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悔不悔?不悔!
如今嘉兴一带正处在战火中,官府的档案是不用指望了,而以时氏在当地的庞大势力,事后重新造出一份新档案来完全不成问题。所以,时穿的宋代的出身档案就此认定:
身为长宗庶子旁支,幼年随父分家,父丧之后随生母居住于楚州乡下,族谱上明确记录有这人,但他从未在家族祭祀中lu过脸。而后,其生母改嫁,此人悲骇夜游,徒中被拐子敲昏……
因为早早离府别居,所以这位“时汌”用同音字“时穿”给自己起了新名,虽然这样破坏了辈分排名的规矩,嘉兴时氏对此并不终究,只要求今后在参加祭祀的时候,必须以本名出现在宗族家祠里……
就这样,时空旅行者时穿成为一名有根有源的、有家族传承的、土生土长的大宋人。
那么,接下来时穿与时河就要论兄弟了……整个过程黄娥自始至终未曾回避,此刻两人谈拢,黄娥长长松了口气,她站起身,福了一礼:“我给哥哥nong些茶点,长夜漫漫,你们兄弟大约有很多要聊的。”
望着黄娥的背影,时河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问:“不会有问题吧?”
时穿一咧嘴……这个事情怎么表述?一直以来,黄娥总是竭力扮演时穿的内宅当家人的角se,越是有外人出现,她把这个姿态表现的越强烈,而时穿因为不懂宋代与人交往的细节,刚开始默许了黄娥的帮助,到现在,宅院里人人都认可了黄娥的身份,他倒也离不开这位助手了。
而时河之前默许了黄娥的存在,是因为大家族从来不在意这样的小人物,对于有可能泄lu家族秘密的小人物,大家族有一千种办法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跟将一个完全没有来历的时穿,化身为本族人一样容易。而他现在追问一句,是想落实黄娥的身份——若她是弟媳,也要防备俩口子吵架的时候说走了嘴,她真的值得信赖吗?永远?
啊,这是宋代,在这个时代,时穿不信黄娥,他该信谁?
“没有问题的”时穿坚定地说。
时河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时穿,发觉后者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马上转而讨论后续的手尾:时河承诺,明日一早就去官府递交认亲文书,正式确认时穿的身份。而后,两人对着海州地图研究时氏新的定居点,最终,这处定居点选定于城东南的白虎山下。
所谓的白虎山不是孤零零一座山梁,它是一片山区,最高峰称之为白虎山。该处山是连绵,地势起伏不定,开发并不完善,唯有半山坡上有几个小村落,坡下开发了几片贫瘠的土地,因为海水倒灌,该处土地盐碱性很大,但此处即靠近码头区,便于逃窜出海;也背靠大山,战luan时期,即使出海不成,还可以钻山洞躲藏。
天亮时分,两兄弟结伴去找州衙,时河递交认亲文书后,在州衙办公的门g县尉一点没有刁难,唰唰唰的料理完公务——如此一来,桃hua观拐卖案也算彻底终结了。海州县当天结清了最后一笔生活费以及抚恤金。从今以后,那些被拐女孩及时穿本人,将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了。
做完这些,两兄弟就在州衙门前分手作别,时穿赶着去送素馨,时河则问时穿要了几个人手,赶往白虎山置业。时家这次打算不惜代价拿下白虎山附近三十倾土地,以便将其建成时氏第二个家——在古代,这种行为被大家族称之为“开枝散叶”。
辞别了时河之后,时穿不急不慌地向家里走,反正时间还早,他顺着十字街慢慢溜达向西大街,巡视完自己的治安区之后,看看天se,时穿有慢悠悠的步行向家中走,而此时,在家中的黄娥早已急得跳脚。
现代人是想象不出被家族认可的重要性的。在古代的宗亲社会中,每个人都必须有来历与传承,没有家族渊源,则意味着生前得不到尊重,死后没有祭奠与香火。而生前得不到尊重,是因为在一个等级社会里,没有出身身份,则意味着你连向上爬的机会都没有。当时的古人不愿跟这样的人结亲,偶尔有人愿意与你交往,那也是那你当使唤人用的……
此外,在古人的世界观中,生前的苦难不算什么,死后的祭奠尤为重要,“路死野埋”被认为是最凄惨的事。但如果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没有身份,那就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这辈子你只能娶到最卑微的妻子,你的儿子还需要继续从底层向上爬,如果儿子不争气或妻子不曾生下儿子,则……
