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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法唯心     吉诺弯刀txt下载     吉诺弯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九章 馄饨店

    (一)

    我第一次看到你实弹射击的惊人成绩后不久,就以全校会考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学校金额最高的一笔奖学金。因为要参加颁发奖学金的典礼,我耽误了一次下午的例行训练。

    眼看着联赛日期也临近了,颁奖典礼过后,汪指导就和年级组沟通,安排我牺牲一次晚自习的时间,到训练场来补练。

    鉴于本次联赛我和s两个人拿奖牌的可能性很高,队里指定由你重点对我们两个分别进行赛前的重点辅导。

    那天晚上的补训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参加。

    训练完毕后,你详细点评了我今天的表现,指出了我的一些弱点和在临场比赛时应该特别注意的地方。到结束时,已经差不多快10点了。见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各种公交车也都收班了,你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就给我家打了电话,征得我家同意后,你亲自送我回家。

    那天天气晴朗,夜空中布满繁星,就连街边的路灯,看上去也格外明亮。

    锁好各种房门柜门库门,熄灭训练场所有的灯,我跟着你走出了训练场的大门。你说:“站在这儿等等。”然后,你就朝训练场的后院走去。

    我站在满天星光下等着你,想到可以和你一直并肩走回家,我感到喜悦犹如清泉之水一般,汩汩涌流在心田。

    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起,我看见你推着一部簇新的自行车,从后院方向走了过来。

    “指导,你买自行车了!”我惊喜地说着,在路灯下打量着这部闪闪发亮的新车。

    你说:“嗯,今天早上才提货的。我就骑了一次。”

    你抬腿跨上自行车,你对我摆了摆头,你说:“上来吧。我载你,可以走快点。”

    (二)

    我背着书包,心情激动地坐在你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路听着清脆的车铃当声。

    你自行车的前方没有装置物篮,而是装了一个可以调光的车灯,开到最大之后,可以照亮前方约15米的道路。

    在清凉如水的夜色中,小小的车灯晃来晃去,像一只快乐的萤火虫。

    从训练场骑到我家,有很多上坡下坡,还要经过一个火车岔道。大约有20分钟的路程。

    我们快到火车岔道的时候,远远看到那边红灯高悬。岔道口的栅栏是放下的,栅栏两边都已经站了很多人。

    我们打听了一下,说是有个重要的列车即将临时通过,岔道关闭的时间要比平时长些,需要再等20分钟。

    你说:“反正也是等,要不,咱们去吃点夜宵吧?我请客。你拿了奖学金,都还没给你祝贺呢。那边有家馄饨店还开着,你想吃馄饨吗?顺便借用下电话,通知你家里人一下。”

    在馄饨店的公用电话上再次通知了家里以后,我们就坐在了那家小小的馄饨店里。你给我叫了一碗比较贵的鲜肉馄饨,自己只叫了一碗普通雪菜的。馄饨味道鲜美,热气腾腾,因为都有点饿了,我们都吃得很快。我们一边吃,一边交谈。

    你说:“祝贺你得到奖学金,预祝联赛时也发挥出好水平。”

    我说:“祝贺指导买了新车。”

    (三)

    你问:“唯心,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各科学习成绩都那么好,为什么要进射击队呢?你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考上任何你想去的重点学校,不需要运动特长加分的帮助。参加训练还会耽误你很多学习时间。你们班主任老师不反对吗?”

    我说:“我喜欢射击。我参加射击队,并不是学校选拔的,是我自己跟汪指导提出要求的。一开始,汪指导只当我开玩笑。我提了好几次,他才说,你真要来的话,就先来我这儿做个素质测试吧,看看你基本条件怎么样。结果,测试完后,汪指导的说法立刻就变了。他说,他绝对不会放我走了。当时,我们班主任是很反对的。汪指导找她谈了好几次,年级组和两个教研组都还一起开会研究过,最后,汪指导还是争取成功了,学校同意让我进队训练看看,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业成绩。我跟着射击队训练了一段时间,为学校拿到了几个市内比赛的名次,也没有影响学习成绩,班主任看到我每次学业考试始终保持着年级第一,遥遥领先于第二名,这才没有意见了。”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心情愉快极了,一直有种想要唱歌,想要和别人分享我快乐的感觉,所以,我就不知不觉地和你说了一些我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说过的话。

    我说:“其实我喜欢射击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我从来也没和谁说过,我家里也都不知道。如果我告诉您,您可以帮我保密吗?”

    你说:“当然。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感谢。”

    我说:“我进初中部报道的第一天,各班的学生名单都贴在公告栏里,很多人在那里找自己的名字,看看分在哪个班了,要去哪间教室报到。在我们班名单的旁边,我看到了一张学校射击队训练的通知,日期是很久以前的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张通知一直也没被撕掉或者给盖住。我当时就突然觉得,这张通知就是特地为我留在那里的,一定要等我看过,才会换掉。”

    说到这里,我看了你一眼,想看看你会不会觉得我过于异想天开。

    你鼓励地说:“有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直觉。”

    得到你的鼓励,我便继续说:“当时我觉得这个通知好像就是专门写给我的一个通知,好像是什么人专门通知我、邀请我去射击队一样。它后来很长时间一直都在我的眼前晃,连上课的时候都在眼前晃。好像是有什么人很着急要见我,并且会在那里等我一样。”

    说到这里,我发现你的脸上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可我不确定,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变化。

    我小心地说:“指导,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胡思乱想很多的人呢?”

    你摇摇头说:“我不觉得。真的。”

    你的语气里面也有些什么东西发生了一点变化。

    我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接着说下去,但是你温暖友好的目光很快融化了我。我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

    我说:“我也觉得这些想法很奇怪,可是,从小到大,我身上经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比较起来,这些想法也就不是最奇怪的了。”

    我说:“那时,我觉得,我这个人之所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好像就是为了要进射击队的。我觉得那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就是特地为了这个来的。”

    这时,馄饨已经吃完了。我们听到火车呼啸穿越岔道口的声音。你站了起来,做了一个“走”的示意手势,然后走向自行车。

    在火车的呼啸声里,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并且问了出来:“指导,您打枪这么出神入化,为什么没有进国家队或者省队,也没去体院,却到一所普通中学来做代课老师呢?”

    在我重新坐上你自行车后架的时候,你说:“这个问题,我以后再回答你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章 赛前训练(上)

    (一)

    《我们的感知并非世界的真实》

    “我常常觉得:我们的**限制了我们的认识。

    我们认为绝对正确,世世代代深信不疑的东西,其实都不过是一种肉身限制造成的错觉。

    比如说,我们认为彩虹是七色的。这件事就是一个骗局。

    事实上,彩虹完全可能有着比七色更丰富的颜色。只有七种颜色的,不过是我们的肉身感知能力。

    因为我们的肉身只能感知到这七种颜色,我们就认为它是彩虹本来的颜色。我们如此坚信它是七种颜色的,以至于习惯成自然,都很难接受它还有别的颜色。久而久之,我们就会把“彩虹不是七色的”判断为一个错误的结论。我们会排挤甚至杀害坚持这种错误结论的人。

    后来,我们有了仪器。我们的认知就又被“肉身+各种仪器”所限制。

    再以后是“肉身+仪器+理论”。

    我们始终认识不到,我们自身的**和我们**所发明的各种仪器,还有各种的理论,都是一种非常狭窄的存在。

    我们就是透过这样狭窄的重重门缝,瞭望着大千世界。我们以为自己看到了世界的全部,但也许我们仅仅看到了那些门缝而已。

    我们未知的领域,远比我们已知的广阔。

    所以,在我们只对世界有一鳞半爪的了解的情况下,我们最好不要随意否定一件超乎常识的事情,也最好不要无视它。”

    (二)

    “这是你写的作文吗?”

    “是的。写好了,但是没有交上去。”

    “为什么不交上去?”

    “因为这种观点不会被人接受吧,也不会得到高分。”

    “试试看?也许有人能慧眼识珠。”

    我看着你。我摇头,说:“算了,不试了。”

    你说:“小小年纪,干嘛这么悲观?我觉得你写得非常好。”

    我把作文本放进书包,说:“联赛在即,指导这么说,是不想影响我的心情平静吧。”

    你笑着摇头,你说:“不。真的很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不仅是在说文字,我更是在说见地。文字是衣服,见地是骨骼。衣服华丽,固然很好,但更难得的,是骨骼清奇。在你这样的年龄,有这样的见地,实在是弥足珍贵。”

    你说:“也许我该给你上更高阶的课。”

    “更高阶?”我好奇地看着你。

    你说:“是的。”

    (三)

    你给男生每人发了一个布条。你说:“把眼睛蒙起来,原地转10圈。”

    场地里响起一片嗡嗡声。

    d说:“指导,我们要玩捉迷藏吗?”

    你说:“同学,你的幼儿园情结太严重了。”

    女生们发出一阵窃笑。

    s小声说:“不,指导要玩的,是我们......”

    你说:“不是玩你们,而是教你们,用你们印象深刻的方式。”

    你说:“不许说话。转圈。数满10圈,然后举枪。”

    半分钟之后,男生们的枪乱七八糟地指向各种方向。

    你说:“都保持好姿势。不要动。”

    看着男生们五花八门的方向和千奇百怪的姿势,女生们忍不住嘻嘻地笑成了一片。

    你说:“男生们也睁开眼睛,互相欣赏一下吧。”

    男生们看着彼此的方向和姿势,也忍不住哗然大笑。

    你说:“好了,我们如此欢乐地度过了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时刻。”

    你说:“但是,请你们不要笑。我们不是在看相声剧。我们是在学习道理。记住你们今天看到过的这一幕。它的意思是:方向错了,技术没用。换句话说,技术,只有在方向正确的时候,才有用。在教会你们拥有良好的技术之前,我会花很多时间来矫正你们从事射击运动的方向。这不是浪费时间。这是打基础,是夯实一切高水平发挥的牢固地基。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和跟从,不要误会和抵触。”

    你说:“记住了吗?”

    大家说:“记住了!指导!”

    (四)

    你说:“现在,换过来。女生们做,男生看。”

    10圈转完,你说“举枪瞄准”时,我的枪口大致准确地指着靶纸所在的方向。我听到男生们在吹口哨。

    你走过来,拿下我眼睛上的布条:“很好,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够正确指向标靶方向的人。唯心,告诉他们,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很简单啊,以指导您为参照点就可以了。因为指导您站在和靶纸大约30度的夹角位置上。您始终没走动过。跟着您的声音,定准您的位置,就能够定位出标靶的方向了。”

    你说:“听到了吗?非常好的回答。”

    你说:“这就是本节课所要教的第二个要点:在迷失方向时,不要随波逐流,深陷于迷惑不可自拔,要学会自己去寻找正确的方向。”

    你说:“最后一个要点:老师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你们找到正确的方向。不要将老师弃置不用。要时刻注意老师的导航。”

    (五)

    训练场的后院。

    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

    你给每人发了一样东西。你说:“今天的课程:眼力。”

    你说:“谁能告诉我,你们刚才拿到的是什么东西?”

    s脱口而出:“松果啊。”

    你问:“还有什么其他的答案吗?”

    队友们面面相觑后,d迟疑不决地说:“一个,脏兮兮的,马尾松果?”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平息后,你问:“还有谁,看到了别的什么吗?”

    众人皆眉来眼去,一片沉默。

    你再次问:“有吗?”

    我迟疑了一下。

    我小声地说:“森林。亿万年前和亿万年后的森林。"

    你转过身来。你看着我。

    你说:“恭喜。你眼力很好。真的,非常好。”

    (六)

    “唯心,你不过去和大家一起玩吗?已经下课了。现在是休息时间。”

    “指导,可以请教个问题吗?”

