，不一刻便把一张结实的红木坐椅剥噬的干干净净。
“这驭火术有点厉害呀。”
明钦看得暗暗惊奇，此前他也遇到过一些使火的高手，像薛恶鬼、鬼蜮客都能释放出厉害的阴火，但却少有这般如臂使指、圆转如意的，甚至能发不能收，死在自己的阴火之下。
森罗令使的驭火术精巧非常，宛如两条灵动的火蛇，如影随形，若是不小心被缠上了，可是不好摆脱。
明钦几个闪跃避开火蛇的进攻，刚刚落到地上，一条火蛇也将身一扭，遁入泥土中。
明钦暗自戒备，提防它突然窜出来伤人。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忽觉得脚底一烫，一道火苗从地下喷薄而出，好像烧红的尖锥，若非有神游镜护着，只怕脚掌都被阴火穿透了。
两条火蛇一上一下，相互感应，几乎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明钦和森罗令使相隔不到十步，想要侵身近战，却十分困难，这两条火蛇神出鬼没，一般的轻身术很难突破它们的封锁。
明钦潜运神念，身上光华流转，变幻出一双硕大的金翅，扑扇了两下冲天而起，伸手一招，掣出雷武瓮金椎来，照着森罗令使头顶疾扑而下。
森罗令使脸色微变，料不到明钦还能从上三路进攻，连忙催动灵力，两条火蛇呼啸一声从虚空、地底盘旋而出，首尾勾连，夭矫飞舞，大口一张，喷出一阵浓烟鬼火，声势十分惊人。
明钦仗着神游镜护体并不躲闪，正要一鼓作气将她脑袋砸得稀烂，不料眼前一花，鬼火喷到身上忽然化作寒光闪闪的锁链，森罗令使抖动锁链在他身上一阵飞缠，眼看是插翅而飞了。
明钦暗叫不好，慌忙收拢神魂潜藏到神游镜中，森罗令使不虞有此，方且庆幸得计，不料转眼失了明钦踪迹，锁链软垂了下来。
明钦施展镜相化身逃过一劫，悄悄把阳燧镜召到手中，从神游镜中闪身而出，朗声笑道：“你也尝尝我的神火。”
说着将阳燧镜对准天上的日头，万道金光投射到镜面中，凝聚成火炙的光点照着森罗令使罩落下来。
森罗令使微吃一惊，拿出森罗令在面前一挡。森罗令号令万鬼，本身就是一件灵宝，霎时间，阴风飒然，乌云四起，太阳的光亮遮住了半边，阳燧镜顿时威能大减，打不破森罗令的防御。
明钦呆了一呆，阳燧镜除了本身的弱点外帮他立了不少大功，独尊王、赫连佩玉、禺伯、三神统这些真人境的强手无不在阳燧镜面前败下阵来。这回居然奈何不了森罗令使。
森罗令使也是心头暗惊，原本以为明钦不过一方鬼族，很容易就能摆平他，想不到此人修为很是高明，一番手脚不但擒他不住，还差得被他所伤。
“你方才使用的可是神游镜？”
“什么？你知道神游镜？”
明钦大感诧异，自从月宫天子送给他比目玉和神游镜之后，还没有人知晓这件宝物的来历。森罗令使居然能一口道破，登时让明钦生出不安全的感觉。
“你这神游镜是从哪来的？快说……”
森罗令使眸光一亮，身形微晃，一阵风般侵到近前，抓起明钦的前襟厉声问道。
明钦眉心微紧，这个森罗令使着实是个厉害人物，看来方才的比试她还未出全力。
“鬼使，有什么话还是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比较好。”
明钦抓开她的手掌，不紧不慢地道。(未完待续。)
第644章 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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