对古人来说,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如今,时穿有了正式的身份,他屋里那群古人可算开心了。黄娥虽然彻夜未眠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但一直到时穿归家,她依旧头未挨枕头,兴奋的她与姐妹们准备了一桌酒席摆酒庆贺,姑娘们……哦,如今那些没有名姓、记不得父母的被拐女孩,因为时穿认祖归宗的原因,也拥有了一个姓氏,在官府的档案上,她们以时穿妹妹的身份得以销案,如今她们都算:时家姐妹。
闻讯赶来的素馨得知消息,立刻推迟行程庆贺哥哥被家人“认归”,酒宴上,时家姐妹人人脸上挂满了喜悦,这场酒席场面很热烈,所有的女孩都拼命寻求一醉。
环娘年纪小,不能喝酒,但她也似乎很陶醉,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tui晃悠悠的,冲着东倒西歪的姐姐们一个劲的傻乐,此时黄娥也头晕眼hua,她竭力控制语速,让自己口齿显得清晰点,但实际上,她的身子在椅子上直晃:“小环娘,你高兴什么?“
环娘咧开嘴,lu出缺了门牙的牙chuang,满嘴漏风的说:“高兴呀昔日姐姐们虽然结清了案子,但依旧忐忑不安,头顶上没有一个姓氏顶着,谁家肯娶没有姓氏的女子啊。
现在好了,大家都是嘉兴时氏的女儿家,嘉兴时氏可是宰相之家啊,等他们族人迁过来,姐姐们往大院子里一钻,再学几年书,出来后,以嘉兴时氏的名义嫁了,什么样的夫婿找不见?
娥娘姐姐,你早已经找见父亲,为何你也这样高兴。”
黄娥把嘴一抿:“我是替哥哥高兴。”
环娘正好瞧见三位待嫁新娘举着杯子走过,她揪住其中一位,问:“姐姐,你悔不悔?”
环娘问的是,那三位女孩结亲过早,嫁的是市井百姓,但如果她们在这之后议亲,靠上时氏家族这棵大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议婚对象往少了说也得是个举人吧,nong不好是一个县城的官员。
“不悔”那位待嫁新娘回答。
不悔就好,人生最难的就是从无悔。
欢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所有的姑娘都安睡的时候,时穿独自一人走到院子,在大宋的月光下徘徊,听到他的脚步声,豆腐西施的大黑狗,以及三只狼崽兴冲冲的跑过来,围在他脚边摇尾巴。就这样,时穿一边逗nong着狗,一边在院子里转悠……
如今,经过他不停的努力,这座院子地下已经挖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地窖。眼见的隔壁顾宅已经装修差不多了,等到装修完毕重新搬进去,那座宅院就可以称之为“时宅”了——宰相门第的时宅。
地窖在宋代并不罕见,大宋朝豪富人家都有夏天储冰的习惯,几乎每个豪富人家都会在自家院子挖一个地窖,储藏满冬天的冰块,等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再拿出冰块,摆在屋内降温。
其实,地窖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空调,等到顾宅装修完毕,时穿打算把全家都搬过去,而后对顾宅院落进行改建,改建好的屋子将隐蔽的把地窖通风口引入房间,这样一来,屋内就能保持一个四季恒温状态——如此,他就能不hua一分电钱,在大宋享受到空调生活。
接下来,需要将他那艘快舟上隐藏的机械设备逐渐搬入地下空间,把自己的窝安定好,然后再寻找机会,或者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或者,改造现在这个世界,让自己生活的更开心……如果他也能像海公子那样,又引一个人来做他自己的时空锚标,那就更完美了。
其实,反过来想想,如今的日子也不错,再过两三个月,等到他的作坊建好了,店铺开业了,凭借这些商业收益,也能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过上有钱有闲的米虫生活。
这可是一个享乐主义盛行的时代啊。
一边思考着,时穿一边顺手momo小狗的脑袋,侧耳倾听了一番周围的动静,他身子一晃,身影立刻原地消失,但紧接着,院内响起黄娥的说话声,又将时穿的身影拉回原地,他站在原地无奈的挠挠后脑勺。
