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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法唯心     吉诺弯刀txt下载     吉诺弯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昌平侯谋逆(3)

    (一)

    傅天亮雷厉风行地展开了行动。他率领着你留给我的这支特别卫队,探查清楚了昌平侯的活动规律之后,一天晚上,在昌平侯与三五个内务府的宦官心腹夜宴后告别回家的路上,突然袭击,绑架了他和他的从人。

    酒醉醺醺的昌平侯不能判断发生了什么事情,稀里糊涂地就被蒙上了头罩,被推进了一辆马车,随后一路颠簸,七弯八拐,被带到了一个小院落。

    昌平侯只依稀记得自己被人从车上提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被推着向前走,在一个很高的门槛上绊了一下,膝盖着地,一阵钻心的疼痛,很快又被人提着脖领子拽了起来,继续走了十来步,被推进了一个房间,然后房门砰地关闭,锁上了。

    昌平侯昏昏沉沉地睡意浓厚,也顾不得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和衣一头倒在房间里的软榻上,鼾声大作地睡着了。

    等他第二天下午酒劲终于过去,神志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大事不好,原来自己被人绑架了!然而他不能确定到底是有人劫财、有人勒索,还是阴谋暴露,落到了皇太子的人手里。

    他坐在那里,喉干舌燥地双手抱头,心里七上八下地过了无数个纷乱的念头。

    正在他犹疑猜测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他抬起头,看到傅天亮迈步走了进来。

    他瞬间就明白了:完了!谋逆的事情败露了!皇后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顿时,他就感到喉头紧缩,一阵紧张和恐惧的窒息。

    然而,他不想在傅天亮面前主动露出破绽,也不想示弱,于是强作镇定,和傅天亮打了招呼。他倨傲地坐在那里,斜着眼睛看着傅天亮,说:“傅将军用这样见不得人的手段请我过来,不会只是随便寒暄两句吧。”

    傅天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傅天亮说:“是的。请公子过来,是因为公子最近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傅某,基于不想看着公子年纪轻轻就人头落地的同情心,想和公子好好谈谈。”

    傅天亮一招手,有人呈上了魏国清收集来的种种他们密谋陷害太子的证据。

    傅天亮说:“在我们谈事情之前,先请公子看看这些。”

    看着昌平侯脸上惊愕的表情,傅天亮说:“请教一下公子,若是皇上看到这些,你觉得,皇上会相信吗?皇上会怎样处置你和你的那些同伙呢?这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昌平侯觉得一阵电流像冰冷的蛇一样迅速穿过脊梁。

    他和傅天亮彼此对视了良久,他低下了眼睛,然而,依然态度顽强地说:“这些都是你们刻意罗织罪名,陷害我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太子!”

    傅天亮说:“在你由衷悔过自新,愿意回去说服四皇子和同伙放弃觊觎皇太子位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什么人都不要想见。”

    他说:“这可是为了你好。有这些证据在,无论是你见了皇上,还是见了太子,结果都是株连九族,死路一条。”

    (二)

    在随后的两个时辰里,傅天亮以最大的耐心,平生从未这样充分施展过的口才,与昌平侯进行了谈话,向他指明利害,说了我的旨意。

    傅天亮说,皇后不忍心见到这么多人无端被株连,人头滚滚落地,也念在你是宗师子弟,尚未婚娶,无有留后的份上,想要给你一条反省自新的出路,你只要供出同伙和种种密谋策划,停止谋逆行动,即可饶你不死。

    我本来只是想惊吓并严厉警告一下他,给他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但昌平侯做贼心虚,自觉阴谋早已暴露,自己必死无疑,认为傅天亮只是想在处死他之前,套得他供出更多的同伙,并交代出四皇子在这个事件中的表现和所起到的作用。

    他十分惊恐,以为卫队必定要杀害他,决计难逃一死。

    于是,他假装被傅天亮说服了,假装恍然明白过来,痛切悔过,他痛哭流涕,指天划地,发誓赌咒,并写下了一长串的同伙名单,同时把屎盆子尽可能地扣在皇四子身上,说一切大事都是皇子的主张,自己不过是照章行事,跑腿串联而已,努力把自己摘出来,洗刷得雪白无瑕。

    傅天亮本是军人,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被他看似极其真诚的态度所迷惑。看着他痛哭流涕,说得声嘶力竭的样子,傅天亮放松了警惕,答应了他的哀求,允许他稍事休息一会儿。

    傅天亮从房门出去之后,昌平侯立刻设法逃跑。

    几经折腾,他终于爬上了房梁,揭开房瓦,小心翼翼地趁着天还漆黑未亮,逃到了邻家的房顶上,顺着邻家的引水管,滑到了地面,绕过了院墙,拔足向大街上狂奔。

    他刚跑了没有几步,就听到被关押着的那个院子里,人声纷乱,显然是卫队已经发现了他的逃跑,正在追捕他。

    他耳听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知道被追上就没有活路。

    这时,他看见了巡查司衙门巡查宵禁的队伍出现在不远处。他顿时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边加快步伐,用吃奶的力气向巡查司的队伍跑去,一边扯开了嗓子,在大街上大声呼救,并且高呼卫队反叛皇帝,密谋宫变。

    他狂呼着:“杀人灭口啦!皇太子谋篡!卫队谋反啦!”

    他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回荡着,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傅天亮的卫队听到他这样呼喊,便急于阻止他这种言出惊人的大声喧哗,这些军人毕竟都是杀人如麻的军人,他们追上了他,三下五除二,乱刀杀了他。

    他血淋淋的尸体横陈在大街上,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给葬送掉了。

    在他身下,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半个街面。

    在巡查司的队伍赶到时,傅天亮的卫队已经伪装了现场,搞成个毛贼劫财、绑架勒索不成撕票的样子,丢下尸体,消匿无踪了。

    (三)

    绑架撕票事件,第二天天亮便轰动了整个京城。因为刘申治下的京城,平素治安秩序是非常好的,几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自然是万民关注。

    巡查司官员接审了这个案子,查明死者身份后,立刻报与颜观心府上知道。颜府上下顿时哭声震天,缟素满院。

    由于死者身份贵重,又属于京城非常罕见的恶性罪案,巡查司不敢怠慢,速将案件和现场证据移交给刑部审理。

    刑部也郑重其事地派出了官员,到巡查司交接卷宗,讯问办案人等。

    然而,刑部的交接官员还没有回到刑部复命,刑部尚书便接待了宫中内侍的秘访。

    案件严肃地开始审理,一时之间,捕快四出,满城风雨,很快刑部就破获了此案,原来是一伙前南汉军人、最近一年多在外地专事绑票勒索的匪徒,流窜到京城作案,因痛恨颜观心当年保护刘申、一路辅佐刘申,想要为旧主报仇,故而选择了他的孙子下手。刑部审明案情后,雷厉风行地全国发通缉令追捕这帮匪徒,时日不多,大部分歹徒就陆续被各地官府捉拿归案,罪犯均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刑部审理定谳,对涉案歹徒一一依律处罚,首犯斩立决,从犯关押的关押,发配流放的发配流放,判处苦役的判处苦役。

    随着案件的审结,人们对京城治安的担心,也逐渐成为了过去。

    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风平浪静。(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昌平侯谋逆(4)

    (一)

    昌平侯的葬礼隆重地举行,各路官绅纷纷到场吊唁,宫中也有抚慰的旨意和奠礼着内侍官送来。

    颜观心舅舅自年老致仕之后,就不大管朝中的事情,安心在家颐养天年,每日风花雪月,还又娶了三房小妾。

    他心知自己虽然是刘申母子的恩人和至亲,然而,如今皇太后已经薨逝,与皇帝的亲情,自然也随之略减了几分,加上自己的诸多政见主张趋于保守,和刘申的锐意进取不太相合,刘申虽然始终对自己客气尊敬,但自己到底不是刘申心目中开创新朝新气象的倚重之臣,如今也年纪老大了,经常因为政事与皇帝冲突,毕竟不是好事,为儿孙们将来的福泽着想,不如趁势告老退休,换取儿孙们的仕途晋升为好。他又始终看不惯刘申对我的宠爱,认定我婚前不贞,与故大将军情感暧昧,实在不适合位居正宫,然则不管他怎样旁敲侧击,刘申始终充耳不闻,不为所动,他也无可奈何。眼见得岁月如梭,而我恩宠依旧,与刘申的王子公主生了一个又一个,世子也选立了,位分明确,就是再看不顺眼刘申和我的婚姻,也一切木已成舟,只能随流去了,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退休回家,也就不用每日总看着我的种种不守妇德,看着刘申的种种为情所惑,自己内心痛苦难受了。

    昌平侯的事情出了之后,颜观心凭着多年在朝为官的老道直觉,认为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他将儿子与昌平侯的从人们逐一叫到自己的院子,反复讯问,终于猜知了昌平侯的作为,对于他为何会有如此结局,也了然于胸。

    昌平侯的葬礼上,颜观心表情严肃,阴沉着脸一直端坐在灵堂上,看着百官往来穿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刑部官员前来吊唁时,更是一直低头看着地面,不要说起身相迎,就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大家以为他年老丧孙,心情悲痛,看在汪氏皇太后平素为人良善懂礼,深受百官敬重的份上,也对他多加体谅,没有与他生出什么芥蒂。

    昌平侯的遗体送入墓庐之后,颜观心在自己的院落里数日闭门不出,沉默寡言,饮食稀少,也不肯见家里人。家人正在担心他会不会过度悲伤而精神有些问题的时候,他院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颜观心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让家人准备,说次日要进宫谢恩。

    颜观心的儿子、昌平侯的父亲,看着颜观心铁青到发黑的脸色,知道父亲此番入宫必定不是去谢恩的,而是去兴师问罪的。他想劝谏父亲,此事就大家心照不宣,到此为止,不要再去兴风作浪了,然而,他刚一开口,就被颜观心匕首一样的眼光迫了回来。

    颜观心冷冷地说:“现在你来劝说我了。我孙儿活着的时候,你可有这样好好劝说过他么?!”

    颜观心的儿子自知管教不严,心内发虚,不敢答言,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父亲这次进宫不要引来什么新的暴风骤雨,不要进一步祸及满门。

    (二)

    那天是一个阴天,快到正午了,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天气潮湿闷热,就算坐着不动,也能一身汗流浃背,感觉透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对于正患心疾的刘申来说,肯定是非常难熬的。

    处理宫中事务已毕,我打算再过去看看刘申,检查一下他那边的伺候情况,就在这时,内侍来报,说颜观心在昭阳宫外请求谒见,他说自己是来向皇帝皇后谢恩的,因皇帝病着不能接见,故而来昭阳宫觐见。

    内侍官压低声音悄悄地对我说,他觉得颜观心的脸色不太像是谢恩的样子,而且没有带儿子同行,不合谢恩的规矩,他小心地问我要不要接见,或者,还是打发颜观心直接去刘申那边隔着宫门问个安就好了。

    我心知他必定为昌平侯的事情而来。这个时候我不能躲起来,让他去刺激刘申。于是,我同意接见他。

    走进大殿,便见颜观心身着黑色的丧服,拄着一根刘申赏赐的黄杨木龙头拐杖,垂垂老矣地站在那里。几年不见,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背也不那么挺直了,走路颤巍巍的,脸上手背上遍布着黑色的老人斑。我心里不免有些感慨,时光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颜观心见我进来,回过头来看着我,他冷冷地站在那里,立而不跪。

    内侍官觉得很愤怒,想要呵斥他,被我举手阻止了。

    我在颜观心冰冷的目光追随下,从容踏上了大殿的台阶,在皇后位上就坐。

    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颜观心。颜观心毫不服软,目光炯炯地抬头盯视着我。

    我再次挥手,屏退了从人。

    现在,大殿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我说:“听说昌平侯的丧事已经办完了,人死不能复生,舅舅节哀,保重身体。”

    颜观心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仇恨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皇后不用假慈悲!我知道,这件事情就是你干的!我孙儿,是你卫队的那些人杀害的!”

    我悲哀地看着他,完全能够体会和理解他的仇恨。这也并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三)

    我说:“舅舅,您说错了。昌平侯虽然死于刀剑,但却是被他自己的野心所杀。”

    我说:“既然您过来兴师问罪,我也就不必支吾隐瞒。这件事情,因为皇帝病着,是由我代为做主处理的。昌平侯年纪轻轻,如此结局,虽然令人惋惜,但也实属罪有应得,并没有怎样冤枉。如果按律审理,由皇帝来亲自处理,恐怕,届时不会有这样的身后哀荣,舅舅此刻,也不会有机会来昭阳宫里耀武扬威,立而不跪。”

    颜观心愤怒地以杖敲地,大声道:“陈琴儿!你虽然尊为皇后,可依然只是一个女人!昌平侯是宗室子弟,国家命官,就算是有什么过失,也轮不到你后宫来管!你一介女流,妇道人家,有什么资格生杀予夺,擅行惩戒?!有什么资格可以指使卫队,夜半三更在京城的大街上公然绑架朝廷命官,私设公堂,逼迫讯问?!你做了这样胡作非为的事情,早已没有德行再位居中宫!早已违犯了女人不得干政的祖制!皇帝应该知道,后宫干政,是亡国之兆,应当果断处置,废黜你的后位,罚入冷宫反省!”

    我说:“清平世界,本自安宁,皇帝病重,全宫忧心,我本也没有心情去管外面的事情。可是,有的人,却偏要趁人之危,撺掇我的一个儿子,去谋害我的另一个儿子,违抗他们父亲的心意,破坏整个国家的安宁。眼看着箭在弦上,变生生目前,身为一个母亲,我岂能坐视不管!难道,管教儿子不要为祸苍生,不要骨肉相残,不可祸乱国家,不正是父母的应尽之责吗?难道,我为人之母,应该视而不见,任由这些孩子胡闹,令兄弟反目,令宫闱之中血流成河,令皇帝痛心疾首,让皇帝的病情雪上加霜,令先皇太后死难瞑目,这才是有荣妇德,这才是配得上位居中宫的吗?!”

    我说:“舅舅,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但这不是你放纵自家子弟卷入立储大事,撺掇皇子们发生夺位争斗的理由!我一生里经历了两次兄弟阋墙,深深知道里面的痛苦,我不会坐视我的儿子们重演它。”

    我说:“皇帝的儿子们就是国家的将来。如果他们彼此为敌,争斗厮杀,就意味着国家的分裂与重新开始的战争。皇帝和故大将军一生致力于加快统一,结束战争。皇帝头上的每一根白发都为此而生!每一分心血都由此而耗!大将军更为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尸骨到现在还曝露在荒野之中,无人能够找到!”

    我对他说:“而您呢,舅舅,您现在白发苍苍,还能养尊处优地坐在府第里,妻妾成群,仆从如云,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您都享受到了。但是,那些为了国家的统一与太平而死去的将士们呢?那些没有娶妻生子,没有享受过一日的安定与和平的人呢?他们在荒野中痛苦而孤独地死去,他们的家人连安葬遗体的机会都没有!”

