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守望相助
陈庭芝这个掌门是宝铎扶植起来的,虽说宝铎因为得罪了樊小鸾一直在监押中,这项任命不但无甚更改,樊小鸾对陈庭芝也很满意。云轻素作为天女门硕果仅存的高手当然不能自投罗网。
直到云轻素答应留在城中暗中相助,陈庭芝才安下心来,转而商议吸纳弟子的事。
云轻素见甄儿和凌波聪颖灵巧,不由点头称赞,“这般出类拔萃的女子放在整个天河界也不多见,庭芝你是怎么找来的?”
陈庭芝微觉尴尬,两女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支吾道:“这个你问钦之吧。”
明钦干咳一声,张口结舌的道:“她俩……”
“仙子有所不知。”商露华接口道:“神教招揽年轻女子组建千灵卫,我们是在籍的人,不敢不从。谁知曾曼卿见我家甄儿颜色美丽,强留她在府中。后来曾曼卿败死,奉圣夫人把东王府赠与公子,我和相公商议本拟将甄儿接回本庄,谁知横遭变故,奄留于此。”
她私下向甄儿、凌波询问清楚,明钦虽然留了她俩在湖心居,并没有侍寝之事。商露华猜不透明钦的心意,却不愿让女儿遭人轻贱。倘若明钦不能善待于她,宁愿留在自己身边。
这回明钦命令万如春将府中女子登籍造册,包括甄儿、凌波在内的曾曼卿姬妾都在其中,凌波察觉到明钦并没有长留她们在身边的意思,是以陈庭芝邀请她俩投入天女门,凌波是欣然应许的。至于甄儿好赖还有商露华相依为命,境况比她好上许多。
其实明钦进入神光教原本只想解救苏湛威。后来阴差阳错改变了教中的格局,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树敌也很多。明钦并不想留在这里争权夺利,况且樊小鸾有意让他向穆家求亲,趁机在大摩国合法发展,所以不想有太多牵绊。
云轻素拉起两女的玉手笑着宽慰:“咱们天女门素来讲求自立、自繇,虽是女子也不愿作蒲苇蔓草,因人而热。你俩是本门遭劫以来收的第一辈弟子,将来必是光复本门的中坚力量。我避居接天崖多年,对后辈弟子的培育实在少有建树,不如你俩就跟在我身边吧。”
“徒儿见过师傅。”
两女对云轻素的风仪很是倾慕。当下便借着桌案行了拜师之礼。
大家方聊得热闹,却见姬寒引着一队焚琴卫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隔远就招呼道:“露姐,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众人闻言围拢了过去,只见几个焚琴卫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商露华脸色微变,打量着男人的形貌,不由地膝下发软,扑到担架上摇晃他的身体。眼中便流出泪来。
“溯流……,溯流……,你听到我说话吗?”
甄儿也认出父亲来,扶着商露华凄然欲绝。
姬寒回来后就召集焚琴坛、煮鹤坛的弟子。日夜攻打霸王庄。商露华和她结拜了姐妹,当然不只一次的叮嘱她找寻洛溯流的下落。
那天姬寒引动‘集阴钻云波’,整个庄园都遭到破坏。洛溯流毕竟有修为在身,事后杨氏兄弟召集人手。一番努力倒把他刨了出来。
可是乌仙赤包藏祸心,当然不愿给他救治。直到今天乌仙赤、蔡汉英逃往罗刹国,姬寒打破霸王庄,才将洛溯流抬了回来。
姬寒苦笑道:“露姐,洛庄主让乌仙赤的毒蜂蜇了。现在乌仙赤也跑了,我也是无能为力。”
“妹妹能把溯流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救治的事,只能慢慢想办法。”
商露华叹口气道:“麻烦妹妹让人把溯流抬到房里去,我想给他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可以。这位是我义姐,你们好生侍候了。”姬寒摆摆手,让身边的焚琴卫照着商露华吩咐的做。转眼瞅见站在一边的云轻素,讶然道:“这不是云仙子吗?别来无恙。”
“姬姑娘,多时不见。”
云轻素微笑颔首。前时姬寒用血咒之法进入‘铁莲寒狱’看望明钦,两人倒有过一面之缘。
“有吃的,饿死我了。”
姬寒一眼望见桌上的酒菜,顿时眉开眼笑,坐到旁边踞案大嚼。她最近往来奔走,甚耗心力,道者虽然不像凡人一日三餐,但也须时常补充能量。尤其施展灵力动则牵合风云、威力巨大,需要的食量自然也大,况且姬寒是毛族血脉,真要敞开了肚皮吃饭量是相当惊人的。
众人方才光顾着叙话桌上的饭菜并没有怎么动,姬寒风卷残云般的一顿啖食,不一会就盘净碗空。
明钦笑吟吟的坐在一旁观看,吩咐道:“凌波,你去让厨下多上些肉食。还有表姐带着的下属,给她们准备饭菜。”
酒楼虽然还没有开张,食材却是准备了不少,只是厨子不易得,东王府原来虽然有品级很高的厨子,邹如燕接管之后,便将曾曼卿的旧人清换一空,商露华在丫鬟中挑选了几个,都不甚满意。
楼中虽然美人不少,但是美人而乐于下厨的可不多,尽管说秀色可餐,真是饿的肚皮咕咕叫吸风饮露也是无济于事的。
姬寒吃了个半饱,才拿出手帕抹了抹嘴,扭头一看焚琴卫还侍立一旁,摆手道:“都找个地方坐吧,钦之给你们饭吃,就像我说的一样。”
毛族军旅强横,姬寒还守着这些古法,对待部下十分严格,樊小鸾的焚琴、煮鹤两坛在她的约束下几乎脱胎换骨,战力提升明显。
焚琴卫恭身应是,围着几张桌子四面坐定,腰杆挺得笔直。
明钦暗自发笑,回身朝姬寒竖了竖拇指。
过了片刻,菜式又络绎不绝的摆了上来,这回为了符合姬寒的胃口,都是烤全羊、烤乳猪什么的,其他女孩看一眼就眉头直皱,姬寒却吃得津津有味。红润的脸颊沁出细汗,直呼过瘾。
明钦怀疑如果弄些夹生的肉味她会不会更高兴一些。
“钦之,打个商量吧。”姬寒抓起明钦的手掌,伸长了粉颈道:“你能不能别让我整天戴这个东西,晚上凉飕飕的我都睡不好觉。”
明钦瞅了瞅姬寒玉颈上光华闪亮的金项圈,失笑道:“夔牛铠都给了你了,现在又嫌戴着难受,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哼,真小气。”姬寒皱了皱娇挺的鼻梁,不屑的撇撇嘴,“到头来都是给你做事,你送件夔牛铠也没觉得我哪里赚到了。”
“这样的。”明钦分辩道:“夔牛铠和金项圈呢,原本是一副。你要那个呢,就得戴这个。你想都放在我这里也行,需要的时候我再拿给你。”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姬寒大生埋怨,啪的将筷子拍到桌子上,伸手在他腰肋上拧了两下。
陈庭芝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圣公府去了。”
她生性谨慎,樊小鸾虽然颇为宠任,多半也是看在明钦的面上,和姬寒贵为总领、掌握兵权不同,行事也不能如她那般放任。
明钦挽留道:“呆会儿让表姐送你呀。”
“不了,”陈庭芝犹豫道:“咱们这些人走得太近不好。”
“别想太多了。”明钦轻叹道:“现在的形势看似相安无事,其实是四面环敌,天色太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樊小鸾要依靠咱们,并不可虑。我表姐神通精强,有她照看你们,我才放心。”
陈庭芝轻嗯了一声,“那就有劳姬总领了。”
云轻素道:“钦之放心吧。以后我就在城中,凡我天女门的弟子,我都会设法保护。”
姬寒拍拍手站了起来,拂了拂衣甲道:“钦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总之咱们就守望相助,见机行事吧。”
…………
长老议事会一直持续了四五天,明钦虽然想让改制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多前进一点,但事实上他对神光教来说还是个资望浅薄的新人。
以目前的态势来看,最终同光会的大权还是要落到成凌崖手中,他虽然遭到万物生排摈幽禁,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对神光教的创立很有勋劳,西方士师卓力同已经率先归附,沈从龙和明钦斗得两败俱伤,一时偃旗息鼓,会中许多人事升降就得看成凌崖脸色。
后来明钦又发觉视野里少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龙山太子,他原本和乌仙赤结成同盟,若是成功的话极有可能继任圣公。乌仙赤、蔡汉英等人逃往罗刹国,龙山并不在其中,因他是乌仙赤招揽的人物,和弥罗神光颇有关联,势力则不如沈从龙、卓力同诸人。
明钦不怎么感觉到他的直接威胁,不免轻轻放过了。但他作为地皇祖龙的螟蛉义子,神通修为绝不在乌仙赤之下,若是潜伏起来必是个心腹大患。
这些天‘快活林’的建造倒是稳步推进,明钦让商露华全权负责,自可省去不少心力。但是姬寒自从把洛溯流找回来之后,商露华又要分神给他寻找解药,一时间心力憔悴,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洛溯流的毒伤最好是拿住乌仙赤逼出解药,偏巧他又逃往罗刹国去了。云轻素和姬寒虽然修为不俗,但是并不擅长炼制丹药,查看了一回,也都无能为力。
洛溯流虽然留得三寸气在,一时半会儿不会丢命,但是嘴不能吃,腿不能动,根本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真是闻者心酸,见者落泪。(未完待续。。)
第302章 上玉京
十多天后,明钦在地皇县搭乘上开往玉京城的铁甲蜈蚣车。
他抽空回衍息宫看了一下,可惜庞韶的住处已经人去楼空,灵犀佩进入迢递崖便不能使用,后来也不知遗落到哪里去了。好在文竹和窈兮跟在庞家姐妹身边,远比独自留在衍息宫周全的多。
铁甲蜈蚣车也是地皇祖龙的一种创设,相传祖龙皇帝屠城灭国、一统山海之后,不但销锋铸鐻,而且隳坏名城,戕杀豪杰,在帝国修铸四通八达的驰道,将军队屯聚在都城,如若天下发生叛乱,通过这些设施可以将帝**队在极短的时间内运送到各地平叛。
当然后来豪杰蜂起,这些设施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但平心而论,这种设计还是非常合理的。后世王朝常常苦于军队征调的不灵便,如果在边境多驻扎军队,又会造成外重内轻,藩镇割据的局面,真是进退失据,顾此失彼。
仙界地域广大,地形复杂,而腾云驾雾的真仙毕竟是少数,这项创设便显得异常重要。乘云驾雾诚然是仙家的妙术,但并不是很经济的行为。上品神仙一般都有香车宝辇、专门坐骑,普通仙民也喜欢搭乘仙车。就像凡间的武道高手走远路的时候仍然要以车马代步,而不会仗恃轻身术一样。像神行太保戴院长那样的奇人异士毕竟是凤毛麟角。
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孙大圣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终究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足以证明瞬间的爆发力是难以持久的。
从光明海到地皇县,中间要翻越万雷山。地势险要,没有通行的仙车驰道。只能依赖神飞术。北上玉京,那是大摩国的通衢闹市,仙车便给,而且空中有缉查灵官管制,抓住的话会罚没法宝的,胡乱闯关就太过颟顸了。
铁甲蜈蚣车奔驰极快,虽然比不了一些天生神异的鸟兽,但它的开动只需要耗费一定的灵石,载重高达上百万斤。细较起来当然实惠的多。
蜈蚣车顾名思义就是一截一截的车厢连缀在一起的,车厢也较寻常仙车为大,因为经济实惠的原因,遇到春秋佳节,可能会拥挤一些。
窗外的林木飞快的倒退,明钦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对面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个头戴毡帽的青年。
这次进京樊小鸾准备了三件宝物,希望打通穆家的关系,使同光会合法存在。再者就是促成万岱青和穆穆的婚事。
明钦也有自己的打算,穆清绝败走迢递崖,应该是回玉京搬请救兵去了。如果能够碰见的话,他可以把‘比目玉’讨要回来。利用两仪之气想方法救活谭凝紫。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落得如此境遇实在让人难过。
这时,车厢里响起一片啧啧称叹之声,只见窗外赶上一个宽袍博带的男子。骑着一头毛光如雪的云兽,嘘气成云。脚底生风。那人戴着一顶帷帽,背上斜负着一个三尺有余的布囊。目不斜视,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啪嗒’一声门响将众人的视线召了回来,两个身穿公服的纠查嚷道:“检查道箓,把仙简都拿出来。”
众人似乎习惯了这档子事,默默无言的去身上摸索。
明钦也不甚在意,他虽是独自上京,以神光教的神通广大当然不难准备一个仙简,玉京又有神光教的分坛,到了那边自然有人接应。
纠查接过明钦的仙简瞥了一眼就丢还给他,倒是查到对面老者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半晌,“你叫雷大艋,不怎么像呀?龙门山来的?”仙简上都附有影神图,便于和真人对照。
“是,是。这是我年轻的时候。”雷大艋小心翼翼的道。
纠查嘿笑两声,又接过旁边青年的仙简,皱眉道:“抬起头来呀。大……咳,让我瞧瞧。”
青年将帽檐压得很低,闻言不甚自在的往上支了支。
纠查目光所及似乎吃了一惊,急忙将仙简递还给他,一声不响的走了。
这人肤色颇为润泽,可惜一边脸颊留下铜钱般大小一片疮疤,甚是狰狞可怖。
一路上无甚波折,过了一刻钟时间,铁甲车缓缓驶进玉京南驿。
…………
驿站中车来人往,络绎不绝。
许多衣饰各别的男女举着写有名讳的纸牌在出口迎候,明钦目光敏锐,一眼就瞅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四平八稳的青年,举着牌子眼珠都不晃一下。
“这就是我。”明钦暗自发笑,走到近前指了指牌上的名字。
那人怔了一怔,连忙从腰间解下一张‘影神图’比照了半天,捏了把汗道:“我……我属下初一见……见过参赞。”
“免了吧。”明钦游目一扫,瞄见不远处停了一驾仙车,里面坐了个眉眼灵动的青年往这边不停张望。
“卓坛主到了吗?”现在玉京分坛的坛主是卓力同的儿子卓器才,他是跟随龙山攻打天女门的时候立有战功借着改制的东风晋升到这里的。明钦和卓器才在天女门交过手,对他的品性有所了解,本没指望他提供多大帮助。
“卓……卓坛主……”初一人一紧张,说话更加不利索起来。
“有事是吧。”明钦摆摆手道:“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车中的青年一看明钦转身要走,连忙推开车门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道:“小的十五,见过明参赞。卓坛主要和本地帮派商讨结盟的事,未能亲自迎候,还望参赞多多包涵。”
明钦冷笑一声,懒得和他虚应故事,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走不数步,就见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手里拿着‘影神图’不时和周围的人比照。
来人在蜈蚣厢上数了一遍,大叫道:“是这里了。别让龙门山的人跑了。”
明钦见他们闯的就是他来时乘坐的车厢,龙门山的不就是对面坐着的一老一少吗?
正巧初一和十五诚惶诚恐的追了来,明钦随口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为什么要抓龙门山的人?”
十五小声道:“参赞有所不知。听说龙门山出大事了,很多仙民来玉京告御状,这些本地的帮派都是受雇来拘人的。这事跟咱们神教没关系,参赞就不必多问了。”
“这些家伙来得好快。”明钦摇摇头叹了口气。
一语未落,车厢中忽然传出一阵鬼哭狼嗥,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砰訇巨响,霎时间火光冲肆,琉璃碎片哗然迸散出来,距离近的都遭了池鱼之殃。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人群四处逃散,明钦展开‘云梭玉步’,见缝插针,灵动如一点烟云,飘忽不定。片刻功夫,就将初一、十五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出了驿站,仍然是车水马龙,里面的变故到了这边已经毫无影响。
道旁摆着许多卖小吃的,煎、炒、烹、炸不一而足,尽有明钦未曾见识过的。
有几个样貌黑瘦的汉子推着四轮车,装载着满满的甜点,里面掺杂着核桃、杏仁、芝麻、米糖瞧得人馋涎欲滴。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想品尝一下当地风味小吃。
明钦谗虫大动,兴致盎然地走到一个摊子前面,方要开口说话。不妨身旁倏然钻出一双小姐妹,挽着他的手臂咯咯笑道:“钦之哥哥——”
“你们……茜儿,芷儿?”
明钦心头大讶,这双姐妹原来是地皇县白县丞的遗孤,后来被谭凝紫收作徒弟的。谭凝紫返回迢递崖的时候,携带两女有所不便,便把她俩交托给广鸣学宫中的一个朋友照顾。
“你俩怎么到玉京来了?”
“我们是跟着澹老师来参加九界论道大会的。”姐妹俩对视一眼,满是得意之色。
“是么?”明钦呵呵一笑,论道会争夺‘重明铠’这事他早有听闻,姐妹俩学道不久,即便天赋异禀也够不着与会的资格。这话自然当不得真。
姐妹俩瞧见做工别致的糕点眼眸倏然明亮起来,“大叔,甜点多少钱一斤?”