    “可以。什么?”

    “我想知道,您从这松果看到了什么?”

    你说:“所有从前的世界、所有未来的世界,和全部此时的世界。”

    这就是天眼。我后来才知道的。

    你说:“你刚才的回答非常出彩,但是,你漏掉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现在。你漏掉了现在。此时此地。现在的森林。”

    你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森林,也全都包含在这一个松果当中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一章 赛前训练(中)

    (一)

    我抱着一大堆资料困难地走在长廊里。

    哗啦一声,一些资料从我手里滑落下去,散落在地上。一阵穿堂风经过,纸页在地上奔跑了起来,不少纸页飞在了空气中。

    我的眼光四下寻找着,想找个地方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收拾那些掉落的资料纸页。

    “我来帮你吧。”你从身后走了过来,你说:“站着不动就好了。”

    你伸手从空中抓住几页飞扬的纸张,又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资料一一捡起,你把它们按页码顺序整理好,边缘摆放整齐。

    你说:“要我帮忙拿一点吗?”

    你从我手里拿过几个资料夹。

    我感激地说:“谢谢指导。”

    你说:“这些都是什么呢?”

    我说:“是汪指导刚发的,联赛友队的选手资料,汪指导让我们抽空都看看,大战在即,要知己知彼,了解对方的心里弱点和技术短板,在临场比赛时,有针对性地采取正确的策略。”

    你说:“给你们每个人都发了?”

    我摇头,说:“不。汪指导说,最近一段时间,就是我和s成绩相对稳定,就只给了我们两个这些资料。”

    你说:“你打算都抱回去看吗?”

    我点头。

    你左右看了看,你轻轻摇头。

    我睁圆了眼睛:“难道,不用看吗?”

    你笑了一下,你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二)

    指导办公室。

    我们把资料放在了你的办公桌上。

    我们各自拿了一两份在手里看。

    我说:“哇,好详细的资料,不知道汪指导从那里挖掘出来的。”

    我指点着其中一份资料说:“您看,这个男生,名叫黄俊。是我们比赛时的主要对手。”

    你接过那份资料,仔细看了看。你说:“嗯,表现非常好。但不够稳定。”

    我说:“是的。我和他交手过两三次,他在一路领先的时候,发挥总是非常好,越打越有感觉,但是,一旦落后,就会发生明显的波动,常常会求胜心切,操之过急,失误就会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反复领先、落后之后,他自己就会乱起来。如果我们两个分工,一直咬着他,让他一会儿领先,一会儿落后,一直咬到末尾,始终给他施加压力,他就会越来越乱,最后失去控制,甚至完全丧失水准。”

    我递给你另一份资料,我说:“而这个瘦一点的男生,他叫......”

    这时,我看到你的神情,我停下不说了。

    我说:“我分析得不对吗?”

    你摇头。你说:“唯心,请你记住,在任何比赛里,你永远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你自己。”

    你说:“你只需要战胜自己,不需要打败他们。”

    (三)

    我再次问你:“那么,这些资料,我就不用看了吗?”

    你摇头。你说:“不。要看的。”

    我说:“如果不去考虑利用他们的缺点,为什么还要看这些呢?”

    你笑了一下。

    你说:“可以从他们的缺点中来反照自己的缺点。”

    你说:“如果你要采取什么针对性的对策,我建议你,不要抱着想让对方失败得更快、更惨的心态来采取对策,而要抱着帮助对方认识自己弱点,改进自己弱点的心态,来采取竞赛策略。”

    你说:“也许两个策略是完全相同的,但是出发点不同,其中的区别就很大。”

    你说:“唯心,你要明白,做任何一件事,你的动机是要害别人失败,还是要助别人成功,事情的结果,将会是非常不同的。”

    你说:“每次比赛前,我们都会和对方握握手,是吧?”

    我说:“是的。”

    你说:“这就是说,我们应该通过比赛,向对方伸出援助之手。通过比赛,让彼此的缺点都得到改进,让彼此的水平都得到提高,让彼此的快乐都得到增进。”

    你说:“应该让他们通过和你的这次接触,了解自己的弱点所在,促进他们弥补缺陷,趋于完善。”

    你说:“而另一方面,你也应该握住对手的援助之手。通过他的攻击与挑战,认知自己的弱点所在,判断清楚改进的方向。”

    你说:“唯心,所有的对手都不是你成功的障碍,而是成就你成功的老师。是比教练更好的老师。”

    你说:“他们是帮助者,不是争夺者。”

    你说:“而你,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也要始终抱持着帮助大家的心态,而不是抢夺冠军的心态。前者是天使心态,后者是强盗心态。”

    你说:“我可以接受你丢掉冠军,但是不愿意看到你,内怀一颗强盗的心。”

    (四)

    我听了你的话,深深感觉到震聋发聩,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教导过我。

    但是,我也深感迷惑。

    我不解地说:“那,指导,我到底该怎么来设计比赛时候的打法呢?”

    我说:“完全不管他们怎样,照自己原来的节奏打?或者是,完全不管自己本来的节奏,针对不同对手的情况,来临时调整?”

    你笑了一下。你说:“你之前不是已经说了一种设计好的打法吗?”

    你说:“设计得很好,不需要修改。就照那个方案来打。”

    我不是很明白:你刚刚不是不认可我那么说吗?

    你看着我。你再次笑了一下。

    你说:“只是,不要抱着击倒对方,让对方失败的心情去打,而是,抱着感谢对方的指教,帮助对方进步的心情去打。”

    你说:“抱着这样的心情,去实行那个方案,就可以了。”

    你说:“你的问题不在技巧上,而在方向上,不在方案上,而在动机上。”

    你说:“唯心,我再次请你牢牢地谨记:比赛时,永远不要让自己对别人心怀恶意。”

    你说:“永远都不要通过比赛,滋生和放大,对别人的恶意。”

    你说:“如果这一点没有做到,无论成绩如何,就都叫做输了。”

    (五)

    你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袋,你伸手把桌子上的资料都放进纸袋子里去,你又从桌上拿了一卷胶带,你撕下一点胶带,把纸袋的袋口封好。你把袋子递给我。

    你说:“唯心,要成为一个神乎其技的射击高手,你所热爱的,必须真正是射击本身,而不是成为射击冠军。”(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二章 赛前训练(下)

    (一)

    你站在教室门口。你靠墙站着。你左手拿着文件夹,右手放在墙上的电灯开关上。

    我在课桌前坐着。我看着你刚才放在桌上的一张靶纸。

    你说:“准备好上课了吗?”

    我点头。

    你说:“看桌上。看到什么了吗?”

    我说:“看到一张空白的靶纸。”

    你的手指动了一下,啪地一声,灯熄灭了。

    房间一片漆黑。

    我眼前一花,黑暗一下子就顶住了鼻尖,课桌和靶纸都消失了。只有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说:“现在,看到什么了吗?”

    我说:“现在看不到什么啊。什么都看不到。”

    你说:“不要乱说。重新回答。”

    我说:“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的确是一抹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啪地一声,灯又亮了。

    我揉了揉眼睛,转头看着你。

    你说:“看见吗?”

    我说:“看见。”

    啪,灯又灭了。

    你用同样的声调问:“现在呢,看见吗?”

    我说:“看不见啊?”

    啪,灯又亮了。

    你说:“不对。再看。”

    灯亮灯灭。就这样重复了数次。我被你弄得非常迷惑。

    (二)

    灯再次亮的时候,你离开了门口。你朝我走来。你在我前面的空课桌上坐了下来。你看着我。

    我满头雾水地看着你。

    你说:“何以乱说话?”

    我说:“没有啊。我没有乱说话。”

    你说:“无论灯亮灯灭,你都一样看到。”

    我说:“灯亮时,的确能看到。灯灭时,的确不能看到。什么都看不到。”

    你说:“那么大一样东西在你面前,你明明看到。”

    我说:“什么啊?”

    你说:“你明明看到了一片漆黑。”

    你说:“你明明看到了那一大片什么都看不到的漆黑啊。”

    你说:“灯亮时,你看到了靶纸。灯灭时,你看到了你看不见靶纸。”

    你说:“灯亮时能看到东西,那叫做看。明白灯灭时,仍能看到东西,就算什么东西也看不到的时候,我们也仍然能看到东西,这个,叫做:见。对于何为看的,正确的见解。”

    你说:“要射中标靶,不仅需要看的能力,也需要见的能力。如果你想要百发百中,随心所欲,神乎其技,就要用到见的能力,而不仅仅是看的能力。”

    你看着我。你说:“就像现在。你看到我就在你的前面。但是,你见到了我吗?你见到吗?”

    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即使是在黑暗一片的时候,我们也是能够看到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在黑暗中能够看的能力。

    原来,就算是盲人,也是能够看到的!他能够看到盲人的世界!

    这种“见”的能力,不管有没有眼睛,都是一直存在的!从未失去过!

    你总是让我看到,之前视而不见的世界。

    (三)

    你说:“刚看不到桌面的时候,靶纸在不在那里?”

    我说:“在。”

    你说:“它会不会因为你看不到而变得不存在?”

    我说:“不会。”

    你说:“听我说。记住今天你学到的。如果有样东西,或者有个人,你再也看不到了,那也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记住了吗?看不到,仅仅是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

    你说:“知道看不到的东西,不会因此不存在,这就是你的另外一双眼睛,这就是见。见,能够让你在眼睛看不到那件东西的时候,依然看到它。”

    你伸手拿起桌上的靶纸。你把它放在我眼前。你说:“如果你不能运用到见的能力,灯一灭,它就会消失,你就会失去它。如果你能够运用到见的能力,即使灯灭,它也不会消失,你也不会失去它。”

    我从你手里接过靶纸。我看着它。

    我看着那一片空白。我看着你。

    我说:“指导。”

    你说:“什么?”

    我说:“您一定是另一个世界来的。”

    我说:“您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里面,还有无数其他的世界。它们是重叠在一起的。”

    你笑了一下。你说:“每个人,都在无数的世界里。同时,都在。”

    我说:“好。我记住了。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

    我问:“这算是高级的课程了吗?”

    你点头:“算是很高级了。”

    我说:“您觉得我合适上这个程度的课了吗?”

    你点头:”非常合适。甚至,还可以更高级一点。”

    我说:“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看不见的东西,不等于不存在,那么,看得见的东西,它存在吗?”

    你的嘴角绽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赞叹道:“好!好问题!一万个人里面,不见得会有一个人,提出这种问题。”

    我说:“有答案吗?”

    你点头,你说:“有答案。”

    我问:“是什么?”

    你说:“存在。但,不是以你看见的那种方式,而存在。”

    你说:“你以为它存在的方式,这个以为的方式,它只是你的错觉,它不存在。”

    你说:“听过盲人摸象的故事吗?”

    我说:“听过。许多盲人摸一个大象,他们各自触摸到了大象的一部分,于是有人说,大象像一根绳子,有人说,大象是一根柱子,有人说,大象是弯弯的马刀,有人说,大象是橡皮管子。”

    你说:“大象是存在的。但是盲人们以为的那个样子的大象,它只是盲人的错觉,不是真实的大象,但也是真实的大象,大象存在,但并不以盲人们以为的方式存在着。”

    你说:“明白了吗?”

    我说:“在很多时候,我们眼睛完好的人,也是视而不见的盲人,是吗?”

    你说:“是的。很多眼睛完好的人,会深信不疑,世界就是他们眼睛看到的那个样子。这种盲目,我们有个名词来称呼它,就叫‘蒙昧“。”

    你说:“就是你作文里写的:世界并非是我们看见的那个样子。对此,我们要勇于质疑。”

    (四)

    我拿起那张桌上的靶纸。

    我说:“那么,它其实并不真的是一张靶纸,对吧?”