    我迎视着他仇恨的目光说:“想想他们所放弃的,想想他们所付出的,想想您对儿孙的管教!他是被您的骄纵与放任所屠戮的!您这样做一个祖父,不觉得愧对皇帝的信任和汉军的牺牲吗?您还有底气来这里兴师问罪!您今天所该做的,应该是来伏地请罪!”

    我说:“舅舅,您听着,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我的儿子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去破坏皇帝和汉军将士们的牺牲和理想!去再陷天下人于水深火热!”

    颜观心再次用拐杖捣着大殿的青砖地面。他声嘶力竭地用拐杖指点着我,说:“你花言巧语,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真的有这样公正坦荡吗?四皇子!你的那个宝贝儿子,他!才是犯事的正主!皇后为什么私心偏袒自己的儿子,只责罚别人家的子弟?!难道我孙儿的性命,就贱如草芥吗?难道皇子们不应该首先端正言行,不起杂念,成为宗室子弟的榜样吗?难道皇子们犯了如此弥天大罪,就可以轻易逃脱,不受惩处吗?你就是这样徇私枉法地来维护天下人的安宁的吗?”

    我说:“舅舅,不管您相信不相信,我本来的用心,是想在他们事情发动之前,劝说阻挡一下您的孙儿,给他一个悬崖勒马,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免得他祸及家族,损伤舅舅多年忠心护主的英名。可惜,他不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执迷不悟,这才造成了意外。不过,舅舅,您也没有什么可以感到不平的,我也绝非是针对舅舅往日的种种而挟私报复。就凭昌平侯做下的这些事情,就凭他临死之前还要构陷皇太子的言论,若皇帝知道,若公开审定,他也断难逃脱一个死罪。”

    我说:“舅舅。太平是天下人的太平。帝后的职责,就是替天下人守护好这无价的珍宝。否则,天下人为何要拥戴皇家?不管是任何人,不管他与我们皇家是何种关系,只要他想要做这种有悖天伦,有伤国本的事情,我都一定会阻挡他。哪怕为此付出我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我根本就不在乎背负上您的仇恨!”

    我说:“舅舅,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只处置你的孙儿,等皇帝身体好一点,我也会请旨处置自己的儿子。”

    我说:“没有人可以做这种事情而不受惩罚。包括我儿子,也同样,包括您!”

    我说:“请您好好记住这些话。”

    我说完,就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座拂袖而去,离开了大殿,留下因为悲伤和愤怒而浑身发抖的颜观心,独自颤巍巍地站立在昭阳宫的大殿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昌平侯谋逆 (5)

    (一)

    刘申虽然病着没有理事,但宫里发生了异常的事情,还是会有人马上报告给他。

    颜观心咆哮昭阳宫大殿的事情发生过之后,刘申迅速就得知了消息。他感到非常震惊,于是宣召魏国清入宫询问。

    魏国清本来就想着事关重大,应该尽早让刘申知道,避免有人利用皇帝这个知情的空白档再次兴风作浪,既然刘申已经听闻了风声,又专门召见询问,哪里还敢隐瞒,便将皇四子和昌平侯一伙人的种种谋划和活动,所有人证物证一并呈现汇报给了刘申,又说了他入宫请示我的过程、我的决定、傅天亮卫队的行动和最后的结果。

    刘申听魏国清原原本本地把事情都讲了一遍,气得脸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铁青,等魏国清都陈述完毕,他痛心疾首地拍着床沿对魏国清说:“魏卿,这都是报应啊!都是报应!我当年违逆了父王的安排,弄得兄弟相争,令弟弟不得善终!如今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的身上了,我的儿子也同样不服从我的安排,欲要与兄弟争夺储君位,又要上演手足相残的悲剧!这都是我失德的结果啊。是我管教不严,不能以身作则!是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臣民的重托和信任!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魏国清听了一阵心酸,正要开言劝解,刘申突然捂住胸口,啊地叫了一声,眼睛上翻,一头栽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魏国清慌忙大叫“来人”,太医内侍等闻讯一涌而上,手忙脚乱地救治刘申,又着人速到昭阳宫去报知我。

    我匆忙赶到时,刘申已经被救治苏醒了过来,但是心情恶劣,身体虚弱,躺在床上喘息不匀,一动也不能动。

    我赶忙跪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向他请罪,劝解他息怒。

    刘申喘着粗气,长叹道:“琴儿,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怪我自己德行亏负在前,管教不严在后,只怪这个逆子不能体谅你作为母亲的一片保全呵护之心,不懂得孝顺母亲。琴儿你只是想要替我分忧,让我能够安心养病,早日康复,也是顾念着孩子们年轻,想要给他们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更是想要遮掩皇家的丑事,不令新朝的天下百姓闻之心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做了一个母亲必然会做的,你不用请罪。只可惜,有时候,并不是好心就能办成好事的。事情如此结局,想来也是天意。琴儿,我对你只有感谢和理解,怎么会因此而对你怪罪呢。”

    我流泪道:“汉王宽宏。琴儿不仅没有帮上忙,而且给汉王添了麻烦,琴儿惭愧。想不到我们的儿子之间,也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刘申说:“琴儿,我知道,儿子们当中,这个儿子是长得最像你的,平素对你也最恭敬体贴,你的心里,是最疼爱他的。如今,他做下这样的勾当,让兄弟姐妹们寒心笑话,你作为他的亲生母亲,心里一定比我更加难过。但是,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只要知错能改,放眼长远,对他倒未必不是好事。琴儿,你不要着急,儿子我们一起来慢慢教,相信他天性上还是一个好孩子,他将来会知道怎样改过的,不会辜负你对他的一片期望。”

    我饮泣道:“汉王病成这样,还来宽慰琴儿。”

    刘申说:“再生病,我也是你的丈夫啊,是你的依靠,我不来宽慰你,不来爱惜你,还能指望谁呢?指望这些不争气的儿子吗?”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淌下来。

    刘申看着我的眼泪,再次叹息说:“做父母,真不容易啊,也并不比治理天下更简单。”

    我说:“汉王是一个好父亲。”

    (二)

    刘申被气得心绞痛重发,当场晕倒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宫外。皇四子听到消息,心知谋夺皇太子位的事情已经被父皇母后知道了,顿时如遭雷劈,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慌乱不知所措。

    恐惧之下,他想要在父皇震怒降罪之前,拔剑自刎,一死了之,免得祸及妻孥从人。

    好在他的妻子还是个明白人,临事不乱,心里有主张。她奋力扑上去,死命地抱住了他。

    他的妻子苦苦劝谏说,如今父皇已经震怒,你若再畏罪自尽,父皇会再次受到刺激,如果父皇因此不测,那我们合府上下就真的是罪不容赦了。皇太子登基,不可能不对此事处置,但看他对昌平侯的断然处置,便知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果决坚定,到时候必定玉石俱焚,幼儿幼女都不能幸免。

    皇四子被妻子说得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妻子就出主意说,父皇母后向来都很喜欢你,母后对你尤其疼爱,父皇母后虽然痛心,虽然震怒,但想必内心深处,都没有必欲杀你之心。你如果能够马上进宫,去父皇寝宫外长跪谢罪,诚心认错悔过,发誓洗心革面,自请责罚,自愿去除王位,流放离京,去自己的封地闭门思过,设法感动父皇母后,说不定可以获得原谅,可以从轻发落。

    皇四子本来很恐惧在事败之后去面对父皇母后,但是,在妻子的再三劝说和鼓励之下,他终于鼓起勇气,只身入宫来向刘申请罪。

    他长跪在刘申寝宫外的台阶上,哀声禀告:“父皇,不孝逆子前来请罪,求父皇开恩,面见儿臣教训问罪!”

    内侍总管将皇四子入宫的消息告诉刘申。哪里用得着他禀告,刘申老早就听到了儿子在外面的大声泣求。只是,他此刻正在气头上,而且的确身体虚弱,怕见到儿子,再次怒急攻心,令太医难以救治,便让内侍总管出去,把皇四子轰走,就说皇帝心烦,不想再看见他,让他出宫回府去听候旨意处分。

    内侍总管将刘申的口谕传达给皇四子,皇四子闻言,内心更加恐惧,觉得遵旨如此回去,必定等来的就是赐死和抄家的诏令,哪里敢就此离去。他坚持跪在寝宫外,一定要面见父皇,一定要当面向父皇请罪。内侍总管反复劝说他回府去候旨,他都不肯离开,坚持要跪在那里,说,如果父皇不见,便情愿在这里跪到死算了。

    内侍们过来欲要强行拉他离开,他就在那里大呼小叫,拼命挣扎,抱着刘申宫殿前的柱子,抵死不肯放手,哀哭不已,涕泪横流,内侍们拉他不动,也不敢过于用强,于是僵持不下,闹得不可开交。

    内侍总管见情形不妙,便派人飞奔来给我报信。(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昌平侯谋逆(6)

    (一)

    我看望刘申归来,正在昭阳宫里感慨万千,听闻内侍来报,马上又动身上辇前往刘申的寝宫。

    刚刚踏入寝宫的大门,就听到前方吵嚷的声音,再走近时,就见皇四子和内侍们纠缠在一起,他死死抱住殿前的红色柱子不肯放手,内侍们围绕着他劝说的劝说,拉扯的拉扯,正一片纷乱,内侍总管满脸焦虑地不断看向寝宫入口的方向。

    “皇后驾到——”昭阳宫的内侍大声传报。

    听到传报声,那边的纷扰立刻安静了下来,内侍们松开了皇四子,伏地跪倒迎接我的凤辇。

    皇四子也脸色煞白,眼神飘忽闪烁地松开了柱子,跪倒在台阶的旁边,声音颤抖着说:“参见母后。”

    凤辇在殿前停了下来。我下了凤辇,快步直趋皇四子。我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声而严厉地喝道:“起来,逆子!”

    他全身发抖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尚未站稳,我扬起胳膊,就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声脆响过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手掌掴出的红印。他被我打得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几步。

    这是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动手打他。

    他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辣的脸蛋,惊恐万状地看着我。

    我说:“逆子!你还嫌你父皇病得不够重吗?你还在这里闹腾不休,是一定要气死你父皇才甘心吗?”

    皇四子双膝一软,扑地再次跪倒,涕泣道:“儿臣有罪,儿臣不敢。”

    我说:“起来。闭上嘴。跟我走,去昭阳宫。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讲。”

    我环视了一眼周围,对刘申寝宫的内侍总管说:“皇帝病重,心情不好,寝宫内外,要保持安静,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出入,除皇帝的亲自召见外,外臣入内,一律需要得到魏相国的许可,诸位皇子公主及后宫眷属,也需要得到皇帝或者昭阳宫的批准才能入内探视,否则,你们一律给我挡驾。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纷乱喧哗,影响皇帝的休息和康复,我就拿你们是问!”

    内侍总管伏地唯唯称喏。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看着他和我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嘴唇轮廓,心里一阵刺痛。

    我说:“还跪着干什么?起来,跟我回去。”

    (二)

    昭阳宫。我的卧室里。

    我和皇四子母子单独相对。

    我坐在床沿上,眼神哀戚地看着他,久久不发一言。

    他低头跪在我的脚边,浑身流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我越是长久地沉默着,他就越是惶恐不安。

    终于,他憋不住了,流泪伏地哀求:“儿臣知罪,儿臣罪该万死,儿臣求母亲息怒,求母亲保重身体,求母亲责罚。无论父皇母后怎样责罚儿臣,儿臣都心甘情愿认罪伏法。儿臣不敢为自己的行为有所辩护。”

    我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起来吧,到这边来,坐下。”

    他迟疑着不敢起身。

    我说:“儿子,母亲现在不想责罚你。母亲有些心里的话想要单独和你谈谈。母亲想要给你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我现在很后悔,在你们还小的时候,没有及时给你们讲过这个故事。如果我早一点讲了,也许,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我把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让他坐在我的身边。

    我说:“我想给你讲两个人的故事。这两个人,和你的关系都很亲近。一个,是你的外祖父,我的亲生父亲,当年的燕塘关总兵陈士钊将军。另一个,是你的舅舅,我养父的儿子,举世闻名的战神故大将军。”

    我说:“这故事,我生平还没有对谁讲过。你是世界上第一个听我讲这个故事的人。儿子,你要认真地听。”

    那天,昭阳宫里的灯火彻夜通明,我们母子在一起长谈竟夜。

    我给儿子讲了父亲的一生,讲了他和母亲最后的诀别,讲了他如何英勇牺牲在崔家集的打谷场上,为中止战争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讲了他的遗体运回燕塘关后我母亲的抚棺痛哭,讲了我和你去打谷场的祭奠,讲了你带我去参观总兵府的停棺处看到的地上十多年不散的阴冷湿印。

    我也给儿子讲述了你的一生,除了我们之间的爱情。我讲了你清风寨练兵的艰苦训练,两进草原的奇袭作战,讲了你浑身上下的无数伤痕,讲了你南征北战的艰苦卓绝,讲了混乱战争期间的斩首尝试,讲了你元宵节带我去燕塘关的城楼上看烟花,说必须要有人作为石头垫在轮下,让失控的战车停止下来,讲了你千里奔波回来看望我,劝说我无论是婚姻还是生育,都当为天下的福祉考虑,不能只考虑一己之私,讲了我们在宝镜湖边的今生诀别,讲了你无字的墓碑,讲了你溪源峡谷的壮烈阵亡,讲了刘申攻灭南汉,登上父亲宝座的那个瞬间,讲了刘申在宝座旁边设立的那个空白无人的座位。

    我在讲述中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数度因为悲痛哽咽而无法出声。

    我的儿子听着我讲述这些他出生之前发生的故事,听着这里面的艰难困苦、惊心动魄,他看着我在他面前泪如雨下,看着我在他面前哽咽失声,听着听着,他不禁为之动容,眼泪也跟着我一起流淌了下来,他也听得内心追悔莫及,数度啜泣失声。

    (三)

    那一天,我们母子从下午谈到深夜,从深夜谈到黎明,曙光微露的时候,我终于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我对儿子说:“孩子啊,这就是你外祖父和舅舅的一生。他们年纪轻轻死在战场,都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还天下人以太平。为此,他们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苦,舍弃了与亲人挚爱的白头偕老。他们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舒适温馨的生活,迎向血雨腥风,纵然身首异处,纵然死无葬身之地,也无怨无悔。如果没有他们的这些付出与牺牲,你的少年和青春,都会和母亲一样,和你父皇一样,在刀林箭雨中度过,在颠沛流离中度过,在生离死别、朝不保夕的恐怖中度过,你怎么能平安地降生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怎么能有这样安定舒适的皇子生活,怎么能有机会来做这些不孝不弟的事情?”

    我说:“难道,他们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再来为了一己之私破坏掉吗?”