瘦脸汉子嘿然一乐,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
“五块银元,”姐妹俩咬着指尖想了想,比划着道:“我们要五块、不十块的。”两女跟着谭凝紫自然没什么零花钱,不过这次久别重逢,想到明钦给予的救助,说不得要破费一回。
瘦脸汉子好像不是玉京人氏,对天家语言不甚熟悉,拿着铡刀在点心上呜呜哇哇的比划半晌,看得两女纤眉直跳。
“够了,够了,就到这吧。”白茜小脸微晕,生怕银元不够大伤颜面。
点心有半尺多高,瘦脸汉子攥着铡刀斜斜踞了下去,过了过秤,嘿然道:“四百银元,您拿好。”
“什……什么。”两姐妹目瞪口呆,白芷伸展十指,认真的道:“大叔,我们要十块的。”
瘦脸汉子打个哈哈,咚的一声将铡刀拍到桌子上,“小姑娘,咱这可是一刀的买卖,五块一两,童叟无欺。”
“你……你骗人。”
姐妹惊觉这人的玉京话说得也不错,扯住明钦愤愤不平的道:“我们不要了。钦之哥哥,咱们走。”(未完待续。。)
第303章 魔焰门
“想走……”
瘦脸汉子抱起臂膀嘿嘿一笑,旁边跟他一个行当的汉子立时跑来一圈,拦住三人不依不饶的道:“小姑娘,咱这甜点切下来可就不好卖了。我劝你还是体谅一下。”
“可是……可是我们没钱。”姐妹俩胆怯的道。
“你俩没有,找他要呀。这位小哥儿衣冠楚楚的,不会连四百银元都拿不出来吧。”众人七嘴八舌的撺掇着。
“茜儿、芷儿——”
一个清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同行的还有四五个年轻男女。这女郎杏眼桃腮,美貌非凡,明钦转身一瞅不由呆了一呆,“瑾师姐——”
他听白家姐妹说是跟着广鸣学宫一位澹老师出来的,想不到却是澹载园的长姐澹容瑾。
“明师弟。”
澹容瑾微一点头,白家姐妹远远望见明钦跑了过来,她自然看在眼里,这回学宫弟子上京参加论道会,她是奉命从旁照看。至于白家姐妹则是谭凝紫郑重交托的,留在家里不甚放心,两姐妹又活泼好动,不得已带了出来。
几个年轻弟子都是广鸣学宫的后起之秀,一个个心高气傲,一听白家姐妹说明缘由,一个高大俊逸的青年抓起点心掂了掂,冷斥道:“这么点东西就想卖四百银元,欺负我们认生还是怎么着?”
瘦脸汉子一看都是少年男女昂然不惧,拎起铡刀倔傲的道:“我镇南驿卖得就是这个价钱,五块一两。分文不能少。就是缉查灵官来了也得这么算。”
“镇南驿?”明钦微微失笑,接过糕点扔到桌子上,“你把芝麻都给我剔出来。那玩意我不爱吃。”
镇南驿瞪着糕点愣了半晌,这玩意是一层一层的,倘若把芝麻剔除净尽,糕点早捋得不成样子了。
“这东西我卖出去了,你吃不吃跟我无关。”
明钦哈哈笑道:“那若是你把它当场吃了,是不是也和我无关呢?”
“笑话,我会自己吃喽?”镇南驿鼻孔朝天。仿佛听到最滑稽不过的事。
明钦笑容淡漠,暗暗凝聚‘金刚法相’,喝声:“吃——”
这一声是从魂识中发出。好似金声玉震,直接烙进镇南驿的神魂。
镇南驿怔了一怔,目光渐渐呆滞起来,抓起糕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去。
“好了。咱们走吧。”
明钦拍了拍白家姐妹的肩头。招呼澹容瑾一道离开。众目睽睽之下,镇南驿的同伙即便心觉蹊跷,也奈何他们不得。
…………
“钦之哥哥还是那么本事,让那坏蛋哑巴吃黄莲,自作自受。嘻嘻。”
姐妹两个对明钦印象极好,等到走远了些便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
明钦哑然失笑,跟她们在一起心情不觉便轻松许多。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澹容瑾接口道:“这次学宫主要是应邀来作守护‘重明铠’的考官。大会主持是烟波阁。与会人士都会提前入住烟波山庄。”
“这样啊。”
明钦原以为她们住在哪家酒楼,可以相互照应。谁知论道会有专门的住处。他并非应邀与会,当然住不进去。
“师弟是刚来玉京吗?”澹容瑾见他无甚行装。不是很确定的问。
“不错,我来拜访几个朋友。”
明钦不经意晃见对面匆匆走来两个熟悉的人影,眉心微紧,岔口道:“这样,那你们先回去吧。不知道老师在不在,我过两天再去拜访。”
澹容澹摇头道:“这次带队的是钱先生,爸爸并未同行。师弟若没有现成的地方落脚,不如跟我们到烟波山庄吧。”
“是啊,是啊。”白家姐妹一听大是雀跃,扯着明钦的衣角问道:“钦之哥哥,我师傅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哦,谭师姐门中有些琐事。”
明钦这回是将谭凝紫带了来的,只是藏在琥珀里面性命堪忧,他不愿和白家姐妹详说。
“师傅这一走都好久了呢?”想起谭凝紫,两姐妹的情绪有些低落。
“过一段时间,谭师姐便会到玉京来。到时我和她会过去看你们的。”
明钦摸着她俩的秀发笑着安慰,只要拿回‘比目玉’,相信救治谭凝紫并不是很难的事。
“钦之哥哥,说话一定要算数。”姐妹俩一脸期许。
“算数。”明钦微笑颔首,“哥哥说话向来言出必践。”
…………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一语便道尽了大摩国的权势格局。
大摩国执掌国事的是七曜府,而盘踞七曜府的可称作魏党。
天家从前没有正统之说,正统的说法应该是季汉三国开始的,数千年来聚讼纷纭,莫衷一是。
这个魏字,左委右鬼,委是弃去的意思,魏就是去鬼,持无鬼论的一个集合。无鬼论容易导致两种后果,一是致力于人事,行事堂堂正正,但求无愧于心。另一种是以善恶为空无,报应为无稽,明目张胆,坏事做绝,毫无人性。
七曜指的便是统属于魏党的七大楼主。魁日楼、魇月楼、魑金楼、魅木楼、魍水楼、魉火楼、魈土楼。
说起这七大楼主代表的家族,明钦此前也颇有一些接触。譬如穆家的魇月楼、秦家的魈土楼、支家的魅木楼,等等。
七曜府作为玉京城的权力中心,当然不是个隐秘陌生的所在。
但是几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别馆,若非知根知底就不易寻觅。
明钦在玉京城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找到名闻遐迩的七曜府。
若从外观来看,倒不比神光教的圣公府和东王府华美壮观许多。
说到守备森严又不可同日而语了,门外一字排开一列甲胄鲜亮的卫士,明钦整了整衣饰走上前去,轻咳一声道:“我找……”
“去——”
卫士拧眉瞪目的喝了一声,字都不多说一个。
明钦忍着气道:“我找你们魇月楼主,穆坤乾。他是我师公。”
“去——”卫士依然面无表情。七曜府这等重地当然有一定的规矩,就算真的沾亲带故也不能放进去。换句话说,亲戚得找各家的别馆去,找到这里明显不是个事。
“能不能通传一声?”
明钦不肯死心,刚走前一步,一众卫士齐刷刷的抬起火蛇枪,这要硬闯的话,定然是乱枪齐射的结局。
“行,咱们走着瞧。”
明钦绕过高高的围墙,忽然望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跟在后面,竟是铁甲车上同路的一老一少,心想你俩真是阴魂不散。
“站住——”
明钦抢上两步,冷着脸道:“朋友跟着我有何指教?”
“不敢。”雷大艋拱了拱手道:“咱们爷孙两个也想进七曜府瞧瞧,公子既是同道,何不和衷共济,你看如何?”
“我记得你们是龙门山的人。”明钦沉吟道:“既然铁甲车上的缉查都泄露了你们的行踪找人拦截,你们的对头可是不小啊。”两人一下车就遭到当地帮派的截杀,明显是缉查借察验仙简之名把他们的影神图泄露出去。那些人才能按图索骥堵个正着。
“不瞒你说,魇月楼主的干儿子在我们龙门山搜刮了几个亿的钱财,老百姓投缳自尽的都有十几个。我们门主上玉京告御状,又下落不明。这事不该找魇月楼主讨个说法?”
雷大艋忿然道:“穆坤乾这个虚伪透顶的老贼,人前装模作样,不知坑苦了多少百姓。”
“穆坤乾我不关心,我找的是他女儿穆清绝。”明钦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穆公馆在哪里?”
雷大艋木然摇头,“不过我们在玉京城还是有帮手的,我已经把事情的详末呈报给青衣社,相信她们不久就会有所行动。”
“青衣社,这是个什么门派?”明钦讶然道:“很厉害吗?我只听过江、河、湖、海道门四派。”
他在神光教一举斩杀了河岳宗和寒江派的弟子用以震慑沈从龙,事后向陈庭芝一打听才知道捅了很大的篓子。不过这样一来也深知一江一河在大摩国道派中的领袖地位。
“若论门派底蕴青衣社或许及不上道门四派。但四派现在都衰朽不堪,说到激浊扬清可就差太远了。”
雷大艋感慨一声,混浊的目光中露出崇慕之色,“说到青衣社的渊源还得说大名鼎鼎的王夫子,当年天家亡土失地,惨遭修罗支族吞灭,王夫子手持雨伞,脚踩木屐,不与修罗人戴天、同地,青衣社准此风尚,时常为孤臣孽子打抱不平。”
“还未请教阁下门派渊源?”明钦想起这人突施焰火透着一股邪气,想不到还颇明善恶。
“我们是魔焰门的人。”雷大艋叹息道:“其实本门也是墨者一支,只是不常出世,颇遭道门误解,反倒像魔道中人了。”
中夏本来没有魔的说法,魔是佛教传入的概念。孟子排摈杨、墨,墨和魔同音,不免有混为一谈的地方。
“在下同光会明钦,幸会,幸会。”
明钦不提神光教,雷大艋只道同光会是个声名不显的小门派,客气了两句,便不深究。
“这位大哥是……”明钦指了指和他一道的青年。
“我叫雪菲菲。”那人眼目微抬,竟也出奇的明亮。
明钦怔了一怔,心道原来是个女子。可惜脸上老大一块疤,怪不得少言寡语。(未完待续。。)
第304章 青衣社
“你们不是也刚到玉京吗?怎地这么快就联络了青衣社?”
明钦大感奇怪,他和两人一路同乘,分开才不过两个时辰。
“公子有所不知。”雷大艋笑道:“我们早通过‘子母天罗’将状子呈告给青衣社。她们今晚在北海庄园开设公堂,介时会召见我们嘞。”
“原来如此。”
子母天罗和业镜、心镜都是仙家的监察手段,明钦在地皇县的时候曾见过那种和铜镜相似的天罗,子天罗可以将收集到的讯息便捷的传送给母天罗。
雷大艋为了营救魔焰门主,提前写好了许多诉状,原本打算往七曜府投递一些,哪知此间防范甚严,根本就难以接近。
北海庄园是玉京城有名的富贵繁华之地。处处是雕梁画栋,直插云汉,道旁的树木都张灯结彩,充满喜气。鲜衣怒马、寻欢作乐的豪贵不知凡几。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让人不知不觉就目迷五色,陶醉在一片丝竹管弦之声中。
青衣社指定的地方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泊,湖边筑了几个小亭,三人吃了点麦饼,坐在亭中等候。
一直到了子时以后,行人渐渐散去,夜空中不时吹些凉风,寒侵肌骨。四周很有些神神秘秘的男女盘桓不去,明钦暗中猜测这些人跟青衣社只怕都有些关联。
再过小半个时辰,明钦坐在欄杆上靠着石柱方有些昏昏欲睡,忽一阵衣袂飘飞之声遥遥传来,雷大艋一跃而起。面露喜色,“来了。来了。公子,快下来——”
明钦回头一看。黢黑的北山上飞来一群翩然起舞的宫娥,这些女郎一个个手持油纸伞,擎着青纱灯,面罩薄纱,脚底踩着高高的木屐,肩头搭着长长的披帛,齐声颂唱:“青衣社、布德泽、拯道义、黜奸邪……”
飞到近处,手掌在伞柄上一拍,花伞打着盘旋飞到半空。宫娥们舞动水袖,披帛纵横纷错将一座小亭里里外外遮蔽的风雨不透,这才接过花伞缓缓飘落。
一众宫娥将小亭团团护定,就见影影绰绰的小亭中坐着个美好的倩影,方才宫娥们舞动的花团锦簇,以明钦的眼力都没看出这女郎是怎么过来的。
一人站在旁边恭谨的道:“夫人,诉状已经清点好了,请夫人示下。”
那夫人轻嗯了一声,幽软的道:“开始吧。”
侍者拿起书簿念道:“孙某状告海、竺几位公子乂乂。法不敢究。”
“法不敢究,我能奈何?”夫人淡淡道:“下一个。”
侍者揭过一页又道:“某某状告里长霸占桃林三千余亩。”
“下一个。”
“某地修建摘星楼活埋一人。”
“下一个。”
“某处……”
夫人打断道:“上次许某被缉查击杀,撇下老母和三个孩子还有生病的妻子,我让你支取的银元送到了没有?”
“夫人你还记得这事。”侍者忙道:“许某死的真冤呢。对母杀子。对子杀父,魑金楼还指使‘芒刺’文过饰非,百般遮掩。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处。许某的家人一直在仙官的控制中,这件事情恐怕不太好办。”
“这事先盯着吧。”夫人道:“栖霞郡的善款送去了没有?”
“这事我准备让姐妹们亲自去办。”侍者感叹道:“前天听说栖霞郡查到五个仙吏私分善款。竟然只落了个革职察办。照这看来,庞国舅作为皇亲国戚只因克扣赈粮便被包龙图喂了铡刀。他死得可真冤呀。”
明钦和雷大艋两个远远听着,侍者念的大概都是青衣社从‘子母天罗’上收集的诉状,青衣社虽然颇有一些能力,但也只是救困扶危做得多,对于贪官巨恶涉及朝廷的往往也是爱莫能助。
侠之一字渊源甚远,古来有一种专门的游侠,太史公著为列传。韩非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侠是不被官府所容的。要做侠就得像墨者那样摩顶放踵,居无定所,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个‘游’既是主动的也是被迫的。
至于地方上财雄势大的士绅,修桥铺路、仗义疏财、救困扶危,能够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仁侠之事,也算难能可贵了。中夏地大物博,山高皇帝远,游侠或士绅自有其合理存在的空间,仙家神通广大,监察和交通百倍于凡间,本应该法治彰明,廓然大公,像三侠、五义之流辅佐官府不失为一件好事,然而这些人之所以遗讥江湖,目为鹰犬,总是官府不能代表道义、邪恶充斥,侠者又怎么能不以武犯禁呢?
雷大艋见亭中人迟迟不予召见,不由着急起来,上前拱手道:“小人魔焰门雷大艋恭候多时,龙门山十万百姓哀苦无告,万望夫人赐以援手,加以救拔。”
亭中人小声议论了两句,侍者掀帘出来站在石阶上,“龙门山的事夫人已经听说了,近日会派遣姐妹前去调察,倘若查证属实,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雷大艋诚恳地道:“那章高林开设银庄,以重利诱骗百姓,又曾在传敃宝殿通告天下,是以百姓信而不疑。谁知他携银潜逃,致使百姓血本无归。本门门主进京求告,又无端被囚。无奈请夫人主持公道。”
明钦听了个大概,心说那什么章高林固然罪有应得,魔焰门在这件事中怕是也扮演了不怎么光彩的角色。昔年墨子声称兼相爱、交相利,众人虽不知利人以利己,却颇能损人以肥己,七曜府公然以利益为天下倡,七大楼主一个个闷声发大财,处处与民争利。众人不小心捂紧自己的口袋,偏要往这圈套里钻,送羊入虎口,哪里还能保全?
…………
“哪个是青衣社的春寒,快快现身相见。”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一头云兽迅捷从空中疾驰而来,上面坐着个帷帽低垂的女郎。
“是她?”
明钦大感意外,这人原来是来时在道上擦肩而过的异士,她一身宽袍博带、不露面目,若不是吐气开声还真是难辨雄雌。
“大胆,夫人在此。谁敢惊驾?”
青衣社的女郎反应过来,立时排好阵势,严阵以待。
“退下。”夫人不愠不火的摆摆手,“谁是春寒?”
一个青裙女子越众而出,施礼道:“弟子就是春寒。”
“你可认得这位姑娘,与她有何过结?”夫人问。
“不认识。”春寒掩口笑道:“夫人放心。弟子从不侍候女人的。”
“那必是哪位恩客家中的母狮子打翻了醋坛子了。”
一个相好的女郎从旁打趣,众女一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这话有理。春寒,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听说现在的正房都凶得很,说不定逮住了你要剥光了丢到大街上呢?”
“去。”春寒轻斥一声,心头有些发虚。
神秘女郎暗暗恼怒,质问道:“春寒,你倒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害得我哥一天到晚吵着要娶你呢?”
“你哥?曲公子?”春寒讶然道:“你是曲公子的妹妹?”
曲若嫣不肯答应,这种事情又没什么光彩,“春寒,我希望你能断了他的痴心妄想,从此不要再跟他来往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春寒踌蹰未答,身边的姐妹不平起来,讥嘲道:“你这当妹妹的未免管得太宽了,人家你情我愿的怎么就不能来往了。喜欢我们春寒的达官贵人多着呢,他曲公子算老几呀,春寒可不是你们这种人家想娶就能娶的。”
曲若嫣轻哼道:“总之你们一刀两断,我哥很快就要成亲了,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
“曲小姐你多虑了。”春寒怅怅笑道:“咱们这一行逢场作戏是家常便饭,客人说什么话我哪能都当真呢?我这里还有些曲公子借钱的字据,他跑的无影无踪,债主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正好见到曲小姐,你就帮他还了吧。”说着真从身上掏出几张借条走上前去。
曲若嫣接过字据一看,三五张加起来足有二三万银元之多,微窘道:“曲凌风怎么欠这么多钱,我身上钱不够,改日吧,你放心,我们是名门正派,绝不会赖账的。”
女郎们闻言嘘声一片,七嘴八舌的道:“春寒,你可别放她走了。你都跟姓曲的两清了,还指望他回来还钱吗?”
“就是,这年头名门正派能值几个钱,况且这假小子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曲若嫣秀颊泛红,论起口舌之利她哪里是这些欢场女子的对手。
春寒淡淡道:“没现钱就抵押一件值钱的东西吧,你总不能让我替你哥还钱,传出来你哥岂不成了婊*子养的。”
“我是修行者,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曲若嫣窘迫难当。
“你身后背的玩意儿看起来不错,要么把坐骑留下来也行啊。”春寒新奇的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骑过云兽呢?”
“不行,”曲若嫣摸着背上的东西摇头道:“这是我师门的法宝须臾不得离身,云兽性子烈,万一伤了你,也不行。”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夫人出言解围道:“我看这位曲小姐是位信人。你只管放她回去,借条留在我这,银元可以先向门中支取。”(未完待续。。)
第305章 神智夫人
“是,夫人。”
青衣社是这位夫人凭借一己之力创设起来的,拜投门下的都是基于一种对她人格的崇仰,夫人一开口,春寒也就毕恭毕敬起来。
“你就是神智夫人?”