黄娥手拿一件披风,乖巧的走到时穿身边:“哥哥,天越来越凉了,你还是披上一件衣服吧。”
时穿蹲下了身子,让矮小的黄娥把衣服给他披上,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黄娥将脑袋扎进时穿怀里——这一刻无需语言,两人相拥着,默默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黄娥响起了微微的鼾声,时穿站起身来,抱起黄娥向屋中走去……同一刻,原地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只见这影子飘飘dangdang的穿墙而出,走入甜水巷街道上……
第196章 怎么玩我奉陪
这几天是科考时间,从不宵禁的大宋城市,在这个夜晚也显得格外安静,街头小贩不敢大声叫卖,相熟的小贩偶尔见到时穿走过,也只是微笑着打招呼,彼此擦肩而过。
附近,勾栏瓦舍没有了丝竹声,进出寻欢的人都像鬼子进村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时穿的影子走过这些寻欢的人,脚下不曾稍稍停留。
走街头的鼓楼处,时穿眨巴眨巴眼,眼前顿时出现许多虚无飘渺的影子,那似乎是白日喧闹的街道的幻灯重放——街头上人来人往的,但都是一些虚幻的影子。那些飘飘dangdang的虚影没有一丝噪音,全被都是无声的哑片,那些人影即使张开嘴,也没有声音发出。
稍停,人影当中一个背影陡然亮了一下,从重重幻影当中标记出来,时穿举步穿透了无数虚影,尾随着这个标志出来的人影一步步走着,这个背影时不时的钻入某个店铺,不一会,又从店铺出来继续前进。
这人就是方云方员外,施衙内不久前说他在城中正办理入籍问题,哦,还在收购店铺准备经营一些产业。
方云穿街走巷,当走到时穿负责的治安片区时,他停留的最久。站在街角的方云目睹着环娘驾着马车,得意洋洋的巡视着西大街,沿途不停的接受小商贩馈赠的小吃……方云目光闪了闪,回头跟自己随从吩咐了几句——从时穿的角,只见到方云虚幻的身影,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稍停,方云带着随从继续前进,时穿步步尾随,走到了城西位于城门口附近的一个巷子,方云一头扎进其中一个屋子,而时穿静静的站在屋角。再一晃眼中,街上的虚影消失,远处传来粼粼的车轮声,声音渐趋渐远,似乎一个人正在离开。
时穿等了一会,隐隐的听到空中飘来窃窃si语的声音,其中两个词反复被提起“拜爷”……下一刻,那些空中飘dang的窃窃si语声陡然消失,时穿身影一晃,穿透了墙壁,来到院中。
没有路灯的城市,院落内是极其黑暗的,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丝光亮从屋内透出来,这一两丝光亮虽然微弱,但在一片黑暗中却非常显眼。
接下来,时穿的身影仿佛一连串幻灯片,上一个画面中,他出现在微弱的光线附近,伸手mo了mo,mo到的是窗框——屋里有人,窗户被人用布堵住,以免透出光线,但因为不仔细,边边角角里没有堵严实,让屋里的光线透了出来。
下一刻,另一个虚幻人影出现在屋门口,那影子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突然间,这个位于门口的人影伸手拍了拍门,敲门声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笃笃笃——”时穿神态轻松,仿佛在菜市场询问白菜价格似的,随口问:“人在吗?故友来访。”
屋内最后一丝光线突然消失,紧接着,时穿没等屋内发出邀请,毫不犹豫的一推门,只听嘣一声,似乎是门栓断裂的声音,随着这声,时穿轻松地走进屋里,他左右望了望,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会受到袭击……好吧,既然不想打下去,那就——请把灯点亮。”
“清”,门内响起一声低低的话声,尾调高挑,意味着这是一句问话。
时穿微笑着回答:“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暗语是不是这几个词,哦,我似乎还要加上一句:阿弥陀佛。”
门内一个声音低喝道:“把门关上。”
时穿毫不犹豫回身关门,在他回身那一刻,身后响起了一股风声,但马上一个粗嗓门低声喊道:“止!”