    我说:“气死你的父皇,害死你的皇兄,伤心死你的母亲,让你的外祖父和舅舅死不瞑目,泉下难安,难道,这些,就是你心里想要做的吗?你做了这一切之后,引发全国的纷乱分裂,乃至重新点燃烽烟战火,就算你有朝一日,能够真的登上那个皇位,难道你会觉得心安理得吗?难道你就不害怕遭受天谴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昌平侯谋逆(7)

    (一)

    在那一夜我和这个儿子的促膝长谈中,我对他说:“儿子,那个皇帝的宝座,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你就这样愿意把自己搞到众叛亲离,手足反目,成为天下人的公害和敌人,来换取这个宝座象征的权力吗?你觉得用这样的方法得到的权力,可以保全长久,可以永不丧失,你自己,你的妻子儿女,可以在家人的寒心和天下人的侧目中福泽绵长吗?”

    我说:“儿子啊,这个世界上是有天理的!老天爷是有眼睛的!你一定要相信,有天理在,有公道在,有报应在!”

    我说:“以前故大将军的父亲在教训景云舅舅的时候曾经说过,你的成功和尊荣不可能通过伤害你兄弟的方式得到。”

    我说:“你景云舅舅当年没有听从父亲的教训,你的刘言王叔也没有听从先王的教导,他们最后,哪一个是圆满收场,得到善终的呢?血染的往事就在不久之前,儿子,你不能只看到王座的闪光和其中的利益,你要看到那些流淌的鲜血和横陈的尸体啊。我相信,在景云舅舅的最后时刻,在你刘言叔叔的最后时刻,他们的心里,一定都深深地后悔过,如果他们当时不作出错误的选择,不采取错误的行动,他们本来是可以善终的,可以不必有这样痛苦而屈辱的死亡,可惜,到了那个时刻,无论他们的内心怎样后悔,都没有机会再改正错误了。”

    我说:“儿子,昌平侯的死虽然是一个意外,但是,他也的确是因为你的野心而死的。如果你不为所动,断然制止他们的行动,他现在依然还可以活着的。你的野心,已经害死了一个自己的朋友,也差点害死了你的父亲,还让你的妻子儿女现在都处于死亡和囚禁的边缘,你还要让它伤害到多少人,才肯后悔停止呢?到目前为止,它除了给你带来种种恐惧和耻辱之外,带给你什么尊荣和安乐了吗?”

    我说:“儿子啊,天下的每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是希望幸福安乐的。可是,你的幸福安乐,是不可能通过毁灭别人的幸福安乐来获得的。想要收获稻粟,就要播种稻粟的种子。你不可能通过播种毒草的种子,而收获稻粟。”

    我说:“儿子,从你出生开始,你父皇母后对你不好吗?你的皇兄,对你不好吗?我们伤害过你吗?做过让你伤心欲绝的事情吗?有对你存过加害之心吗?你对我们何来如此的不满与仇恨,必欲毁灭家庭的安宁而后快呢?”

    我说:“我的儿子,你从头到尾,有没有一刻意识到过,你已经成了有些人发泄私愤、谋求私利的工具呢?他们今天可以因为私愤加害皇太子,推你上位,明天,就不会又因为私愤,而谋害于你,再推别人上位,乃至取而代之吗?他们果然是为了你而去赴汤蹈火的吗?你要冷静下来,反省三思啊。世上最亲的人莫过父母手足,你为什么舍弃父母手足,而去依附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呢?”

    我说:“孩子啊,就算你已经做到了如此的程度,事情已经败露于天下人面前,你的父皇,对你做过什么不义的事情吗?你的皇兄,对你有过落井下石吗?你的其他兄弟姐妹,有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从中谋取私利的吗?你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惩罚,也就只有你亲生的妈,刚才给了你那一巴掌而已。我是想要打醒你啊,我的糊涂儿子。我是想要救你回头,想拉你重新回到本有的尊荣安定的生活,远离那个血腥的深渊啊。”

    (二)

    那天,我所讲的这个漫长的故事,和我声泪俱下的心声倾诉,深深地震撼了我的这个儿子。

    他跪在我面前,满面泪水地真诚忏悔道:“母亲,是儿子想错了,是儿子做错了。”

    他趴在地上对我叩头。

    他说:“是儿子太自私了。儿子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也愧对外祖父和舅舅的浴血与牺牲。儿子现在明白了,与外祖父和舅舅光明磊落,英勇无畏的一生相比,儿子的心思,实在是太卑劣龌龊了,儿子的生命,实在是太狭隘阴暗了。生为男子汉,儿子应当以救万民于水火为己任,应该以做乱臣贼子为羞耻。”

    他趴在我面前后悔莫及地痛哭失声。

    他说:“请母后放心,儿子今后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绝不会为了自己的**而让天下再起争端,让天下人陷入痛苦。”

    刘申的儿子毕竟就是刘申的儿子。他后来果然像他父亲那样言而有信,从此他就再也没有令人失望过。

    (三)

    颜观心咆哮昭阳宫大殿后的第五天,刘申下旨宣布,严惩本次谋逆阴谋涉及的所有人等,削去颜观心家族所有成年男丁的爵位,有官职者一律罚俸三年,降职一等。昌平侯的父母妻儿和所有从人,立刻驱逐出京,迁回老家,着当地官府严加看管,安分度日。

    随后,刘申又下旨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把皇四子过继给故大将军、岭南王崔景龙作为承嗣义子,着令革除皇室弟子的身份,改姓为崔,赐名承志,赐字守和,着承袭你的岭南王位,即日携眷属全部迁出皇宫中的居处,搬入岭南王府长久居住,着令他在太学的老师和京兆尹,每日督促其在府中闭门思过,努力学习圣贤学说,每年中秋,由皇帝亲自考察学习成绩,三年内不得出府,不得开门见外客,今生未奉诏令,不得擅自入宫,不得入朝为官,亦不得入太庙祭祀,死后葬入崔氏陵园,入册崔氏族谱。

    刘申用这样的方式,将我们的这个儿子从皇室中永远除名了,把他与政坛完全隔绝,彻底断绝了他觊觎皇太子之位的可能性。

    这是对他的一个拯救,也是对他的一个处罚。

    我的这个儿子,心悦诚服地接受了父亲的处罚,从此真的认真学习圣贤学说,后来成为学术界的一代大儒。

    而他言出必行的真诚改过,后来也有了应有的回报。

    在刘申的王朝覆灭后,刘姓的整个宗族都遭到了篡位者的血腥屠戮。

    唯有我这个儿子的一支,因为早就不再是刘姓宗室的成员,名义上早已成为了你的后裔缘故,得以幸免保全。

    这一脉后代,就成为我和刘申,唯一绵延到了久远后世的一支。(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父子交心

    (一)

    刘申废除皇四子的皇子身份,将他过继给崔家承嗣的旨意下达后,皇四子,现在他是第二代岭南王崔承志,入宫领旨谢恩。

    在刘申的寝宫中,在父亲的病榻前,他和刘申彼此相对。

    这是谋篡储君位事件发生之后,他们父子第一次单独相对。

    这也是他们以父子的身份最后一次彼此相对。

    从今天开始,皇四子就不能再称呼刘申为父皇,而要降低为臣子身份,称呼刘申为皇帝。父子俩的心情,都是百感交集,无法言表。

    父子二人相对静默着,良久无声。

    宫室里光线阴暗,空荡而安静。

    只有无数的尘埃,在射入宫殿的阳光中上下浮沉。只听到室内屋角的铜漏,轻微而规则的滴水声。青铜立鹤嘴里的袅袅香烟,氤氲着室内的空气。

    此时此刻的相对无言,包含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多少千言万语啊。

    (二)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刘申终于发声了。

    他说:“听说,你母亲那天和你深谈过了?”

    崔承志回答说:“是的。皇后陛下已经教训过罪臣了。”

    刘申说:“你,可是真正的明白了?”

    他说:“你不是因为恐惧惩罚,才做出这种真诚的样子的吧?”

    崔承志惶恐道:“罪臣听了皇后陛下的彻夜教诲,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知错悔过了。罪臣决不敢欺瞒皇帝。”

    刘申不语地看了儿子好一会。然后,他声音嘶哑地对儿子说:“你,可知道你父皇此刻的心情吗?”

    崔承志伏地泣涕说:“臣知错,臣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刘申说:“父皇知道,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头脑糊涂,从根本上来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并不是一个本性恶劣的孩子,也不是一个处心积虑要谋害同胞手足的恶人。父皇知道,只要你真心悔悟知错了,你是能够改过自新的。”

    崔承志泪流满面,不能作答。

    刘申说:“我是真的不愿意我们从此父子情断。但是,你也要理解父皇。若是父皇顾念父子之情,对你不加处罚,你让我如何去面对皇太子?将来,又凭什么去管教你的兄弟姐妹们?若是两宫贵妃所出的儿子们,将来也和你学习,要谋篡夺取我朝的皇位,你想过那时的天下,会是如何的情形吗?你舅舅浴血一生所取得的成果,就都要被你们这些不肖的后辈,化为乌有了。这太平的局面,那是各族百姓累骨如山、血流成河才换来的。你让父皇怎么能够对你的这种示范行为坐视不管呢?”

    刘申说:“你是绝对不能再留在刘家了。否则,我将来也没有理由,再去惩处那些跃跃欲试的乱臣贼子。你明白父皇的不得已吗?”

    崔承志悲伤道:“臣明白皇帝的苦衷。臣是自作孽不可活。臣心甘情愿,领受皇帝的处罚。”

    刘申说:“年轻的时候,我们都难免犯错误。很少有人,能一个错误都不犯,一个跟头都不栽,就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父皇年轻的时候,也犯过很多的错误。这一生,让我觉得最内疚、最难过的,就是我没能和你们死去的叔叔友善相处,没能避免骨肉相残的悲剧。这件事情,一直都横梗在我的心里。将来死后,我不知道怎样去和你们的爷爷解释。现在,每日每夜,我都兢兢业业,不敢对国政天下事稍有懈怠,就是因为,我想要为天下人多做一点事情,将功抵过,将来面见列祖列宗的时候,能够多少弥补一点我们兄弟阋墙的过失。”

    刘申说:“因为我深知其中的痛苦和不智,所以,我也特别愿意看到你们兄弟之间,重演我们兄弟之间的悲剧。看到你们兄弟不和,互相算计,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我们兄弟。我的内疚惭愧,就势不可挡地涌将上来,心里非常的煎熬。我深责自己年轻时候不修己德,处置不当,没有为你们兄弟,做一个合格的榜样。因此,我也格外期待,你们能比我做得更好,能够中止这种错误的跨代传承,能够为后来的刘家子孙,立一个正确相处的榜样啊。”

    刘申说:“在这一点上,儿子,你,能够不让你的父皇伤心失望吗?”

    崔承志流泪道:“臣一定铭记这一次的深刻教训,一定从现在开始,时时处处注重言行心念,臣一定不让皇帝伤心失望,臣,也一定不让臣民,对新朝的气象伤心失望。请皇帝相信臣的决心,臣这些话语,全都是发自肺腑的。”

    刘申点头。他说:“你是发乎至诚的就好。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一个人,如果以天下人的安乐为自己的追求和快乐,那么,无论是为君,还是为臣,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他都始终会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需要权力,不需要地位,他自然就能够赢得人们的尊敬与爱戴。他,不需要皇冠的光辉。他,自身就有内在的光辉。他不惟自带光辉,而且,能够照亮他所在的国家,他所处的时代,乃至光照千秋。”

    刘申说:“如果你明白了这一点,就会懂得,虽然父皇惩戒了你,夺走了你的尊贵,然而,父皇也什么都没有拿走。一个人真正的尊贵,是别人拿不走的。能够拿走的那些,都不是真尊贵。父皇今天拿走了你别人能给予能夺取的那种尊贵,希望你,由此而能看到那种别人不能给予也无法夺取的真正的尊贵。”

    刘申看着儿子,向他伸过手去。

    他们父子的手,彼此紧紧相握。

    刘申说:“在阿爹的心目中,你,不管是什么身份,永远都是我的好儿子。”

    刘申说:“你,从今以后,都会让阿爹以你为荣,为你而骄傲,对吧?”

    崔承志坚定地点头道:“皇帝放心。臣,誓愿为您做到,为自己做到,也为天下人做到。”

    刘申点头,说:“也为你的母亲,一定要做到。”

    (三)

    刘申父子在他的寝宫倾心相谈的时候,我独自待在昭阳宫的暖阁当中,再次面对着你永远离开留下的那个空白。

    我感到很愧疚,也感到很悲伤。

    你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上,只留下这张空椅子,留下这片空白,可是,你换取来的天下太平,它依然还是如此脆弱的。

    人们之间太容易恶意相向,太容易彼此加害,太容易反目成仇,太容易兴风作浪。

    就连我的儿子,竟然也成为了太平盛世的破坏者,险些挑起世界新一轮的波涛汹涌。

    竟然,就连我亲生的儿子,我看着长大的儿子,最像我的儿子,我一直打定主意要把他过继给崔家,给你做义子,弥补我对崔家的过失的,寄托我对你的深情的这个儿子,他,也曾是太平的敌人。

    我不由得想起了你回运京时和傅天亮之间的对话。你早就知道,你用生命换取来的太平,将会是脆弱不堪的,它必定还会失去。然而,你依然义无反顾。你对傅天亮说,因为人们渴望过上太平的生活,哪怕就是为了让他们短暂地满愿,你也心甘情愿过这样艰苦卓绝的一生,有这样让人不忍卒闻的结局。

    我现在更加深切地理解了广济禅师的开示,人们若不去除自私自利之心,若不能自律贪婪争夺之心,天下的太平,就如同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始终都是根基不稳的。稍有风高浪急,就会土崩瓦解。

    若要建立真正长远的太平盛世,依然只能从人心入手。去贪婪、去谋私,这才是太平真正的根基。

    然而,我,若不能去除自己的贪婪占有之心,不能去除自己的一己之私心私念,又怎么能指望天下的人心能够改变呢。

    那么,我对于你的这种深爱,是贪婪占有之心吗?是私心杂念吗?

    我,是不是需要放弃和你之前的这种深情,才能够最终解脱天下的动荡之苦呢?

    我需要为了终极的太平,而舍弃私情私心吗?