曲若嫣看着亭子里神秘莫测的女影,心头涌起一种窥探她庐山真面的冲动。
“大胆,竟敢对夫人无礼。”
众女郎纷纷斥喝,心想神智夫人好意帮她解围,此女却殊无感激之色,真是不知好歹。
曲若嫣视若不见,试探道:“青衣社的所为我还是听过的。传闻夫人有三大弟子,号称三仙姑。此次烟波阁主持论道大会,胜出的可以获得万古流传的‘重明铠’。不知夫人会不会派遣弟子参加呢?”
神智夫人笑道:“这是个一战扬名的好机会。曲小姐不远千里赶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件‘重明铠’吧。”
曲若嫣心头微动,怀疑道:“夫人知道我?”
“摩夷天中能教授出曲小姐这等弟子的门派屈指可数,看出一二,又有何稀奇?”
神智夫人并不点破,浅笑道:“我还有些琐事,后会有期。”
“那些钱我怎么还你?”曲若嫣见她有离去之意,连忙问道。
“你可以带在身上,下次见面的时候还给我就是了。”神智夫人轻声笑道:“青儿,咱们走。”
众女郎连忙躬身行礼,目光下视,“恭送夫人。”
眨眼间。亭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女郎们抽回披帛腾身而起,到了半空。一起熄灭纱灯,倏然间漆黑一片。很快就散入茫茫夜雾中了。
“这神智夫人难道懂得隐身的法术?”
明钦莫名姹异,就算上天入地总该有点动静才是。神智夫人出没的悄无声息,倒像鬼狐妖怪一般。
“喂,你们知不知道烟波山庄怎么走?”曲若嫣回过神来,一看周围就剩下明钦三个,其中又以明钦最为顺眼,便随口向他打听。
“曲小姐不是玉京人吗?”
明钦心想曲凌风既然跟春寒交情不浅,曲家应该离玉京不甚遥远才对。
“玉京人也不见得哪里都去过。”曲若嫣坦然道:“我在外面学道多年,最近才回来。”
她骑着云兽在道上奔走。当然不知道三人在铁甲车里面见过她。
明钦恭维道:“我看小姐像是出身富贵,不知有没有听过穆公馆?”
“穆公馆?魇月楼?”曲若嫣凝眉道:“你找穆公馆做什么?那里的人可不怎么好相与。”
明钦轻哦一声,试探道:“莫非曲小姐跟穆家有什么过结?”
“怎么会呢?”曲若嫣言不由衷的笑了笑,反问道:“对了,你是来参加穆楼主婚礼的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穆公馆呢?”
“我也是刚到。”明钦纳罕的道:“穆楼主不是穆清绝的父亲吗?怎么他还要成亲?”
“是啊,穆楼主的夫人去世很久了。续弦的这位夫人可是天女门有名的美人。怪不得能让穆楼主倾心接纳。”曲若嫣啧啧称奇。
“天女门的?难道是……”明钦暗暗皱眉,天女门走脱的只有穆清绝和秦素晖,穆坤乾总不能娶自己女儿,那么就只能是秦素晖了。
“你也知道秦美人吗?”曲若嫣越发不解。“你不是奔着穆楼主的婚礼来的?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打听穆公馆有什么目的?”
明钦简单的道:“我是穆清绝的朋友,这次来找她取回一件东西。婚礼是什么时候的?”
“就是今天白天呀。”
“白天?这么说他们已经成亲了?”明钦脸色大变,心头升起一种失望之感。
“你傻呀,现在天还没亮呢?”曲若嫣察颜观色。诧异道:“你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没事吧?”
明钦轻吁口气,怔怔地想:秦素晖有什么道理要嫁给穆坤乾呢?她和穆清绝不是闺中蜜友吗?
“我叫曲若嫣。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曲若嫣从云兽上一跃而下,两人攀谈起来。明钦发觉此姝说话很有分寸,虽然逼着一个身世不那么清白的女子跟兄长一刀两断显得有些悍勇。焉知人家不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呢?
“小可明钦。这两位也是刚认识的朋友。”明钦客气将雷大艋两个介绍给她。曲若嫣微微点头,并不怎么在意。
“正巧我也想参加穆楼主的婚礼,不如咱们一起去穆公馆吧。”
曲若嫣抚着云兽的毛发笑了笑,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那就有劳小姐引路了。”明钦正求之不得,本就愁着找不到穆公馆,况且现在又得知秦素晖要嫁人了,对象还是年貌相悬的穆坤乾。
和秦素晖虽然相处不多,对她的品貌却甚是心折,当然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转念一想,我是月老传人,怎么这段婚姻没有我的首肯呢?
其实婚姻的法则有很多种,相传月老手系红线,缘定三生,可能只是一些特殊的事例。比照凡间来看,月老就是一个媒人,媒人虽然能牵合姻缘,怎么能担保永不离分呢?
不过从历史来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曾是婚姻的一重保障。然而可以保障的只有婚姻这一种法定形式,保不了夫妻双方的琴瑟和谐。
“这两位朋友也要到穆公馆去吗?”
曲若嫣不甚情愿的问了一句,如果两人同行的话完全可以搭乘云兽,若是再带上两个拖油瓶恐怕就只好四人徒步了。
明钦心想也是,这两人跟去穆公馆有何所为呢?
“雷先生,你身上还有诉状吗?倘若我见到穆楼主可以帮你递上去。”
“公子说笑了。”雷大艋嘿然道:“听说那章高林是穆坤乾的干儿子。这种事都是姓穆的在背后指使。告到穆公馆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公子有事只管先行,我和小雪也要找个地方住下来等候青衣社的消息。”
“那咱们就此别过。”明钦点了点头,摇着手笑道:“再见,菲菲。”
雪菲菲讶然的看他一眼,跟着雷大艋快步离去。
…………
“走吧。”
曲若嫣攀上云兽,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掌,“上来,我载你。”
“多谢。”明钦握住她微凉的玉手,飞身跨坐到云兽上。
“小心了。”
曲若嫣不好意思让明钦搂抱她的腰肢,俯身在云兽脑袋上抚了抚,云兽甚是通灵,腾起四蹄一溜烟地奔到空中。
明钦暗暗称奇,这云兽没有羽翼却能腾云驾雾,比之寻常的道术士还要高明几分,据说仙家有专门的豢兽之法,摩夷天便有好几个擅长豢兽的门派,虽然不甚参与道门排名,财力却是积蓄的十分雄厚。
修道归根到底是一种很高层次的名利,许多道士隐匿深山,淡漠无闻,对凡间的名利好像没什么兴趣。其实人生百年,过眼云烟,若不修道财富太多终要落空,道士就是看破了这一层迷障,才专一寻求长生久视之术。
仙家向来自谓是种民、选民,争斗起来往往比凡间更加酷烈。‘民以食为天’,凡人不管情不情愿总得营求温饱。道士追求寿元付出的努力就更加可惊了。
世间口耳相传说‘仙凡不通婚’,有说是天条规定。千年以降,称说天条的不一其人,到底天条什么样,何时何人颁布,几条几款,内容如何,恐怕没有人说得清楚。
天条真是三界最神秘的一件物事,用的时候就有,寻求的时候又不明所以,可以由天庭随意解释,不是很荒谬可笑吗?
古人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又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自从人族创业垂统,混一三界,天庭必然须代表生民的志愿,代表人族的光明前景。
天条则是为了保障生民的志愿得以实现而厘定的。所以这两句话必然是天条的核心精神,应该写在首端。
仙凡不通婚,这明显是对凡人的歧视,是违反天理的。违反天理的话被传为天条,而且三界默然信从,没有上品神仙直言反对,只能说这个天庭是一个私利的天庭,无信的天庭,挂羊头卖狗肉的天庭,不耻于人族的天庭。
然而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并不是光明照彻黑暗,也不是黑暗吞噬光明。
夜空中星芒点点,夜空下万家灯火,骑乘在云兽之上,在几千丈高的云雾中穿行,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美中不足的也许是身边不是最亲近的人,而是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朋友吧。
穆公馆当然是一座漂亮、优雅的建筑,今天是主人大喜的日子,连日来早已经张灯结彩,穆坤乾作为七曜府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是续娶,亲朋好友当然要趁着这个难得机会觐谒一番。
穆坤乾已经不年轻了,欲界天的人虽然已经脱离凡间,但并没有摆脱生、老、病、死的纠缠,尤其那些忙于俗事的政客,整天有忙不完的应酬,酒色财气样样精通,‘上寿百二十’依然是难以企及的。
当然整体上比凡间要好很多的,凡间常说‘七十古来稀’,而欲界天的平均寿命都有七十以上,简直可以说是一个飞跃。
穆坤乾有两个儿子,穆人龙、穆人凤,都在七曜府位居显要。
穆坤乾这样的人物当然不是什么客人都能见到的,穆家兄弟自然负担起接待来宾的工作。(未完待续。。)
第306章 纸上谈兵
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丑时,穆人龙夫妇站在门口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客人,面上带着矜持又不失热情的微笑。
穆人龙年过五十,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身材中等,稍稍有些发福。穆太太发髻高挽,描眉涂脂,显得端庄优雅。两人都穿着暗红色的锦袍,喜气盎然。
穆人龙将一位长者送入仙车,掏出怀表看了看,打了个哈欠,脸上颇有倦色。
明钦和曲若嫣骑乘着云兽凭虚而至,门外的守卫一眼瞥见,连忙端起枪铳上前护卫,一个个显得紧张无比。
“怎么?不欢迎我吗?”
曲若嫣摘下帷帽,恬淡的笑了笑。明钦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容貌,只见她面如新月、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妙到毫巅,奇得是两道纤眉皎如霜雪,竟然是白色的。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修炼了什么特异的功法。
“原来是曲家小妹。”
穆人龙哈哈一笑,斥退紧张兮兮的护卫。“曲小妹特立独行,不拘一格。你怎么也这时候过来了?”
曲若嫣笑道:“办了点事。这位朋友要找穆公馆,因想多年未见穆姐姐,顺道过来看看。”
穆人龙心中微奇,疑惑的打量着明钦,“不知这位朋友是哪位前辈的弟子,恕穆某眼拙,不敢冒认。”他只道明钦是什么道派差遣来赠送贺礼的。
明钦道:“在下是令妹穆掌门的朋友,特来给她送信的。”
穆人龙轻哦一声,干咳道:“清绝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两位请进。”
穆太太是海将军的长女,与曲若嫣也是旧识,当下便亲切的上来相挽。热络的道:“多年不见,曲小妹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还没。”曲若嫣微觉尴尬,岔口道:“穆殿主,麻烦找人把我的云兽照料一下。”
穆人龙应道:“曲小妹放心。我这里有专门的豢兽师。倘若脏了、瘦了,你拿我是问便是。”
“那怎么敢呢?”曲若嫣抿嘴一笑。
这时候穆公馆的来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偏厅坐着几个青年男女,都是穆家的姻亲至交,由二公子穆人凤作陪。
偏厢摆放的是西式的皮制软坐,这种软坐似床榻而略低,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又绝无膻腥的气味,颇得豪贵大家的青睐。
几个男女围在一起玩着时兴的纸牌。一边高声谈笑,气氛甚是热闹。
自从明季西学东渐,中夏和西学接触已有千数百年了,两种文化相互接触,相互吸取是不可避免的,从胡服、胡乐到蒲桃、红薯,方方面面的吸收由来已久,至于汉晋以来天竺佛学的东传。对中夏思想生活的影响更是难以估量了。
像地皇县、天河界一些荒野天域还不太明显,到了通衢大都中西合璧的风气愈演愈烈。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新文化还不得而知。
特别一些天界道派作为智能颇高的一群人,思想通脱,受风气的影响更为严重。由此产生一些花红柳绿的发色或是稀奇古怪的衣着,其实也是文化变异中的应有之象。
“老二,你看谁来了?”
穆人龙难道清闲下来,引着曲若嫣一边向众人引见。一边上前凑个趣。
“哎哟,这不是曲小妹吗?听说你到河岳宗学道去了,这是艺成下山了吧。”
穆人凤虽已年过四十,却是长身玉立,俊逸不凡。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着装也偏向西式,马甲西裤,皮鞋锃亮,宛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明钦心头微凛,想不到曲若嫣竟然是河岳宗的弟子,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知她跟万古流交情如何?倘若知道他命丧己手,会不会代为报仇呢?
“哪里。想家了回来看看。”曲若嫣轻描淡写的道。
“咦,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坐中有一对衣冠楚楚的情侣,却是澹载园的弟子殷天良和他的未婚妻竺仕蘩。这两人都在神雷玉府任职,殷天良从澹容瑾那里得知打伤钦差卢有道的元凶祸首和澹家颇有关联,满以为是大功一件,谁知道明钦逃了个无影无踪,支登天被人告了一状牵连出卢有道,两人惴惴难安更无心追查此事,倒让明钦逃过一劫。
竺家自是玉京城中的大阀,最近穆人凤浪子回头追求起竺仕蘩的堂妹,如果两家能够结亲无疑势力会更上一层。
“妹子认得这人?”
竺自峰瞄了明钦一眼,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率领雷卒镇压万雷山群鬼的时候和明钦有过照面,当时明钦着急赶路,并没有过多停留。
“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打伤钦差的小子。你还不快点叫人拿住他。”
竺仕蘩连连催促,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澹家明钦使强砸坏了她的仙车,骇得她和殷天良落慌而逃。这等奇耻大辱何曾有片刻忘却,这回明钦自投落网,岂不是天赐的机缘?
“好嘞。”竺自峰一跃而起,冷冷地道:“好小子,你真是来着了。你敢欺负我妹妹,若不让你脱层皮,我竺家还不成了泥捏的。”
明钦嘿然笑道:“我可是穆家的客人,人家穆公子都没有说话呢,你倒耍什么威风。”
竺自峰愣了一愣,穆家的势力可不是竺家能比的,这又是穆坤乾大喜的日子,万一明钦负隅顽抗搅了华堂,结果算谁的?
“穆大爷、穆二爷,这小子可是行刺钦差的巨盗,两位看看是不是应该交给我们神雷玉府处置?”
穆人龙干咳一声,呵呵笑道:“竺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曲小妹的朋友怎么会是江洋大盗呢?穆某也不能听借你一面之辞胡乱抓人呀。这事还是等查证清楚再说吧。”
竺仕蘩急道:“穆大爷,这事我和天良都可以作证,还能有假?”
“蘩妹稍安勿躁。”竺自峰拍了拍竺仕蘩的肩膀,嘿笑道:“既然穆大爷发话了,我就回去再查证查证,咱们雷府作事,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穆人龙把话说得很清楚,他要非在穆家拿人,那就非得撕破脸面不可。若是曲若嫣再出面袒护,就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反正明钦已然露了面,以竺家的实力掌握他的行踪易如反掌,只要他走出穆家,不怕他不落入罗网。
“二哥说得不错。蘩姐也别坏了兴致。咱们接着玩吧。”
竺仕蘩身边还坐着一个清新淡雅的少女,穿了一身藕花色丝质长裙,亭亭玉立,风致殊胜。笑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尘不染。怪不得连穆人凤那等游戏花丛的翩翩公子都一见倾心。
“曲小妹,要不要一起玩呀?”
众人重又落坐,穆人凤殷勤的微笑邀请。
“你们玩得什么呢?”曲若嫣礼貌的问了一句。
穆人凤拿了两张纸牌介绍道:“这可是最时兴的玩法,应该算一种战略对抗的游戏,类似于蹴鞠、弹棋。我们可以叫做纸上谈兵。”
曲若嫣轻哦一声,饶有兴致的道:“却不知怎么一个谈法?”
穆人凤呵呵一笑,言简意赅的道:“我们把这些纸牌分成三类,一种是攻守牌,一种是法宝牌,一种是战术牌,然后各自选择一个人物,进行有目的地攻击。”
“听起来倒有点意思。”曲若嫣微一点头,岔口道:“穆姐姐怎么不在?”
穆家兄弟对视一眼,露出尴尬之色,穆人凤挠挠头道:“清绝好像不太舒服,大概休息了吧。”
曲若嫣怀疑道:“穆姐姐是修行之人,还会无端的生病?”
“是的。”穆人凤讪然道:“这样,我跟你单说可能不是太直观,你可以看我们玩几回,以曲小妹的聪明自然很快就会了。其实挺简单的。”
“二弟你先陪着客人,我去看看爸爸休息了没有。”
穆人龙和众人道声失陪,引着穆太太向着阁楼走去。
穆人凤和竺家姐妹玩起纸牌来,明钦和曲若嫣百无聊赖,只好站在一旁观看。
这种纸牌专门设了一个将池,众人根据自己的喜好可以任意选择一个人物,为了保证游戏的历史感,众人挑选的人物都限于特定的时代,那就是对大摩国影响深远的三国了。
每个人物具有一定的体力和技能,体力耗尽视为人物死亡。至于技能就五花八门很有一番意味了。
游戏当然需要一定的规则,这种规则保证参与者得到一个平衡的支点。这是游戏和现实大不相同的地方,现实中很多人没有平衡点,所以一部分人穷奢极欲,另一些人却贫无立锥。
战争的双方往往是不尽平衡的,所以需要借重一些客观条件来弥补。对于游戏来说,就是法宝和战术。
“明钦,你看懂了吗?”曲若嫣自觉已经揣磨出几分。
明钦微微点头,淡然道:“一个没有灵魂的游戏。”
曲若嫣怔了一怔,噗哧笑道:“怎么说?”