门关上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又吩咐了一句:“明。”
灯点亮了(即:明了),屋内有三个人,一个五六十岁的人,白衣乌帽,身材瘦削,举止之间很有威严,旁边一位长相猥琐,下巴留了一撮鼠须,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身材矮小。
另有一位做和尚打扮,身材魁梧,指节粗大,手里拿了一截铜棍,目光炯炯的看着时穿,那棍身磨得很光滑,烛光下闪闪发亮。
时穿冲那位和尚呲开了牙:“刚才冲我挥bang子的是你吧,还想动手吗?”
和尚低低的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屋内的首领,首领做了个古怪的行礼手势,见到时穿没有反应,脸沉了沉,询问:“来的是哪个社的教友。”
时穿轻轻摇头:“哈,我哪个社都不是。”
领脸绿的跟早chun的荷叶一样,旁边那位长着鼠须,狗头军师模样的猥琐男马上cha话:“我明教隐秘切口,不相干的外人怎么知道?”
时穿咧开嘴,lu出白生生的牙:“对于一名图书管理员来说,过去的一切都不是秘密。”
狗头军师听不懂这话,看了看首领,首领微微摇头,表示这句话不是暗语——虽然大家都听不懂这句话。
时穿不客气的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说:“刚才坐马车走的是方云吧?好啦,别管我是什么人,既然我们有一个和平的开始,我希望也有个和平的结束。今天我是来谈论和平的,我手里拿着和平的诚意,不要让我这只手垂下来。”
那位首领瞳孔猛的收缩:“你是时穿?……没错,海州城里,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的,唯有那个著名的时大傻子。”
时穿拍手:“没错啊,我就是著名的傻子时穿——我知道你们有一个计划,我还知道阿弥陀佛教、或者称之为摩尼教等等的东西,一直在东南这一带秘密传教,据说教内分为一百单八个社,暗合天罡之数,社首人称‘老爷’,每月初一、十五结社拜佛,教徒称这是‘拜爷’。
我还知道你们教中的接头暗语,以及所有的切口……但这无关紧要,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原本你们怎么做不关我事,我忙得很,我只希望不被招惹的、平静的生活下去……嗯,以前的事情我就不提了,毕竟我以前也没吃亏,反而因此获益许多,比如那几颗头颅让我名利双得的,哈哈。
好吧,言归正传,我不想对历史干预太多,如果你们想继续活下去,那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惹我!”
屋中三人的脸se很不好看,时穿说完话后,他们脸上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有震惊,有惊悚,有mihuo,有茫然,有恐惧……当然他们的恐惧与震惊是因为原本教中最隐秘的事务,暗语、切口、组织体制等内容,现在被人随随便便说出来,口气活像谈论自家菜园子的白菜。
时穿静静的等他们心情平复,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方云,他怎么玩我奉陪,但如果他敢向我身边的女人下那可真ji怒我了。
哈,佛家常说‘怒目金刚’,又说‘狮子吼’——我知道你们是山寨佛,一向用那些这东西来骗钱的,可是,当我怒了的时候,天神也要发愁!……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告之了!”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屋内三人手足无措,等他们彻底清醒过来,时穿的身影已经消失,屋门大开着。
狗头军师压低了嗓门:“怎么可能,教中秘密怎可能外泄?”
和尚瓮声瓮气回答:“也许他就是教中兄弟。”
狗头军师马上驳斥:“不可能,上面如果派出法王,不可能不通知当地的我们一声,哦,就算是派出法王来隐秘办差,这……上面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稍停,狗头军师又赶紧补充:“方云的事情就是刚才商定的,他拿走那包毒药,说是要掺在食品里给那个爱巡街的那小女孩,算是替自己邻居找点事,好让对方别盯着自己——他说这话时,屋里明明只有我们四人,但……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密室商议的事情?”