    一个人必须做到无私,他才能为天下,带来太平。

    这就是你用一生为我演示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 兄弟情谊(上)

    (一)

    过继承嗣的旨意下达后,皇四子在宫中的住宅即刻被内府兵丁团团围住,全家大小都被圈禁在院中不得外出。

    随即,有内侍过来宣旨,要求他全家立刻收拾东西,当天日落之前必须从宫中搬出,由内务府派遣车辆,连人带东西,全部运往岭南王府。

    旨意执行时那种肃杀严厉的气氛,让皇四子府中的许多女眷紧张到瑟瑟发抖。平素伺候的内侍宫女,一律不得带出,都需留在宫中重新分配差事。皇四子一家顿感失去了左膀右臂,在惶恐和凄凉的心境当中,乱纷纷地各自收拾细软和生活用具,由内务府的人搬上车子,陆续运往宫城外的岭南王府。

    全城的百姓,都眼看着车子一辆又一辆地从宫城里出来,往岭南王府的方向逶迤而去,不由得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认为,是皇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咎由自取,也有人认为刘申对皇子的处分太轻,竟然没有人头落地,也没有全家抄斩或者流放边地。不过,马上就有人出来说,新朝方立未就,皇室就自己杀戮儿孙,人伦断绝,大不吉祥,皇帝这样的处置正是仁政的体现。话题也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不少人唏嘘故大将军一生战绩辉煌,功业千秋光耀,身后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未免太过凄凉。还有人称颂说,今上不忘旧恩,以皇子为崔家承嗣,实在是崔家的莫大光荣,说明今上对故大将军的友谊是真诚深厚,经得起岁月流逝的考验的,今上对汉军的汗马功劳,是铭感不忘的。

    一时间,皇子承嗣故大将军的事件,就成了街谈巷议的热点,还有不少文人墨客写了许多的诗词抒发种种感想。

    与此同时,岭南王府的仆役们也紧急收拾院落,布置大小眷属的住处,准备迎接第二代岭南王崔承志的入住。由于庭院久闲无主,一切从简,突然之间要入住这么一大家子人,而且还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怠慢不得,一时间收拾布置起来,还真是措手不及,把舅舅选过来的管家和仆役们忙了个烟尘四起,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赶在日落之前,把府邸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管家便率领众仆役列队在门口,等候恭迎新王一家的到来。

    (二)

    日头终于偏西了。皇四子的住处已经搬得差不多空空荡荡了。部分家眷也由他的妻子带领着,已经启程前往新的住所。

    皇四子留在最后一拨离开。

    他一个人从前院到后院,走了一遍所有的房间,看着空空的柜子和博古架,看着满地的丢弃的杂物和垃圾,心里感觉到格外的空洞和凄凉。

    从他满了8岁离开昭阳宫单独居住在这里以来,转瞬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那么熟悉,成为了他生命中当然的组成部分,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以这样的方式仓皇离去。如今,所有的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往烟云,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皇子,也永远没有资格再住在这座巨大的宫城里了。这里,已经永远不再是他的家。他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有着另外的责任、另外的身份、另外的祖先和另外的未来。

    他站在自己新婚的卧室里,回想着妻子当年嫁过来,被封为皇子妃的情形,深深觉得对不起妻子儿女,也对不起妻子的娘家。

    他又想起了在这里伺候自己一家多年的内侍宫人们,想起他们自儿时起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忠心耿耿的维护,尽职尽责的规劝,如今仓皇一别,今生难再相见,心下万般难舍,却又不敢彼此倾吐惜别之情。自己离开之后,他们也不知道将来会流落到哪宫哪院,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劣行而遭到牵连歧视,不知道新的主人们会不会对他们好。这都是因为自己的失德恶行造成的。

    他又想到那些跟从自己谋篡皇太子位的人。他深知,跟从自己谋篡皇太子位的那些同伙,不管现在有没有遭到处罚,一个一个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结局只会更加悲惨,想要求得一个自己目下的凄凉,也都渺不可得。

    想到自己的一念不慎,就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祸害了这么多的人,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追悔。

    正在他面对满目凄惶,心情低落的时候,内侍管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最后一次向他禀报:皇太子殿下驾到!

    (三)

    “他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崔承志悻悻地说。

    内侍管家说,皇太子殿下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还带来了宫中到了懂事年龄的诸位皇子和公主们。一行人目前正在前厅,等着他去迎接。

    崔承志的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得他连一步都迈不开。

    他发自内心地不想去和兄弟姐妹们相见,真心愿意悄无声息地离开宫城,不要遇到任何相识相熟的人。然而,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和兄弟姐妹们平等的皇子身份,不能以身体不好、疲惫等理由拒绝相见。他只能按照臣属的礼节,匆忙赶往前厅,去迎接这些皇室的显贵。

    远远地,他便看到皇太子站在伞盖之下,立于前厅的台阶之前在等候着他。年长于自己的吐蕃、戎先两宫贵妃的儿子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边。长公主站在他们后面一点的位置。

    其他年幼的弟妹则跟随在皇太子的身后。

    他的脸一阵火烧火燎,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过去见礼。

    按照臣子的礼节迎驾已毕,皇太子命他站起来回话。崔承志便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长兄。这对同父同母的手足兄弟,在昌平侯事件之后,第一次面对面地相见。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着。一会之间,便有无数的话语从两人的心头滑了过去。

    皇太子叫了一声:“弟弟。”一阵人声杂沓,年幼的弟妹们便也跟着,有的叫哥哥,有的叫弟弟。

    崔承志听得心头滴血。他转过脸去,说:“你们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这样称呼我,是想要让我更加难堪吗?”

    长公主说:“弟弟,不管身份如何,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女,我们兄弟姐妹间情谊,是不会改变的。”

    戎先贵妃的儿子也说:“是啊,弟弟,我们是来给你送行的,没有人有笑话你的意思。你这一出宫,以后相见的机会就少了,特别是妹妹们,大家心里都很难过,不约而同地想来送送你。”

    崔承志的眼泪涌了上来。兄弟姐妹们也忍不住泪水盈盈,最年幼的妹妹们就哭了起来。一时唏嘘悲泣之声四起。

    崔承志声音颤抖地说:“你们不害怕我这种存有加害同胞之心的人吗?你们不会巴不得我离开得越远越好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兄弟情谊(下)

    (一)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太子开声说话了。

    皇太子说:“弟弟。弟弟妹妹们今天过来,是舍不得你走,请准了父皇母后的许可,过来给你送行的。而我,今天来,更是特为来向你负荆请罪和求你指教的。”

    “你?向我?负荆请罪?”崔承志掩盖不住内心的惊讶。他不相信地看着皇太子,在心里揣摩着,他是不是在说反话讽刺自己,暗中责怪自己为何不去太子府负荆请罪。

    但是,他看着皇太子的眼睛,觉得他神情庄重严肃,不像是说反话的样子。

    崔承志说:“皇太子是来责问我,为什么还不去皇太子府上负荆请罪,恳请你的原谅吧?”他说:“皇太子放心,今日奉旨搬家时间紧迫,走得急,改日罪臣必定亲往府上谢罪,任凭皇太子教训。”

    皇太子摇头道:“不。弟弟。应该先来请罪的是我。”

    他说:“昌平侯的事情出了之后,我感到非常震惊。反躬自省,检讨原因,觉得我们兄弟同父同母,自幼一起长大,兄弟情谊,鲜少冲突。纵然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对朝政持有不同的看法而时有意见分歧,但这都是公事,各抒己见也是父皇所鼓励的,兄弟之间,应该也并无私仇。弟弟之所以会听从昌平侯的建议,想要争取皇太子的位分,必定不会是因为兄弟间的私仇和贪婪权位之心,必定还是因为我做皇太子以来,做人有失德之处,做事有悖乱之举,才会令弟弟觉得不能任由我居于高位,将来成为国家的祸患之由,才会下定决心,一定要设法取而代之。我思之再三,觉得非常惭愧惶恐。若我的德行,就连同胞手足,也不能认同拥戴,又怎么能让天下万民、朝中百官心服口服,衷心拥戴呢?以这样的德行,去承继父皇的基业,怎么能让父皇母后放心呢?我高居太子之位,将为他日之君,我的失德失言之处,谬行乱举之处,很多臣下可能投鼠忌器,不敢仗义执言,我可能也听不到多少中肯的批评。所以,今天,我专程前来,一来是想要负荆请罪,请弟弟原谅我的失德乱行导致兄弟失和,令父母忧心,连累弟弟一家离开了皇宫,手足断离;如果说此事有错,错的根源首先还在我这个做兄长的,首先也该我反省自责;二来是想要恳请弟弟,也恳请各位兄弟姐妹,不吝指教,我身为皇太子哪里做得不好,哪里不能令兄弟们服气,哪里不能让天下人放心,好让我有机会诚心改过。若是我的德行真的不具,不能承担天下人幸福安康的无上重托,我,非常愿意代众位兄弟去向父皇恳请,不一定就要因循祖制,立长立嫡,而可在兄弟们当中,选贤任能,务以万民福祉为标尺,以社稷长远为矢的。”

    皇太子坦诚地说:“昌平侯事发之后,我也已经进宫去求见了父皇谢罪,今天对弟弟说过的话,我也都对父皇一一陈明了,我也向父皇母后禀告过,在你离宫之前,将会来你的府上,求你原谅,求你指教,父皇母后都对我说,去吧,俗话说,兄弟之间的间隙,不可过夜,有些心结,若不当时解开,将来便会愈结愈深,终至难解。你们兄弟之间,有话不妨当面讲开,你做兄长的,做太子的,本来就应该更加主动,本来就该为兄弟们带好头。”

    皇太子说:“父皇对我说,只可惜父皇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不肯在先皇太后面前低头,不肯去弟弟那里真诚自省,没有那样的心性修养,能够以一片赤诚,感动弟弟回心转意,才导致兄弟间的怨结不断加深,终于悲剧收场。这是父亲终身的遗憾。父皇,真心地希望你们兄弟,吸取父皇的教训,都能比父皇做得更好,让天下人看到我们刘家,后继有人,一代比一代贤德上进,也让列祖列宗看到,我们没有辜负他们的殷殷期望。父皇希望你们,能够用实际行动,来巩固天下的安定和乐,弥补愈合我们刘家兄弟失和给天下人造成的战乱创伤。”

    长公主也接过皇太子的话头,说:“是啊,母后也对我们说,她由自己一生的经历,深深地明白了,别人的过失,说到底也包含了自己的行为过失在内。所以,在谴责别人之前,首先要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母后也非常鼓励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前来,敞开心胸,把话都说出来,把道理都辨明说透。”

    (二)

    崔承志万万没有想到皇太子会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会有这样一番秉承公心的无私之论。言谈之间,皇太子不但没有对自己的加害有任何的谴责怨恨,而且由此反躬自省,归咎于自己的德行亏失不能服众,更说出愿意主动让贤以利社稷的话来,崔承志听得是发自肺腑地震撼、感动、羞愧、感慨,含在眼里已久的委屈的眼泪,现在都变成了惭愧自责的眼泪,忍不住沿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他听了皇太子和长公主转述的父母的话,默然良久,然后心悦诚服地认识到,父皇选人的眼光,的确是很准确的,父亲所选的皇太子,的确是到目前为止我们兄弟姐妹中最具备储君资格的不二人选,自己不论是文治武功、德行涵养,都远远达不到皇太子目前的境界,自己这样跳出来争夺太子位,在百官群臣眼里,实在是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之举啊。真是给父皇母后丢脸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挂不住,面向皇太子,追悔莫及地双膝跪倒。

    他真诚地向皇太子说:“皇太子这一番话,实在是出乎微臣的意料。微臣狂悖,原来自以为很多事情可以做得不输给皇太子,乃至在行动果决,能谋善断方面,还可以做得更好,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光耀父皇的江山。现在,微臣才真正地知道了什么叫做仁君之德,什么叫做君王的器量和心胸,才真正懂得了皇帝选择皇太子的标准所在,原因所在。微臣现在知道了,与皇太子的格局气度相比,微臣的心思实在是太阴暗龌龊了,微臣的器量也实在是太卑下渺小了。皇帝的选择,的确是无比英明的,而微臣的罪行,也实在是罪不容赦的。皇帝皇后,以及皇太子对罪臣的宽恕大度,罪臣深深体悟到了,罪臣惭愧难言,没齿难忘。罪臣,现在真正知道自己的过失罪恶所在了,罪臣想要篡夺皇太子位,虽然不能完全说没有为天下未来的考虑,但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个人的野心,出自对自身德行的无知倨傲,罪臣不敢冒充耿直之士,热血之臣,罪臣为自己的小人之心、阴暗之念,在此诚心诚意地向皇太子坦白、道歉、请罪,祈请皇太子的鞭挞责罚。愿皇太子在罪臣负罪离宫之日,今日,当着众位兄弟姐妹,代父母行使家法,惩戒罪臣,给其他幼小的兄弟姐妹们留个深刻印象,让他们永远记住罪臣的教训,将来永远不要被外人利用挑唆,被妄想迷惑蛊动,永远都不要再像我一样误入歧途,害人害己。”

    说着,他便回头要内侍管家去取皮鞭来,欲双手奉上到皇太子面前。

    (三)

    皇太子赶忙阻止。皇太子前行几步走过来,亲自双手扶起泪流满面的崔承志。

    皇太子说:“何须如此啊,何须如此。既然今日我们兄弟开诚布公地都讲出了肺腑之言,以往的心结,便自今日全然消解。我,对天盟誓,绝不会将此事放在心里,就比如我们幼时游戏厮打争斗,我绝不会因为此事对弟弟心存芥蒂,此时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今日,我也隆重地拜托弟弟,弟弟毕竟与我,是同父同母的手足,休戚相关,悲喜与共,还望弟弟,以后多多监督我的做人做事,对于我的失德乱行,一定要直言不讳,及时提点,不吝批评,务要督促我改正为是。”

    皇太子也对诸位兄弟姐妹们说:“这也是我作为长兄,对于你们的一片期望。不管是今日,还是将来,不管何时,我们兄弟姐妹都要齐心协力,共同维护好天下人的安宁。我一个人做不到的,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必定能为天下人做到。我一个人做不对的,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也必定能为天下人做对。”

    崔承志感动道:“罪臣也对天发誓,一定痛切反省,真诚改过,绝不会因为此事再起任何下劣之想,再存任何不轨之心。罪臣愿终身遵从太子的号令,做我朝的忠臣、良臣、直臣,君臣同心,共谋天下人的福祉!”