众人正玩得兴致盎然,乐不可支,一听这话可就有些不是滋味,穆人凤皱了皱眉,微哂道:“我也想听听高见,但愿不是故作惊人之语。”(未完待续。。)
第307章 灵魂人物
明钦笑道:“请问穆公子,游戏需要灵魂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玩游戏只是为了消闲娱乐,以为游戏就是让人放松的东西,自然谈不上什么灵魂。
但是如若承认游戏不需要灵魂,‘纸上谈兵’自然就没有灵魂可言,众人兴趣盎然的玩一个浅薄无聊的游戏,适足暴露自己内心的鄙陋无知,而明钦恰恰一言中的,这是谁都不愿意承认的。
所谓灵魂就是指一个游戏的内涵,人的一生至少在童稚时代都是喜欢游戏的,随着心智的成熟往往也会玩一些与个人情趣相匹配的游戏。
“当然。”穆人凤道:“游戏需要灵魂。具有灵魂的游戏不但能穿越千载,而且能风靡天下,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譬如:蹴鞠、弹棋就是明显的例子。‘纸上谈兵’这款游戏也正是因为注入了灵魂,具有历史的厚重感,才能够打动人心,风靡一时。”
“据我的观察,这种玩法不过套用了几个历史人物罢了,事实上却和历史毫无关系。如果抹去人物勉强的牵合,将主公、反贼这些身份改成巡捕、盗贼或许更合理一些。”
明钦感叹道:“可能是这段历史太过深入人心,什么游戏都来掺上一脚,好提高自身的知名度。”
众人的玩法是每人获得一种身份,有主公、反贼、忠臣、内奸,主公、忠臣需要联合消灭反贼、内奸,反贼要消灭主、忠、内,内奸则需要成为惟一的幸存者。彼此互相牵制。但是身份和人物的搭配是完全自由的,这样就会出现类似刘备作主公、曹操、孙权作忠臣。共同消灭关羽、张飞,而诸葛亮反而是内奸的情况。可以说和历史事实是完全脱节的。
假如说游戏可以完全无视历史事实。那又何必非要以历史人物为背景呢?
这种情况是‘纸上谈兵’显而易见的缺陷,众人无非习以为常罢了。穆人凤轻咳一声道:“不瞒你说,‘纸上谈兵’乃是模仿了泰西一个名叫‘枪声’的游戏,那里的身份正是巡捕、盗贼,设计者为了增加一些历史感,可能考虑的不太周全。”
明钦失笑道:“怪不得设计上有这么明显违和感。这也是只知道模仿形式,而不明白游戏应该注入灵魂的道理。”
竺仕蘩轻哼道:“游戏虽然需要一定的内涵,但毕竟只是消遣的娱乐。哪里用得着那么多考量,只要规则合理不就行了。我看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这里面道道多些呢,别自以为有几分小聪明,赢了牌才算本事。”
她对明钦恨的咬牙切齿,尽管碍于穆家不能当场发难,若能在牌局上挫折一番,也是大快人心。
明钦淡然一笑,指着竺仕蘩面前的人物牌道:“喜欢用这个人物都是蠢货。”
“你……”
竺仕蘩脸颊涨红,指着明钦气得浑身颤抖。人物牌画了一张肖像。标注着袁术,下面写着几行技能。这是竺仕蘩格外喜欢的人物,十局里面有八局选他,而且胜率相当高。
竺自峰瞄了明钦一眼。透出阴狠的意味,“小子,你说话这么没有分寸。想必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小心夜路走多了终遇鬼。”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明钦轻描淡写的道:“袁术不论在历史还是演义上都是个鼎鼎有名的蠢货,到了游戏中竟然成了光芒四射的人物。其他的人物一回合只能摸两张牌。而他可以摸六张牌,这还有什么规则可言。使用这样践踏规则的人物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而有的人偏还乐此不疲的选用,别人怎么看她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眼神飘忽,心怀鬼胎,袁术这种人物只要熟悉游戏的都知道是什么份量,对于无脑选用的当然十分反感,只是碍于情面无人出口点破罢了。
竺仕蘩只是身世优越、性格跋扈,倒还算不上蠢人,这时察颜观色便知众人果如明钦说的多半有些想法,梗着脖颈道:“我乐意用你管得着吗?”
明钦呵呵一笑,感慨道:“这也是我说的游戏没有灵魂的地方,看看你们选用的人物,步练师、曹冲、伏皇后、满宠,如果不是熟知三国故事,谁知道你们玩的是三国背景的游戏。设计者过于迎合七曜府的喜好,将魏国设计的有声有色,蜀汉则乏善可陈,关羽、张飞、赵云这等历史名将竟然不如一些名不经传的小喽罗。这等毫无识见早晚会落入日暮途穷的境地。”
“你说得确有几分道理。只是初次接触毕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穆人凤解释道:“这两个问题其实设计者都有所补救,一是设计了更富于历史感的玩法,就是以势力为单位的对抗。二是对于关、张、赵云这些名将作了一些增强。只不过大家都只是刚刚接触,我没有添入相对复杂的部分。”
说着从旁边拿出一盒纸牌,包括一种全新的玩法国战和名将的技能突破。
明钦拣出关、张五虎的新纸牌看了看,失笑道:“这并非我说的注入灵魂的方式,反而倒有些病入膏肓的意思。关羽、马超的技能固然乏善可陈,现在竟然要封印他人的技能来增加自身的强度,好比左边牙疼把右脸给打肿了,甚是荒唐滑稽。技能需要发扬自身的特点来展露锋芒,而不是破坏他人的技能。如果这样可以成立的话,何必劳神苦思设计什么技能呢?”
“中夏灵魂在于文化,文化的灵魂在于人物。游戏既然以历史为题材,就需要对历史人物有确定不移的认知。这样才能够设计出喜闻乐见的灵魂人物,让玩家爱不释手。”
穆人凤默然不语,他是一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人物,而且天资颖异,颇能举一反三。这次烟波阁举办论道大会,便邀他参与设计赛制规则。中夏男子大多对三国历史有些感情,穆人凤也不例外,是以对‘纸上谈兵’这款游戏颇为钟爱,也熟悉其中不尽人意的地方。
但像明钦这样一眼就认定缺乏灵魂,却是从未想过的。游戏没有灵魂,就意味着难以深入人心,当然是很致命的事。
仙界的生活相对优越,茶余饭后具有很多消闲的时间,所以游戏便成为一种普遍的娱乐方式。可惜大摩国的游戏商大多目光短浅,只关注眼前的利益,不甚考虑长远发展,至于成为蹴鞠、弹棋那样的专门运动,大约自己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吧。
穆人凤饶有兴致的问:“那依你之见,谁该是游戏的灵魂人物呢?”
明钦道:“说到三国时代乃至整个中夏历史,诸葛公当然无愧为灵魂人物。”
“你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吧。”竺仕蘩不屑道:“世人都知道,《三国演义》尊刘贬曹,罗贯中‘显刘备长厚而似伪,状诸葛多智而近妖’。对于蜀国的推扬真是不遗余力。”
“就是。”竺自峰嘿然道:“咱们魏武帝雄才大略,扫荡群雄,又能思贤如渴,惟才是举。诸葛亮国小民弱,还大权独揽、穷兵黜武,六出祁山,一点功劳都没有。反而失街亭、斩马谡。推崇他的多半是些穷酸文人,志大才疏、聊以自*慰罢了。”
明钦朗声长笑,神态自若,轻蔑地道:“这些道听途说的言论,只怕连《三国演义》都没有读过,也好意思高谈什么诸曹优劣。《三国演义》取材于平话,而平话本就是说书人的话本,众口流传、通俗易懂,里面有些神仙鬼怪、神乎其神的成分又何足稀奇。姜子牙、张子房、诸葛公、刘伯温这几个人都是历史上超逸绝伦的人物,什么医、卜、星、相托名伪作比比皆是,无非是攀附贤者希冀流传罢了。还能为四子增其辉光吗?”
“历史上每到末造乱世、人心离散。有的人希望改天换地、推倒重来。有的人兴风作浪,求于一逞。都是破坏多于建设,无甚值得称叙。只有少数人能够悲天悯人,想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鞠躬尽瘁,无悔无怨。这人的人格伟力怎能不超越时代,而为全人类共同遵仰呢?”
“相传孙权派人游说诸葛亮,亮说孙某能用亮,但不能尽亮。所谓用亮当然是封候拜相、尊位富贵,诸葛亮取之如拾芥,自然无所动心。所谓尽亮,则是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他的政治理想就是王道仁政。”
“曹操和孙权虽然乘势而起,掎角相争,同一都是没有政治理想的人。孙权不必说了,三国中的搅屎棍,只想着划江自保,赤壁之战时鲁肃劝他说,像我这样的投降了照样做官,主公你要投降了晚景凄凉,孙权才下定决心,断桌明志,‘与老贼誓不两立’。这虽不能苛责于他,但没有政治理想是显而易见的。”
“曹操在《自明本志令》中说,刚发迹的时候只想讨平群雄,做一位安汉将军,后来势力渐大,野心才慢慢膨胀了。也未见有什么政治理想。”(未完待续。。)
第308章 受降城主
“诸葛公躬耕隆中的时候就对天下大势了然于胸,而为人则淡薄名利、不求闻达。直到刘皇叔三顾茅庐,有了实现理想的条件,才欣然出山,取荆收益。诸葛公亡殁的时候,内无余帛,外无赢财。堪称中夏第一个坦示财产的重臣。为政则抚百姓、示仪轨、开诚心、布公道,用心平而劝戒明,直到数十年后桓温入蜀,故属老吏还以为亮公去后无人能及。”
“至于一时功业,天时、地利、人和、种种因素因缘际会,远非一人之力能够逆转,纯以疆土而论,汉高祖不如汉武帝、隋文帝不如隋炀帝,岂不是荒唐可笑。”
穆人凤哑然笑道:“诸葛亮诚然是一世人杰,但陈寿《蜀书》都评说他‘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蜀汉贫弱是不可避讳的事实。你也未免推崇太过。”
“这只是不知根本的谬说。”明钦不以为然的道:“戎行间事,自然以治戎为主,奇谋为辅,国家大政,自当以理民为本,将略为次,倘若不知重轻,颠而倒之,则不过是一个参军或偏将的才具。诸葛公用兵连他的老对手司马懿都叹作天下奇才,而且受昭烈托孤之重,王师屡兴,天下震动,怎么能够行险侥幸、孤注一掷呢?”
“乱世末造、中州板荡,总是不缺少曹孟德这样的人,譬如南朝、五代,之所以国祚不长,都是专凭诈力难以齐一天下的缘故。有几种人是诈力难以畏服的,一种是更加深心谲诈的。譬如司马懿;一种是自度可以并辔争先、割踞争雄的,譬如孙权;一种襟抱高远、势不可两立的。如诸葛公。司马氏的才略或者不及曹操,然而桀骜不驯的一变而成为凶残暴戾。存亡继绝的又苛且偷安、不思进取,这吴、蜀两国也就不能相抗了。”
说话间,管家引着一个相貌冷峻的青年推门进来,穆人凤张口欲言,目光转到那人身上,不觉离坐而起,快步相迎道:“操公子,你怎么来了?”
青年穿了一身米黄色的戎装,足下高筒皮靴。戴着白色手套,举止优雅而冷毅,轻咳一声道:“听说清绝病的很重,我下午刚回玉京,顾不得冒昧,过来看看她。”
“操公子快请坐。”
穆人凤飞快的把桌上的纸牌收了起来,一边招待操姓青年,一边吩咐道:“管家,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操行公子来了。春香,快上茶。”
操姓并不多见,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七曜府中位居魁日楼的魁君操俊达,再看穆人凤略显拘谨的态度。操行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穆人凤陪着操行在皮椅上坐定,竺家的人都默默无闻的站了起来,以竺自峰的狂悍都不敢高声言语。
“公子请用茶。”春香敬上一杯香茶躬身退去。
穆人凤从里兜掏出烟卷递上。客气的道:“来,操公子。”
刚才桌上多有女客。他为了保持风度不便拿出烟卷喷云吐雾,现在操行成了主客那就很有必要了。
“谢谢。”
操行礼貌的接过烟卷。穆人凤忙又举起‘打火石’,只听啪的一响,喷出火苗点燃了烟叶。
“操公子这次回京应该不打算走了吧?”
穆人凤知道操行在西方敦煌城主身边任职,但西方对大摩国的威胁并不严重。
操行木然道:“还要等七曜府的任命和魁君的安排。”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穆人龙陪着一个衣着干练的中年人低声谈说,身后跟着穆太太海兰和一个姿容妖娆的女郎。
“穆大哥,嫂子。”
操行整了整衣服立身相迎,“我想见一见清绝。”
穆人龙眉峰微皱,随即拱手笑道:“操公子真是稀客。怠慢之处,还望包涵。清绝最近生了点小病,这会儿只怕已然睡下了。春香,你去看看小姐歇息了没有,就说操大公子来了。”
“是。”春香答应了一声,快步上楼禀告。
“大公子请坐。”穆人龙呵呵一笑,介绍起身边的陌生夫妇,“这是实业家章高林,这位是他的夫人江采莲女士。”
章高林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笑容可掬的道:“鄙人章高林,忝为龙门钱庄的东主,今日得遇操大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幸会。”操行眉峰微紧,勉强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落座,彼此客套了半晌,就见春香步履匆匆的跑了过来,答覆道:“小姐说她身子困倦已经歇下了。不能面见操公子十分抱歉。”
穆人龙歉然笑道:“舍妹性子骄纵,不知礼节,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失于管教,万望操公子不要见怪。”
“哪里。”操行叹了口气,起身道:“是操某迂阔,不知通权达变,这个时候造访无怪主人不便相见。诸位慢坐,操某先告辞了。”
“这真是……”
穆人龙微微苦笑,连忙站起相送。面上一副惶愧不安的样子,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
魁君操俊达有四个儿子,多已然成家立业,将来由谁继承大宝还不得而知。操行虽是长子,却不甚受宠,他和穆清绝相识多年,很有爱慕之心,但他年长十多岁,而且已经早有妻儿,穆家自然不予考虑。
操行这个时候赶来穆家未免给别人一种过从甚密的假像,穆家兄弟巴不得将他早点送走。
刚刚送到门口,只见一驾铁甲仙车气势汹汹的拐进庄门,稍时停定,走下一个身穿黑色戎装的中年人,生得浓眉直鼻,威严十足,鬓角虽已斑白,腰板却挺得笔直,手中攥一根鹿角竹杖,身边紧跟着两个目光凌厉的兵卫。
“哎哟,谭城主,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穆人龙一眼望见,顿时又惊又喜,丢开操行快步走下台阶上前礼见。
中年人是‘十二楼五城’中的受降城主,份量一点也不比穆坤乾来得差,穆人龙混迹官场数十年,孰轻孰重自是拎得十分清楚。
谭定远拱手道:“穆大爷,谭某不请自来,老爷子不会见怪吧。”
“哪里,哪里。谭城主是稀客、贵客。”穆人龙谦逊的道:“深夜到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谭定远叹了口气,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是来看望令妹的。听说天女门遭到神光教的进攻,不知道小女下落如何?”
“这个……”
穆人龙怔了一怔,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穆清绝的大徒弟就是谭定远的独女谭凝紫,这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以谭定远的脾气还不得搅得穆家鸡犬不宁。
操行一听谭定远也是奔着穆清绝来的,脚步微迟重又燃起希望。
“谭城主,你先小坐一会儿,容我禀明家父,再作详谈。”
穆人龙揩了揩额上的冷汗,心头一阵惴惴不安,以他的八面玲珑也不由慌了神儿。
“不必了。”谭定远摆手道:“天色已晚不便打搅老爷子,只唤令妹出来,我问一下小女的下落便罢。”
穆人龙无奈道:“春香,你再去禀告小姐,就说受降城主谭总兵来了,请她务必下来一见。”
众人一听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五大城主之一,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穆人龙干笑道:“谭总兵,事情是这样的。神光教招揽了一个什么妖物,对天女门发动突然袭击,又会使毒弄术,舍妹猝不及防和那妖物一场搏杀,也是神魂受创,至今难以复原。至于谭小姐当时凑巧不在门中,想必已经安然无事了吧。”
谭定远浓眉一轩,追问道:“那小女和穆掌门事后可曾有过联络?”
“这……谭小姐不知舍妹回了玉京也是有的。”穆人龙闪烁其辞的道。
“荒唐。”谭定远瞪起眼珠道:“她一个堂堂掌门,丢下宗门基业不管,躲到自己家里养伤。弟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何面目活在世间?”
穆人凤心生不快,忍不住替穆清绝叫屈道:“谭总兵,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清绝身中奇毒尚且力挫妖物,两败俱伤。天女门本来就不如神光教势大,对头又是蓄谋已久,清绝已经是尽心竭力了,她回玉京养伤又有何不可,况且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死谁伤固然非我们所愿,但也是难以避免的。你既然送谭小姐出去学道,倘若有个是非好歹,只好怪自己学艺不精。”
“放屁。”谭定远勃然大怒,举起竹杖就要追打穆人凤,“我家紫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休想高枕无忧。”
穆人凤大吃一惊,连忙跳到皮坐后面,强笑道:“谭总兵,君子动口不动手,这里可不是你胡来的地方。”
穆人龙赶忙劝道:“我二弟口无遮拦,谭总兵万勿和他一般见识。谭小姐修为不俗,人又聪明机巧、吉人天相,量那神光教乌合之众如何能够害她?”
“原来这人是谭师姐的父亲。”明钦冷眼旁观,早将个中因由推测的**不离十,心说谭凝紫现在就藏在我身上,如若谭定远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知如何迁怒于穆家呢?
谭定远冷哼两声,也不接口,他从穆家兄弟的神态中便察觉到谭凝紫定然凶多吉少,心头愤懑难平,差一点老眼落泪。(未完待续。。)
第309章 金口一诺
这时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春香扶着穆清绝出现在楼口,穆清绝穿了一袭雪白的圆领丝裙,身段单薄,娇怜如月,乌黑的秀发披拂在胸前,衬的清瘦的脸颊异常苍白,眼圈红红的已不怎么见神采,比之初见时的秀气英拔简直判若两人。
“清绝……见过谭总兵。”穆清绝轻咳了两声,纤瘦的身躯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谭定远眼见穆清绝这副情状,不由心生不忍,叹口气道:“穆掌门请了。我只想问问小女凝紫的下落。是死是活总该有个准信。”
“紫儿……”穆清绝想起徒弟,大大的眼眸中不觉掉下粉泪,“清绝愧对谭总兵,紫儿的生死我也全然不知。”
“你……你这师傅是怎么当的?”谭定远责问了一声,见穆清绝凄然欲绝,显然自责已深,不由颓然长叹,再也说不下去。
“想知道谭师姐的下落,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明钦眼见不是了局,不失时机的接过话头。
“你……”谭定远瞥了明钦一眼,回顾穆人龙露出询问之色。
“钦之——,你怎么来了?”