领开口了:“去通知方云吧。此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再说,对一个小女孩下毒也令人不齿,万一ji怒了他,那么本教的秘密……这个人难辨敌我,通知方云,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此时,甜水巷内,另一个时穿正抱着黄娥返回到屋内,他将黄娥轻轻放到chuang上,拉了chuang被子替对方盖上,而后,这个时穿掩上门,重新回到院中……
凌晨时分,豆腐西施打着哈欠出来,准备开工磨豆腐,发觉时穿满身lu水的背着手站在院中,仰头眺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当时,天渐渐亮了,让时穿满身披满霞光,豆腐西施不禁感慨:“哎呀,大郎,这么早……我怎么从未见你瞌睡呢?
呀呀,这段日子外地举子来了不少,我忙的头沾了枕头就睡,听说你昨晚也忙了整夜的,怎么,什么时候见你,都这样精神?”
时穿仰起头来,仰望着清晨云层里透出来的光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豆腐ru酿好了。”
时穿背手仰望天空的姿态很潇洒,很有风度,豆腐西施只觉得两tui发软,目眩神mi,猛然间对方开口,不时询问自己这几天躲出去的情况,或者对自己那孟lang的行为做出谴责……豆腐西施觉得,时穿要是骂自己几句,她或许心里好受点,但对方一开口,说的是豆腐……豆腐西施脚一软,差点一跟头跌倒。
停了一会,豆腐西施这才回过味来:“什么,居然这么快酿好了,快引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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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世间的钱财挣不完
海州动luan之后,豆腐西施的住宅与隔壁的时宅以惊人的速度修好了地窖,豆腐西施这座宅院原先计划把地窖入口放在厨房,但豆腐西施考虑到厨房总是仆人进出的地方,把自己宝贵的财产交给仆人监管,豆腐西施觉得很不放心,好说歹说,让时穿将进出口改在他自己的卧室。
黎明时分,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尾随一个男人进出那男人的卧室,这行为似乎很暧昧,但对于豆腐西施来说,她早已不在乎这种事情了,因为她曾经跟着七个男人进出过这间卧室。
时穿忙着移开卧室内沉重的柜子,豆腐西施突然在时穿背后说了句:“对不起……你,你怎么不骂我?”
可是,时穿凭什么骂豆腐西施,就因为她想着找别人嫁了吗?
时穿又有什么资格不让豆腐西施找男人?
“这个柜子真重啊”,时穿哼哼哈哈的说。豆腐西施感觉到了时穿的冷漠,她咬了咬嘴chun,顺着这话题说:“怎地你这柜子如此沉重,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宝贝?”
天渐渐亮了,窗户**进来的日光让时穿脸上斑驳一片,他咧开嘴,嘿嘿笑着说:“全是金子银子,可宝贝了。”
通往地下室的铁板lu了出来,豆腐西施上前掀开柜子下的铁板,黝黑的洞口lu出一道向下的台阶,一股酒香随即飘dang上来,豆腐西施回首啐骂一声:“尽说疯话,挣钱那么容易吗?我可是看到了,你两手空空来到海州,这金子银子又不是种在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眨眼之间,你哪能将金子银子装满柜子。”
时穿随手取过一个羊皮灯笼,哒哒的敲着火镰,点燃了灯笼内的蜡烛,昏黄的灯光照亮着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时穿把灯垂下地道,他的脸立刻隐藏在黑暗中。今天他的情绪似乎特别好,带着玩笑的心情与豆腐西施拌嘴:“你听说过唐传奇里的妙手空空吗?我就是空空儿。”
拜大宋印刷术发达所赐,这个故事豆腐西施听说过,她跳下地道,接过时穿手里的灯笼,一边向下走,一边寸步不让的拌着嘴:“那你的师弟精精儿又是谁,你也会一击不中,远飚千里的技巧吗?”
时穿跟着跳下台阶,调侃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本事?”