    他伸手从前庭的花枝上折下一根枝条,一把折为两截,他说:“臣若有失言,便有如此枝,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受到兄弟俩一片赤诚的感动,戎先、吐蕃两宫贵妃的儿子们便也自省道:“说到此事,我们身为年长的皇子,也有过失。我们明明看到四弟和皇太子因为政见分歧而屡有言语冲突,却没有想到应该去替长兄分忧,去开解弟弟的心结,去弥合兄弟间已有的细小裂痕,而是觉得事不关己,未加闻问,平日,对于幼小弟妹们身边的人也没有主动留心,对于弟妹们的活动也不主动关怀,若我们平日能多往这方面用心,今天也不至于出现这样让人感伤莫名的局面,也不致于累父母忧心操心。”

    于是,兄弟姐妹们纷纷反省在这个事件中自己的过失。有的人说,曾经听到昌平侯的狂悖言论,但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及时提醒皇太子和报告父皇母后;有的人说,没有主动创造机会让皇太子和皇四子多多交流沟通;有的人说事发之后没有多去抚慰父皇母后,承欢膝下,让父母开心。

    一时间,人人自责,互相道歉,真诚友爱的场面让随侍的内侍宫女们都觉得非常感动,忍不住纷纷落泪。

    从小伺候皇四子长大的内侍管家,不由得老泪纵横,在心里感谢上苍:都是皇帝的仁德,皇后的贤良,感召到了上天的爱怜,让皇子公主们如此明礼,如此友爱,这实在是天下人的福气,是国家社稷的福气啊,本来因为与旧少主离别在即而郁积在心头的悲伤,也因此一扫而光。

    皇太子遂令人上酒,年幼的弟妹以白水代酒,带领兄弟姐妹们共同盟誓,愿以今日之事为深刻教训,从今以后,兄弟姐妹团结一心,共同看护好天下的安宁,为天下的繁荣昌盛而共同努力。

    大家一起举杯盟誓,同声共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在孩子们少年热血、发自肺腑的盟誓声中,昌平侯事件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它总算是有了一个能对天下人交代过去的结局。

    (四)

    皇太子率领弟妹们自愿盟誓友爱互助的消息,传到了刘申那里,刘申心情大好,整个人顿时就光彩焕发。因为心情很好,疾病也霍然减轻了。刘申迅速地痊愈起来,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伴随着刘申的重新上朝,国家的一切,又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以前有些臣子,还觉得刘申对儿子处罚稍轻的,此刻,也都心悦诚服,对事情的结果,无话可说,相与共庆。

    向兄弟姐妹们深情辞行,洒泪分别之后,新一代的岭南王崔承志离开了皇宫的住处,在内务府官员的陪同下,骑马走向了岭南王府。

    路过京城的街道时,虽然不时地有百姓投来围观的目光,目光里有着种种无言的评论,但是,崔承志已经不觉得尴尬和难过了。此刻,他的心中澎湃着一股豪情,对自己的未来也不再悲观失望,而是充满了信心。

    他决定就这样满怀信心走向新的门庭,新的身份,他决定要用自己的一生,为亲生的父亲刘申,名义上的父亲崔景龙,和自己的母亲增光添彩,他决心,要把岭南王府的美誉和传奇延续下去。

    他虽然失去了皇子的身份,但是,他从此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和正确的道路。

    他就这样满怀着对人生的信心,而穿越了自己年轻时代的错误,走向了新的生命。(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裁军风波(上)

    (一)

    不知不觉,新朝建立已经有20年了。

    我和刘申也已经都步入了中年。我已经儿女成群,不再是当年如花似玉的青春女孩,而刘申则蓄起了胡须,头发也逐渐变得花白了。

    他的第一根白发出现时,自己是非常的吃惊。戎先贵妃帮他拔了下来。他看着那根早生的白发,发了半天的呆,然后接受了自己开始衰老的事实。他感慨说:“是啊,不知不觉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家立业了,我们,怎么能不老呢。这世界,我们很快就要下场了,该轮到下一代人上场,去演出他们的时代了。”

    戎先贵妃说:“能够让儿子们去操心,我们在宫里闲一点,享受下春花秋月,不也很好吗?”

    刘申拉着她的手,说:“这话是谁最先对你说的呢?”

    戎先贵妃老实回答说:“是皇后经常挂在嘴边的。”

    刘申笑了一笑,说:“是琴儿。我就知道是她说的。”

    戎先贵妃说:“说得不对吗?”

    刘申说:“很对,说得很对。这世界,早晚都不是我们的,不管我们怎么舍不得它,它都会飞快地舍离我们而去。肩头的千钧重担,总会有放下的一天。我们应该相信儿子们。面对他们的新世界,他们会有新的想法,也会有新的办法。我们应该就像那下山的夕阳一样,蓬勃过,照耀过,就安静地西沉下山,留给世界最后一抹霞光。”

    戎先贵妃看着刘申,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了一想,便说:“皇上英明。”

    刘申听了这个回答,再次笑了一笑,说:“这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错的回答。”

    刘申在心里始终觉得,能够在这些话题上,和他有着深切共鸣,并且能够和他深入谈论的女人,在后宫当中,我是他的唯一。

    随着年华的老去,儿孙的成长,我们之间的爱情,正在转化为日渐深厚的友谊。

    (二)

    建元13年,刘申再次心绞痛发作而病倒,病势沉重,几欲濒危。刘申自己也觉得这次肯定难逃一死,都召来了皇太子和顾命大臣,交代了遗嘱,将国家的命运和朝政托付给了他们。

    朝野上下气氛紧张,万民悲痛,百姓们都期盼刘申病愈,纷纷到寺庙为君上的康复祈福供养。

    消息传开之后,远在北方的勿吉翰克尔部认定刘申此番必死无疑,而他一断气,新君登基,汉人的朝廷必将有一番动荡,正好趁此机会,率领重新统一的勿吉各部,突袭汉地,企图抢回原来属于勿吉人的中部和南部草原,重建父汗乌林登木汗时代的辉煌,重新控制草原各族,并卡住西域往汉地之间的黄金商道,敲诈盘剥往来商旅,谋取暴利,充实勿吉人的财库。

    这些勿吉人的突袭来势凶猛,攻势发动之后,一夜之间就奔袭千里,狂卷300里的边塞战线,横扫北方草原的26个郡县。因为事发突然,边疆郡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地守军纷纷落败后撤,汉地民众惨遭杀戮劫掠,损失惨重,多有文武官员在这轮突袭中殉职身亡。

    一时间北线边疆烽烟四起。

    刘申奄奄一息,不能理事,皇太子便代为监国,诏令杨彪率部出击,迎战勿吉骑兵。

    (三)

    太平新朝建立后,天下安定,刀兵不起,昔日威震四方的汉军,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刘申又坚持爱惜国力,注重民生,予百姓种种休养生息,不同意继续扩张领土,向南向西开疆拓土,引发与更边远的西域各族及西南各族的战争。于是,汉军在长达10多年的时间内,一直处于投闲置散的状态。杨彪身为汉军的最高军事统帅,地位逐渐下降,从你领导汉军时期的几欲与皇帝比肩的辉煌位置,滑落到一般贵族臣属的地位。虽然刘申一直对汉军非常重视,然而,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杨彪很多意见也没有得到朝廷的采纳,杨彪对此感觉非常失落,罢朝归来,面壁独坐,内心总不免有些悻悻然。

    北线烽烟一起,杨彪的精神立刻为之一阵。他觉得非常高兴,因为汉军再次大显身手,战绩为全国瞩目的时候终于又到来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领太子命,率领10万骑兵,进军草原作战。

    两支精锐而庞大的军队,在勿吉草原的中部迎头相遇,随后开始了激烈的交锋战。

    翰克尔惊讶地发现,虽然你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但汉军骑兵的凌厉强悍,丝毫未有衰减,他们在杨彪的指挥下,无论是正面作战,还是迂回包抄,种种战术依然如前娴熟灵活,而且远程攻击的能力伴随冶铁和火药技术的进一步发展,甚至较前还更为强大。

    双方骑兵部队在草原进行了约有半年时间的多次交锋,杨彪气势如虹地夺取了战争的指挥权,对勿吉部队进行了分割包围和长程追击。

    最后,双方军队在一个叫做武陵的地方进行了大规模的决战。决战持续了8天时间。最后的结果是,杨彪全歼了翰克尔部,翰克尔在血战中宁死不降,抵抗到最后一刻,全身上下血流如注,最后被汉军乱箭射死。勿吉人的这轮攻击被彻底击溃,大部分参战军队被歼被俘,史称“武陵大捷”。杨彪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汉军的再次全胜又一次撼动了整个北部和西域地区。

    此战之后,有长达100多年的时间,无论是汉地的北方,还是隔着河西走廊的西域地区,再也没有任何民族的军队,敢于主动发起对新朝的挑战。

    新朝太平繁荣的局面得到强有力的维护和巩固。杨彪再次继你之后,为新朝立下了不世之功。

    (四)

    但是,杨彪的表现却远远没有你那样好。

    他被巨大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决定要报复一下前段时间,朝廷对于他的冷落及忽略。

    他得意洋洋地凯旋而归,一路飞扬跋扈,不把前来迎接祝贺的地方官吏放在眼里,任意欺凌怠慢,言辞冷嘲热讽,举止倨傲无礼。

    伴随着他一路从北线返回运京,沿途弹劾他的折子也是雪片般地飞往刘申的案头。

    刘申逐一翻阅了沿途地方官吏谴责弹劾杨彪的奏折。

    然后,他依然决定亲自出城,率领京城的文武百官和百姓,以全套隆重的仪仗,去恭迎杨彪的凯旋。

    他决定给予杨彪,你都未有享受过的无上荣光。

    垂垂老矣的宰相魏国清,决定刘申这样做非常不妥,簧夜进宫,单独谒见刘申,劝谏刘申不可再给杨彪施加殊荣。

    刘申对魏国清说:“魏卿,你还记得当年故大将军和我在金风寨盟誓时的约定吗。那时候,我答应过琴儿,答应过汉军,不仁不义,绝不会自刘申始。这是我对故大将军的承诺,也是我对全体汉军的承诺。汉军为国家立下不世之功,就应当给予杨彪无上的荣光。刘申应做之事,都当尽心做到。至于杨大将军如何面对君恩,如何面对这极高的殊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刘申该给的,都不会亏欠于他。”

    魏国清听出刘申已然明了杨彪的跋扈之态,也有了应对的心理准备,便也不再出言烦扰。

    于是,杨彪凯旋到运京的时候,全城北门洞开,上百万人夹道欢迎,刘申亲率文武,在城门口迎接他的仪仗队到来。

    杨彪一路骑马而来,一直前进到距离刘申站立位置仅有30步的距离,方才翻身下马,向刘申跪拜,行君臣之礼。

    刘申宣布了对杨彪及有功之臣的种种隆重封赏。

    杨彪对刘申的封授赏赐之丰之厚,感觉比较满意,于是便叩头谢恩。

    刘申又上前几步,扶起杨彪,问候他一路的辛苦,亲把其臂,携手入宫参加庆功宴。

    而杨彪谢恩之后,也便坦然接受了皇帝的把臂而行,一路与皇帝几乎并肩步行,进入了运京的大门,并接受了运京军民的热烈欢迎。

    其间,杨彪得意洋洋之中,忘却分寸,甚至有那么一段路程,竟然略略走在了刘申的前面。

    运京的中央王廷朝臣耳闻目睹他的这种狂悖倨傲,不由得联想起德鲁湖大捷之后故大将军面君时带着伤腿的跪拜请罪,更想起恩图会战与苏隆大捷之后,故大将军因为阵亡率太高的再三上表、自请贬斥。今昔对比如此鲜明,朝臣们不由得内心种种感慨,种种叹息。有义愤填膺的御史和文武朝臣,连夜便起草了措辞激烈的弹劾奏章,痛斥杨彪的君前失仪。

    刘申将这些奏章都留在宫中,不作批阅,也不发还中枢,任其沉底。

    杨彪却对刘申的处理感觉不爽,认为刘申应该严惩那些敢于进言中伤他的官吏。他甚至在朝堂上以自我辩白为由头,言谈语句之间,对刘申多有批评和嘲讽。

    刘申让他在朝堂上自由发言,然后,以温和的语气,告诉臣属,应该尊敬那些为天下太平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万民的安居乐业更为重要的了。然后,他又宣旨,嘉奖了一大批在战事期间安定后方,组织军需,组织医疗等后续服务有功的中央及地方官员,表彰他们说,正是因为全国的团结一致,文臣武将各尽其责,本次战事才能如此辉煌。刘申向全体官员深表谢意,并代表国家,向他们隆重祝酒,表示愿意上下齐心、共同努力,将民众的安居乐业和周遍环境的和平,发扬光大,长久延续。

    在一片团结奋进的气氛中,隆重的凯旋庆祝告一段落。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刘申在最后的总结发言中,委婉地提醒了杨彪,战争的胜利,虽然他功劳莫大,但是,也绝非是他一人的功劳,也同样并不是汉军独有的功劳。没有各方的鼎力支持,胜利不可能来得如此之快。

    但是,杨彪没有看出来刘申的用意。相反,他觉得刘申这样搅混水、和稀泥,淡化了汉军在战争中的作用,对自己不够敬畏,没有感谢的诚意。

    他对刘申,从此存了一个不满的心结。(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裁军风波(下)

    (一)

    武陵大捷又已经过去数年。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和平局面越来越稳如泰山。周边地区已经事实上不复存在能够和胆敢挑战刘申新朝的军事力量。

    在长期的和平局面下,整个东亚地区和西域地区的各民族往来贸易,互相迁徙,混杂居住,彼此通婚,出现了文化和人种的大融合。很多民族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民族的界线早已模糊不清,很多年轻的国民,都已经数代混血,面目特征混同一体,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族人,从外貌上也无法区分,大家都自认为是新朝的国民,并没有划分何宗何族的习惯了。

    因为刘申的新朝国号中包含“汉”字,所以,国民大多自称为汉人,遥远的外族也多用“汉人”,指代刘申新朝的人民,用“大汉”或者“大后汉(区别于秦汉时期的汉朝)”指代刘申建立的新朝。

    伴随太平的稳固,刘申的新朝开始大规模地建立普遍的社会福利制度。新朝建立了大量的官方免费诊所和药号,由国家提供医生和药材,免费为国民以及居住在汉地的外国人提供普遍医疗服务。当时,仅运京一个城市,免费的诊所就多达1200多间,免费药号多达上万家,遍布所有的坊市社区。这些诊所、医生和药号都由中央政府设立的“药事局”进行管理,“药事局”归属户部统辖。

    此外,新朝也开始提供广泛的社会救济,在各地指派官员,建立了官方的养老院和济贫所,收容因为疾病残疾或者孤独鳏寡而流离失所,无人奉养的老人、病人、残疾人和乞丐,为他们提供免费的临时食宿之所,冬季免费布施冬衣,提供御寒之所栖身,夏季提供避暑汤茶和清凉的过夜之所。

    新朝还广泛开许社会各富裕阶层兴办民间慈善,多有大商贾成立了救济商会,共同兴办社会福利,惠及当地的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政府对这些救济商会一方面加强管理,严格审查,另一方面奖励善行,频作表彰。对于民间慈善的杰出人士,朝廷特予恩惠,可以抬籍,封赐为荣誉贵族。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奋斗,新朝各族人民真正做到了老有所养、贫有所依,社会行善之风大为昌盛,当时远来中土经商的西方、南方等国的商旅,初到新朝疆土,都深为当地人的厚道善良和热情所感动,惊讶于新朝各处的干净整洁、彬彬有礼,震惊于民间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很多周边的小国、小部族,都深深仰慕新朝的社会福利系统,纷纷派遣官吏前来体验学习。而新朝也对他们不吝帮助。刘申对有意于广泛惠及国民的小国、小部族不仅提供经验模式方面的支援,而且多有厚礼相赠,帮助他们改善当地民众的生活。由此,刘申的仁君美誉,声名远播四海,成为四海共同景仰的一代仁王圣主,许多小国和小部族,主动对刘申以“父君”敬称,感恩刘申慈父般的关怀与帮助。