穆清绝方始注意到人群中的明钦,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疑惑,抚着胸口急喘了两声。
“想不到清绝师傅竟然伤成这样?”明钦暗自叹息,他和穆清绝虽然没有很多接触,当时投入天女门已然有了师徒的名份。
“我是来给穆掌门送信的,奈何连一杯冷茶都讨不到。”
穆人龙大感尴尬,今天穆公馆贺客盈门。他应酬了半天甚觉疲累,穆清绝又一直闭门谢客。是以一时顾不上向明钦仔细询问。
“这位小哥儿真是抱歉。今天家里客人太多。我都有些忙糊涂了。怠慢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明钦淡淡一笑。看着谭定远道:“谭师姐现在安然无事,总兵不必太过忧虑。过些日子,师姐自会来玉京看望您。”
谭定远轻哦一声,将疑将信的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和我家凝紫有何渊源,缘何以师姐相称?”
明钦笑道:“小可明钦。家姐乃是通过谭师姐的引介拜入天女门云仙子门下的,因此和谭师姐有些交情。”
“原来如此。凝紫现在又在何处?”
穆清绝就在跟前,涉及天女门的师承当然不会有假。谭定远微微点头,随即关心起谭凝紫的下落。
“这正是我要向穆掌门回禀的事。总兵若有兴趣的话也不妨听听。只是说来话长,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免得搅了公子小姐们的兴致。”明钦打个哈哈,倒卖起关子来。说起谭凝紫的行踪必然牵扯到神光教,他可不想和无关的人透露太多。
“不错。那就麻烦穆大爷安排一间静室,谭某先谢过了。”
谭定远也害怕谭凝紫遭遇什么难以启齿的磨难,若是在人前张扬起来,难免要损害父女两人的声誉。
“哪里。这是我穆家应尽的礼数。两位请随我来。”
穆人龙正庆幸明钦三言两语化解了谭定远的敌意,对这小小要求当然极力满足。
操行一看穆清绝就要跟着三人转身离开。连忙干咳一声,殷切的道:“清绝,我听说你病了,不知道要不要紧?”
穆清绝木然的瞄他一眼。生硬的道:“烦劳操公子动问,一点小伤,并不碍事。我还有点事情。失陪了。”
操行望着穆清绝决然而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怔怔的若有所失。
章高林眼珠一转,热络地上前攀谈。“操公子,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过去喝一杯如何?”
江采莲忙也笑着凑趣,“操公子真是人中龙凤,我家高林也算会过不少英雄人物,像操公子这样让人一见心折的可是不多。”
操行正感失落,对两人的邀请便不如何坚拒,默然无语的在皮椅上坐定。
章高林心头大乐,摩拳擦掌的道:“这个时辰想必大家都有点饿了,不如让厨下做几个小菜,我可是知道人凤收藏了许多名酒佳酿,难得有这么多贵客在此,你还不快拿出来让大伙尝尝新。”
“也是,都是自家人,就别着急回去了。”穆人凤笑道:“我这就吩咐下去,大家稍等片刻。”
他追求竺冰姿已有数月,那女孩总是若即若离让他百爪挠心,不得要领,巴不得和她多亲近一会儿,当下便寻找仆妇准备去了。
…………
穆人龙引着谭、明等人走进一间装潢考究的房间,逊谢道:“这是穆某的书房,两位随便坐吧。清绝,你招呼客人小坐一会儿,旧伤未癒别太累着了。”
穆人龙是魍水楼的一殿之主,书房中当然有不少日程、卷宗,谭定远和明钦隔着几案坐下,穆清绝在对面作陪,穆人龙招呼丫鬟奉上香茶,欠身退了出去轻轻阖上房门。
“说说吧。”穆清绝端起茶碗作出倾听的样子,她虽然不了解天女门的近况,却深知神光教声势浩大结果必然不容乐观。
明钦微微沉吟,他本想将谭凝紫和陈庭芝的作为颠倒一下,暂时劝得谭定远安心。仔细一想两女的性格、地位都大不相同,若是换作谭凝紫便没有刺杀师妹向神光教虚与委蛇的道理。
“其实那天谭师姐带我上山寻找云仙子和妩姐,之后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我们在山中发现宝铎要不利于本门,和她交手数回,力不能敌,后来碰巧找到云仙子的练功之处,为了助她修成‘独醒神术’因此耽搁了一个多月。”
“云师妹果真炼成了天则道经中的‘独醒术’?”穆清绝大感欣幸,轻叹道:“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云师妹苦心孤诣,为了‘天则道经’得罪了海家,差点被逐出门墙。好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斯术有成,若论神通精强本门之中不作第二人想。有她主持本门事务,我也就放心了。”
明钦点头续道:“我们从后山下来的时候神光教已经攻占了本门,并扶植二师姐做了掌门。我们和龙山太子交手,不慎被他一个‘铁莲寒狱’困住。不久,神光教总坛派来使者,龙山、宝铎便押解本门长老和亲传弟子回光明海述职。”
“我们在神光教的时候碰上万物生猝死,十方士师为了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我凑巧认识了神光上人成凌崖,又帮助奉圣夫人樊小鸾平定了教中叛乱,因此二师姐很得樊小鸾信任,我才能来到玉京报知此事。”
这其中的曲折蜿蜒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有些涉及私隐的地方也不便向两人合盘托出,明钦交待了一个梗概,至于细节部分就等两人问起的时候曲为弥缝了。
“这么说来,紫儿现在还留在神光教?你怎么说她过几天就能来玉京呢?”
谭定远只关心女儿的安危,对于什么神光教、天女门全不在意,关系谭凝紫的却一丝一毫不肯放过。
“谭总兵有所不知。”明钦半真半假的道:“樊小鸾羽翼多被翦除,对于本门十分信任,现在陈师姐在明处,招揽了不少弟子,云仙子和谭师姐在暗中帮扶,等到时机成熟本门便可以一举兴复。”
“我这次来玉京,其实是樊小鸾想要结交七曜府的亲贵,过几日我以需要帮手为名,将本门的师姐妹带出几个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就麻烦你快点和樊小鸾取得联系。”谭定远轻声一叹,痛定思痛的道:“等到紫儿回来我就将她带回受降城,将来留在身边随便谋份差事,总好过在外面奔走、朝不保夕。”
“总兵尽管放心。”明钦满口应承道:“我也不希望谭师姐总处于凶危之地,让人悬盼。”
谭定远欣慰的点点头,语重心长的道:“明钦啊,我看你年少勇武,正是大有可为的时节,何必在道派之间做那火中取粟的勾当,我的受降城便需要你这等良骥杰才,何不考虑一下,到伯伯身边来。打磨个三年五载,至少也能谋个校尉做做。”
明钦怔了一怔,想不到谭定远如此青眼有加,这既有投桃报李的意思,也有几分爱屋及乌。
“谭伯伯如此厚爱,小侄如何敢当。只我身上还有一些琐事,受人之托,不敢不全始全终。若是将来还有机会,便是做伯伯一个马前卒子,亦是荣幸之至。”
“你这小子。”谭定远哈哈一笑,心怀大放,允诺道:“你只要能把紫儿好生带回来,就如同我老谭的再生父母,只要我在受降城一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你们聊吧,我先回去吧。”
“总兵慢走。”
穆清绝和明钦连忙起身相送,谭定远了却一桩心事,情怀舒展了一些,不由露出几分粗豪之态,让明钦暗暗称奇。谭凝紫冷若霜雪的一个人,想不到乃父这般豪迈不羁。
送走了谭定远,两人重又对面坐下,穆清绝摩挲着茶碗,清冷的眸子盯着明钦煞也不煞,纤细的黛眉微微蹙着,似乎有化不开的忧郁。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明钦讪讪笑道。
“说吧,紫儿到底怎么样了?”穆清绝轻柔一叹,苍白的脸容大显憔悴。(未完待续。。)
第310章 暗萌死志
明钦讶然道:“难道我方才说的师傅不信?”
“你做得很好。谭总兵这样烈火般的性子不瞒一瞒是不成的。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也无法可想。”穆清绝幽幽道:“而我是紫儿的师傅,事关天女门的生死存亡,你总不会连我也瞒了吧。”
“这段经历我自问说得还算圆满,不知师傅从哪里觉出破绽?”
明钦对穆清绝的敏思大感惊异,这总不会是她一种直觉吧,或者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法术?
“傻孩子。”穆清绝苦笑道:“以紫儿的情性,既然知道神光教对本门图谋不轨,怎么可能和你在后山躲藏一个多月,而不想方设法下山传讯呢?”
“这真是知徒莫若师。”明钦呆了半晌,这段时间正是他被宝铎的‘熔金手’击伤,谭凝紫独力将追兵引开,下山力抗神光教不敌,终于自断经脉,造成陈庭芝杀姐投敌的假象,好取信于人。
后来明钦经历的事情原没有谭凝紫参与其中,讲起来难免避重就轻,只剩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穆清绝心思细腻,对谭凝紫的性情知之甚稔,当然不难发现不合情理的地方。
“谭师姐的境况虽不怎么好,天幸还有生机留存。其实这次面见师傅,就是想求取‘比目玉’来救谭师姐性命的。”
“紫儿伤得很重对吗?”穆清绝急切地问。
明钦凝重地点点头,探手摄出鱼形琥珀,像云轻素那样送入一缕灵力。琥珀闪烁着微芒霎时变得晶莹剔透,其中的景像一览无余。
“我和谭师姐修炼过‘比目玉’中蕴藏的两仪真气。这股真气是月宫天子本命元神所化,具有生生不息的灵能。如果能够加以引导。相信谭师姐还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穆清绝轻轻点头,伸手从粉颈上解下‘比目玉’,叹息道:“法宝认主,丝毫不得勉强。我本想根据门中前辈的经说研究一下这块宝玉的妙用,不料遭逢大变,宗门失陷,我又伤病缠身,方寸已乱,但愿你能够用它救还紫儿。也算完成我一点未了的心愿。”
比目玉是月宫天子衣钵传承,天河六派无不虎视眈眈,心怀觊觎。穆清绝用丝线穿了鱼袋带在身上片刻不敢离身,现在物归原主不由松了口气。
明钦接过比目玉心头大定,宽慰道:“师傅不必忧心。二师姐她们在神光教已经扎下根基,说不定便可创辟一个新局面,等到时机成熟,师傅再复返迢递崖,登高一呼。本门的声威兴许还大胜从前呢?”
穆清绝涩然一笑,“钦之,你替我向门中传个话,我意将掌门之位传与云师妹。倘若云师妹不愿任事,便由她传给庭芝吧,这个丫头不露锋芒。想不到危急关头却能肩起重担。”
明钦见她有安排后事的意思,试探道:“我听说秦姨今天就要出阁。可否讨一杯喜酒再走?”
“你想看我的笑话吗?”穆清绝盯着他看了片刻,口气一转变得十分严厉。
“师傅何出此言?”明钦自顾说道:“樊小鸾为了取得穆家的支持。这次让我带了三件宝物敬献给令尊大人,其中一件或许师傅会很喜欢呢?”
“什么东西?”穆清绝黛眉微蹙,似乎察觉到方才的火气来得太没道理,语气顿时放软了一些。
明钦在袖囊中掏摸了半晌,神色微喜,笑道:“有了。”
反手亮出一把长不盈尺的连鞘宝刀,从柄到鞘,镶饰着金银、美玉、琥珀等物,焕发着七彩明光,璀璨夺人。
“这把刀唤作七宝刀,据说可以辟邪、斩妖,吹毛断发,不知师傅喜不喜欢?”
穆清绝漠然道:“你若喜欢便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
明钦哦了一声,‘呛啷’一声拔刀出鞘,刀锋光影变幻,宛若透明一般。他翻转着刀刃大有深意的道:“听说这刀还有一个好处,叫做杀人不见血,若是抹个脖子切个腹什么的,想必感觉不到什么痛楚。”
“你倒底想说什么?”穆清绝俏脸冷沉,心头升起一种被窥破心事的恼怒。
明钦叹口气道:“刚才听师傅有交待后事的意思,顿有生如朝露,运命无常的感想。倘若我不能生离玉京,用这把绝世宝刀引决一快,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你胡说什么。我穆清绝的徒弟,哪个敢加害?”
“要害死我的就是师傅你呀。”
“混账。”穆清绝勃然大怒,“你怎敢如此乖谬,诬毁于我。”
明钦怅然道:“我掐指一算,师傅怕是活不过今日午时,我作为最近接触过你的人,当然难逃嫌疑。以你们穆家的势力,必将死于非命。师傅虽无心害我,我却是因你而死的。”
穆清绝呆了半晌,啮着柔唇流泪道:“我已经活不了了,难道想死也这么困难吗?”
“师傅有必死之志?”明钦问。
穆清绝哭道:“她要嫁给我爹,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是我害了她。”
明钦灵机一动,试探道:“难道秦姨嫁给穆老爷子是为了给你治伤吗?”
穆清绝微一点头,难过地道:“你别问了。我半点都不想提,你快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师傅对不住你,我累了。”
明钦诡秘一笑,提议道:“既然明知会被认作杀你的凶手,我何苦枉受冤屈呢?反正师傅你想死,不如我杀了你吧。”
穆清绝怔了一怔,揩了揩粉泪道:“随你的便吧。你来动手也好,至少死的时候不那么寂寞。”
“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师傅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女门掌门,总该有些积蓄吧,什么功法、灵宝之类的,既然你已经用不上了,以后我亡命天涯用处正多,还望师傅能够慷慨解囊,送我几件?”
“这也使得。”穆清绝略整形容起身道:“你随我来吧。”
明钦一声不响的跟在身后。房间里隔音效果很好,出了门便听到楼下一片觥筹交错的声音。两人暗怀心事,对此并不在意,走到楼道将尽,穆清绝悄然停步,推开旁边的房门,招呼明钦进去。
房间里布置的甚是清雅,穆清绝虽是一门宗主,住处却没有什么兵刃、灵器,一如大家小姐的闺房,透着一股静谧芬芳的味道。
穆清绝坐到床畔从枕头下面翻出几个革袋,神色黯然的摆到床榻上,招手道:“钦之,你过来。咱们到底师徒一场,为师没有教过你什么神通法术,反而让你受此牵累,着实过意不去。这些储物袋于我已经没有什么用处,里面都是些丹药、经书之类的小玩意,或许对你离开玉京有些助益。”
“那就谢谢师傅了。”
明钦将几个革袋一股脑塞进袖囊,好像生怕穆清绝反悔似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出去休息一下,我也想静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大家会赶去传敃宝殿参加婚礼。你就可以趁机动手然后作速离开玉京吧。”
穆清绝似乎已经看破生死,眉宇间看不出丝毫纠结,反倒有些风清云淡的坦然。
“徒儿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明钦嗫嚅的道。
穆清绝轻嗯一声,耐心的道:“说。”
明钦仰天长嘘,欲言又止,偷眼瞥了瞥穆清绝感伤的道:“有一些话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向师傅提起。未料到今日一见,将成永诀。从此和师傅生死异路,形单而影只,魂梦不能相接。思之便让人神伤魂断。”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穆清绝雪颊微红,手足无措。她赋性清傲,虽然身边不乏追慕者,又有哪个敢这样毫无遮拦地坦露爱意。
“是啊,自从迢递崖上见到师傅第一眼,我便惊为天人,无时或忘。不管在天女门还是神光教,哪怕情势万分紧急、毫无希望,只要想到得师傅一句赞许,一个夸奖,便无惮于舍生忘死,毕力周旋。天幸匪教内乱,本门方能稍整气象,我不辞千难万险才得与师傅相见,想不到师傅竟然要离我而去。”
明钦说到动情,连自己也难分真假,眼圈一红,热泪悄然滑落。
“怎会如此呢?”穆清绝方寸大乱,支吾道:“钦之,你年纪还小,将来会有胜过我百倍、千倍的女孩子喜欢你的。”
“师傅……”明钦轻唤一声,上前抱住穆清绝圆润的小腿,枕着她的膝盖一片伤心。
“钦之,你别这样。都怪师傅不好。”穆清绝恻隐之心大起,拍着明钦的肩头轻声安慰,听他音声甚悲,不由得心生酸楚,微叹口气心想反正也命不好久,细声哄道:“师傅身受重伤纵然不自己了断也活不长久了,等来生吧,若有来生,清绝一定做你的妻子。”
明钦心中暗喜,顺势搂住穆清绝的纤腰,望着她的眼眸深情的道:“我只求今生,不问来世。今生今世我就要师傅做我的妻子。”
穆清绝心头一怮,抚着他的面颊泣不成声的道:“可是师傅已经命不长久。”
明钦忙道:“只要师傅肯答应,便是一时一刻也是好的。”
“也不是不可以。”穆清绝轻哼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未完待续。。)
第311章 妙手回春
明钦心觉不妙,怎么穆清绝好像忽然清醒起来了,硬着头皮道:“师傅但讲无妨。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条件我都能答应。”
“好。”穆清绝浅笑道:“师傅是个自私的人,你若是娶了我,我不许你在我身后另娶别的女人。你能答应吗?”
“当然。”明钦握住她冰凉的柔荑不假思索地道:“亲卿爱卿,沦肌浃髓,清绝若丧,我誓不再娶。”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穆清绝和秦素晖的变化简直匪夷所思,大出明钦的意料。穆清绝受了极重的内伤倒也罢了,关键是她心如槁木,似乎有自我了断的倾向。
明钦在同光会好不容易打开了一个局面,结好穆家、让同光会的势力延展到大摩国,不光是樊小鸾的意愿,对他壮大一己的势力也至关重要。要达成这个目的,当然需要穆清绝、秦素晖鼎力相助,这也是天女门兴复的关键,按说是不成问题的。
万没想到,穆清绝竟然意志消沉,一心求死。如果明钦放任事态发展,这个罪责必然要转嫁到他头上,那些久居高位,死不认错的一群人,当然不肯承认穆清绝的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穆清绝孤高清傲、甚至有一些不近人情,旁敲侧击、晓之以理是没什么作用的,因为她根本就懒得跟你说话。
明钦这时候只有表现的更加悖谬和不近情理,反而让她莫可奈何。
这就好像两个人一起喝酒,如果一个人醉了发酒疯、说胡话。越是好心劝解他反而越来劲。
“那也不行。”穆清绝叹道:“你虽然爱我不肯另娶,我让你孤孤单单留在世上又于心何忍。”
明钦笑道:“既然这样。不如我跟你一起死了算了。黄泉路上,若有什么山魈恶鬼垂涎你的美色。我正好从旁护持。”
穆清绝凝眉想了一会儿,似乎很是纠结,转念又道:“那紫儿呢?你不是要救活她吗?”