大宋的早晨,阳光灿烂,豆腐西施与时穿你一句我一句拌着嘴,这两人虽然言词你来我往,却没有丝毫烟火气,这一刻,很温馨,很自在。
坛子打开了,酒香再加上腐ru的香气,让人嗅着很舒心,豆腐西施嫌灯光太暗,又抱着坛子走上台阶,出了屋里,来到阳光之下。
豆腐ru表面长着细细一层白mao,这层白芒,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很晶莹,仿佛是水晶制备而成的,上面带着清晨的lu珠。豆腐西施用筷子小心的夹起,迎着灯光观赏了一下,而后慎重的将它送到chun边,伸出鲜红的舌头,tian了一下,一脸的沉醉:“这下子好了,我x日夜里忙着做豆腐,中午关了店就要去采购新鲜的豆子、泡水、发胀,而后成夜成夜的磨豆腐,从日出干到日出,偶尔打个盹也是在柜台上……
如今有了这玩意,我可不用愁了,今后我只卖豆hua,所有的豆腐都酿成豆腐ru,活计轻省了许多,赚钱反而多了。”
时穿点点头:“等多赚了钱,你可以多雇几个伙计,让伙计给你多磨点豆腐,而后你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睡觉。”
豆腐西施紧紧抱住了坛子:“再过两天科举终了了……”
时穿啥人,现代社会的销售技巧他样样门清,听到豆腐西施这么说,他顺嘴凑趣:“那就再等几天,等科举张榜的日子,我们将这坛豆腐ru献给解元公,让解元公题诗,而后就将这种豆腐ru命名为‘海州解元豆腐ru’。”
豆腐西施使劲点头,旋即,她醒悟过来,跳出地道大声呼喊着绿娘:“绿娘,今日不着急卖豆腐,赶紧去找林牙人,我们再雇两个帮工。”
豆腐西施嗓门太大,环娘听到这声音,披散着头发跳到院中,大呼:“李三娘,你解雇我了?告诉你,我哥哥可是承信郎,按规定,你解雇我需要提前三个月通知,并发我三个月的薪水,那我才不去官府告你。”
这坛子豆腐,豆腐西施没掏半个钱……嗯,连坛子钱她都没有付,这东西用的材料是她卖不完、几乎要馊了的豆腐,如今眼看将得到大收益,豆腐西施也大方起来,她随手拔下头上一根银簪,大方的说:“赏你了,这根簪子有四两重,你的薪水每日两文,一个月六十文,三个月一百八十文,可便宜你了。”
环娘尖声喊:“什么两文钱的薪水——要包吃包住的,你伙食钱没有算上。”
豆腐西施很大度:“小环娘,你要跟我细算账,三个月的伙食费有多少,这可是四两的银簪,价值四千文,你是不是打算倒找给我钱。”
环娘一愣,马上怒气冲冲的抢过簪子,转身往自己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嘟囔:“说话不算数,只赔四千文,这下子,环娘我又要闲三个月了。”
这番争吵已经吵醒了其余的女孩,看着环娘悻悻的捏着簪子往自己屋里走,众女孩齐声大笑,墨芍走到时穿身边,笑语盈盈的说:“咱们的环娘嘴上说不吃闲饭,其实这段日子以来,数这位不吃闲饭的小环娘挣得最多,姐妹们没少被她搜刮,如今她屋里已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贝,也不知到出嫁的时候,能攒下几万贯的钱财。”
正说着,环娘从屋里lu出头来,贼兮兮的望着时穿,询问:“哥哥,你今天巡逻吗?”