    (二)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

    伴随社会福利事业的欣欣向荣和美名传扬,有大臣上疏提出,如今四海安定,皇帝是天下万民万族爱戴的贤圣共主,眼看着在数十上百年的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再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每日耗费巨额的金钱,供养着一支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庞大军队,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上疏者恳请刘申慎重考虑,要不要逐步裁撤压缩国家军队,仅保留精锐在军籍。这样不仅国家可以有更为丰厚的财力来改善民生,而且可以解放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投入到农业生产和制造、流通、贸易领域去,令国力更为强盛。

    刘申接受了内阁大臣的建议,将这篇疏奏明发邸报,遍传中央及各地官吏阅览,并许可大家围绕疏奏的内容进行各种附议。一时,这篇裁军疏奏成为了朝廷热议的舆论焦点。

    围绕要不要裁军,裁军到什么规模,何时开始,全国文臣武将各抒己见,从各自的角度,向刘申和内阁阐述了其中的利弊。

    在热闹的朝议之中,主要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以汉军将领和利益相关部门为主,力陈汉军不可裁撤,认为汉军虽然无有实际的作战功能,但是汉军的强盛存在,是国家安定的基石,是必要的国家威慑,这方面的浪费,不唯必要,而且重要,皇帝绝对不要自毁长城,埋下远端祸因。这一派朝臣痛陈故大将军从赤手空拳入峒城觐见,到从500兵马艰苦起家,创建这支举世闻名的强大军队的艰辛,希望皇帝不要忘记建军的根本,不要被实用主义的论调所迷惑,一定要坚定地保持国家军队的庞大和强悍,这才是天下繁荣太平的根本。

    另一派则以中央及地方的财政及各类文臣为主,也包含部分头脑清醒的汉军将领。他们认为,一个王朝的兴盛,往往刚开始建朝时要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然后天下平定之后,王朝能够延续多久,往往是看王朝的政治是否得到民心的拥戴,这才是国家的根本所在,国家的财力越丰富,越能让百姓生活得舒心如意,百姓生活舒心如意,自然对朝廷忠诚不二,天下各族也都仰慕景从,恨不能都来投奔在新朝生活。民心所向,就是最根本的太平之策,谁能与天下万民都热爱都仰慕的政权匹敌呢。圣人自古都说,仁者无敌,从未说过强者无敌。周朝、唐朝都没有特别强悍凌厉的国家军队,但依然是当时最强盛最安定的国家,是世界仰望的中心,可见强大的国家军队,并非太平盛世的绝对必要要素。何况,此次裁军,并非要将国家军队连根拔除,而只是适当控制规模,也有利于军队本身集中财力,提高精锐部分的战力,对军队的发展并无害处。

    双方观点在邸报和廷议中反复交锋,各各都有精彩的论述。

    在这种热烈讨论的氛围下,裁军,成了朝政的第一大热点。

    很多朝臣也看出来了,刘申和内阁既然同意将疏奏明发邸报,让众多官员参与评阅,皇帝的心意应该是可以揣测的,刘申心里,也认为裁军是当前形势发展的所需。只是,他需要更多地听取利弊方面的提醒,需要舆论更为一致的坚定支持。

    于是,就有一部分中间派无所谓的朝臣,迎合圣心,站到了支持裁军的立场上。

    随着讨论的日益深入,支持裁军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终于从声势上明显压倒了反对派的声音。裁军,日渐成为朝野的共识。大家热议的焦点,也从要不要裁军,转移到了裁军到何种规模,裁军的具体方案和步骤等等细节问题。

    在这场大讨论中,有一个人发言甚少,但是忧心如焚,伴随讨论的深入开展和风向转变,他的沉默越来越醒目,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暗。

    这个人,就是汉军的最高军事统帅杨彪。

    在杨彪的沉默和阴暗当中,他对刘申的不满和厌恶,越来越鲜明。

    他对刘申放纵这场讨论的进行,深怀不满,认为刘申终于要效法种种过河拆桥的历史故事,对汉军上演兔死狗烹的传统戏码了。

    而自己,身为功高震主的、被刘申委婉敲打过的全国最高军事长官,大概,也要如韩信一样,厄运当头了。

    杨彪认为,刘申存着这个心思,已经很久了。他如今这样的行为,是不可能用言语和辨论劝转的。刘申的心意已经改变了,任谁也无法改变圣心所向。就算劝得了一时,过上几年,刘申的这个念头还会再度萌发,并再度采取行动的。太平岁深月久,忘恩负义的百姓势利短见,支持裁军的声音还会越来越响亮。

    所以,彻底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要给国家更换一个更需要倚重军队力量压服各方的新皇帝。这个新皇帝,不可能是现任的朝野认可,与刘申政治见解和施政风格高度相似,一脉相承的皇太子。

    这个皇帝,必须是另外的人。

    而这个另外的人,也必定要为军队的绝大部分将领没有阻碍地接受。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新汉军创立者陈士钊将军的独生女儿,故大将军珍爱的妹妹,新汉军心目中的女神,第一笔巨额军费的捐赠者皇后陈琴儿所生的另外一个儿子,一个更加年幼,更加柔软的儿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 杨彪叛乱(1)

    (一)

    在这场有关裁军的朝堂热议当中,杨彪除了上过一次奏章表达过反对意见之外,就变得低调起来。此后,他都是淡然地表示,皇帝是一国之君,汉军是国家的军队,皇帝才是汉军的最高领袖,汉军要不要裁军,如何裁军,何时裁军这些事情,都由皇帝圣心独断,身为军人,杨彪一如既往,坚决服从皇帝的旨意,不管圣心如何裁定,杨彪都坚决拥护,照办执行,没有二话。

    杨彪的这个态度让许多人深感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不加以激烈反对。一些臣子开始觉得以前可能错怪了杨彪,杨彪跋扈,那是他骄傲的性格使然,内心来说,他对刘申,应该还是非常忠诚的。关键时刻,他是支持君上的决定的。

    但也有人注意到,杨彪虽然本人如此表态,但是,他却放任了手下的军官们持续上疏,表达激烈的反对意见。他如果要阻止这些上疏,那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在激烈的廷议和杨彪的低调沉默之下,暗流涌动。杨彪和他的心腹连续数十日秘密开会。密谋策划着彻底解决问题的重大行动。

    这个行动便是:设法绑架挟持刘申,逼迫他签署退位诏书,以年老身体不好为由,传位于他和皇后所生的儿子,以皇太子失德不能服众为由,废黜他的皇太子位,另行传位于其他的儿子,然后尊刘申为太上皇,逼迫他携带若干嫔妃离开运京,前往温泉行宫居住,从此不问朝政,在那边颐养天年,而将我作为皇太后留居在运京,作为人质,防止刘申卷土重来,也作为要挟新军的筹码。新君登基后,将任命杨彪为护国亲王,在成年之前,由护国亲王为主辅政。

    杨彪和他的手下在我和刘申所出的诸位皇子中做了仔细的挑选,最后,他们选定了皇九子作为未来汉军要拥立的储君。因为皇九子性格温和文弱,年纪幼小,身体不是很强健,看上去最容易受到控制。皇九子的保姆,是忠于杨彪的汉军将领家的女儿,值得杨彪信任。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划,他们反复推敲了行动方案的可能性和其中的漏洞,觉得万无一失了,杨彪便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刻行动,赶在刘申下达裁军诏令之前,先把他捉拿扣押,以防夜长梦多。

    但是,他们也分析了汉军中诸多将领对此事的态度,觉得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将领会反对背叛刘申,而另外一半将领中,肯定还有不少持骑墙观望态度。杨彪觉得,如果他们一击成功,刘申签署了传位诏令,木已成舟,那些骑墙观望的人大概就会顺水推舟,不会有激烈的反抗,而新立的君主依然是刘申与陈皇后的儿子,汉军中的其他将领虽然愤慨一时,但大势所趋之下,应该也不难接受。皇九子性格柔和,长相讨喜,人缘一直不错,深得很多汉军将领的喜爱,如果反对他登基,他的一生也必将成为悲剧,所以,大家估计也狠不下心来,无端毁掉这个孩子的一生。

    左右权衡评估之后,杨彪等人觉得胜算和失败的概率是一半对一半,但是,他们全都是出生入死的军人,军事风格就是出奇制胜,奇袭冒险,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决定放手一搏,赌一赌自己的胆魄和运气。

    参与叛乱的核心将官与杨彪在集会地点秘密盟誓,不成功便成仁。

    (二)

    这一天,杨彪在退朝之后,呈递了奏折,请求单独面君,再次详细陈述对裁军细则的看法。他在奏折中声称,如果皇帝心意已决,认为应该马上裁军,他有一些有关裁军的细节建议,想要当面向刘申陈述,他可以帮助皇帝,让裁军进行得更圆满、更顺利。

    刘申看到这个奏折后,便宣召杨彪进宫,单独面谈。

    杨彪奉旨于夜间进宫,去刘申的书房接受召见。

    在内侍官的提灯引领下,杨彪卸下兵刃,接受了搜身检查,步行进入了内宫的大门。看着包着巨大铜钉的朱红色宫门在身后缓慢地关上,走在宫墙之间长长的青石甬道上,杨彪心里十分感慨。跟随着前面内侍官手中的灯笼在地面上照射出来的黄色光团,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当年刘申给予你的可以在宫中骑马,可以在宫中佩剑,可以任何时候不经请示入宫求见的特权,刘申从来都没有想到要把同样的特权赐予杨彪。尽管刘申在他凯旋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尊荣迎接,但是,在刘申心里,故大将军和现大将军,还是大有区别的。刘申从来就没有在心里把杨彪视为兄弟和挚友,虽然杨彪跟随他的时间更长,为他作战的功劳更多,对他的忠诚从来没有变更过。

    想到这里,杨彪心里就泛起一阵酸溜溜的感觉。要赢得君王的友谊,是那么的困难,而要成为君王忌惮防范的目标,却是那么容易。他愈发觉得,刘申对他的不能完全信任和完全放心,由来已久,如果这次不痛下决心,一劳永逸地解决刘申,早早晚晚,和刘申之间的冲突将会爆发,而自己恐怕也很难得到一个善终。

    眼看着刘申的寝宫就在眼前了,看着刘申书房里的灯火通明,看着他宫殿屋角的飞檐,杨彪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和你最后诀别时的谈话。他想起你把倒满的杯子拂落在地的动作和当时的神情,想起你对他的规劝。他在内心不由得有点发虚,原来,大将军在那么多年之前,就预见到了今天的情形,预见到了杨彪的想法和反应。他在心里说:“对不起,大将军。杨彪知道,当天你的那一番谈话,处处都是为杨彪着想,为国家着想,为君上着想,你的一番苦心,感昭日月,但是,杨彪始终和你不同,杨彪不是出身豪门士族,在贵族阶层中没有你那么深厚的影响力根基,杨彪也没有一个美貌如花的妹妹,嫁给皇帝,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女人,杨彪更不是汉军的创立者,与汉军之间,只有共同浴血的情谊,没有血肉相连的亲情。杨彪的实力,还不足以让汉军全体将士生死追随,还不足以抵挡君王对杨彪的明升暗降或者连根拔除。杨彪的确没有你那样的胆魄和自信,不像你那样,可以成竹在胸地等待君王先负义动手,再行应对,杨彪必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才能自我保全。只能有悖你的临终嘱托了。”

    杨彪又在内心自我辩解说:“好在我并没有不臣之心,并不想要对刘氏家族斩尽杀绝,取而代之,自己绝对没有称帝篡位的想法,如果皇九子对军队倚重,肯乖乖听话,不触动军队的利益,军队将会坚定拥护他,做一个像刘申那么能干贤明的君主,继续保卫大将军生前留下来的太平局面。想来,大将军在九泉之下,也能够体谅杨彪的苦衷,能够原谅杨彪今日的行动。杨彪并非一个犯上作乱的小人,事到如今,都是君心难测,迫不得已。”

    在这样一番纠结缠绕的内心活动之后,内侍官停下了脚步。杨彪从自己的心思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了刘申书房的台阶,站在了他将要废黜的君王的门前。

    他把内心翻滚涌动的各种杂念乱想强行压制了下去,稳定了一下心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朝服,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鼓起勇气,大声禀报:“臣杨彪,奉旨进宫奏事,求皇帝接见。”

    说着,他便面对刘申书房的大门,恭恭敬敬地跪拜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五章 杨彪叛乱(2)

    (一)

    杨彪和刘申彼此面对着。

    自从上次杨彪从北线凯旋以来,君臣间再也没有单独面对过,彼此之间都已经很久没有端详过对方了。

    那时候,距离中国最强盛的时代并不遥远,朝堂的风气和君臣间的关系还是很健康的,没有后来那样的森严等级。君臣议事时,臣子并不需要一直跪在地上,或者是站立在台阶之下,更不需要趴伏在地上回话。君臣之间,往往可以相对平等地坐而论道。

    刘申邀请杨彪在他的对面坐下。内侍小心地给杨彪奉上今春上供的新茶。

    茶碗的盖子一打开,顿时满室盈香,空气中充满了春日江南的气息。

    杨彪的脑子里不由得再次浮现出和你在北线大本营最后话别的情形。你的身影出现在袅袅上升的茶水的雾气中。杨彪再次感到一阵内心的悸动。他暗自咬了咬牙根,强行把有关你的念头摁入记忆的湖底。

    刘申隔着袅袅白汽,看着杨彪脸上的微妙表情。

    君臣默默地各自品了一口茶。

    刘申说:“大将军此来是想要就裁军事宜,给我一些好的建议吗?”