明钦无奈道:“十个指头是没有一般齐的。清绝做了我的妻子,当然是重过谭师姐。相信师姐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不行,你一定要救紫儿。”穆清绝不肯答应。
先贤说爱有差等,真是洞察人情的卓见,远非兼爱、博爱之类好高骛远的空论可比。
常人生长于社会组织当中,对于人际关系必然是有个亲疏远近的。穆清绝虽然知道自尽会遗祸于明钦,也只能深致歉意而已。现在换了谭凝紫,交谊亲厚又大不相同,态度自尔大变。
“好了,我答应你了。”穆清绝觉得莫名烦躁,吞吐道:“我……我要休息了。”说着钻进锦被裹紧了娇躯背过身子。
明钦心头暗笑,一声不响的放下帏幔,踢掉鞋子爬到香喷喷的绣榻上。
穆清绝若有所觉,缩了缩脖颈攥紧了被角假寐。
争取到这一步总算略有成效,明钦自不能让她安然睡去。等到一觉醒来就前功尽弃了。隔着柔软的棉被按到穆清绝的腰胯上,靠近她美玉般的脖颈轻嗅着如兰似麝的发香。
“别闹……”
穆清绝抵受不住,满脸羞红的挣扎着坐起,水润的眼眸又嗔又恼。偏是无计可施。
明钦谑笑道:“清绝,咱们只有这半日夫妻,难道你不想跟我做点什么吗?”
“不想。”穆清绝啮着粉唇。她已经领教了明钦得寸进尺的惫赖手段,打定主意要严防死守。
“那我先睡了。”
明钦嘻嘻一笑。撩开锦被钻了进去。丝毫不管穆清绝坐在一旁生闷气。
穆清绝怔了一会儿,重又背过身子躺了下去。绣榻上只有一条棉被,她不愿和明钦争抢,凉意袭来不由环抱住双臂一阵恻然。
刚刚阖上眼睛,忽觉得身上一暖,背后贴来一个温暖的身体张开棉被盖住她单薄的娇躯,好像烈火燎着了寒冰,彤云吞噬着霜雾,穆清绝紧紧的护住胸口,鼻息禁不住急促起来,轻斥道:“你不准脱我衣服。”
明钦贴着她光润的面颊轻笑道:“不脱衣服我怎么做事?”
“这我不管。”穆清绝蹙紧了娥眉催促道:“你快点。”
“师傅你好像很懂的样子。”明钦咬着她火烫的小耳道。
“胡说。”穆清绝惊觉明钦在解她的裙裳,奈何手脚被他压住了挣拒不得,恨恨地道:“早知你小子是个祸根,当初就不该让紫儿引你上山。”
“是么?”明钦仰面将‘比目玉’吞了下去,道息周流全身,肌肤泛起隐隐的潮红,带着一种馥郁的香气。低头在穆清绝粉嫩的面颊上舔了一下,柔声道:“师傅,我这就送你死吧。”
“你混蛋。”穆清绝羞不可抑,悄然阖上湿润的美目,睫毛不安的微微颤动。
忽尔一双手掌卡住她修长的粉颈渐渐收紧,脑中传来一阵窒息之感,穆清绝微微变色,还没来得及开口喝问,因为久病缠身的缘故,体质大不如前,清醒的意识渐渐淡漠,随遂昏沉睡去。
…………
好像做了一个静谧而漫长的梦,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穆清绝忽被一阵鞭炮噼啪声惊醒,她抚着秀发坐起身来,窗外的天光已然大亮,杂沓的人声、往来的车流,一丝不落的收进神识中。
穆清绝怔了半刻,这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她先天体质柔弱,从娘胎里带出一种顽疾,即便修炼了道法也活不过三十岁。和龙山一场搏杀之后,身体几乎不能支撑。
修道者虽然都想炼就元神、金刚不坏,对肉身并不那么看重,然而肉身实在是一种凭借,就像将士的甲胄一样,如果失去甲胄,将士在沙场冲杀就更容易伤残,所以肉身对道者也是不可或缺的,只是人族的肉身比起四灵较为孱弱,修炼起来更加困难,道者都不愿走这条道路。
但如果肉身伤损严重,再高明的道术也难以修习,穆清绝的伤病大半是先天顽症,但却比神魂受创更加棘手,她意冷心灰多半也是这个缘故。
她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换了往常因为肉身虚弱,多年炼气几乎毁于一旦,她对外边的动静已经很难用神识感知了。
谁料一觉醒来似乎沉疴尽去,神识又敏锐起来,这种奇妙的转变怎么不让她又喜又诧。
回想了片刻,自然想到昨晚明钦百般纠缠,最后要跟她同榻共寝。就在穆清绝俯首低眉之际,那家伙竟然抓着她的脖颈将她掐昏了过去。
穆清绝当时还以为明钦有什么古怪的嗜好,而今又是这般结果,心中的迷团可就更大了。
正想穿起衣裳找明钦问个究竟,只听门外响起细碎的‘毕剥’声,一个柔和的女声问道:“清绝,你起了吗?”
穆清绝听出是大嫂海兰的声音,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理着秀发道:“进来吧。”
海兰答应了一声,笑着推开房门,身后霓裳广袖的鱼贯走进几个女郎,有海兰的妹妹海尚湮和曲若嫣、竺冰姿。
海兰坐到床畔端详着穆清绝看了一阵,微笑道:“清绝今天的气色不错,几位妹妹都惦记着你的伤势,吵着要来看看你呢?”
“谢谢,我没事。”
穆清绝和几个女郎点头示意,这话倒不是信口敷衍,这一觉睡过好像浑身的伤痛都不翼而飞了。
“没事就好,那你们聊吧。我到外面应酬一下。”海兰和乃妹递个眼色,叮咛道:“尚湮,清绝病体未愈,有什么需要你帮衬一些。”
海尚湮笑道:“是,我和清绝多年姐妹,知道怎么做,你就少操心吧。”
“总之你上点儿心。”
海兰知道穆清绝和秦素晖是闺中蜜友,现在忽然要嫁作她继母,中间又有些不好明说的缘由,以穆清绝的性子难保有个念头偏颇。可是这些事情就算跟自家妹子也不好直说,海尚湮风姿俊爽,哪能察觉出这些隐微曲折。
“钦之呢?”
穆清绝和三女虽然并不陌生,但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天各一方,聚少离多,实在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倒是身体突然的变化让她更加关心一些。
“在外面吧。”曲若嫣接口道:“我刚才还看见过她。”
竺冰姿好奇的道:“穆姐姐,据我所知,你们天女门不是没有男弟子的吗?怎么这个明钦好像跟你关系挺好的样子。”
穆清绝玉颊微晕,支吾道:“他是我徒儿的朋友啊,送个信罢了。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是么?”竺冰姿揶揄道:“那你怎么让他在你房里过夜,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得生出多少口舌。”
“你看到了?”穆清绝脸色微变,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明钦什么时候离开的,偏巧竺冰姿他们昨晚都没有回去。
“早上我起来方便不小心看到的。”竺冰姿笑道:“姐姐不会想杀我灭口吧?那你可不能放过海姐姐和曲姐姐哦。”
海尚湮疑惑的道:“这个明钦我在迢递崖见过。他不是云仙子的心上人吗?云仙子亲口和我说的。”
“该死。这个小滑头和云师妹一起东奔西走很长时间,原来已经成双成对,昨晚竟然还敢来骗我。”
穆清绝银牙暗咬,偏是不敢在三人面前表露,强笑道:“明钦他略懂医术,昨晚在这里给我治伤费了不少力气,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吗?”(未完待续。。)
第312章 杯弓蛇影
“三位妹妹出去等我一下,容我换身衣裳。”
穆清绝这些天心情抑郁、深居简出,头发衣饰都无心打理,难得现在病体大好,自该好生梳洗打扮一番。
竺冰姿掩口笑道:“大家都是女孩子,姐姐还怕给我们占了便宜不成。”
穆清绝神情微窘,撩开棉被跳下床来半推半哄地道:“你们就出去等嘛,不然我很不习惯。”
“这是什么东西掉了。”
竺冰姿眼尖,一眼瞄见穆清绝的抖开棉被的时候带起一团白色的物事掉落地上,好奇的拣了起来。
穆清绝一见之下立时满面绯红,慌忙夺了过去藏在背后,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东西?”
海、曲两女不明就里,一起疑惑的望了过来。
竺冰姿讷然无语,细瓷般的俏脸也微微泛红,那团物事丝质轻软,匆匆一瞥还未得认得仔细,这时稍一推想便知道是穆清绝的贴身衣物。
“呃,没什么。”竺冰姿心思不差,这种事情若是披露出来,穆清绝还不得恨死她了。
海、曲两女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神情露出些许不自然。
好不容易将三女撵走,穆清绝怔怔的坐回床畔,捏着手上的物事,这才发觉衣裙底下凉飕飕的,浑身不觉泛起一阵躁热,明净的眼眸中满是恼意。
…………
今天是穆坤乾大喜的日子,一大早穆公馆外面就车水马龙、贺客盈门、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这些人照例要献上贺仪,少数人可以得到穆坤乾的接见。然后三五一簇聚在一起闲谈,或者驾起仙车先行往传敃宝殿等候。
传敃宝殿是七曜府的标志性建筑。一些盛大的典礼在那里举办既能表示庄重,又可以展现主人的身家地位。
穆、秦两家联姻这样的大事选在传敃宝殿自是相得益彰。
这时。几辆色彩鲜明的铁甲仙车冲进庭院,齐刷刷停了下来,走出几个锦衣绣袍的少年。
竺自峰环抱双臂站在廊下,和几个少年微笑示意,回身向明钦坐着的角落努了努嘴。
为首的少年作了个了然的手势,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冲到明钦跟前隐成合围之势,他点了支烟卷吐了个烟花,挑衅道:“小子,听说你是‘纸上谈兵’的行家。少爷陪你玩玩如何?”
明钦淡淡瞄他一眼,“你玩不起。”
少年怪叫一声,嘿笑道:“你口气倒是不小。这玉京城里还没有小爷玩不起的东西。你有什么价码,爷跟了就是。”
明钦讥嘲的笑了笑,摇摇头站了起来,“你真的玩不起。”
“别走啊。”一个模样稍小的少年横身一拦,不屑地道:“你有胆欺负蘩姐,现在怎么做起缩头乌龟来了,别以为躲在穆家不出来。我们就奈何不了你。”
“好吧,你们想怎么玩?”明钦漠然的道。
锦衣少年嘻嘻一笑,和身边的同伴耳语一阵,一个脸上生着粉刺的胖小子出去晃悠了一圈。端着一个圆盘回来,上面放着一个酒壶和两三个瓷杯。
锦衣少年揭开酒壶看了看,摇了两摇斟满一杯绿酒。拍了拍胖小子的肩膀递到明钦面前,“念你是个外乡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小爷也犯不上跟你一般见识。这样吧。你把这杯酒喝了,就当是给蘩姐陪罪,咱们大人有大量,也就既往不咎了。”
他们这番所为就算傻子也知道酒中有问题,害人的手段无非是毒和蛊,而两者也都是有灵的物事。世间万物都是阴阳化合,变化无端,甚至肉眼难以分辨,但归根到底气质不同的物态都是可以离析化分的。
佛家有天眼、法眼都是从神魂中修炼,什么当头棒喝、狮子吼、金刚法相也都是直指神魂的功法。
明钦接过酒杯暗暗运转‘金刚法相’,神魂攫噬酒水中异质的物态,碧绿的酒液倏然变得清澈见底,杯底沉淀起一片蜿蜒的阴影,明钦心头了然,仰头一饮而尽,反手把酒杯扣到盘子上。
少年们兴灾乐祸的面容渐渐转为惊愕,锦衣少年茫然不解,低声道:“浪摧,你这个灵符怎么不管用?”
“是啊,这个‘杯弓蛇影’的毒符可是我三千银元买来的,不行,我得找他去。”
圆脸少年暗呼上当,迟疑的拿起酒杯翻来覆去打量,不妨一条绿斑的小蛇倏然从杯底射了出来,扑到他面颊上张口便咬。
“哎呀——”
众少年惊呼失色,胖小子拿不定酒盘,撒手一抛撤身疾缩,只听咣咣铛铛一阵乱响,银壶瓷杯摔了一地。
“自伟,快来救我。”
圆脸少年骇的面无人色,毒蛇啮着他脸上的嫩肉怎么都甩不脱,转眼之间毒气上脑,白净的脸颊透着一股青气。
“我……我……,你先忍一忍,我去叫人。快来人呀,峰哥,救命。”
竺自伟接连后退,一边猛摇双手,一边惊恐的大喊。
室中的贺客发觉出了变故,稍稍注意了过来,他们听圆脸少年叫的惨厉,谁也不敢上前施救。
刚好几个女郎从阁楼上下来,海尚湮见此情形,脸色大变,衣影一闪,飞身掠到圆脸少年跟前,并指如刀,电般挟住毒蛇的七寸,反手摔在地上,化作一团碧焰。
“浪摧,你坚持一下……”
海尚湮见少年面孔发青,牙关打颤,慌忙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颗‘袪毒丹’塞到他嘴里。众少年这才稍稍近前,扯一些棉帛给海浪摧包扎。
幸好海尚湮出手及时,又有灵丹妙药救治,匆忙之间总算止住毒势。
“哎哟。疼死我了。”海浪摧拣回一条小命,见了乃姐不由怒忿填膺。泪眼模糊的道:“二姐,你可要帮我报仇呀。”
“这是怎么回事?”海尚湮气怒的道:“穆公馆里怎么会有毒蛇?”
竺自伟忙朝明钦一指。狡赖道:“蛇是这小子放的,我好意请他喝酒,谁知他变了法的暗算我们。”
“真的?”海尚湮瞄了瞄神态自若的明钦,不由将信将疑。
穆人龙夫妇听到动静匆忙赶了过来,海兰一见海浪摧俊秀的面孔扎起了布带,眼泪止不住簌簌掉落,“小摧,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转眼就伤成这样?”
“大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海浪摧可怜巴巴的嗥了两嗓子。埋怨道:“二姐一点都不疼我,竟然任由害我的人在一旁看笑话。”
“谁?是谁害得你,跟大姐说。”海兰愤愤不平的道:“在这穆公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你下此毒手。”
“是他,就是这小子。”海浪摧指着明钦叫道:“就是他放毒蛇咬得我。”
海兰怔了一怔,忿然道:“人龙,你说该怎么办?”
穆人龙狐疑的来回望了望,踌蹰着正要开口。
穆清绝清冷的话声插了进来,“大哥,钦之是我的弟子。他要害人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她换了一身西式的衣裤,打扮的略显中性。上面穿着丝质的白衬衫,罩一件短身的比甲,下面是灰色的灯笼裤。长筒的鹿皮靴,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矫逸不群。
海尚湮附到海兰耳畔低声道:“这毒蛇是收禁在毒符中的。毒符叫做‘杯弓蛇影’,黑市中价格不匪。我觉得明钦一个外乡人,便是多方打听。也很难买到这种东西。”
“你的意思是……”海兰对兄弟的所为也略有所知,再看他和竺自伟这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难理解。
“今天是穆家的喜事,别坏了大家的兴致。湮儿,你帮我把小摧搀进房间,这中间的是非曲直改日再理会。”
“对,对。”穆人龙连忙招呼家仆,“你们还不快点帮忙把海少爷搀进去,绿烟,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穆人龙夫妇既然无心纠缠此事,竺自峰兄弟讨了个没趣,凑到一边另行布划去了。
穆清绝走到明钦面前,神色复杂的道:“你跟我来。”
明钦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快步跟上。
两人绕过贺客密集的前庭,拐进静谧无人的后园。穆清绝扭身坐到一架秋千上,晃晃悠悠的摆动起来,眼波痴痴的若有所思。
“你昨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明钦叹口气道:“说实话,我可真舍不得你离我而去。”
“然后呢?”
“我对救治谭师姐的方法已经思量了很久,而你的伤势和谭师姐其实也差不多,反正师傅余日无多,我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看起来,结果好像还不错。”
穆清绝、谭凝紫甚至姬王后虽然症状颇有不同,统而言之,都是肉身大受伤损,神魂未尽泯灭的症状,明钦和姜琳谈过要用‘佛音梵唱’救治姬王后,可惜俗事冗杂,始终未能施行。
但是计划来救治姬王后的方法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人的六识分眼、耳、鼻、舌、身、意,都是沟通灵魂的法门。凡间的医家都知道通过耳识传送音声来唤醒一个人的意识,但施术者的神魂往往不够强大,效果也就或好或坏。
事实上六识都可以直指神魂,只是在效验和操作上有些差异。譬如眼识的贯注也可以引起一个人的警觉,但敏锐程度就不如耳识、身识。如果要唤醒一个睡着的人,通常人们都会想到耳识,但其实身识的触摸、拍击可能再加直接有效。
穆清绝又不像谭凝紫和姬王后那样处于昏迷的状态,这样她的神魂反而会对外界的沟通产生排斥作用,明钦察觉到短时间内很难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配合治疗,干脆让她昏睡过去。而六识沟通神魂的方法自然以愈深层愈有效,所以他最终选择舌识、身识将‘比目玉’幻化的两仪之气送入穆清绝灵窍当中。
大凡先天的顽疾,一种是骨血上的,一种是经脉上的,而骨血上的毛病必然导致经脉的凝滞,不幸穆清绝的病症就是骨血上的,所以最难医治。
相传达摩祖师东来留了两部大神通,一是易筋经,一是洗髓经,修炼得当可以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但是这都是对正常人而言的,哪怕有的人经脉有问题也可以通过这两种经书校正。但要是骨血上的问题,虽然可以炼气比较经脉滞塞完全不能修炼道法貌似要好一些,实质就像空中楼阁,水上浮桥,越是修炼越是危险。
所以要调治骨血上的病症,就只有换血、易髓,资金和危险性暂且不说,要寻找一个提供骨、血的人谈何容易,俗话说,父精母血,骨血这种东西一般来讲只有同胞至亲才能提供。
穆清绝虽然不肯明言,明钦了解了她的病症,对她和秦素晖的所为也猜着几分。穆清绝和龙山交手之后,必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的两个兄长若是不肯捐骨献血,她基本就没什么生机了。这时候秦素晖要嫁给穆坤乾,若能生育一儿半女,或许穆清绝还有一线生机。
这也是穆清绝羞愤交集,抑郁难平的地方。当然秦素晖的考虑并不周全,为了治病匆忙去生一个婴孩本身就很荒谬,但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便不能以常理度之。
“师傅的病症是骨血上的缺陷,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通魂窍,吸收日精月华改造骨血,我这样行险侥幸,还望师傅不要见怪。”
万类之中多有阴阳双*修的法门,事实上也是以舌识、身识勾通神魂的方法,如果修炼到极高境界,就能够沟通意识,炼就法相,从肉身交*合质变为心灵契合,脱略于形骸之外。
穆清绝从小就病痛缠身,对于医治的方法也有多方了解。所谓打通魂窍、改造骨血不是无所知闻,但是这是金丹元神才能够做到的事情,一个骨血生具缺陷的人怎么可能修炼到那一步。
当然修炼的方法并不是枯坐炼气一条途径,不但有双*修,也可以兼采众长,广收博引,什么鲸吸功、海纳功之类虽然有不劳而获的嫌疑,为正道所不容,其实也未必一无是处。
功法本身并没有正义邪恶之分,关键还要看修炼者的心性。武林中肆虐一时的九阴白骨爪,原本也并不是要用活人头盖骨来修炼,有的人误入歧途能怪功法不良吗?(未完待续。。)
第313章 巧言激将
明钦干咳一声,不尴不尬的道:“医者父母心,我知道昨晚的事对师傅多有冒犯,但毕竟是为了救命活人,师傅乃巾帼女杰,想必不会过于计较这些小节吧。”
穆清绝娇啐一口,红着脸道:“你就喜欢说些鬼话糊弄我。我问你,若是我生得痴肥无比,丑陋异常,你还会本着医者父母的心态用那种方式救我吗?”