时穿点头:“好,我今天陪你去,但咱们自今往后要立个规矩:你想逛街只管逛,但不准你收任何人的东西,哪怕是小吃。”
墨芍见环娘一脸苦相,赶紧解释:“环娘收的那些食物也不白收,那些东西我们吃不下,都被她送到寺庙里,舍给那些乞丐儿……再说了,来来往往也就是那几家给环娘送食物,他们每天送出三五个铜板的食物,却没有交纳每天十个铜板的‘净街钱’。”
时穿哈哈一笑,由着小黑仆套上马车,驾车的改为印度籍马厩总管,环娘像往常一样,不喜欢做车厢里,偏爱坐着车顶看风景。
这是时穿第二次上街巡逻,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环娘购买食物都付了钱,而不收她钱的食物,则坚决不要。
大宋朝的赏金猎人承包街区治安,也是有一定先例的,这些大将们收取的治安费不单纯是保护费,他们还需要打扫街道卫生,所以这笔费用也叫“净街钱”。也就是说,大宋朝的大将在承包街道治安的时候,他们既是街道上的协警,也是环卫工人。
海州县分配给时穿三条街道,但时穿名下还有两名大将也要养活——城内的街道是三人一组承包的,西大街本来就是feirou,县衙不可能不捎带些闲人。但是,城内的商业早已经发展完善,寸土寸金的,连商铺旁边的地摊没准都有几十年专有历史,根本没什么潜力可挖。
既然如此,时穿觉得为此扫大街,或者雇人扫大街,都是麻烦,因为有锦绣街与左斜街的收益垫底,所以时穿干脆要求两位助手收取“净街钱”后,全程负责西大街的环保问题,而他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管领”权力,当然,也要分得少许,象征性的费用。
自那以后,西大街上的商铺老板起初是出于不自觉行为,后来则纯属主动地塞给环娘一些不值钱的玩意,以便赖下那份“净街钱”。商人们,总是重视自己利益的,如果不是这样,环娘每天在街头收受贿赂,早有人借此弹劾,让时穿丢了官职。
一路巡视过来,西大街倒也安静,路过李大郎的“铁炉铺”,时穿进去翻了翻账本,李大郎对时穿的到来倒也恭敬,但情绪中明显带有委屈的神态,似乎很不满时穿把做剪刀的技术传送给了他的对头段氏,时穿若无所觉,出了李大郎的铺子,就往段小飘的段氏铁匠铺前进。
再见时穿的时候,段小飘态度越发恭顺了,他恭恭敬敬的把时穿请进去,另外派人陪伴环娘玩耍,时穿钻进段家铁匠铺后院许久,中午时分才出门告辞,满身烟火、汗流满面的段小飘,疲惫当中夹杂着不可抑制的兴奋,送走了时穿,他满意的回身跟自家大掌柜交代:“师傅说十日一炉,每炉出钢五百斤(二百余公斤),照我看来,只要备料充足,我们再勤奋点,五天出一炉也行,一月三千斤的钢材,这下子可赚大了。”
掌柜的眯缝着眼睛,含蓄的提醒:“少东主,你师傅提醒的对,这盐铁是专卖的玩意——世间的钱财是永远挣不完的,咱做事不能太惹眼。”
段小飘沉默一会,开口说:“那就依师傅的吩咐,每十天出一炉,一个月千五百斤,已经够惹眼了。”
第198章 最热门的人选
这一天依旧是寂静的一天,在这个寂静的日子里,时穿送走了第一个被人领走的被拐女孩刘素馨。
一番洒泪送别后,素馨的表兄董璇还打算跟时穿建立成其合作关系,故此留恋许久——毕竟,对于信息不畅通的古代来说,结交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并可以在放心千里之外将货物与财产交托给对方,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而时穿一贯的表现,以及他对素馨的照顾,证明了他的人品。
素馨走的时候,她在的海州香膏香胰作坊的股份并没有折现,这是时穿的意思。
而这份产业本来来自时穿,对女孩们来说,能够做工拿工钱已经不错了,做个股东月月分红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所以素馨走的时候并未特别在意这份股份……