    你点头,你说:“是的。”

    我问:“那么,它是什么?”

    你说:“每天每天,我们花好多个小时,全神贯注地瞄准靶纸,为什么呢?为学业加分吗?为比赛成绩吗?不是。是为了终于有一天能够清楚地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我说:“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吗?”

    你说:“唯心,你要自己去发现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但那依然是我的答案,不会是你的。只有你自己亲自寻找到的答案,你才会真信,才会深信不疑,才会融入身心,它才会是你的答案。”

    我说:“如果我一直观察,最后,能知道那真相吗?”

    你说:“能。如果你一直锲而不舍地、心无旁骛地、全神贯注地,瞄准它。上课时它在眼前,下课时它在眼前,走路时它在眼前,吃饭时它在眼前,醒着时它在眼前,睡着了它在眼前,做梦时还在眼前。如果你能够这样地瞄准它,你就能知道真相。”

    我说:“可是,靶纸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我不能昼夜恒时都瞄准它。”

    你说:“那就瞄准能够吸引你的。足够吸引你昼夜恒时念兹在兹的,都是靶纸。”

    我在心里说,足够吸引我昼夜恒时念兹在兹的,就是您啊,指导。

    在遇到您之前,世界上从未有任何事物,这样强烈地吸引过我。

    我重复说:“昼夜恒时,念兹在兹?”

    你点头,你着重强调说:“昼夜恒时,念兹在兹。”

    我们互相看着。

    你说:“看,是有局限的,见,则没有局限。”

    你说:“用见。用见,来看。”

    你说:“没有任何东西,是会消失的。若你觉得它消失了,就说明,你不在正确的见解上。”

    那一天,我忽然有点明白了,所谓天眼,很可能不是二郎神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而是:正确的见解带来的视野的突破。

    若能恒时正见,就会无所不见吗?(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三章 晋级决赛(上)

    (一)

    联赛开始了。

    汪指导一再嘱咐我们,临场不要紧张,就像平时训练那样去打,保持正常发挥即可。但是,他看上去比我们都要紧张。

    我们提前来到场地,熟悉环境,试射适应的时候,汪指导和你在教练员休息室谈话。

    汪指导有点担心地说:“这是你第一次带队出来比赛,成绩对他们而言,可能还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对你是否能留下来继续代课,却至关重要啊。他们一定要取得让学校领导满意的成绩,你才有可能留下来。我千辛万苦,腿都跑断,嘴皮也磨破才调了你过来,你千万不能失手,让我在校长面前难以交代啊。”

    你拿着一个卷笔刀,削着手里的铅笔。你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他们水平很稳定,不会失误的。”

    汪指导说:“你不要介意啊,我昨天晚上实在是有点不放心,看了一下你最近的训练记录。你确定训练的重点没有跑偏吗?”

    汪指导对你说:“你好像特别注重训练他们的夜间射击能力。但这并不是竞技比赛的项目所要求的能力啊。场地竞技赛中不会有非常昏暗的光线条件的。以后,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训练的重点呢?”

    你笑了笑,继续削着手里的铅笔,把削下来的木屑接在一张空白靶纸上。

    汪指导说:“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啊。”

    你对汪指导说:“你是要稳定的获取团体冠军和单项冠军的能力,对吧?”

    汪指导说:“是啊。”

    你说:“所有的比赛场地都是在尘世间的,对吧?”

    汪指导说:“当然。”

    你说:“尘世间的意思,就是总是有无数的灰尘在飞扬,对吧?”

    汪指导说:“没错。”

    你看了看手里削尖了的铅笔。你拿起盛着碎屑的那张纸,你把那纸对着汪指导。

    汪指导说:“搞什么?”

    你对着纸面轻轻地吹了一下,一阵碎屑飞扬。汪指导本能地眨了下眼睛,避让了一下。他揉着眼睛说:“不用这样报复吧?”

    你笑了笑。

    你说:“你看,一颗小小的微尘,进入队员的眼睛,就可能毁掉你的冠军。如果他们只懂得用眼睛瞄准的话。”

    汪指导看着你。

    你说:“如果他们不需要用眼睛,就能瞄准呢?”

    你说:“哪样对赢得冠军,更为有利?”

    汪指导看着你。他说:“你确定没有偏离重点?”

    你说:“我非常确定。”

    “不用眼睛瞄准,还能用什么瞄准?”汪指导问。

    你说:“我们全身的细胞,每一只,都可以,用来瞄准。”

    “真的?”汪指导狐疑地看着你。

    你说:“真的。”

    汪指导看了你一会儿。他说:“你有时候让我想起枪神。”

    你笑了一下:“你想太多了。”

    你低头把靶纸上的碎屑倒进纸篓。

    (二)

    我从更衣室里出来,迎面看到对面的男生更衣室出来一个选手。

    他就是那个资料上的黄俊,和我数次交手过的劲敌。

    “劲敌”这个词一出现在脑海里,我耳边就回响起你的声音:“在比赛里你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你自己。”

    我朝黄俊走了过去,我说:“你好,又见面了。”

    黄俊有点腼腆地说:“唯心,你好。”

    我说:“有句话我想和你说清楚。”

    黄俊有点紧张地说:“喔?什么话?”

    我说:“你比赛的时候很容易受到对手表现的影响。你太注意对手的成绩了。如果你落后了,你情绪就会波动,就会失去水准。我们教练已经看出你的这个问题了,所以,这次比赛,他让我和s分工,咬住你,一会儿超过你,一会儿落后于你,不停地给你施加心理压力,让你自乱阵脚,最后发挥失常。”

    黄俊吃惊地看着我,说:“这是你们队的核心秘密吧?为什么要告诉我?告诉我了,你们得冠军的机会不是会变小吗?”

    我说:“但是,有比得冠军更重要的事情。”

    黄俊喃喃地说:“那,你们会照教练的安排打吗?”

    我点头,我说:“会的。但是,我们不希望让你发挥失常,让你失败。我们只是想帮助你,训练你不要关注对手的表现,专心致志地打枪,让你能够在每场比赛中发挥出最好的水平,让我们欣赏到你的最好表现。”

    黄俊看着我,有点不知所措。

    他说:“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说:“我们来参加比赛,不就是为了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吗?”

    我说:“所以,我们开赛之前,都要互相握手的啊。”

    我向他伸出了手,我说:“保持稳定,不受干扰,我们都期待你的超水平发挥。”

    黄俊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

    他感动地说:“谢谢你,唯心。以前只是比赛,没有这样谈过话。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心肠很好,让人觉得很温暖。”

    他说:“我会加油的,会克服缺点,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他说:“也祝你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我点头,我说:“嗯,我们一起加油!给教练们和观众们一个惊喜!”

    黄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说:“好。让观众们尖叫吧!”

    (三)

    汪指导看着我远远地走过来,他问:“唯心,你刚和黄俊说了什么?我看你们在那边说了很久。”

    我说:“说了一点要挑战他的话啊,让他心情更不平静。”

    汪指导有点怀疑地看着我:“我看你们好像很友好啊。”

    我说:“他是男生,当然要有绅士风度了。”

    汪指导说:“是吗?”

    你在汪指导旁边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看着你。你朝我点了点头。

    汪指导回头看了看你。

    他说:“你们搞什么鬼?”

    你对汪指导说:“少男少女之间的谈话,你还是不要刨根问底了。”

    汪指导扬了扬眉毛,默然了一会儿,说:“好吧。”

    (四)

    看着汪指导离开的背影,你对我说:“做得很好。”

    你说:“一个良好的开端。”

    我朝你用力地点点头。

    你说:“保持下去。”

    你说:“相信我,帮助别人成功,是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所能取得的最大的成功。”

    “指导?”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发挥得不错,您可否给我一个奖赏?“

    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说:”让我看一次您怎么在完全的黑暗里命中标靶。“

    我说:”教我,怎样才能做到那样。“

    你想了想,说:“可以。”

    我说:“您答应我了?”

    你点头,说:“答应你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四章 晋级决赛(下)

    (一)

    “还有5分钟就要开始比赛了。”你看了看腕表。

    你说:“今年的第一场大赛,你觉得紧张吗?”

    我点头,说:“紧张。”

    你笑了笑。你说:“放松点。肩膀的肌肉不要用力,脸上的肌肉不要僵硬,舒展你的额头上的皮肤。“

    我闭上眼睛,试着一个一个部位去放松肌肉纤维。

    我说:“好像很难不紧张。”

    你看着我。你再次笑了笑。

    你说:“如果无法不紧张,就不要对自己的紧张那么紧张。”

    我微微张开嘴看着你。

    你的话总是让我感到吃惊,好像以往的自己被颠覆了。

    你说:“如果无法不紧张,就让自己去紧张好了。

    你说:”对自己说,我要紧张。我喜欢紧张。我要努力紧张。”

    我圆睁眼睛看着你。

    你说:“对自己这样说10遍。”

    我说:“好吧。我要紧张。我喜欢紧张。我要努力紧张。”

    周围的选手们侧过头来看着我们,觉得挺好笑的。

    你点头。

    你说:“还有点时间,我们再说10次?”

    我决定忽略周围人的反应,万事对你言听计从。

    于是,我又说了10次。

    你说:“现在,还紧张吗?”

    我突然发现刚刚有的那种紧绷的感觉,已经不知不觉中不见了。

    就在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你笑笑,你说:“时间到了。去比赛吧。”

    (二)

    比完下场,我看到你在那里等着我。

    你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说:“很好。你觉得享受吗?”

    我点头,我说:“是的。射击很美妙。指导,谢谢您带领我体验到这么美好的事物。”

    你说:“谢谢你,肯相信我。”

    我们轻轻拥抱了一下。虽然在你的怀抱里只有短短一瞬,但是,我感觉到异乎寻常的安全和温暖,就仿佛,那是我与生俱来的归宿。

    我们分开了。

    我看着你,眼波流转。

    你看着我。

    我看到你在深呼吸。

    你移开了眼光。

    你说:“你还有一个人需要去感谢的。”

    我点头,我说:“我知道。”

    汪指导兴奋地从s那边跑了过来。他更加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太好了!你们两个今天的发挥都太好了!虽然对手也都发挥极好,但我们还是最终保持了优势!虽然还有人没有打完,但我判断,唯心的成绩会是第一了,s应该也能拿到第二或者第三!”

    汪指导说:“我们这个项目肯定要满载而归了!”

    汪指导对你说:“你这家伙,果然有一套!他们两个进步很快!很快!很快!”

    你笑了笑。

    你对汪指导说:“这里人所共知,你是著名的伯乐,他们都是你选的苗子,错不了。”

    (三)

    从更衣室出来,我准备要回到场地去等待最后的成绩宣布。

    “唯心。”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回头看,还是那个黄俊。

    他看见我回过头,就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吓了一跳,我说:“这是做什么?”