    杨彪说:“不敢。陛下对裁军这样重大的事情,一定是谋定而后动的,想来对于如何施行,都已经成竹在胸了。臣治军多年,对军队的情况还是略有一些了解,若陛下有所咨询,臣愿意为陛下提供一些情况,供陛下参考。”

    刘申疲倦地笑了一下,说:“大将军和我知交多年,是汉军的最高统帅,有关裁军这样重大的事情,我没有听过大将军的意见,怎么敢轻举妄动呢。早就想延请大将军过来单独请教了,只是,我对此事尚未下定决心,恐怕过早宣召大将军入宫议事,外界会以为我已经下了决断,转为逢迎君上,我就再也听不到多少畅所欲言的中允客观之论作为参考了。故而延迟至今。个中缘由,还望大将军体会,某绝对没有轻忽大将军意见的想法。”

    杨彪起立拱手道:“陛下言重。臣虽然蒙陛下洪恩,做了汉军的统领,但汉军始终是陛下的汉军,我们或战或和,都唯陛下马首是瞻,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臣一介武夫,自知于这样的重大国政上,见识远远不及陛下高瞻远瞩,故而前期无有多少发言,臣但知身为军人,应该始终以故大将军为榜样,坚定拥戴陛下,支持陛下的决定,为陛下的前进扫清障碍,如此而已。”

    刘申点头,示意杨彪坐下。他说:“很好。大将军在此事上的坚定支持,是我莫大的荣耀和欣慰。大将军于施行此事,有何条陈建议,朕愿洗耳恭听。”

    杨彪心里跳了一跳:果然,刘申对裁军心意已决,之前所说的那些,不过是客气话而已。而且,他在最后一句自称为“朕”,暗示了无上的君权和臣子的责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绵里藏针。

    杨彪于是将思忖多日的若干裁军实施建议,向刘申一一道来。

    刘申仔细地倾听着他的建议,在心里判断着杨彪的诚意。

    刘申觉得,杨彪的这些建议相当及时而重要,有很多细节问题,的确是他因为不是特别熟悉军队的情况而难以想到的,杨彪的建议很好地弥补了自己的考虑不周,而杨彪向他提供的解决方案参考,也很有价值,简单易行,干脆麻利。杨彪的确是军事方面的杰出天才,只要事涉军事、军队,他的实干才华,就如同出鞘的精钢马刀一样,寒光闪闪,锋利无比,让满朝文臣武将,瞬间都黯然失色。

    刘申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若这样一个人才,处事为人能够像你那样光明磊落,让人仰慕感动,该有多好啊。他也不由得惭愧自己德行欠缺,没有福气,在太平盛世里,再也得不到第二个你那样的盖世英雄的辅佐了。

    (二)

    杨彪陈述完毕之后,刘申面露感激和喜悦之色。

    刘申说:“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啊。大将军对军队状况了如指掌,果然是考虑周全,算无遗策,每一条建议都如同及时雨,正是朕所需要的,对朕启发甚多,提醒甚为重要。”

    刘申说:“裁军此事,若能圆满成功,为国家节约下大量的财富,惠利民生,大将军当居首功!天下万民,也必当深深感谢大将军的恩德。”

    杨彪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原本就是人臣本分。”

    刘申说:“大将军放心,以上事宜,朕都将一一遵照大将军的建议去实施,以大将军的意见为朕的意见。大将军回去之后,不妨上个书面的奏折进来,以免朕刚刚听漏或者记得不全。”

    杨彪再次起立,拱手施礼道:“臣遵旨。”

    他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回到座位。

    刘申审视着他。

    刘申说:“大将军可是还有其他的话,要对朕说?”

    杨彪说:“正是。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能够恩准。”

    刘申说:“大将军请讲。”

    杨彪跪下道:“陛下,众多汉军将士追随陛下多年,如今即将裁军,许多将士将会卸甲还乡,从此远离京畿,今生想要再次见到陛下,殊为不易。臣今日代广大汉军将士,向陛下恳请一个特别的恩典,希望在裁军旨意颁行之前,陛下能够在汉军建军纪念日,也就是故大将军在清风寨第一次向汉军500骑精锐发表讲话的那一天,亲临京郊大校场,参加汉军最大规模的一场阅兵,让庞大强盛的汉军,最后一次将他们的英勇和荣光,呈现于陛下的眼前,也让广大汉军将士,最后一次再沐浴君恩浩荡,亲见陛下与他们驰骋在一起,与他们荣辱与共,血肉相连,让他们在归乡之前,把陛下的英姿,永远地铭刻在记忆里。臣也斗胆恳请陛下,在校场对广大汉军将士,亲口谕示国家对他们的感谢和对他们的铭记。”

    杨彪叩头道:“陛下若肯亲临阅兵,对于汉军全体将士,都将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和感动。相信在陛下的亲口谕示之后,所有的汉军将士,都将理解即将到来的裁军,同样是为天下的根本福祉而行,都能认同陛下的英明决策,都能踊跃响应,自觉服从遣归的安排。”

    杨彪强调说:“臣深知这些年陛下为国事操劳,圣体欠安,不宜军旅奔波,然而,臣以为,裁军之前,陛下的这一趟阅兵,至关重要,其他人的动员效果,都无法与陛下亲往军中的看望和动员相比。臣恳请陛下,深思熟虑,能够特别开恩,亲临军中,满足全体汉军将士的共同心愿。”

    杨彪的话,入情入理,深深打动了刘申的心。

    刘申本来对汉军也是有着特别的感情,说到裁军,虽然理智上觉得势在必行,情感上,还是多少有些唏嘘感慨的。本来刘申就在考虑,要不要在裁军圣旨颁行之前,去军中看望一下那些为他浴血奋战的将士,给予特别的安抚和嘉奖,杨彪这个建议,对刘申来说,是正中下怀。

    刘申沉默了一会儿。杨彪期待地跪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决定。

    刘申思考的时间并不长,然而,杨彪心里有鬼,觉得这段时间长如万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刘申的声音。

    刘申说:“大将军的建议非常好,朕正有此意,朕准奏。大阅兵的事就请大将军来安排吧。朕听从大将军的安排,届时一定亲往校场,勉励感谢全体汉军士兵,并有诸多特别的恩赏。”

    悬吊在心上的一块巨石砰然落地。

    杨彪感到整个人都一阵轻松,额头上的皱纹瞬间舒展。

    他精神振奋地伏地礼拜,大声谢恩道:“臣代全体汉军将士,感谢陛下的隆厚圣恩。臣等率汉军精锐将士,在大校场恭迎陛下的视察!”(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六章 杨彪叛乱(3)

    (一)

    刘申在书房单独接见杨彪后的第42天,汉军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阅兵仪式在京郊大校场举行,刘申带领朝中的部分文武前往郊外进行阅兵,观看三军骑射攻防校演,然后举行例行的秋季围猎。这是自金风寨会盟以来,军史上的隆重大事。

    阅兵仪式和秋季围猎,皇帝一般是不带宫中女眷前往的,虽然我作为皇后和皇太子的母亲可以跟随前往,但当时我的身体非常不好。我正怀着与刘申最小的女儿,已经有7个半月的身孕。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体力不比从前,这次怀孕我感觉到非常辛苦,甚至比怀着皇太子的那次还要痛苦疲惫,每日腰酸背痛,头昏眼花,稍稍处理一点事情,就累得脸色苍白,气息不匀,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这种情形显然不适合跟着刘申去郊外鞍马劳顿,于是刘申就让我留在宫中安心养胎。

    临行前,刘申过来昭阳宫看望我,向我辞行。我靠在软枕上,刘申伸手摸着我圆滚滚的肚子,感觉着强有力的胎动,一方面喜不自胜,一方面也眷恋不舍。

    他说:“希望这一胎是女儿。儿子们长大了,不是入朝从政,便是习武从戎,都不能常年在你身边尽孝,还是女儿们体贴,可以围绕在你身边,和你作伴,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就算出嫁了,只要嫁得不远,每天进宫也不是难事。若这一胎是女儿,我不会把她嫁远了,给她招个入赘女婿,让她就住在宫里,专门替我照料好你,让你每天舒心快乐。”

    我笑着说:“汉王想得这样长远,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以后的事情哪里说得定。就算是女儿,将来谁知道她的心意是想要远嫁,还是留京?”

    刘申认真地说:“我有一个直觉,这一胎必定是女儿,而且,是我们长得最美貌的女儿、性情最孝顺的女儿,和你一样。”

    我叹息说:“我可不是父母们的好女儿。”

    刘申说:“你当然是。”

    刘申说,他此次去京郊阅兵和围猎,回程中还将前往皇陵祭奠先皇夫妇,大约要去20天的时间,期间,皇太子留守运京,代为监国,戎先、吐蕃两宫贵妃的儿子也留下辅政,他会带着三位10来岁的少年皇子同行历练。他说,已经再三吩咐过留下来的儿子们,每日要进宫给我请安,确保我和胎儿安然无恙。待他忙完这些事情回到运京,再来陪我迎接女儿的降生。他安慰我说,虽然这次怀孕年纪比较大了,感觉上比较辛苦吃力,但是,我这些年身体调养得不错,底子还是挺好的,应该可以足月顺产,让我不要紧张,但放宽心,等着他回来。

    我感谢了他的关心,说会带着宝宝安心静养,平安等着他回京。

    刘申又再三嘱咐,他出发的时候不用劳心费力去送行了,派两宫贵妃率嫔妃们前去送行就好了。当夜刘申宿在我宫中。生皇太子和生长公主的两次难产,给我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让我对这次能否顺产有些忐忑不安,刘申这一离开,让我心里更觉得有些无依无靠。刘申在我耳边温存软语,诸多宽慰安抚,让我的心情平复下来,感觉安定了很多。

    (二)

    刘申离开之后,平日热闹的宫廷,瞬间就冷清了许多。所有的房间,也都显得空空荡荡的,格外阴冷。

    不过凡事有弊也有利。刘申离开之后,宫中的琐碎事务也减少了。有两宫贵妃帮助着打理宫中事务,我便清闲了下来,每日在昭阳宫中安心休养。

    这一日,我起床不久,正躺在美人榻上听佛号数念珠,内侍总管匆忙来报,说傅天亮有特别要紧的事情恳请立刻面见。我从美人榻上撑了起来,传令让他进来。

    傅天亮的神情非常紧张,他带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傅天亮卫队中的一个名叫马志初的副官,与杨彪府上的内务管家是儿女亲家。昨天晚上,杨彪府上的管家偷偷来到这位将领的家中,向他密报了一个惊天密谋:杨彪和手下部分心腹将领,拟在阅兵结束,围猎开始时,突然向皇帝的御林军卫队发动袭击,以优势兵力密集扣押刘申和随行官员,挟持刘申,以性命相威胁,逼迫他写下退位诏书,宣布废黜现任皇太子,另立年幼的皇九子为新君。拿到刘申的诏书后,杨彪一伙便假借圣旨,指控皇太子谋逆,令刘申伤心退位,以刘申亲征的名义,打出皇帝的旗号,号令三军围困运京,兵临城下,必要时强攻破城,占据皇宫,扶持皇九子登位,实现不改朝的君主换代。

    计划成功之后,新君登位,即应尊刘申为太上皇,另迁温泉行宫居住,颐养天年,而皇太后继续留在宫中奉养,抚育新君至成人,兼为人质,防止刘申复辟。同时,宣布因为汉军在君主换代中辅佐有功,尊封杨彪为摄政王,授权杨彪手下的若干将领参与辅政,建立类似军政府的内阁班底,并允许军队参与中央及地方内政事务,赋予军队更大的权力,刘申的裁军之想从此罢议。

    杨彪府的内务管家说,他觉得刘申是一个好皇帝,皇太子也是难得的好太子,杨彪这样折腾,都是为了一己之私,就算政变成功,也终究不得民心。他觉得军队不应当有和国家不一致的利益,否则军队就不再是万民的安全屏障,而变成了威胁国家的洪水猛兽,这已经严重背离了故大将军当初的建军理想。他不愿意跟从杨彪谋逆,留下千古骂名,更不认为杨彪的逆天之举能得到全军全民的支持,杨彪早晚都是败亡的命运,他若附逆,早晚玉石俱焚。于是,他左思右想,决定冒死前来向亲家通风报信,给自己的家族留一条后路,也给皇帝一个机会反败为胜。

    傅天亮的副官马志初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全身热汗水流,哪里敢怠慢,连夜到傅天亮府上密报这个消息。傅天亮估算了一下刘申的日程,刘申此时应该已经结束了大阅兵,和随行官员在杨彪等大部队的陪同下,前往猎场了。按照杨彪的计划,这时他们应该已经动手袭击了御林军卫队,扣押了刘申。若他们失败,刘申必定号令周围武装力量勤王灭贼,应有紧急诏令传到运京。此时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说明他们已经得手,刘申已经被他们扣押了!

    事情十万火急!傅天亮一边派人密报皇太子、老丞相魏国清,一边亲自入宫来见面我请示如何处置。(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章 杨彪叛乱(4)

    (一)

    听完傅天亮的汇报之后,我不由得一阵心慌气急。

    想到刘申已经落入杨彪的手里,生死未卜,我的心便紧紧地揪成一团。刘申心脏一直不太好,不知道杨彪会给他施加怎样的压力,会不会伤及他的身体。杨彪既然已经破釜沉舟地走到了这一步,断无半途而废之理,如果刘申坚持不肯写退位诏书,他会不会加害刘申,然后在刘申死后矫诏围城?刘申向来有心疾,说是在围猎途中劳累猝死,也是让人难分真假的。

    我一生当中从未遇到过这样天大的危机,事关天下安危、王朝存败,一时之间,我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如何处置为好,只觉得一阵阵肚子发硬,腹内隐痛,无力地瘫坐在榻上,抚着孕肚,喘气不已。

    少顷,皇太子和魏国清得到密报,也都赶来昭阳宫请旨了。

    我逐渐冷静了下来,鼓起勇气来面对危急的情势。我听取了皇太子、魏国清和傅天亮三人对当前情况的处理意见,与他们一起仔细商量了应对措施,最后形成几点共识:

    一、由皇太子下令,用皇帝玉玺印和兵符为印信,立刻更换京畿卫戍部队的指挥官,由傅天亮及卫队手下全面接掌京城防务,统一节制京畿卫戍部队,关闭城门,全面加强城防和战备,清查逮捕卫戍部队中的杨彪同党,准备迎战杨彪的叛乱部队;

    二、由皇太子和魏国清联合下令,用皇帝玉玺印和兵符为印信,令陈守业迅速调集京畿附近忠于刘申的汉军部队,向运京靠拢勤王,准备与叛乱部队城下决一死战;

    三、由魏国清负责通告百官当前情况,分工负责,实现宵禁,处理好京城治安维护、前线军需供应、伤病救治、物资供应、安抚百姓等工作。

    四、由两宫贵妃的儿子接管御林军,负责保卫宫城,与母亲一起安抚宫眷,同时立刻清查宫内与杨彪勾结的宦官。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何确保落入杨彪之手的刘申的生命安全,如何确保杨彪不至动手杀害刘申。

    就是这一点,大家都没有想出好的办法。

    (二)

    这时,我开言说:“只有一个人,能够制止杨彪杀害皇帝。这个人,就是我。我亲自去围猎御苑,我去见杨彪。”

    我话音刚落,他们三人便异口同声地说:“万万不可!”

    皇太子代表他们三人跪下祈请道:“母后保重身体。母后现在有孕在身,不久将要分娩,一身两命,怎么能去亲身涉险。虽然从杨彪的计划来看,从他平日对故大将军的敬重来看,他并无加害母后之心,然而,如今他铤而走险,已经没有了退路,母后此去,深入虎穴,他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谁也难以料定。就算他仍旧不加害母后,能不能听从母后的劝告,不伤父皇的性命,也在未定之间。母后这番奔波辛劳,会不会中途身体出什么状况,也没有人能打得了包票啊。如今父皇生死未卜,身处险境,母后怎么能自投罗网,亲入险地呢?”