明钦微微一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有些事可能有所洞见,真要看破又是另一回事。明钦虽是学了一些佛家的法门,自问还到不了六根清净,舍身出家的地步,若不是穆清绝这等曼妙佳人,或许得参悟出一种类似悬丝诊脉的神魂沟通方式。
这也是道家双*修被人诟病的原因,道者双*修总是会寻找一些姿容妙丽的女郎,结果往往沉溺于女色难有所成,但若是不此之求,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什么乐趣?
“罢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这件事我暂且给你记下。”
穆清绝红唇微撇似嗔似喜的白了明钦一眼,询问道:“那我现在是完全好了吗?”
明钦失笑道:“师傅岂不知病去如抽丝,想要完全康复还得你学会引导体内的两仪真气才行。”
“这个以后再说吧。”穆清绝轻哼道:“总之你以后再想做什么必须先跟我商量,若是再一声不响的暗算于我,我就……我就要你好看。”
“是,是。”明钦连连点头,盯着她的脸蛋看了一会儿。揶揄道:“师傅你今天就很好看。”
穆清绝心头微甜,板着脸道:“只有今天好看吗?”
明钦微笑不答。握住穆清绝柔滑的玉手,挤坐到秋千上。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往日的美丑与我无关。今天这美貌才和我大有关系呢?”
“讨厌。”穆清绝以为他说的是昨晚的温柔缱绻,莹润的脸蛋娇红一片。
明钦呆了一呆,这才回过味来,莞尔一笑,也不辩解,大手悄悄按到她平坦柔滑的小腹上。
“不行。”穆清绝娇笑一声,纵身跳了下来。整理着衣饰道:“既然你已经有办法治好我的顽症,可不能让素徽嫁给我爹了。我得把这个消息早点告诉我爹,让他取消婚事。”
“等等。”明钦急忙唤了一声。沉吟道:“这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素徽都要和我爹成婚了,还计议个甚么。”穆清绝瞪他一眼,很是不悦。
“我也知道这事很是棘手,但是婚姻大事本就不比儿戏,现在玉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候在穆公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让穆楼主取消婚礼,只能是自讨没趣罢了。”
明钦觉得穆清绝把这件事看得太过简单了。莫说秦家也是七曜府中一楼之主,玉京城的显贵贺礼都不知送了多少,眼看吉时将近便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可能有所变更,否则穆、秦两家岂不成了一时笑柄。
“那该怎么办。一定得设法阻止此事。”
穆清绝冷静下来,也觉得强行让穆坤乾取消婚礼只能适得其反。不说伤了穆、秦两家的颜面,得罪了满堂贺客。就是她这个积年沉疴为何忽然有了救治之法就不易说清。
明钦叹道:“说不得只能先把秦姨娶进门来,然后你找个机会跟她说明情况。过段时间想办法回天女门算了。”
穆清绝思量了半晌,颓然道:“眼前也只好这样了。”
…………
明、穆两人结伴赶回前厅。刚好碰到一辆银白色的豹形仙车拐进院子,仙车都是仿造鸟兽的形态制作的,像凤形、虎形、豹形都是个中的佼佼者,造价动则高达数千万,寻常道者只能望洋兴叹了。
仙车缓缓停定,走下一双衣饰修洁的男女,男的穿一身淡蓝色的锦绸襕衫,罩一件墨绿色的半臂,头戴束髻紫金冠,面貌俊朗,颇有富贵之气。
女子穿的是淡金色的交领襦裙,罩着花团锦簇的绛红褙子,秀发挽了一个出云髻,额头点一个娇艳的梅花妆,果然是雪肤花貌,美艳动人。
女郎望见穆清绝面上掠过一丝讶色,点头微笑道:“听说清绝掌门伤得很重,照夕俗事缠身,一直未有机会过来看望。真是惭愧的紧。”
“檀仙子不必挂怀。”穆清绝笑道:“些许小伤已然不碍事了。”
明钦认出红衣女郎是在迢递崖有过一面之缘的鹊仙宗惊鸿仙子檀照夕,那男的想必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了。
“那敢情好。”
檀照夕和穆清绝相识多年,对于她的先天顽症知之甚稔,而今看她面色红润,容光照人,哪里有丝毫病态。不由地心生疑惑、暗叫稀奇。
锦衣公子热络的道:“听说清绝小姐的天女门遇到了一点麻烦,若有用得着我操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帷幕’之中多有道法高士,相信还是能够帮上一点忙的。”
他是魁帝操俊达第二子操辟,掌管着大摩国的机要组织‘帷幕’,网罗道门高手无数,可谓是未来魁帝的有力人选。
“江湖上的小小纷争怎么敢劳烦二公子插手,清绝自己应付足矣。”穆清绝婉言谢绝,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操辟这么热心相助无非是想获取穆家的支持,她当然不想因此卷入几位公子的夺位之争中。
范文正说,‘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庙堂和江湖本是相对而言的,凡间将江湖作为绿林、武林的代称未免所见不广。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眼波转到明钦身上,檀照夕眉心微蹙仔细回思起来。
明钦进入天女门的时候让秦素徽特意装扮了一番,这次从同光会出来穿的是简衣短打。一副风尘仆仆的装束,当然不易引起联想。
“他是我新近结识的一位朋友。你又哪里能见到过?莫非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穆清绝明知其中缘故,反而促狭地打起岔来。
“清绝休要取笑。我哪来什么弟弟。”檀照夕碍着操辟站在一旁,不想过多纠缠,自解道:“世间容貌相似的所在多有,大概是我认错人了。我俩还没有拜见过穆楼主,就不陪你多聊了。”
四人说着话迈步往正厅走去,正撞着操行神色怏怏的从阁楼上走下,章高林满脸堆笑的跟在一旁。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操辟狐疑的看着操行,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客气的问了一声。
“二弟——”操行脸色微变,抬头晃了众人一眼,干咳道:“你也来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府一趟。”
操辟应了一声侧身让过两人,望着操行步履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
四人一道上得楼来,操辟和檀照夕自去面见穆坤乾,穆清绝又被曲若嫣和竺冰姿叫到一边说话,明钦在走廊上晃悠了一会儿,信步向卫生间走去。
走不数步。只听‘吱呀’一声,一个衣装妖娆的女郎从一侧的房间闪身出来,理着发鬓快步冲进卫生间,啪的一声阖上房门。
明钦怔了一怔。认得是章高林的老婆江采莲,不知昨晚饮宴到几时,竟然高卧到现在才起来梳洗。
这要守在外面叫人看见未免十分怪异。明钦转身走了回去,等了一刻钟时间也不见江采莲从里面出来。
这时。穆坤乾的房门打了开来,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大声说笑着走出。
穆坤乾穿着花红的锦袍。头戴纱帽,兴致颇高。他生的慈眉善目,文质彬彬,让你一见便心生好感,说起话来带着一种恳挚的味道,听的众人连连点头,颂声如潮。
穆清绝迎了上去,恭身道:“爸爸,我的病好了。”
穆坤乾笑容微僵,诧异的打量着她,缓缓点头道:“你的身子一向不好,虽是康复了几分,也不要太过劳神,人龙啊,多留几个丫鬟照顾好你妹妹,传敃宝殿你就不要跟去了,大病初愈不能吃风,留在家里最是稳便。”
“是,父亲。”穆人龙忙唤道:“春香、绿烟,你们在家里好生照顾小姐。”
“穆楼主对爱女关怀备至,真乃慈父之风呀。”
“穆楼主教导有方,公子小姐不但举止温雅,而且谦谦有父风。”
身边一些亲戚属吏见此情景顿时连连称赞,溢美之声不绝于耳。
穆清绝一片黯然,脸容露出失望之色。她只微微透露出痊可之意,穆坤乾不但不问究竟,反而命人将她看守在家中,防止她去传敃宝殿闹事,更谈不上什么取消婚事了。
人群跟着穆坤乾向着厅外缓缓流动,霎时间,鞭炮齐响、鼓乐齐鸣,穆公馆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一辆辆仙车披红挂彩,载满了宾客向着园外驶去。
“穆姐姐,你怎么了?”
曲、竺两女忽见穆清绝脸蛋苍白,珠泪盈然,都是一头雾水,茫然不解。
“我没事。”穆清绝抹了抹泪水,强笑道:“你俩快乘着仙车去传敃宝殿观礼吧,我身子不太舒服,就不陪你们去了。”
“那你保重啊。”
曲若嫣虽不明就里,想来她父亲要娶继母总是让人不太开心的事,念头及此,也就不便多问,叮咛了一声,叫上竺冰姿搭乘仙车去了。
顿饭功夫不到,大厅中的宾客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丫鬟仆妇忙着收拾脏物。
明钦走到穆清绝身边,从她裤兜里翻出一块锦帕小心的揩拭她眼角的粉泪。
“别伤心了好吗?”
“我能不伤心吗?爸爸怎么能这样?”经此一事,穆清绝对她父亲真是失望透顶。
明钦默然无语,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家很多人都看着呢?”
穆清绝怔了一怔,这才想到家中仆妇难免留心这边的动静,若是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可不太好。她也是没处撒气猛然在明钦脚背上踩了一记,轻嗔道:“那你还离我这么近。”说着娇哼一声,转身往房间跑去。
明钦哑然失笑,悻悻的跟了过去。刚推开房门,却见穆清绝爬在床上找着什么,一拍秀额道:“对了,我的‘千机袋’都被你骗去了,快点还给我。”
“怎么了?”明钦坐到床畔劝道:“你的顽症只是稍微好了一些,这个时候要安心调养知道吗?”
穆清绝冷哼道:“他不仁我不义,我现在就去把素徽劫走,看他这婚礼还怎么办下去。”
“你现在不能跟你动手,倘若旧病复发,再想医治可就难了。”
明钦揽住穆清绝细润的香肩,柔声道:“师傅,你要乖乖听话。你这样急匆匆赶去,万一有个闪失,可该怎么收场?”
“让我听话也可以。”穆清绝怂恿道:“你去把素徽劫出来,往后什么事我都依你。”
明钦苦笑道:“这件事情难度实在太大,恕我难以从命。”
穆、秦两家可是七曜府两大楼主,他们的婚礼不知集聚了多少高官显达,又是设在传敃宝殿那样的显赫要地,莫说一个明钦,就是十个明钦都没有把握将新娘子劫出来。
“好啊,神光教那样的虎狼巢穴你都敢闯,让你搭救素徽反倒推三阻四,还口口声声说在乎我。我不要你来虚情假意。”
穆清绝心痛欲绝,掰开明钦的手臂使劲推开,伏到床头哽咽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负心薄倖的小贼。”
明钦在房中踱了两圈,慨然道:“好吧,我试一试。”
穆清绝心头微松,仰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啮着粉唇问:“真的?”
“我上天女门秦姨待我甚是亲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方才咱们商定的法子虽然稳妥,但秦姨是个温婉大度而有识见的人,倘若她成婚之后愿意和你爹结合,咱们再去拆散,未免枉作小人,悔之已迟。”
明钦忖思着道:“我先想办法见她一面,说明你的病情,听听她的意思,然后是走是留再随机应变好不好?”
“素徽和我爹全无感情,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若是她不肯跟你走,必然是顾忌穆、秦两家的势力,想要委曲求全罢了。”
穆清绝断然道:“总之你找到她之后,就施展法术将她劫走。等到风头过去再想办法。她要有什么抵触全说是我的意思,你对付女人有的是经验,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未完待续。。)
第314章 滑稽之雄
明钦勉强答应下来,辞别了穆清绝阖上房门。
穆公馆耳目众多,他也不好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念头一转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其实就是厕所,一来这么叫可能文雅一些,二来仙家喜欢把厕所、浴室建在一起,具有总括的性质。
今日仙界的观念似乎以为定名的雅俗可以反映一种文明程度,譬如停尸房叫太平间、厕所叫卫生间之类,事实上也未尽是。
就说前人叫厕所、茅房,厕就是混杂的意思,指这个地方人来人往的状态。茅房则是指这个地方多用茅草覆盖,比较简陋。虽然如今天界仙道昌明,卫生间很少有茅草搭建的了,叫茅房有些名不符实,细究起来,这两个叫法确实没有什么粗鄙不雅的地方。
称谓往往带着时代和地域的印记,至于雅还是俗,文明还是野蛮恐怕不能一概而论。如今仙民听着厕所、茅房就觉得俗秽,说卫生间就觉得有格调,归根到底是不知道这些称谓的意思,是一种鄙陋无知的表现。
况且雅虽然是人类文明的一种追求,老聃早就开示,天下皆知美之为美,丑才有标准。皆知善之为善,恶才能界定。所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新陈代谢当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也算除旧布新的一个过程,不知道世人为什么总觉得俗不可耐。
别说是凡人了,就算神仙鬼怪就不上个厕所,不新陈代谢吗?凝云致雨、一枯一荣。只要在这三界大循环当中,相信任何生灵都难以自外。
诸君。你看我写的是古典仙侠,缘何忽然多出许多时新的称谓和器物呢?要知道古典不等于古代。很多人可能觉得古典就得是古代的背景,孰不知,‘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今事会成为往事,今人而成为古人,世间又哪有一成不变的古今上下呢?
仙家作为一种较人类更高级的灵体,没有可能人类发展出盛大的器物文明而仙家仍懵然无知的,倘若仙家对世间的变化无所感知,恐怕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再者器物、名谓虽然随时变迁。大抵都有很深的渊源。世人对熟悉的名谓往往习以为常,并不能疏通知远,何者为古称,何者为新造?固不可一一易言也。
除了一些直译的舶来语,吾人用来书写的何一非中夏文字?仓颉造字,以六书为法,本来就是要网罗世间万事万物,欲使千秋万载应用于无穷的。
雅俗之别若真要说个皂白来,大约可以用比例来界定。世间的文人雅士、淑女佳人没有不吃喝拉撒的。可见这也并非粗俗不堪的举动。但要说一个人除了这四样再没别的追求,那就无甚可称了。
厕所这个称谓可说是十分文雅巧妙的,像茅房以建制定名就逊色一筹,等到世人不用茅草建筑。这个名称不合实际,就很有废弃的可能。厕所以人群杂沓而言之,虽然高门显贵往往有私厕。以社会财富平均而论,公厕是万无废除的可能。而且就算私厕难道就绝无第二人杂厕其间吗,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因而这个称谓便有久远的意义。本可以永久使用。奈何一些连望文生义的能力都没有的俗客,竟然认为这个称谓透着俗秽而易之。
至于卫生间、洗手间、盥洗室这些称谓只怕还没有形成普遍的观念,如果形成了观念离寿终正寝也就不远了。
楼道里的卫生间就是供宾客使用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混合的设施。不过卫生间并没有男女之分,里面隔着一间一间的小厢室,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互不干扰。
明钦钻进一间厢室,一边松开衣带小解,一边思量着怎么接近秦素徽。
忽尔隔壁的墙上传来咚咚的撞击声,似乎很是迫促。明钦怔了一怔,匆忙系好裤子,出来一看隔壁的厢室从里面反锁着,墙壁砰砰的响个不停。
“里面有人吗?”
明钦问了一句,附耳一听果有咿唔不清的声音,抓住把手送了一缕灵力过去,门闩‘啪嗒’一声滑落开来,拉开厢门一看,马桶上坐着一个衣衫散乱的女郎,浑身五花大绑,嘴巴让布条系着,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是你……”
女人正是章高林的老婆江采莲,明钦见到她进了洗手间多时没有出来,想不到竟然让人绑了在此。
“唔唔……”
江采莲挣扎起来,示意明钦帮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钦扭头一看,见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闪身进来,看到明钦怔了一怔,飞快的低下头颅。
明钦见她肤色微黑,脸颊上长了几个雀斑,样貌并不出众。
“你叫什么名字,府里混进了坏人,把章夫人绑在这里了,快来给她解开。”说着退开两步,示意她上前解缚。
丫鬟笑着应了一声,刚刚走近几步,只见江采莲露出惊惧之色,瑟缩着身躯胡乱闪躲。
“章夫人不必紧张,姑娘我这就来救你。”
丫鬟随手一挑,扯落系在马桶上的绳索,抓住江采莲背上的丝绦,一把提溜起来。
“你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明钦见这丫鬟有恃无恐,想必有些本事,静静观望也不上前。
丫鬟得意笑道:“这么有头有脸的一位夫人,本姑娘好不容易绑了来,当然得赚几个银子花花。我劝你少管闲事,免得自讨苦吃。”
“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穆公馆有何目的?”