    黄俊说:“谢谢你的指点和帮助。”

    我说:“你今天发挥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我听到观众的欢呼和尖叫了。”

    黄俊说:“没有你的那一番话,这些声音都不会有。”

    我说:“你很棒,我们都为你喝彩。”

    黄俊的脸有点红了。

    我说:“黄俊,我也要谢谢你。你让了我一枪,让了我2环,别人也许没看出来,但我心里知道。”

    我说:“你没必要让我的。大家的差距都不大,你让了这2环,可能就不能拿到冠军了。”

    黄俊说:“你之前对我说的,还有比冠军更重要的事情。”

    黄俊说:“我是外婆带大的。小时候,我外婆总是对我说,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太少,如果你遇到好人,遇到他帮助了你,你一定要奖赏他,让他得到回报。好人应该有好报,不然,就没有人肯出来做一个好人了。”

    (四)

    从领奖台上下来,你在场外等着我。

    我把脖子上的金牌拿了下来,递给你。

    我说:“指导,它是您的,也是汪指导的。您当之无愧,是最好的指导。而汪指导,是最善于发掘出最好指导的指导。”

    你接过金牌看了看,你笑了笑,说:“而你,最善于把指导表扬得不知道如何指导为好。”

    你说:“刚接到通知了,你成功晋级全国联赛了。就是你和第二名,s没有晋级。”

    你说:“等春天到来的时候,汪指导让我带你去参加全国联赛。”

    “真的啊!”我被一阵喜悦冲击得有点晕头转向。

    比起刚刚拿到的那块金牌,这个喜讯让我感觉到更大的快乐!

    你走了过来,你把金牌重新挂回我的脖子上。

    当那块金牌穿越我的脖颈时,你忽然停顿了一下。

    你的动作停在那里,有一会儿凝固了。

    我看着你,我说:“指导?”

    你的眼神收了回来。你把金牌给我戴好了。

    你说:“去那边照相吧。所有获奖队员还要照大合影呢。”

    我看着你,说:“指导,您刚才怎么了?”

    你踮了踮脚尖,你看着地面。

    你说:“我突然,也觉得,这个情景发生过一次。我肯定在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动作,把一件什么东西,绕过你的头发和脖颈,戴在你的胸前。但,不是奖牌。”

    就像一颗石子掉入水潭,我的心里有波浪荡漾起来。

    我依稀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影子。是的,是的,现在我也觉得这个情景发生过一次了。你把一件什么东西,绕过我的头发和脖颈戴在我的胸前。你把它按在我的胸口。我依稀看到那个情景,想起那些感受。那时,我是留着长发的,梳着高高的发髻,上面很多钗环珠玉。

    我看着你。

    你有点失落地说:“可是,想不起来那是件什么东西了。它很重要。”

    我看着你,不知道怎样开口。

    你说:“有些人,虽然你是初次见到,但却会莫名地觉得她非常亲切,看到她就觉得欣喜、心安,在她面前就不知不觉地会很放松,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样。”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我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你说:“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吧。”

    我声音有点颤抖地说:“指导。”

    你抿了抿嘴唇。

    你说:“看我,在说些什么啊。快去照相吧,那边的老师已经在催促大家了。”

    我看着你。

    你笑了笑说:“快去吧。”

    我站着不动。

    你再次说:“去吧,我和汪指导一会儿在食堂等着你们。”

    你说:“答应给你的奖赏,我会兑现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全身的眼睛

    (一)

    写着过去的你,写着被时间封冻的你。

    写着你原来做过的事,写着你原来说过的话,写着你原来的音容笑貌,写着那些只有我们知道,而现在除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的分分秒秒。

    那些过去的片断像天上的雪花一样纷纷飘落,落在键盘上。

    (二)

    第二天的手枪项目比赛、移动靶和团体赛,我们队又一次大获成功,把包括团体冠军在内的多块金牌,也陆续收入了囊中。

    像这样全队出征,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了金牌回来的情况,以前的历史上,还从来都没有过。

    回到学校后,当然又是隆重的表彰和奖励。

    一时间,公告牌上都是写着我们名字的喜报,校广播站也连续数日地广播着我们的参赛过程和刻苦训练的事迹,很多队友因此而受到同学们的膜拜,头脑因此而发热起来。

    赛后,我们放了一周的假没有每天训练,大家如出笼的小鸟一般享受着这难得的空闲时间,男生女生们都有点玩疯了。

    恢复训练后的第一天晚上,大家来到训练场以后,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在那里又蹦又跳,喧哗打闹,场地里声浪震天,就连灯光被我们吵得黯淡了下去。

    突然,啪地一声,有人把场地电力的总开关拉下来了!

    整个场地里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向我们走来。

    然后是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说:“刚刚获得了团体赛冠军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请你们找到自己的枪,瞄准射击标靶。”

    s嘟囔着说:“指导,可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啊。我们连枪械室在哪里都找不到,更没办法找到靶纸的方向了!”

    又是啪地一声。灯亮了。大家看到你站在我们面前。

    你说:“这就是今天要教的课程。冠军来之不易,但它却非常脆弱。只要这个开关向上移动3厘米,冠军和它所拥有的一切荣耀,就不复存在了。所以,它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和恋恋不舍的地方。”

    你说:“请各位记住这个时刻。记住这时刻,才不会在成功时如盲似瞎。”

    (三)

    你走到d的身边。

    你看了看d的靶纸,说:“非常好。”

    d听了你的表扬,觉得很得意,他把手放在背后,对我偷偷地做了个“v”字。

    你说:“把手拿到前面来。”

    d咳了一下,尴尬地把手拿到前面来。

    你说:“把你的眼皮放下来,闭上眼睛,再打一个这样的环数给我看。”

    d说:“闭上眼睛就不能打了。”

    你说:“这说明,好成绩的失去不过就是眨眼之间。有什么胜利可言?”

    d吐了吐舌头。

    (四)

    训练结束后,你把我留了下来。

    你说:“现在,给你兑奖。答应给你的奖赏,你现在还想要吗?”

    我雀跃道:“要啊,要啊!”

    我们在靶场的一角彼此相对。

    你拿出你自己用的手枪,把它的部件一个一个地都卸下来。我看着你极其娴熟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再一次地被你震撼到。

    你把卸下来的枪械部件一样样地摆放在台面上。

    你打开一盒子弹,拿出一颗,把子弹放在托盘上。

    你戴上耳塞。

    你说:“我说开始,你就把灯关上,在心里数三秒,然后把灯打开。”

    我说:“就这样?”

    你说:“就这样。”

    我说:“好。”

    你说:“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

    你说:“开始。”

    我伸手按灭了靶场里的灯光。

    我们被一片黑暗包围了,黑得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在心里暗暗地数道:“一秒,两秒,三秒......”

    “两秒”刚刚数完,“三秒”还没有开始数的时候,我惊讶地听到了一声枪响。

    我数完“三秒”按亮了电灯。

    我无比惊诧地看见,原来摆放在桌上的几十个部件,已经组装复原,变成了你手里的枪,而你已经完成了装弹和击发。你在完全的黑暗当中,向靶纸射出了一弹。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你一会儿。

    然后我凑近望远镜看你的成绩。

    老天,10.6环!

    汪指导原来说得一点也没有夸张!你真的能在完全的黑暗中,有绝对把握地命中到10环以上!

    我摇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指导,您这已经不是枪法了,这是魔法!”

    我说:“您不可能在两秒多钟的时间内,在完全的黑暗当中把枪械复原组装好,并且击发,射出这样的成绩!”

    你说:“不是魔法。这才是真正的枪法。”

    你说:“这才是我想要教给你们的枪法。”

    (五)

    你说:“两秒钟的时间不可能做到让枪械复原吗?我告诉你,完全可以,甚至根本不要两秒钟。”

    你说:“唯心,你做过梦吗?”

    我说:“当然。做过很多梦。”

    你说:“有没有这样的情况?你前一个瞬间还在高山顶上,下一个瞬间就已经到了海岸边?”

    我说:“有的。”

    你说:“告诉我,一瞬的时间,你是怎样从那么高的高山上下来到达海边的?”

    我说:“我其实没有动啊。只是换了一个念头而已。”

    你说:“答得非常好。其实,只是一念而已。”

    你说:“你心里想着我应该在海边,就已经在海边了,并不需要一步步地从高山上走下来,是吧?”

    我说:“是的。”

    你说:“那么,刚才我也就是这样完成枪械组装复原的。并不需要一个个零件地重新装上去。”

    我说:“只是一念?”

    你说:“是的。只是动了一下念。”

    我说:“为什么我做不到?”

    你说:“因为没有人告诉你可以这样做,你也没有经过这种训练。”

    我说:“经过训练,我也可以做到吗?”

    你说:“经过足够的训练,任何人,都可以做到。”

    (六)

    “现在,我要教你的,是你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你在黑暗里推着我的肩头转了几个圈。你离开了我。

    你说:“现在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说:“知道。”

    “如果我不说话,也不动作,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说:“知道。”

    “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能听见您的心跳。”

    你说:“如果我更远,在场地外面呢?”

    我说:“也能知道。”

    你说:“为什么知道?”

    我很想说:“因为,指导,不管您在哪里,您其实都在我心里。所以,如果我要知道,我都能知道。”

    但我把这句话放在了心里。

    我说:“直觉吧。”

    你停顿了一会儿。我觉得你已经知道了我没有说出来的话。

    你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你说:“很好。我们不止能用眼睛看,同意吗?比如,有时候我们能感觉到背后人的动作,对吧?”

    “同意。”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实际上能用全身的细胞看。你能够同意吗?”

    我想了想,说:“也许是这样的。我能够同意。”

    你问:“那你现在知道靶纸在哪里吗?”

    我说:“不知道。因为您刚才走动了,我不能很好地判断它的位置。”

    你问:“为什么你的直觉能感觉到我,却看不到它?”

    我老实回答:“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说:“因为,你心里不认为它是和你一体的。就是这个,妨碍你看到它。”

    果然!你果然知道了我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

    你说:“那张靶纸,它其实也在你的心里。万事万物,不管多远,相隔时间,或是空间,其实都在你的心里。你其实也都能看到它们。为什么看不见?因为你不觉得自己和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以为它们是异己的。所以,你会看不到。如果你能去除这个障碍,你就能看到所有你想要看的。”

    我说:“为什么只教我,不教他们?”

    你说:“因为那个松果。因为,只有你,能够相信眼睛之外另有眼睛。因为你能使用另外的眼睛去看松果。因为你能够相信全身所有的细胞,其实都可以是眼睛。因为你能使用它们来看我。”

    你说:“唯心,不要只用全身的眼睛来看老师。指导只是世界很小的一部分。不要让我遮挡了广阔的世界。”

    (七)

    后来,有一年的夏天,我站在一尊千手千眼观音像前。

    我仰视着她,心里浮现出你所说的“全身的眼睛”。

    你说:“全身的细胞,其实都可以是眼睛。”(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章 重返花海(上)

    (一)

    就像突然有外星生物降临地球一样,整个车厢里的人突然都离开铺位,像涨潮一样地奔各个窗户而去。

    转眼间,窗前就竖立了一道人墙。一片“哇!”的惊叹声在车厢里响起来。

    列车正沿着川滇干线驶入了春天的万顷花海。无边无际的油菜花在列车的两边翻卷着细浪。那种景象就好像列车不知何时驶入了一个仙境所在的空间。

    黑色的铁轨从花海的中间生硬地穿过,就好像仙子脸上的一道触目疤痕。

    列车在大声的吼叫中狼奔豕突地冲进了花海,亿万只蜂蝶在两边的田野里张皇地惊飞起来。

    当你惊讶的眼光从窗外收回来的时候,你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脸上。

    你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你看到我嘴唇发白。

    你说:“唯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有听到你的问话。我怔怔地坐在那里。我的一半已经没入了其他的空间。

    你伸手拉了一下我的衣服。你再次问:“唯心?怎么了?”

    我被你从梦中惊醒。我如梦初醒地看着你。

    我看着你,然后我突然站起来,向车厢接头处跑去。

    (二)

    你在车厢接头处一把抓住了我。你把我的胳膊握得紧紧的,让我几乎无法动弹。

    你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

    我说:“我要下车。”

    你说:“什么?”

    我说:“指导,对不起,我要在这里下车。我必须下去。”

    你说:“可是,为什么?”