    魏国清和傅天亮立刻附议,再三劝说我不可出此险招。

    我说:“带着未出生的孩子深入虎狼之穴,岂是我所愿意的呢?实在是情势所逼,别无选择。杨彪如今已经背叛君王,不成功便家破人亡、身首异处,他是没有退路的。他与皇帝,这些年来彼此都有些心结,本来关系就不是特别亲密,若他狗急跳墙,抱着鱼死网破之心,生起歹意加害皇帝,绝非没有可能。但是,他一生亏欠故大将军的恩情太多,若我能出现在他面前,以生命护卫皇帝,谅他会有强烈的良心负担,若要杀害皇帝,自己内心便会加倍纠结犹豫,难以轻易下手。即使我不能够说动他放弃政变,释放皇帝,但也一定能够延迟他对皇帝痛下杀手或者虐待羞辱,为你们集结军队来营救皇帝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我说:“我亲入汉军,昭示身份,汉军将领知道我在军中,也一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决定。他们会再次考虑要不要跟从杨彪,背叛我父亲和故大将军的建军理想,要不要背叛故大将军一生最好的朋友,要不要成为国家的祸害。他们一定会再次慎重考虑,是不是应该踏着陈士钊将军女儿和外孙的尸体而去围困国家的都城,向自己的百姓举起刀枪。”

    我说:“我也没有把握能否影响到汉军将领反对杨彪,但是,我有把握,一定会有一部分将领奋起反抗,要保卫我和腹中的皇儿,一定会在他们内部引起分裂和冲突。这也肯定会为你们调集的大军前来围剿创造更多的速胜机会,减少两军交战的不必要伤亡。”

    我说:“我在汉军中的身份特殊,无人可以替代,唯有我深入险境,亲入军营,才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我说:“我不相信,杨彪会踩着我们母子的尸体,去杀害皇帝。他经受不起良心的谴责!而且,他若胆敢杀害我,双手沾染了我的鲜血,他就从此再也不能赢得汉军的共同拥戴,他就丧失了汉军指挥权的人心基础。他也不能再拥立我的儿子为新君。他只能被迫自己公然篡位,从而成为天下公敌,失去一切可以遮掩的理由和借口。”

    我说:“我相信,他一定能看得到其中的利害。”

    我说:“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将我也加以囚禁。这样就坐实了刘申的退位并非处于自愿,而是被迫。他持有的诏书,就将失去合法性,不能得到天下的认同。”

    皇太子含泪说:“可是母后,身为父皇母后的儿子,若我和兄弟们任由父皇母后双双落入险境,孝道何在?此心怎安呢?”

    魏国清也说:“皇后亲身犯险,固然有很多作用,但是,实在是太危险了,臣等不能眼见皇后涉险而不劝阻。若皇后此去有三长两短,将来陛下追问,我等何言以对!”

    我说:“事情紧急,皇帝分分秒秒都有生命危险,我们若一直在这里争执不休,国家危矣,皇帝危矣!既然我去军营,有着千军万马所不能起到的作用,当此危难之际,我就当奋勇前往,不计己身之安危。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福祸趋避之!至于腹中的这个孩子,自有上天庇佑,若他命不该绝,就会平安无恙,若有不测,也是天命注定,当为国家而死!”

    我说:“杨彪断然想不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亲入军营,与他面对。我突然出现,他一定措手不及,一定会被我干扰到已决的心意。希望你们加紧行动,尽快发兵勤王,和我里应外合,抓住他心乱的难得机会,一鼓作气,平定叛军,解救皇帝,挽救国家!”

    我说:“我与陛下结发夫妻,情深谊厚,陛下若有危险,身为他的妻子,我自当与他同生死、共命运,绝无逍遥独活之理。此去若有三长两短,也是死得其所,是我身为妇人的光荣。你们都不要再出言阻止了。”

    我对傅天亮说:“傅将军,你手下最英勇机智的军官是谁?那个报信的副官是谁?”

    我说:“请你从卫队中选二十个最忠诚的、骑射格斗最精锐的敢死之士,随同我一起前往围猎御苑。杨彪府上的内务管家,忠诚可嘉,危急解决之后,国家必有重谢。不过,当前,为了顺利穿越军营的重重布防,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杨彪眼前,我还需要他再帮一个忙。”

    三人跪下再次恳请我改变主意。

    我说:“此事已经决定,你们不要再说。为了皇帝,为了国家,为了太平不被破坏,种种艰难险阻,我们分而任之吧!”

    我说:“我们分头行动吧!新朝必胜!太平必胜!”

    众人跟随道:“新朝必胜!太平必胜!”

    (三)

    皇太子从昭阳宫回到太子府,准备立刻采取种种行动。

    这时,手下来报,说有一个带着兜帽的内侍说有皇帝的密旨要交给太子,已经过来了半个时辰了,经过了再三搜身,确认没有任何可以伤人的危险品携带,现在正在内书房等候太子的接见。

    皇太子听说有父皇密旨,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往了内书房。

    踏入内书房的门槛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内侍官,头戴兜帽,面部遮挡得只看见一双眼睛,背对大门,站在书房,仰头看着墙上刘申的手书:“爱民如子”。

    皇太子在他身后问:“你是什么人?父皇的密旨何在?”

    那名内侍官听到太子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太子不语。

    皇太子觉得他兜帽下露出的一双眼睛非常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正在回忆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时,那位内侍官伸手取下了兜帽,露出了整个面部。

    皇太子一见,大吃一惊,顿时双膝发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皇太子惊讶地叫了一声:“父皇!”

    那个声称携带皇帝密旨的内侍官,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本人,我的丈夫刘申。(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 杨彪叛乱(5)

    (一)

    运京远郊清凉山的皇家围猎御苑。

    此地从前朝起,就一直是君王秋猎演兵的所在。虽然地处繁华城市的郊外,但是此地的风水格外与众不同,一入围场,就能感觉到强烈的王者之气扑面而来。

    高耸入云的清凉山起伏绵延,山势开阔磅礴,山顶终年积雪,有着亿万年累积的冰川覆盖,厚厚的冰舌一直延伸到山下流水淙淙的清凉溪边。两面山坡上原始森林挺拔茂密,植被丰富,品种繁多,随地势的变化而层层分布,错落有致,春日迭翠千层,秋日流金万点,风吹松涛澎湃,月照流荧飞舞,当真是个超凡脱俗的人间仙境。

    清凉山猎场是刘申一生当中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每次秋猎,他都会在这里多住上十来天,放松一下常年起早贪黑,忙于国政而疲惫不堪的身心,在这里感受一下大自然的伟大与壮丽,体会一下年轻时候与你一起南北征战,驰骋疆场的万丈豪情。

    为每年的皇家秋猎和演兵活动,这里常年驻扎了一支御林军的卫戍部队。目前这支部队的将领周岱岳乃是杨彪的老部下,因军功卓著,在与勿吉翰克尔部的作战中浴血拼杀,多次负伤而追敌不止而得到刘申的器重,被提拔到这个重要的位置上来。本来,他对于刘申也是忠心耿耿的,然而,刘申的裁军令却让他非常不满。

    周岱岳认为,经过这么多年的战火洗礼和锤炼,汉军如今已经是威名远扬,天下无敌,刘申应该好好利用这支力量,开疆拓土,大肆兼并征服中西亚和南亚的各族蛮夷,建立起疆土更为辽阔的巨大帝国,让所有的军人都能够尽情发挥才能,在战争中尽享胜利的荣耀,获得大量的战利品。

    然而,刘申新朝建立后,却继承了你坚持不与戎先、吐蕃二族贸然开战的惜战主张,注重民生,爱惜民力,与周边国家部族大力发展和平的贸易关系,开展大量的文化交流,一直不主动向周边发动侵略和兼并战争,导致汉军长期没有大仗可打,许多杰出的军事人才在和平岁月中荒废了一生最宝贵的青春岁月。

    因为没有卓越的军功持续支持,汉军将领提拔缓慢,在朝中地位逐渐下降,在很多国内事务方面,被渐渐边缘化,话语权日渐丧失,文官阶层对国家政务的影响力,开始远远超过武官集团。这位将领,认为这都是刘申小富即安,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且刘氏一族始终对军队怀有忌惮之心所导致的。

    如今,刘申又一意孤行,想要全面裁军,眼看着许多兄弟在军中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刚刚出头,有点进展眉目,还没有熬到高等爵位,此次裁军之后,仕途又因此中止,只能领了遣散费用,重新回到老家务农,混得不错的,最多也就是做个当地的富裕地主和贵族缙绅,舒服度日而已。如果想要再度参与政事,就必须重新学习读书,走应试科举的道路,或者再被地方官吏推举贤达孝廉,改走文官的路线,从头开始,再次一路辛苦累积升迁。

    周岱岳觉得这样的裁军,对有着勃勃野心的将领们来说,是非常沉重的一个打击,他觉得刘申这属于典型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辜负了汉军将士多年来的拥戴和奉献。虽然在前期的争论中,他作为御林军的重要将领,为保持对君王的绝对服从起见,一言未发,但在心里,他非常理解和赞同杨彪的见地。

    这次杨彪派人过来一勾串,就正中周岱岳的下怀。他当即决定支持杨彪,和杨彪一起发动兵谏,更换君王,希望能够从小辅佐和教育新君,树立帝国的梦想,走上军事立国的铁血之路。

    (二)

    根据与杨彪事先商定的计划,刘申和随行官员抵达围场后的当天夜里,他与杨彪的心腹部队里应外合,掌控了刘申行宫的防卫权。刘申及随行官员熟睡之后,他们突然动手,袭击了刘申从运京带来的御林军卫队,凭借出其不意和人数优势,短兵相接不长时间后,就在没有闹出很大动静的情况下解决了卫队,踏着卫队将士的尸体,举着火把,一路冲入了刘申的寝宫。

    刘申从睡梦中醒来,但见窗外火光闪烁,人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起床想要开门看时,一排利箭破窗而入,七零八落地射在廊柱上、桌椅上、窗棂上,更有几只直接命中了刘申刚刚还躺着的卧榻。刘申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后,不时有乱箭流矢飞入室内,情势十分危险,刘申抓到自己的佩剑后,只能隐蔽在廊柱的后面躲避箭矢的袭击,无法冲出去加入战团组织卫队抵抗。

    经过不长时间的格斗之后,外面的砍杀之声逐渐稀疏,最后归于寂静。刘申心知卫队完了,自己落入了叛军之手。正在这样想时,卧室的大门被从外面撞开了,雕花的门扇砰然落地,砸得灰尘四起。许多只火把出现在门口。

    周岱岳率部出现在卧室的门口。他手持利刃,大声呼叫着刘申,声称兵变非是反叛,乃是兵谏君王,欲令君王改变裁军的错误主张,对君上并无杀害之心,恳请刘申主动走出来相见,不要逼迫臣等冒犯君威。

    刘申手持佩剑,从廊柱后缓缓出来,直面这一帮叛变的军人。

    刘申看着周岱岳说:“尔等都做到这样了,看看这房间的遍处箭矢,还说什么不敢冒犯君威?”

    他说:“周岱岳,当年,朕爱惜你的英勇,提拔你做了御林军统领,把自己的性命交托于你,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把自己的勇气,用在叛君作乱上。你还记得当日在朕面前的盟誓吗?”

    周岱岳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陛下对军人视如同胞手足,臣等自然视陛下为一代英主。如今陛下过上了太平的日子,忘记了兄弟们的喋血牺牲,把军人视同累赘,臣等自然也就不能再奉陛下为明君。陛下您一生的盟誓,全都兑现了吗?还不是一样因时而变,权宜行事?陛下久历沧桑,洞悉人心,又何必用这些天真之辞,来指责臣等呢!臣等虽然是故大将军带出来的人,但是,臣等却没有故大将军那样的无私雅量,有平定天下之功,而始终自我贬抑,不受恩赏。臣等只知道本朝的建立和强盛,全靠汉军的英勇无敌,陛下不可以过河拆桥,天下承平之后就把汉军的弟兄们搁置在一旁!如此忘恩负义,何能君临天下!”

    刘申说:“尔等意欲如何?”

    周岱岳说:“奉杨大将军令,臣劝请陛下顾惜身体,适时退位,归隐温泉行宫,颐养天年。”

    刘申说:“让我退位?那么,这个天下,尔等欲交给谁来操心呢?”

    周岱岳说:“当然是传给陛下的好儿子来继续做这个国家的皇上。”

    刘申说:“你们选择了朕的哪一个好儿子来即位呢?”

    周岱岳说:“皇九子庐陵王。”

    刘申说:“皇九子虽然封王,年龄幼小,哪里懂得处理朝政?”

    周岱岳说:“他不懂,咱们懂啊,不是还有文臣武将们辅佐着吗?而且,皇后也可以单独留在宫中,继续照拂新君,教他如何好好地做一个知恩图报的皇上。陛下您可以放心去休息,不用操心这么多的事情了。”

    刘申说:“那么,现在的皇太子,你们打算如何对待?”

    周岱岳说:“现在的皇太子,政见主张和陛下如出一辙,对裁军的热心更胜于陛下。他当然不合适做这个国家未来的皇上。既然陛下已经下诏传位给新的皇上,皇太子的位分,自然也要随同废黜了。陛下放心,我们和皇太子并无私仇,就像我们不欲谋害陛下一样,我们也不欲加害皇太子。皇太子革除位分之后,会迁出京城,回到故大将军当年的封地安临县,在那里,我们不会让他知道朝堂上的任何消息,他可以超越尘俗,清心寡欲,尽情游山玩水,风花雪月地度过风流雅致的一生。除非,他自己非要与我们为敌,自取灭亡。”

    周岱岳说:“陛下,你看,我们虽然这么辛苦地杀入行宫,死伤折损了不少好兄弟,但是我们却对陛下父子,仁至义尽,不唯不加虐待杀害,而且礼敬有加,该给予陛下和皇太子的,我们全都给了,一点也没有短少。陛下见过这样的叛乱和兵变吗?”

    周岱岳说:“所以,我们这不是叛乱,也不是兵变,只是货真价实的兵谏。因为陛下一意孤行,不肯听从众多汉军将士的声音,我们被迫采取这样的方式。我们对本朝的忠心拥戴,从未改变过。希望陛下爱惜我们的忠君报国之心,顺应兵心所向,从速写下退位诏书,令运京的皇太子开城接旨,尊旨奉行,让杨大将军的大军顺利入城,拥立新君,立民心安定,令朝政重回太平。”(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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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介绍:
多方混战延续了数百年,人们渴望安定的生活,呼唤英雄重建太平。世家子弟崔景龙,从小道观学艺,成就闪电刀法、绝世将才。17岁返家走上仕途,但却不得重用,仅得500人马演练新军。但他就凭这500精锐新军、神出鬼没的疾风战法和精工制作的吉诺弯刀,创立了强大的汉军骑兵部队,横扫征战各方,吉诺弯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吉诺弯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吉诺弯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