“你管我是谁?后会有期,不必相送。”
墙壁上有一扇窗户,直通到僻静少人的后园。丫鬟认得分明,一个闪身夺路而走。手起一掌,将窗格抓得粉碎。翻手幻化出一柄油纸伞。哗然张开,飞鸟一般乘风而起。
“青衣社?”
明钦看这作派似曾相识,顿时回想起北海庄园出现过的青衣社。摩焰门的人曾经邀请神智夫人帮忙对付章高林,这女郎劫走江采莲十之**和青衣社脱不了干系。
女郎打破窗户倒给明钦离开穆公馆提供了便利,当下也施展身法腾越而起,缀在女郎身后一路疾驰。
这个时候秦家的人应该已经赶往传敃宝殿,那里是七曜府重地,防范必严,想要凭一己之力进去劫人肯定是行不通。只有等婚礼结束赶回穆公馆的路上易于为力。
现在有了青衣社的人掺和在内又是个未知之数,明钦想知道她们对付章高林的计划,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力打力。
女郎掠出穆公馆拐进一条偏僻的胡同,念一回法咒,将油纸伞盘旋着祭起,伞中散发出五彩霞光将江采莲收了进去。她又在脸颊上搓弄了一会儿,晦暗的肌肤和粗糙的雀斑像油腻一样脱落下来,霎时间好像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都标致了几分。随后又解散秀发盘了个髻。用一块绢帕缠住,找了一件淡青色的褙子罩在外面。
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展动身法专挑僻静的胡同穿行。
明钦暗暗纳罕,远远吊在后面追了顿饭功夫。却见她从一条宽绰的街道中拐了出来,面前现出一片高楼广厦,复道行空。蜿蜒如龙蛇一般。
女郎缓下脚步,理了理发鬓。气定神闲的朝着一片广场行去。明钦抬眼望去,只见广场尽头现出一座巍峨宫殿。门楼上镌着几个烫金大字,正是传敃宝殿云云。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穆清绝虽然跟明钦讲过传敃宝殿和秦家的大概位置,但他对玉京并不熟悉,寻找起来还不知要虚耗多少精神。
想不到跟着女郎一阵胡乱奔走,却是歪打正着,对于这次的行动凭白生出几分信心。
广场上一片车水马流,行人过客,川流不息。宝殿外面停着几辆熊形大仙车,拉满了形形色色的器械。
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从仙车上下来,穿着一身黑缎云纹的锦袍,拿一顶棉绒帽子。脸型稍圆,带着几分喜气。
行人中有识得的欢呼一声纷纷围拢过来,热络的叫道:“霍老板,这是要在哪演出呀?”
霍老板呵呵一笑,抱了个团揖,招呼道:“孩子们,动作快点。里面还等着呢?”
弟子们利落的从仙车上跳下来,有条不紊的搬着东西。行人虽然知道霍老板有特殊的堂会,却不愿径自离去,机灵点的便拿出灵犀佩摆弄着里面的色相镜争着摹下霍老板的影神图。
三界众生,孜孜以求而不可得的无非是长生久视之道。道家炼气、儒家养性、释家悟心,侧重点虽然有所不同,同一都是要将灵魂致于不朽的境地。
凡人的长生之道又是什么呢?就是习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举凡诗词歌赋、书画琴棋、医卜星相、乃至稼穑种植也莫不有个高下优劣。俗话说,一艺在身,都足以安身立命。自古以才艺名家、超凡入圣的大有才在,譬如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诗圣杜甫、茶圣陆羽,屈指算来亦是相当可观的。
这位霍老板就是艺林中的一代人杰,说起他的名号来真可谓是名驰宇宙、晃动乾坤。堪称是滑稽之雄。自从魏党执掌大摩国以来,数度对艺林大力整治,逐渐形成两大派别,一种是本色派,一种是随时派。
随时派的领袖向称郭祭酒,本色派则要算这位霍老板了。
随时派一般都依傍于魏党权贵,曲学阿世,充当一些小官僚。久而久之,就利欲熏心、数典忘本,兼之学无根柢,本领粗疏,难免有花拳绣腿之讥,贻羞于艺林。
本色派尚能立足于传统,懂火候、有分寸,彼消此长,亦是自然不过的事。
儒者称说周公,便说是多才与艺的人。后儒却对才艺一道统视为雕虫小伎、奇技淫巧,未免持论太苛。古人又说什么亡国之音哀以思,好像听段音乐就要亡国了,未免过甚其辞。历史上亡国的君主有几个是单纯因为靡靡之音呢?
若说淫艳的音乐让人耽于享乐,玩物丧志,把家国重担全部寄托在一个皇帝身上,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就算他抛弃一切精神享受也未必能治理好国家,两者似无多少必然联系。
才艺归根到底就是一种精神愉悦,但好像先贤们都十分反对。不但儒家说什么逸豫亡身,道家更要弃绝声华,绝巧弃利,墨家、农家一个以自苦为极,一个躬亲稼穑更是不必说了,法家要驱民于战斗,似乎只有皇帝才有声色犬马的空间。
但事实上呢,好逸恶劳就像水往低流,顺之易而挽之难,而且文明的演进似乎也离不开这些东西。
仙界从事于直接劳动的人少了,因为感知能力较强的缘故,娱乐的能力自然有所提升。但是遗憾的是百数十年来仙民并没有造创出很有价值的艺术形式和内容。
当然这和魏党的操控有一定的关系,魏党的修养之差在文明史上都是名列前茅的,而且他们强调艺术为权贵服务,根本背离了艺术的特性。能好才见鬼了。
中夏历史上有那么多辉煌灿烂的艺术形式和作品,没有哪个是专为权贵服务的。有人或许会说诗词、戏曲、琴棋书画都是精英阶层的活动,但事实上这些东西都没有门坎的,有的人为了吃饭放弃艺术,有的人为了艺术放弃吃饭,要说艺术有门坎,就是需要把艺术放在吃饭或物质享受之上,才能有所成就。
这当然是很要命的事,很多人饭都吃不饱读什么书,玩什么艺术呀,所以只有士大夫阶层习艺的条件更优越一些,但这保不了他能有所成就。
世人总是艳羡别人的艺术成就,但就算让你投生成杜甫、怀素、陶渊明,结果只怕还是让世上多一个庸人。
古人说‘修辞立其诚’,这大约是一切艺术的开端。
霍老板以前还有一个名满天下的角儿,本来也带着本色派的色彩,可惜立身不牢扎进随时派去晚节不保。相比之下,还是霍老板难能可贵。百数十年来,艺林中已经很少有他这样宠辱不惊又能扬名立万的人物了。(未完待续。。)
第315章 搅闹花堂
正在人声吵嚷的时候,一行人步履匆匆的从大殿里出来,为首的就是穆家兄弟,一看霍老板将几辆大仙车堵在门口,徒弟们上窜下跳忙碌的搬卸家当,许多行人盘桓不去,围着霍老板高声谈笑。
这时,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拐入广场,前面几十辆都是一水儿的灰色狼形,这是穆家的迎亲队伍,后面跟着的是白色猫形,不用说是秦家的车队,头前是一辆墨绿色的陆虎,不管铁甲还是骨架都比寻常仙车厚实的多,着实有种平视阔步的气派。
“这是怎么回事,老二,快去把这些人弄走。”
穆人龙大为光火,一眼没见广场上怎么多出这么多闲杂人等。
穆人凤答应一声,带人快步冲了过去,定眼儿一看,霍老板倒是认得的,皱眉道:“霍老板,你可真是会挑时候,不知道我们这儿正迎亲呢?”
“哟,是穆公子呀。”
霍老板和穆人凤有过数面之缘,不过显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拱手笑道:“不好意思,您多担待。我这家当有点笨重,马上就好。”
穆人凤不悦道:“我这边婚礼可掐着点呢,我看你还是让一让吧,别伤了咱们的和气。”
霍老板呵呵一笑,能在传敃宝殿举办婚礼的人家闭着眼也知道不一般呢?
“不是我跟你较劲儿,你看我这些家当撇到地上也不是个事儿,我叫孩子们动作快点,劳烦您呢。也稍等片刻,你看如何?”
竺自峰排众而出。指着霍老板傲睨的道:“让你让,你就让。哪这么多废话呀。”
仁祥班的人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放下箱柜,捋胳膊挽袖的冲了上来,“想打架怎么着,俺师傅可喜欢打人了。”
“别,孩子们都别冲动。”霍老板慌忙拦住:“咱就是耍把式卖艺的,这种人咱可招惹不起。”
“自峰,你别乱来。”穆人凤也一把扯住竺自峰,这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霍老板是玉京的名人,这要把他打了,穆家非得声名远扬不可。这可是官家中人的大忌。
“霍老板,你还是行个方便吧。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是不是?”
“好说,好说。”霍老板摆手道:“都别凑热闹了,快去搬东西。”
穆人凤无可奈何的带人离开,竺自峰愤愤不平的骂道:“这个是姓霍的真是不识抬举。赶明儿我带人查封了他。”
“也别弄的太过火。”穆人凤叮嘱了一声,意思是别牵连到穆家。
“没事,这几年姓霍的扑腾的风生水起,早有同行看他不顺眼了。改天让穆大哥随便签两张条令,都能修理得他欲*仙*欲*死。”
竺自峰嘿然一笑,竺家在十二楼五城中虽然没有占据一席之位。但和穆家关系密切,兄妹两个又在神雷玉府中任职。人脉深厚。穆人龙又是文华殿主,对于艺林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霍老板心如明镜。连忙吩咐徒弟将卸下的东西搬进宝殿,仙车都暂时停靠到路侧,腾出道路来。至于竺自峰如何地睚眦必报就难以预料了。
穆人龙松了口气,命人打开红毯直铺到仙车底下,迎亲队伍奏起鼓乐,穆坤乾这才引着秦素徽开门下车。
秦素徽穿着火红的嫁衣,顶着盖头看不清脸面,两个模样娇小的丫鬟左右搀扶,手上牵着数尺长的红绸,另一端攥在春风满面的穆坤乾手里。
明钦在高处看得分明,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纤小的飞萤落到盖头上。
穆人龙兄弟在门口接着,坐在仙车内的亲戚一同下了车,簇拥着往宝殿走去。
传敃宝殿内栉比鳞次,楼宇众多,处处是雕梁画栋,美仑美奂,穆家预定了天字号的楼阁早已经张灯结彩,布置妥当。
楼阁中摆设着盛大的酒筵,众宾客在玉女、金童的引导下纷纷落座,厅堂正中摆好了香案,一对新人缓步来到跟前,司仪清了清嗓子,便欲吐气扬声。
礼字从示,就包涵有昭示天下,明告鬼神的意思。三拜一过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肯定是有夫妻之名了,拈香祝祷,高朋满座,若能于心理无所影响,必是个糊涂鬼。
明钦心说我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坏掉这场婚礼,那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你这仪式都不能成。
心念转动,朝着供桌上的果盘吹了口气,司仪刚喊了声:“一拜……”一只苹果卟的钻入嘴巴里,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呜呜了半晌连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
穆人龙惊怪的上前查探,一看司仪的门牙都落了两颗,就算把苹果取将出来,一喊话非得漏风不可。
“松风,你来主持一下。”
穆人龙心知有些怪异,连忙邀请了一位须髯飘拂的中年人。这人名叫贺松风,现为魇月楼十八学士之一,堪称是穆家倚重的干才。这人懂些左道之术,不虞有何意外。
“公子相召,卑职自当尽心竭力。”
贺松风利落的拱拱手,捋了把须髯站到司仪的位置上。
穆人龙让人把司仪搀了下去,点头道:“开始吧。”
明钦暗自思量,穆家党羽众多,总有些精擅道术的,得意不可再往,射人还得射马呀。
他这回换了目标,一口气吹了穆坤乾身上,耳听贺松风喊了声‘一拜天地’,穆坤乾正要躬身行礼,身上的喜服哗然一声扯落下来,飘飘忽忽的刮到天花板吊着的琉璃灯上。
“这……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穆坤乾强作镇定,支了支鼻框上的眼镜脑门上浮出冷汗。
坐中立时跃出数人上前保护,也都是十八学士中的高手。贺松风飞身而起,将喜服拿了回来。面有惭色的交还给穆坤乾。他们都是江湖上大有名望的人物,被穆家招揽入魇月楼位居显要。这还是那人存了个戏耍之意。若是突起行刺,穆坤乾这条老命哪还能保,赫赫有名的十八学士更无颜在七曜府立足。
当然事实也并不尽然,明钦虽然能略施小计搅闹华堂,多半是穆家的高手将神识投注在穆坤乾身上,不便亦无心注意秦素徽的缘故。真要对穆坤乾下手,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嚷,一个金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条质地不俗的丝巾,“启禀穆老爷,我在门外发现了这个。”
“这是采莲的丝巾。”章高林一眼觑见,不由脸色大变,瞪大眼珠说不出话来。
穆坤乾接过丝巾一看,上面写了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一取五铢钱,二取江采莲。两者欲无事,须奉三千万。”
“你看好了。真是采莲的东西?”穆坤乾浓眉紧皱的问了一声。
“是,是,不会有错。”章高林着急的道:“采莲怎么会让人绑走了呢?乾爹,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还不是你那五铢钱惹的祸。”
穆坤乾大感不安。章高林开设银庄啖以重利。后来周转不当,出现了巨额的亏空,穆坤乾曾指使他使用这笔钱做了一点生意。事情闹大了他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这人若是从穆家绑走的江采莲,不知有没有乱动他书房中的东西。倘若拿到什么关键的卷宗,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人龙。你给秦小姐安排一间客房休息,酒筵布置下去别让大家干等。咱们商讨一下营救采莲的事,人命关天,我的婚礼先往后推一推。”
穆坤乾非常注重良好的形象,说到沽名钓誉七大楼主中只怕无人能够超越,可惜他未在艺林发展也是一种遗憾。
不过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舞台的东西再惟妙惟肖,人们打心眼里都知道是假的。说到表演带来的满足感是万不及真实生活的。
荀子说,‘人性本恶,其善者伪也’。伪,就是人为。人的本性到底如何,这是一个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问题。其实当人们发出这么一个疑问的时候,早已经在尘世汩没很久,再去追求本心恐怕已经迷途难返。
有道是,‘凡间原迹,仙道原心’。凡间的律法判断善恶是根据行为而定的。一个人恶念再多只要没有付诸行动,不对他人和社会造成危害,不但法律不会纠治,甚或他人也无从知道。当然一个人恶念太多难保不违法犯罪。相传冥司有业镜、心镜,一个观照恶行,一个观照恶念,世俗又认为善念或恶念能增减命禄、寿算。
在仙道进步能够照见心念善恶的条件下,提供这样一种设施,似乎是势所必然的。世俗常说‘人心隔肚皮’,就缺少这么一种原心的能力,所以常有伪君子的说法。
一般的观念认为恶念到恶行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转化过程,因为一时的冲动去作恶不是没有但很少。况且冲动本身只是行为,不是念头。冲动的背后即便没有太多恶念积聚必然也没有善念的层累。
无善无恶是谓浑噩,可能为善也可能为恶。所以圣贤总是教人为善去恶,为善和去恶是一件事而非两件事,善多了恶自然就少了,反之亦然。
因而孟子的性善和荀子的性恶其实也是一回事,只不过发端不同。世俗似乎非常厌恶伪君子,伪君子是行为和观念不一致的典型,所谓‘其善者伪也’。荀子认为人性是恶的,所以善念善行都需以人力加以矫治。因而进德之道首先便是伪君子,然后才是真君子。世俗称道的伪君子有的是暴露了恶迹,有的可能只是高谈道德惹人反感罢了。
伪君子诚然是认道未真,学道未粹的一种表见,但有的人认为不如真小人,就未免颠倒太甚了。真小人是恶迹昭彰、良知泯灭的一种人。甚至恶也要恶得理直气壮,通体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伪君子至少还承认世间的礼法秩序,只不过随着环境的变化往往趋利避害,不能坚持善道而已。认为伪君子不如真小人的,是想向真君子迈进吗,还是欲沦落入真小人的境地,是想浑噩吗?还是欲佯狂?
历史上确实有很多时代伪君子得势横行,且有了一个专门的名词,假道学。这其实是环境日趋恶化的一种反映,所以战国有隐逸,魏晋有佯狂,明代有心学。可惜这些人反对伪君子,又无力去做一个真君子,最终也都于世无补。
…………
穆坤乾让宝殿玉女给秦素徽安排了一间干净的卧房,忙着处理五铢钱和江采莲的事去了。
秦素徽坐到绣床上,吩咐两个丫头道:“珠儿,水儿,你俩去外面候着吧,我想歇息一会儿。有人来了记得叫我。”
“是。”两个丫头不敢违拗,站到外面小心搭上房门。
秦素徽揭开盖头,瞄了瞄房中陌生的陈设,轻声叹了口气。她化了精致的妆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端庄典雅,堪称是倾国倾城。
“秦姨——”明钦绕在她耳边唤了一声。
“臭小子,真的是你?”
秦素徽心思缜密,方才虽然顶着盖头,对外间的事情总有一些察觉,只是想不出何人所为。明钦也真能沉得住气,直到了这会儿才开口说话。
“我是来救你的。”明钦声如蚊蚋的道:“师傅的病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嫁给穆老头了。”
“当真?”秦素徽又喜又讶,“清绝的顽疾缠绵多年,百般救治都不见好转。怎么忽然就好了?你却不是骗我?”
“秦姨不必多心。”明钦笑道:“你忘了我是月老传人,有那个绝世法宝‘比目玉’,什么顽症不是应手而愈。”
“如此说来可要多谢你了。”秦素徽念头微转,情绪低落的道:“只是这婚事也不是完全为了救治清绝,自从爷爷去世后,秦家的势力大不如前,将来能否在‘十二楼五城’保有一席之位,便很难说。这门亲事也是为了秦家的前途着想,倘若我中道悔婚,秦家哪里还有容我之处?”
明钦冷哼道:“可是你要嫁作清绝的继母,你难道不知道她性情刚拗,如果不是我碰巧来京,恐怕你嫁进穆家的门头一件要办的就是她的丧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