    我说:“我来过这里。我以前来过这里。”

    你说:“什么时候?”

    我说:“很久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肯定来过这里。”

    我说:“或者是一个很像这里的什么地方。”

    我说:“这里有些特别的事情,我一定要下去。我只有在那一片花海当中,才能想起那究竟是什么。我太想知道了,太想知道在花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了一会儿。然后你呼吸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我的手。

    你说:“好吧。我们一起下去。你回铺位去等着。”

    你说:“我去问问列车员下站什么时候到。”

    你一边离开我,一边回头对我说:“不要站在车厢接头处,这里风大摇晃,不安全,你回去等着。”

    你说:“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在下站下车。”

    在这一生当中,我常常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每次我遇到奇怪的事情时,都无法对别人说起。整个世界都认为我是疯狂的,臆想的。只有你会这样反应。只有你始终都是信任我的。只有你尽管和他们一样的不理解我,但你始终信任我。

    只有你肯陪我做这种荒谬的事情。

    你死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陪我去做这些荒谬的事情。

    就算是高雄,他也不会陪我去做。

    (三)

    列车的速度逐渐放慢下来。

    我们背着行李站在车厢出口处。

    我看到水泥的站台出现在窗口,站台上的水泥柱一根一根地缓慢向后移动着。

    你从侧面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你说:“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是吗?”

    我点头。

    你说:“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对吧?”

    我点头。

    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耽误半天,就只能改签到晚上8点的另一趟车。到达全国联赛报到地点的时候,就要凌晨2点了。那时候报到可能已经结束了。你有可能被取消参赛资格的。你明白吗?”

    我看着你,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说:“被取消资格也在所不惜?我们可以在返程的路上来这里的。”

    我摇头。我说:“不。那里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

    我说:“如果我不去那里,就无法安心参加任何比赛。”

    你说:“去了的话,你就能安心了吗?”

    我看着你。我说:“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可是我必须要去!就算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疯了,就算是众叛亲离、粉身碎骨,我也必须要去!”

    我胸膛起伏着说:“我必须要去那里才能继续呼吸!”

    你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那好吧。”

    车子刹了一下,在站台上完全停稳了下来。列车员走过来,用钥匙打开了车门。

    她说:“下车了。你们带着运动枪械,要拿着介绍信、比赛通知和持枪证、身份证去站里登记一下,像你们上车时那样。等你们改签完车票再上车时,依然要去列车长和乘警处登记。枪械要在特殊地方保存,不得随身携带。”

    你说:“好的。”

    你对我说:“我们到了,下车吧。”

    (四)

    在火车头释放的滚滚白色水蒸气中,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小站上下了车。

    小站非常安静,万物寂然无声。

    我呆呆地看着小站的站牌,在记忆中用力搜索着。但是,让我失望的是,我对这个地方的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当我们穿越站台出站的时候,发现整个车站就只有我们两个乘客。

    我守着行李站在小站的出口处。

    我听着你在向车站上的人打听车站派出所在那里。

    你让我等在站台上,然后去站房尽头的一间黄色小屋子里办理持枪登记手续。不一会儿,你从里面出来了,我们的枪械都存放在派出所的枪柜里了。你又向工作人员打听哪里可以寄存个人行李,去看附近油菜花地该怎么走。然后我看到有人从窗口里伸出来一张小地图,在上面比划着。你一边听一边点头。不一会儿,窗口里又递出来两串储物保管柜的钥匙。你拿了钥匙。

    你好像在询问交通工具。但是,你得到的回答显然令你失望。

    你在窗口那边回头看着我。然后你的目光越过了我,看到我的后面去了——我顺着你的目光回头也向后面看。我看到后面靠墙的地方停了一辆老式的二八载重自行车。自行车的斜梁上写了漆痕斑驳的四个字:人民铁路。

    当我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在那边对我笑了一笑。

    两分钟之后,你朝我走了过来。除了储物保管柜的钥匙外,你手里还拿着一串自行车锁的钥匙。

    一阵温暖从我心上流过。

    我对你说:“谢谢指导。”

    然后我的眼里就闪出了泪花。(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七章 重返花海(中)

    (一)

    你骑着那部写着“人民铁道”的二八载重自行车在春天的田间小道上穿行。

    我挽着一个红色小运动包坐在你的身后。

    因为这里上午的时候下过阵雨,田间小道比较泥泞。你在陌生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拐着自行车的龙头,你竭尽全力地在溜滑的道路上保持速度和平衡,你不住地提醒我抓牢鞍座,小心在扭来扭去的过程中不小心摔下来。

    在一些特别泥泞的地方你不得不停了下来。你一步一滑地扛着车越过那些路段。你的运动鞋上沾满了泥污。你在路边的草丛里蹭着鞋底上的厚厚淤泥。然后你在那边寻找一些可以垫脚的东西,小石块啦、杂草啦,铺在最泥泞的地方。你在那边向我伸出手,示意我踩着那些可以垫脚的东西走过来。

    当我从那些泥泞中跋涉过去的时候,你一直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确保我走在垫脚物上,不要踏进烂泥。

    当我们终于在那片油菜花海的深处停下的时候,你已经浑身大汗,气喘吁吁,你脱了上衣仍然汗流浃背。你的上衣、裤子上全是淤泥点。你的脸上也蹭了一点泥。

    你一边喘气,一边问我:“我们还要向前走吗?”

    我看着你,心里觉得很歉疚。都是因为我的奇思异想,你才会这么辛苦。

    我看着你脸上的泥点,我伸手在口袋里找手帕。我把手帕递给你。

    你看了看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绣花手帕。你没有伸手接它。

    你说:“算了,不要弄脏你的手帕了。我一会儿找个池塘洗一下吧。”

    我说:“不要再走了,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二)

    我们现在是在半山腰的位置。

    上方和下方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层层叠叠,流金溢彩。

    我坐在层层梯田中的一块石头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万顷花海。

    一些稀疏的电线杆横七竖八地插在花海的中间。

    你蹲在我的面前,用一根树棍清理着自行车车辐车轮上厚厚的淤泥。你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你没有出声惊扰我。

    当你找到一个池塘,把你自己和车都洗干净了一点返回我所在的地方时,你看到我还是那样坐在那里,姿势和你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一动也没有动过。

    你心头滑过一阵怜惜。

    你把车架好。你走到我旁边,你也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陪着我,一起看着花海。

    我们谁也不说话地坐在那里。听到一些蜜蜂在耳边嗡嗡地响着。

    你的耳廓轻微地动了一下。你回过头,正好看到一行眼泪从我的脸上滑了下来。然后又是一行。它们一行接着一行。

    你看着我。你说:“手帕?”

    我低头递给你手帕。

    你叹了一口气,接过它,又递回给我。

    你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从你的手里接过自己的手帕。我开始擦眼泪。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掉着眼泪。我的眼泪越来越多。然后,我就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我把脸埋在手帕里哭了起来。

    你看着我的肩膀和后背在颤动。你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你说:“唯心,看你这样哭下去,我心里很难过。”

    我从泪水中抬起头,看着你变得模模糊糊的面容。

    听到你说“心里难过”,我的泪水顿时就干涸了。

    (三)

    “我曾经在这里哭过。”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花海,对你说:“我曾经在这里对他哭过。我记起来了。”

    你问:“他?谁?”

    我说:“我不记得和他是什么关系了,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在这里哭。”

    我说:“但是,我记得他在我的身边。他对我说话,让我心里一会儿觉得很温暖,一会儿觉得很难过。”

    我说:“我记得那种心里一会儿陶醉,一会儿绞痛的感觉。”

    你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我们当时都骑在马上。他骑的马就像天马一样飘逸和俊美,全身雪白,有着长长的尾巴,就像仙人手中的拂尘。我跑在前面,他跑在我的身后。我停下来的时候,他策马朝我走过来,他拉住我的马缰绳对我说话。然后我就哭了。”

    我说:“我只能想起来这么多了。”

    你说:“他是,那个被追兵追赶的奔逃者吗?在有月光的山谷里?”

    我说:“是的。”

    我感觉到一阵寒冷,声音就颤抖了起来。我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你看着我的眼泪。你说:“原来是这样。”

    你说:“所以你要开枪阻止那些人追杀他。”

    我说:“是的。”

    你说:“你想要重新找到他吗?”

    我说:“是的。”

    我说:“但是,这是办不到的,对吗?”

    你笑了一下。你说:“凡是总有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问:“指导,你相信前生吗?”

    你说:“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我相信,既然每个一秒钟都有之前之后,每一天每一个月每一年也都有之前之后,那么,按照逻辑推理,每一个一生,也一定会有之前之后。就像不会存在孤立的、无有前后连绵延续的一秒钟一样,也不会存在孤立的,无有前后连绵延续的一生吧。”。

    你说:“每个国家在今天之前,都有它的过去,每个王朝也是如此。我相信,每个个体的生命,也会是这样。”

    我说:“谢谢指导。”

    (四)

    我们那天在那块石头上坐了很久。

    后来,你问我:“唯心,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他是谁,记起了和他之间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说:“你们之间隔了很长的时间。”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身不由己地要找他。就像向日葵要趋向太阳。”

    我说:“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片花海中,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心乱如麻。”

    然后,我们又沉默。

    过了一会儿,你又说:“要是你一直都想不起来,一直无法找到他呢?”

    我说:“不知道。”

    我说:“我很迷茫,也很害怕。”

    我说:“我觉得自己陷在很大的一团迷雾当中了。”

    我说完之后,听到你沉默了很久。

    然后,在蜜蜂的一片嗡嗡声中,我听到你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走在迷雾当中,看不见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

    我说:“您也是吗?”

    你看着我。

    你点头,你说:“我也是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八章 重返花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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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无名小站

    (一)

    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我们紧赶慢赶,回到了那个籍籍无名的小车站上。

    我坐在小站的站台候车椅上。

    一盏明亮的路灯照着我和行李。

    在我不远处的椅子上,还坐着另外一个候车的年轻人。

    他看上去年龄和你差不多大,穿着一套很普通的运动服,裤子上、袖子上也同样地沾满了泥点。

    他的行李很简单,除了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布兜,就只有背上背着的一个长方形的画夹子了。

    他看着我独自一人坐在小站的长椅上,觉得很好奇,不时地把眼光朝这边投过来。

    我感觉到他的注视,便也不时地把眼光朝他那边看过去。

    我们互相看着,但没有交谈。

    你手里拿着一只小布包,从站台的那边越过两股铁轨走回来了。

    你不断地在轮换着两只手拿着它,好像它很烫。

    你急急忙忙地把小布包放在椅子上。你搓着两只手,它们看上去被热气烫得红红的。

    你说:“我问了,车是正点的。我们可以在凌晨到达。”

    你搓了一会儿手,然后你打开布包,里面有五六个煮熟的鸡蛋。

    你说:“这里很少有人来,什么也没有卖的。我走了好一会儿,只找到这个。还是等着现煮熟的。”

    然后,你拿出一只,敲开一头,开始剥壳。

    我伸手也要去拿一只。

    你说:“等等。还烫。这只就是剥给你的。将就着先填填肚子,上车再买盒饭。”

    当我开始吃那只鸡蛋的时候,你在你自己的运动包里找旅行水杯。

    你说:“车站调度室有开水,我去弄点。”

    当你站起来的时候,你看到了不远处还坐着的另一个人。

    (二)

    你朝他笑了一下,他也朝你笑了一下。

    然后你说:“等车啊?也是8点的那趟?”

    他说:“是啊。等车。不过,我的车要9点以后来。”

    你说:“你也没东西吃吧。看你行李这么简单,想必没有自带干粮。这鸡蛋是我费了不少周折才弄来的。”

    然后,你把小布包拿了,走过去,对他说:“你也吃两个先垫垫吧。”

    他犹豫的时候,你说:“你有杯子吗?我给你一起去带点开水过来。”

    他笑了一下,从布兜里拿出了一个水杯。

    (三)

    现在,我们三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鸡蛋,一边喝水,一边聊着。

    准确地说,主要是你们两个在聊着,我在旁边听着。

    你总是有一种天生的能力,把别人友好地吸引到你的身边。

    从你们的聊天中,我知道他是邻县一个镇上政府的宣传干事。他是外地分来的大学生,刚到这个地方来工作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他是美术爱好者,很喜欢画水粉画,听说这里春天的油菜花成片开放,风景美丽,休假期间特地独自跑来写生的。小镇上没有多少人口,更找不到几个喜欢画画的。他只能一个人前来,没找到同伴。

    他说,他在火车上看到花海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花海迷住了,然后他在油菜花地里就画了一整天。他都忘记吃饭这件事情了。

    说着,他就打开他的画夹子,让我们看他的作品。

    他这一天可是很有成果,画了有10张左右的样子,从不同的角度,裁取了不同的风景。

    我听到你在赞扬他的色彩处理和绘画手法。

    听起来,你说得很专业。我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难道指导也会画画吗?

    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我尚不了解的呢?

    我跟着你的目光,一起欣赏他的画夹。美术是我学得最差的一门课。我画画很差,但是,欣赏还行。

    他画得很美,把田野的自然之美,光线的流动变化和东方的田园情调,都在淡淡的色彩和稀疏轻灵的线条之间,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画面上都能传出春天田野特有的那种气息。

    他看着我,问你:“这小姑娘是你妹妹吧?你们来这里乡下看亲戚吗?还是,也像我一样,慕名前来看这里的油菜花?”

    他的问话其实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你的脸色忽然就有点变了。

    你的表情就好像给什么人当头打了一棒。

    你怔了一下。你怔在那里,忘记了回答。

    我注意到你的沉默,我看着你有点恍惚的表情,轻轻地用脚尖踢了一下你。

    你没反应。于是我为了不失礼貌,只好替你回答:“是的。我们也是慕名前来看这里的油菜花。”

    你听到我的声音后,惊醒了过来,摆脱了那种恍惚的状态。

    一切又正常起来。你们重新交谈了起来,那位宣传干事什么也没觉察到。

    但我知道,你从那时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了。

    那位宣传干事的问话里,有什么触动了你呢?

    会是哪个词呢?

    我在心里琢磨着,但是,了无头绪。

    (四)

    7点50分,我们准时听到了火车头的轰鸣。然后看到雪亮的车灯直射站台。

    车站上的工作人员拿起手提的红绿灯,开始站在了站台的黄线边上。

    你说:“背上行李,我去派出所领其他的东西出来。”

    你很谨慎地没有说,我们是去领存放在派出所的枪械。

    看着你匆匆离去的背影,那位干事对我说:“你哥哥对你真好,照顾得真周到。”

    我笑笑点了点头。我说:“他是很好。”

    那位干事打量着我说:“就是,你们长得不太像。”

    我笑了一笑,说:“是吗。”

    他自我解释说:“可能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

    我赶紧点头。

    我在心里想:“要是我真的有个像你这样的哥哥,该有多好。”

    (五)

    我们上车的时候,那位干事在站台上向我们挥手告别,就仿佛他是专程来给我们送行的朋友。

    我们也向他挥手告别。我们看着他的身影越变越小,和站台的灯光一样,很快消失在茫茫夜幕当中。

    按照规矩,你上车之后,让我守着行李,你自己提着枪械去找列车长和乘警办理持枪手续,存放枪支弹药。一般来说,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列车长基于安全考虑,会给我们设法弄个卧铺。

    你经过车上的盥洗间的时候,在洗手处的镜子面前忍不住停留了一下。

    我远远地看着你。

    你在注视着镜子里的你自己,你似乎是在努力,想要看透自己心里的那层茫茫白雾。你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心里涌现出一阵惺惺相惜的怜爱。

    我很想帮你,但不知道怎样才能真的帮到你。(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章 人在旅途

    (一)

    在这个跨越时空的很长的故事里,我最喜欢现在写到的篇章。

    我写过这个故事很多次。每次写到这里的时候,就仿佛航船穿越了激流险滩,重新抵达平静的河面。

    现在,不再有战争,不再有病痛,不再有意外的伤害,也不再有婚姻的阻隔了。我们终于又能朝夕相处了。我们又都在另一个故事里了。

    那年的春天,你带着我一起去c市参加全国青少年联赛。我们一起乘坐火车同行。那是我们单独出去的第一次长途旅行,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天,重新登上列车之后,你让我看着行李,自己提着枪械,去找列车长和乘警办理相关手续,并存放好枪支弹药。在这种情况下,列车长一般会对我们这种特殊乘客给予关照,我们最终在列车员休息车厢的尽头安顿下来。你去餐车买来了盒饭,带来了温水,还有一只很大的苹果,你说是餐车的一个列车员送给你的。

    盒饭是按目的地的地方口味来做的,又麻又辣,我吃了两三口就鼻尖冒汗。但是我真的已经很饿了,也顾不得嘴里火辣辣的感觉,三口两口,就狼吞虎咽地把一盒饭菜吃了一个底朝天。我放下饭盒的时候,看到你已经削好了一个苹果,在那里等着我。你说:“吃点水果,感觉就没有那么辣了。”

    我辣得满头大汗,开不了口,飞快地接过你手里的苹果,汪地就咬了一大口。

    果汁让口腔里的燃烧熄灭了下去。

    你看着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时,列车上的主灯熄灭了。陆续有乘务员走进来,准备睡觉休息。

    在昏暗的光线里,你问我:“困吗?”

    我点点头。

    你说:“如果还能报上到的话,过两天就要比赛,你要保持足够睡眠。我们早点睡?”

    我点头。

    你把我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说:“里面都是温水,正好可以喝的。半夜如果醒来,打开就可以喝了。”

    我感激地看着你。

    你帮我从行李架上拿下旅行包,把牙具递给我。

    你说:“你先去,小心车摇晃。”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说:“我也去洗漱了。唯心你睡下铺吧,晚上方便一些。这是列车员车厢,睡下铺也很安全。”

    你洗漱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躺下来了,我拖过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你替我把窗帘放严实,然后,你用手在我头边试了试,你感觉到有一丝凉风,你脱下你的外衣挂在窗边替我遮挡着那点凉风。

    你说:“睡吧,有事叫我,我就在上面。”

    (二)

    我在黑暗中一直睁着眼睛,听着车轮在铁轨上咣当咣当滚动的声音,你的上衣在我头边轻轻地晃动。

    我听到你在上面翻身的声音,我听到你的呼吸声。

    我觉得心里很甜蜜。

    我突然希望能有一个同行的女伴,突然觉得有很多悄悄话想对一个同龄的女伴说。

    然后,我又觉得很惭愧。

    我现在意识到了自己白天行为的乖张不妥。我太自私了。只考虑着自己的感觉和需要,没有考虑到你的。

    如果我们凌晨到达时,比赛报到已经结束了,我的参赛指标被取消,对我来说,只是损失了一次比赛机会而已,但是对你而言,事情可能就会很严重,你第一次带队员出去参加全国重要赛事,就出现意外情况,让学校还没有开始比赛就已经败北,白白浪费了这次参赛的机会的话,回去之后,肯定不会平安无事。说不定,你会丢掉刚刚找到的新工作。你该怎么向学校、向汪指导解释这件事情呢。

    可是,你明知道会有这些后果,却优先照顾了我的想法,陪着我去做了一番行动。

    你都没有对我说过你可能会遇到的麻烦。

    我现在深切地责备自己。我怎么能这样不管别人?把老师、学校都置诸脑后?

    我一会儿感觉甜蜜,一会儿感觉自责,心潮起伏,无法入睡。

    当车厢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的时候,我悄悄地坐了起来。

    我抱着枕头,靠着你的上衣坐在那里,我看着换班的列车员在车厢里轻手轻脚地走动,看着有人在车厢连接处吸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那天晚上,我那样坐了很久。

    很多风景在夜色中从我身边滑过。很多念头在夜色中从我的心里滑过。

    我坐在那里的时候,你一直均匀地在中铺呼吸着。

    但是,我知道你也很久没有睡着。你也那样闭着眼睛躺了很久。很多念头也从你的心里滑过。

    我们就这样,在相距很近的地方,各自醒着。

    我们任由各种纷纷扰扰的念头从各自的心里滑过。

    我们始终各自独处。

    我们什么也没有对对方说。

    这一生里,我们看上去都是自由的,其实,也并不真的自由。

    每一个人在每一生里,其实也都并不那么自由。

    (三)

    因为路上耽搁了,我们是最晚到达c市的。

    我们到达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40分了。不仅大堂里报到的工作台早已收摊,赛前各队领队的预备会也都结束3个小时了。负责报到和赛前事务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敲着工作人员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睡眼惺忪地起来,给我们开了门。

    “你们怎么才来?!按照你们报来的车次,你们应该晚上7点半就到达了。”工作人员带着抱怨嘟囔说,“这时候报到都结束了,根据规定,你们可以被取消参赛资格的。”他对你翻着白眼说:“她还是小孩子,我不怪他,你怎么带队的?你是教练吧?看你也不年轻了,怎么做事一点也不负责任?”

    你听到他说“可以被取消”这五个字,觉得还有一丝希望,便反复赔着小心,再三请求原谅。

    说了半天,工作人员才找出报到的本子,说:“你们什么原因迟到的?登记一下,领导问起来,我也有个解释。”

    他说:“我可是看在小姑娘来一趟不容易的分上才为你们破个例,看你态度还好,就登记你们是零点前来报到的吧。”

    你马上表示感谢。

    他说:“你们到底为什么没有按照规定时间来报到?”

    我低下了头。

    你看了我一眼,你说:“都怪我。我在路上不小心丢了钱包,没法交参赛这一天的住宿伙食费了,只好中途下车到附近一个亲戚家借了点钱,然后又改签了火车赶过来,所以耽误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工作人员说:“杀进全国联赛有多困难啊,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场合还耽误!钱包丢了,你们可都还带着枪械呢,还好没有把枪械丢了!不然麻烦大了。警察都还要来找我们了。”

    你说:“是我的错。我回去会写检查。”

    工作人员一边写着我们的名字,给我们分配房间钥匙,一边说:“还回去写?”

    你看着他。你诚恳地说:“不,我进房间就写,马上就写。”

    工作人员看了看你,把钥匙递给了我们,说:“记得晚上写好检查,送给组委会说明情况啊。以后办事牢靠着点。给学生树立个榜样!”

    你说:“是,是,谢谢,太谢谢您了。”

    我们寄存了枪械,拖着行李来到走廊里。等电梯的时候,我满脸羞愧地对你说:“对不起,指导,都是我别出心裁,连累您了。害您替我背黑锅。我真是太不考虑别人了。”

    你笑了笑,说:“没事。你心安了就好。”(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一章 漫步古镇

    (一)

    适应场地的赛前试射结束了。你把我的成绩默默地递给我。

    我接过它,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你动手帮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

    你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我说:“请批评我吧,指导。对不起。”

    你说:“不着急,有的是时候批评。现在,我们先做点别的更有意思的事情。”

    我看着你。

    “唯心,我们出去走走吧?”你说,“听说,这附近有个古镇,保留了明朝时期的建筑风貌,还有传统的生活方式,你想要看一看吗?我们可以打车去,40分钟就到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在那儿逛一下,吃个晚饭,然后再打车回来休息。”

    我看了看你,点了点头。

    (二)

    这座古镇让我感到莫名的亲切。

    那些木板盖成的房子虽然都已经相当古旧了,但在很多细节处,却透露出明朝时候中国的富庶和格调。每一家门前的木栅栏都雕镂着式样不同的图案,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成语故事、神话传说,千姿百态,各不相同。每一家临街的木格窗,也同样的雕刻美丽,充满着低调的讲究。黄昏的光线照映着古镇,将镇子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就像是一张发黄的旧照片,特别有历史的深邃感和沧桑感。

    我很喜欢蜿蜒在镇上的青石板路和麻石板路。皮鞋踩踏在上面,鞋跟会发出十分清脆好听的声响,就好像一曲随手而弹的《伦敦德里小调》,清新脱俗。我喜欢略带坑洼和缝隙的路面,在坑洼处还存着昨天的点滴雨水,而在缝隙处,有小草生机勃勃地露出头来。不少石板上还刻着字,标示着之前它是某座大宅的宅界标或者是某座坟茔前的墓碑。

    这样的木房子和石板路,过去在我们的城市里也随处都是。但是,随着城市的扩大和发展,它们逐渐被现代的高楼和水泥马路所取代,旧时代的温情和优雅,就这样消失在每日的车水马龙中了。只有一些僻静的小巷,还保存了一些旧时代的影子。其中有一条福祥巷,是我的大爱,那巷子以前是豪门富贾的聚居地,家家都是庭院深深,有着高高的门槛,威武的石头狮子、黄铜镀金的巨大门环和精雕细刻的影壁。在巷子的尽头,有一间小小的尼姑庵,整天都关着门,从里面传来阵阵木鱼声和诵经声。我最喜欢一个人背着书包步行穿过这条巷子,行走的两边高耸的院墙之间,我感觉仿佛在穿越时光,回到过去。这感觉让我觉得特别的亲切。

    那天,我们去看了镇上几处小小的景点,有金碧辉煌的万福寺,据说是明朝时镇长的私宅,他是虔诚的佛弟子,晚年把自己的宅院供奉了三宝,改成了当地最大的寺院,延请高僧驻锡说法,教化一方民众。此外还有供奉孔子的文庙、祈求一方平安的小小土地庙、镇上最大家族的祠堂、镇民集资,供镇上子弟读书的耕读书院、明朝商会的商人们联合出资兴办的慈善济世堂等。

    隔着遥远的时光,我依稀能看到那个时代的庄严和善良。

    我们在耕读书院附近找了一家小店子,吃了一碗当地镇民自家制作的米豆腐。老板娘很热情地在上面加了绿色的蔬菜末、白色的蒜蓉和红色的辣椒,看上去五颜六色的很诱人,让人食指大动。老板娘听说我们是外省来的,又进去端了两杯酸梅汤出来,说也是她自己做了给家人喝的。她坚持不收酸梅汤钱,说你们是远方的客人,本地人请客喝点饮料是理所当然的。

    从小店子里出来,又看到一位老太太在自家的屋前卖自己卤的茴香豆,3块钱就能买一大包,你买了一包给我,我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徜徉在古老的小镇上,茴香豆的味道在唇舌间弥漫开来。我渐渐忘记了下午的烂成绩,也忘记了花海的事情,心情逐渐开朗起来。

    我和你交谈着,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三)

    不知不觉中,光线暗下来了,夜色四合,前方的景物开始变得轮廓不清。

    我们看到一间一间的商店开始熄灯、关门,店员一边以舌战群儒的姿态,委婉但却坚定地拒绝着最后的顾客,一边搬起一片片的护窗木板插入板槽。

    我说:“还有不少游人呢,他们就要关门了吗?不做晚上的生意吗?”

    你说:“这里的人遵守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老规矩,几千年来他们都是这样生活的。他们相信夜晚就是应该让身心放空休息的,没有必要为了多赚几个钱,把自己弄得身心疲惫。虽然活着需要用钱,但赚钱,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贪婪是不好的。”

    我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多美好。”

    你说:“是啊。不过,我们也要回去了,明天要比赛了,你也需要早点休息。”

    我再次想起了下午的烂成绩。

    我说:“我状态这么差,明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成绩。指导,对不起,我搅乱了整个计划,要让学校和汪指导失望了。”

    你说:“明天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呢。我们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而沮丧自责,你说是吗?”

    你说:“你的竞技状态并不差,你只是心里太乱了。”

    你说:“你需要抛开油菜花田那件事情。”

    你说:“如果你明天打成这样,我回去又要写检讨了。”

    你说:“昨晚写检讨到3点半,搜肠刮肚,我知道的词语都快用完了。”

    你看着我在街灯下低头走在你的身旁。

    我沉默不语,让你无法断定我是否听到了你的话。

    你站了下来,对我说:“问一个问题,可以回答我吗?”

    我抬起了眼睛。

    你说:“唯心,你还愿意这样出来打比赛吗?跟我一起出来比赛?”

    我又低下了眼睛,我的头稍稍扭转过去。我在你的目光注视下脸上发烧。然后我点了点头。

    你说:“有件简单的事情,你应该非常清楚,如果你明天打成今天这样,你就永远都不能再跟我一起出来打比赛了。”

    你说:“报到迟到,加上严重失误,有了这两件事情,我回去以后就可能被辞退了,如果辞退,那我们就要说再见了。就算不辞退,下次汪指导也会亲自带队出来,不会再放心委托我了。”

    你说:“如果你明天失手,就没有下一次了。”

    (四)

    那次漫步结束之前,你说:“唯心,你看,他们每天关了门,会不会把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去?”

    我说:“不会啊,那也太沉重了。怎么可能搬得动。”

    你说:“所以啊,虽然心有牵挂,但生活还要延续,有时候,我们需要暂时放下。”

    你说:“如果我们把自己在乎的东西总是随身携带,那么我们就太沉重了。我们就会因为太沉重而无法动弹。那样,我们就哪儿也去不了,无法做事,也无法休息。我们就会沉没了。”

    你说:“如果我们沉没了,我们在乎的东西也就孤单了。它们也就没有人想念,没有人喜欢了。”

    你说:”所以,有时候,我们需要满怀深情地放下。咬紧牙关地放下。”

    那天,你就这样把问题解决了。

    让一个人放下一件他很在乎的东西,其实也很容易。

    告诉她,如果不放下,她就会失去一样她更在乎的东西,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三章 镜子

    (一)

    c市的比赛,最后,我的成绩很好,拿到了小组赛两个项目的第一名而进入决赛,进而在决赛中拿到了一枚银牌,一枚铜牌。

    之前我从未预期到自己还能在全国联赛中拿到奖牌,我一直只拿它当个业余爱好的。

    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全国联赛,能拿到这样的成绩,回去很可以向学校交代了,也很可以让汪指导欣喜若狂了。这次省内联赛和全国联赛的辉煌成绩,足以巩固你的地位,让你长期在射击队执教下去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个良好的结局,没有因为我的突发奇想而耽误事情,也没有连累到你付出更多的代价。

    从看到油菜花田之后就一直郁闷着的心情,到这时,才算是彻底地恢复了明朗。

    领了奖牌,参加完闭幕式后,我们就准备返程了。

    因为两地之间的火车趟次少,车票也很紧张,我们只订到了第二天的票,还需要在c市住一晚上,才能踏上归程。

    我们离开的时候,很多选手都已经离开了。酒店里显得有点空荡。

    因为比赛耽误了很多作业,我晚上就留在酒店里写作业,你说有点事情要上街去办一下,就单独出去了。你让我不要离开房间,洗漱完毕早点睡觉,睡前把第二天的东西先收拾好。我一一答应。

    洗澡洗头之后,我把班主任让我带过来的20张卷子和作业纸铺在书桌上,打开小台灯,低头奋笔疾书。我很快就忘记了周围的世界,沉浸在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当中去了。

    你在外面敲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外面的酒店里。我抬头看了看电子钟,已经是晚上10点了。

    这么晚了,你来敲门,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二)

    你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出现在房门口。你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就是我曾在你办公室的桌子上看到过的,有着湖水一般湛蓝色反光的那面镜子。

    你应该是正在用剃须刀修面,因为你虽然擦过了,但是脸上还略微留下了一点白色的剃须泡沫。

    你一手拿着剃刀的刀架,一手拿着那面镜子,满脸惊讶地出现在我的房门口。

    你说:“对不起,这么晚来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我点头,说:“当然可以。”

    我把房门打开了一些,放你进来。

    我看着你,问:“指导,您的事情办完了吗?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你说:“事情已经办完了。我9点多就回来了,准备先洗漱一下,然后过来叫你关灯休息,之后自己也休息了。”

    你说:“唯心,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说:“当然可以。什么忙?”

    你把手里那面镜子递给我。

    我接过镜子。

    你说:“能否帮忙看看,镜子里面有什么吗?”

    我疑惑地看着你,然后低头去看手里的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我一脸迷惘的表情,还有天花板上的灯。

    我说:“镜子里就是我自己啊,还有头上的灯,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普通的镜子里会有的映像。”

    你说:“是吗?”

    你接过镜子,朝里面再看了一眼。

    我看着你。我说:“怎么了,指导?”

    你说:“能否请你再看一下,我们一起看?”

    我点头。

    我们一起看着镜面。

    你说:“你没有看到吗?”

    我问:“看到什么?还是和刚才一样啊,镜子里就只有我们的映像。”

    你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会看到?”

    你说:“我刚叫客房的服务员来看,她也说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看着你,说:“您还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吗?”

    你说:“是的。”

    你放下了镜子,脸色略略有些发白。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这样的脸色。

    我担心起来。我问:“指导?您看到什么了?”

    (三)

    迟疑了一下,你回答我道:“刚刚我对着浴室的镜子准备修面,刚打上泡沫,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身着古时候那种宽袍大袖的丝绸服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飞翔的凤凰,图案华丽,制作精良。她披散着白色的头发,手里拿了一把镶嵌着大颗宝石的描花梳子,在镜子的里面对我看着。”

    你说:“我大吃一惊。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带着下巴上涂满的泡沫,仔细端详着这个老妇人。我心里觉得非常亲切,仿佛看到久别的亲人。我无法把眼光从她脸上移开。她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眼神清澈,脸部的轮廓依然很美,面相端庄而慈祥,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容貌出众的美人。我们就这样隔着镜子彼此相望。”

    你说:“然后,我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看到了她的嘴唇在翕动。她吐字清楚地向我问道:你是谁?你是那个我思念了一辈子的人吗?”

    你说:“我身不由己地倒退了一步。她的话语,就好像一颗子弹,倏地穿透了我的心脏。”

    你说:“我离开了盥洗室的镜子,走到卧室里,稳定了一下心神,我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走到镜子面前。她依然还在那里。她说:你上次为什么走了?”

    “我伸手抓过毛巾,把脸上的泡沫擦了一下,再次回到卧室。我从运动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这面镜子。我对着镜子里看。她的形象又一次出现在镜子里。”

    你说:“我于是找到电话机,拨打房间服务,说我需要多一条毛巾。不一会儿,来了个服务员送毛巾,我请她帮忙看看盥洗室的镜子和这面镜子,她说没有什么问题啊。她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异常的东西。我谢了她,她就开门出去了。”

    你说:“我想再次确认一下,就来这里敲了你的房门。”

    我惊讶地看着你。但是,我非常地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我说:“您此刻依然能够看到她吗?”

    你点头。

    我再次看了看你手里的镜子。

    我对你摇头,说:“还是没有。”

    我看着你的表情,我仿佛能听到你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着。我心里十分疼惜你。

    我说:“要不,我去您房间,看看那面盥洗室的镜子吧。”

    你说:“好。”

    (四)

    你推开盥洗室的门,把灯打开。

    我走了进去,面对着盥洗室的镜子。

    天哪,镜子里果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我惊异之中,错愕了一下,然后,我想要集中注意力看一看她的脸。

    就在这时,我听到手里发出哗啦的一声。

    我拿在手里的那面镜子上的玻璃,突然之间自己开裂了,裂成了若干面,从镜面上掉落了下来,砸在了瓷砖地上。

    你说:“小心!”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松开了镜子的手柄,镜子整个掉落在地面上,镜面上的玻璃在地面上碎裂四溅开来。

    它毁掉了。

    我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我抱歉地说:“对不起,指导。可我没有碰它。是它自己碎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也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你说:“我知道,它是自己碎裂的。”

    我们互相看看,然后,我们一起并肩看着盥洗室的镜子。

    镜子里清楚地映照出我们迷惘的表情。

    我问:“她还在吗?”

    你没有声音。

    我回头看着你。

    你直直地看着镜子,你说:“她不见了。”

    因为我出现了,所以,她不见了。

    因为我已经在你身边了,所以,她可以安心地隐没到历史的黑暗当中去了。

    我是不可能看到她的脸的,我只能惊鸿一瞥地看到一个她消散中的影子。

    我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时间。

    你看着我。你低头。你说:“她不会再出现了。”

    我看着你。

    你说:“我知道。镜子碎了,她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看着你,不能言语。

    你悲伤地说:“因为她倒下去死了。”

    你转过身去,背对着镜子。

    你说:“她刚刚死了。”

    (五)

    我们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们,真的是自己以为的那个自己吗?

    (六)

    当年,我们一起在圆觉寺参拜的时候,图布丹大喇嘛曾经对我预言过,我们回运京彼此诀别之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不过,时间久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他的预言,正在实现当中。

    就这样,那一生的我,终于在生命的尽头,见到了今生的你。

    而当这个见面终于发生的时候,这一生的我,正站在这一生的你身边。

    我们已经又在一起了。

    我们虽然在一起了,但是,我们还是被囚禁于各自的孤单。

    我们因为不能看清楚轮回中的各种事情,而被囚禁于各自的孤单。

    所以,要冲破孤单,光有深爱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洞明一切的智慧。

    全知全觉的无上智慧。(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章 火车

    (一)

    镜子事件发生过的第二天,带着奖牌和证书,我们乘上了回程的火车。

    离开了竞技的氛围,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我们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都在谈话,我们谈了很多的事情。

    由于身边全都是陌生人,我们并没有谈什么特别的话题。谈的都是那种任何大众都可以走过来随时旁听的话题。

    彼此心生情窦的人们很多日常谈话都是这样的。说话的内容其实无关紧要,我们彼此说话其实并不在于要说出些什么。我们仅仅是希望“用说的形式连接对方”,在于“令两方面保持接触,彼此连接,不会中断”。

    我们追求的是“持续不断的接触”本身。言辞不过是一层用来包装的表皮罢了。就像桥梁的作用是在于到达彼岸。

    我们用彼此的言语去“蹭”方,用自己的言辞将对方裹住,轻轻地碰触对方。

    所以,虽然我们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谈,内心的感情也都各自压抑着没有任何表达,但我的心却因此而沉湎和颤栗。

    (二)

    我们一起在火车上吃简易的早饭。

    由于花海和镜子事件的发生在我们各自的心理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所以,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论起有关过去、未来问题。

    当时火车正以很快的速度穿越一片辽阔的丘陵地带,房屋和树木不断地从前方进入车窗,然后又倒退着从车窗里消失掉。

    我对你说,我坚信未来是存在的,而过去也并未消失。只要具备相应条件,我们就可以到达那些看上去不能到达的地方。

    我说:“这就好像面前的这个火车车窗。只有当车窗经过某处房屋或者树木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到景物的显现和存在,但这并不说明这些景物在我们经过之前是不存在的,也不能说明它们在我们经过之后就会烟消云散。它们始终都是存在于那里的。我们之所以看不到它们,只是我们还不够接近或者已经远离了它们。”

    我说:“我们现在既是坐着一趟列车在空间中移动,也是坐着一趟列车在时光中穿行。就象我们能够有办法返回起点站一样,我们也同样有办法返回刚刚过去的时间。就像我们能够坐上直升机提前到达终点站一样,我们也有办法可以提前到达未来。”

    我说:“我也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人,可以一目了然地从更高的地方看到全部的风景。”

    我说:“我相信存在着能一眼洞悉千百万劫,恒沙世界的人。”

    我说:“我相信存在全知全能。”

    我说:“指导,你觉得我这些都是胡思乱想吗?”

    你说:“你想回到过去吗?还是想看到将来?”

    我说:“我都特别想。来的时候,坐在一片花海当中,我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全知全能的力量,突破时间和空间的禁锢,看到之前和之后的所有事情,了解一切之所以如此的来龙去脉。”

    我说:“我记得有一次读女作家庐影的书,她的书写得很黑暗,很悲伤,让人感到压抑,我并不是太喜欢,然而,她有一句话深深地触动着我。她说,我们人类其实都是相当盲目的人,一生就像是行走在一团浓厚的迷雾当中,回头看不到自己来时的路,前瞻也看不到未来将要走上的道路,就只有这中间的一段,我们就这样迷惘地在中间这一段无知蒙昧地行走。”

    我说:“不过,我没有那么悲观。我坚信有一种力量,能让我们破除迷雾,获得全知全能,对过去、未来洞明彻晓。”

    (三)

    我意识到你在看着我。你的眼眸当中有一点什么在闪烁。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打住,低下了头。我说:“吃早饭的时候应该全心全意地吃早饭,不应该说这么多。”

    你笑了一下,说:“藏在心里的话,我们都是希望最终能说出来的。所谓不吐不快。我很喜欢听你这样说话,也一直很感谢,你总能把藏在心底最深的话,这样毫无保留地对我说。”

    你是唯一能够容忍并且有兴趣和我谈论这类话题的人。

    你是唯一不觉得我荒谬或者疯狂的人。唯一不因此而批评或者阻止我的人。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得到认可与共鸣。

    你让我免除了忍受绝对的孤单。

    我很感谢你的陪伴。每一生的,每一种的,每一点的陪伴。

    我说:“指导,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可以获得全知全能吗?”

    你点点头。

    你对我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们持之以恒地努力,我们希望的事情,就能够变成我们的未来。”

    你说:“你知道中文里有个词汇,叫做‘本能’吗?”

    你说:“它的意思就是说,有很多我们认为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其实,本来就是我们已经具备、只是尚未开发,不知道如何运用的潜能。”

    你说:“非凡的人都是从平凡的人来的。如果你强烈地希望,持续地努力,耐久地坚持,我相信,你一定能超越平凡,看到所有你想看到的,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

    (四)

    那天,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对你说了很多。

    我告诉你,那一天射击10发都没有上靶的奇怪事情,其实远远不是第一次了。

    从我记得事情的时候开始,我就经常发生时间错乱的问题,好像突然就走到了别的地方,进了别人的房子,变成了别人的生活。

    比如说,有一次,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班上同学一起去看电影。坐在电影院里,看到差不多快剧终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周围的情况变了。

    我还是坐着,但木椅子已经变成了皮椅子,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变成了一个穿得很华贵的成年女人,戴着一条镶满钻石的项链。

    我和另外一些人坐在一排皮椅子上,前面有一个讲台,讲台上有人在说话。

    我和其他人一样不时地举起手里一个写着号码的小牌子。后来,很多人都不举了,就只有我和我旁边的一个高大的、皮肤黝黑的男人在举牌子。后来,那个男人凑过来对我说了一些话,说什么东西对他很重要。

    后来我们就好像到了电影院的外面了,我在一个台阶上走,那个黑塔一样的男人从后面追过来。他站在台阶顶上,大声地对我喊叫。

    这时候,我听见周围一片椅子的响声,原来电影已经放完了。那些陌生的幻象也就消失不见了。

    我说,一开始我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就会赶紧去告诉别人。但别人总是不相信,说那都是你的幻想。

    有一次我把我遇到的一件事情写在作文里面,语文老师后来给了个评语,说写得文字优美,境界深远,天马行空,洋洋洒洒,但就是都属想像。后来他还找我谈过话,说我文笔很好,让我多写身边真实的生活,不要总是想象。我说那并不是想象,他就摇头笑。

    后来,我就慢慢不说了。我不说以后,大家也就觉得我正常了。

    有一次班主任老师来家访,我妈妈还表扬我,说我以前喜欢想像事情,喜欢说谎,现在诚实多了,也踏实多了。

    我说,我听了以后觉得自己在世界上很孤单,好像是被什么人遗弃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我说我小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是外星人,这满街的人虽然外表和我一样,但却和我根本不一样。我觉得只有找到同类,才能有人相信和听懂我说的话。

    所以,当老师第一次让我们表述自己未来的人生理想时,我就说自己想做宇航员。但我没告诉老师,我之所以有那种理想,是因为我觉得只有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离开现在时间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一个能让相信我和听懂我的人。

    我说,从小我就很喜欢看以神秘事件为卖点和题材的故事与杂志。只有在读那些同样的事件时,我才会略感安慰,相信自己并没有疯掉。

    我知道我不可以对别人说这些话。可是,面对你,我不知不觉地就要向你说出这些话,就像太阳照耀在冰雪上,冰雪会身不由己地融化一样。

    我对你说,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这方面的事情,可是只要真的说了,就肯定没人相信那是真话,所以,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巫婆给诅咒上了。我被这个诅咒禁锢着,无法和外面有着真正的沟通,就像是独自一人,被放逐到大海中的一个孤岛上,孤立无援。

    你听到这里,不觉动容。

    你说:“唯心,我相信你说的,全是真话。”

    你说:“只要有一个人相信了你,那个诅咒即使存在,也就给破解掉了。”

    听到你这样说,虽然知道自己身在公共场合,但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涌上了我的眼眶。

    这一生里,我和常规的世界本来是基本隔离的,就像一颗外太空的陨石强行插入地表一样。就是你说的那句话,把我和那个世界融合起来了。

    你的确,把那个诅咒,破解掉了。

    (五)

    返程时,火车再度穿过那片花海。

    我坐在窗前,看着它飞速地掠向身后,隐没在不可见的空间里面。

    我在推开的窗前,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就这样看着它消失于我的生命。

    我此后再没有回去看过它。

    我们默默无言地看着那片花海。

    在我这样默默无言地和它告别时,你对我说:“来的时候,在这片花海当中,你问过我,是否相信有前生。”

    我说:“是的。您从逻辑上回答了我,您认为从逻辑推理上来说,前生有存在的可能性。”

    你说:“这个问题,现在,我可以再回答你一次。”

    我回头看着你。

    你看着我,你明确清楚地说:“我相信有前生。”

    你说:“从小到大,我都坚定不移地始终相信,每一个人,都有前生。都有无数次的前生。”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你。

    你对我点点头。

    你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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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589/ 第一时间欣赏吉诺弯刀最新章节! 作者:万法唯心所写的《吉诺弯刀》为转载作品,吉诺弯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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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混战延续了数百年,人们渴望安定的生活,呼唤英雄重建太平。世家子弟崔景龙,从小道观学艺,成就闪电刀法、绝世将才。17岁返家走上仕途,但却不得重用,仅得500人马演练新军。但他就凭这500精锐新军、神出鬼没的疾风战法和精工制作的吉诺弯刀,创立了强大的汉军骑兵部队,横扫征战各方,吉诺弯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吉诺弯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吉诺弯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