若干年后,每当素馨在宅斗中感到难以忍耐,每当她陷于低chao时,这份股份存在总是一次次鼓起她的斗志,每次她都在想: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背后还有哥哥,哪怕我赔得一无所有,我还有哥哥留给我的一份股份——我不怕
这份股份有多少?时穿现在的香膏坊每月消化20吨液体蜡,而在雪hua膏配方中,液体蜡只占五成到七成的分量。这就意味着时穿月产量是50吨左右。一瓶200毫升的雪hua膏卖800文,而这时的一石米卖五百文,这意味着光是雪hua膏作坊,每月给时穿带来……
好吧,时穿与董璇,都觉得对方还有利用价值,虽然素馨并不在意那份股份,但董璇还是与时穿敲定了今后素馨领取股分红利的手续问题,不为别的,只为今后继续与时穿在商业上合作。而时穿则敲定了自己对蜀货的需求,两人依依分手。
素馨走后第二天,正午,钟楼的钟声大响,全城jidang着洪亮的钟声。轰鸣之中,贡院门开放,至此,三年一度的州级国家抡才大典正式结束。
一个个应届考生面se发青,形容槁枯,如行尸走rou般走出贡院,富裕点的人家一出贡院就拿担架抬走考生,贫寒学子只能扶着墙根,一点点的mo回自己寄宿的客栈——与考生进入贡院的热闹场景完全不同,他们出门的时候,贡院门口几乎没有人围观,当晚,海州城依旧在一片静默当中,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
在这个晚上,各个考生的家里上演着一幅幅各不相同的画面,有的考生家中喜气洋洋,对未来充满美好的预期,有的考生家中死气沉沉,一片绝望,但更多的考生家中是静悄悄一片——唯一响亮的是考生的鼾声。
第二天,城市恢复了正常,街市重新喧闹起来,而且常常比以往更喧闹。不管外县来的还是本县考生,不管考得怎么样,这一天都是父母格外纵容学子的一天,恢复过来的考生三三两两的结伴流连于勾栏瓦舍,庆祝自己死里逃生,而自觉考的不错的考生,吃喝玩乐的时候意气风发,至于那些自觉今科无望的考生则破罐破摔,干脆一醉方休,唯有考的不上也不下的考生,则忧心忡忡一副患得患失的神不守舍。
接下来的几天没什么大事,全世界都在屏息等待考试结果,这时候哪怕再来一次“911”,都不被注意。这样的日子一直等到五日后,终于发榜,经过了一番榜下择婿的闹剧,本届海州州试解元黄煜成功逃脱众女的追击,幸运的单身回家……
稍后,从贡院一路跑回来的豆腐西施喜气洋洋的过来跟时穿商议:“大郎,那黄公子我平常也搭得上话的,不过,总是要大郎出面下,呀,大郎不是要送贺礼吗?我搭个伴。”
时穿并没有去贡院凑热闹,昨天他被时河叫去,四处跑着,联系购买田产。今日一早正在跟黄娥商量雪hua膏的新包装瓷瓶的设计,至于谁中举谁不中举,在他看来,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没啥区别……哦,时穿现在也是有履历有家室的人了,也就是说,他也有资格参加科举。
黄娥在一旁皱着眉头纠正豆腐西施的话:“什么贺礼,这种贺礼叫‘程仪’。”
“这个……这份礼物应该送多少。”时穿犹豫不定。
黄娥想了想回答:“本朝最昂贵的程仪是十贯,这个价格是昔日送于范仲淹范公的,因此被人传颂。咱们与黄公子相识一场,但总不能盖过范公吧,不如就两贯起价,最多再添送一点笔墨、加上两刀最好的宣纸,这份程仪就过得去了。”
豆腐西施赶紧cha嘴:“需要大郎亲自送上门。”
时穿耸耸肩:“古人祝贺科举,该说什么?我可没见过书上的记录……黄娥,你陪我同去?”
黄娥摇头:“解元公未曾成婚,女眷不好出面。再说,哥哥与黄公子结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两家还有商业来往,你是什么脾气黄公子早就知道,哥哥去了,也不需装模作样的。”
豆腐西施扭了扭柳腰:“我与大郎同去。”
黄娥轻轻摇头:“今日祝贺的人太多,三娘恐怕凑不到跟前。”
黄娥说的是:时穿好歹有一个从九品的承信郎身份,再加上本是旧日相识,家族也是宰相门第。如果时穿前去祝贺的话,解元公黄煜肯定不能怠慢,而豆腐西施只是一个平民,在这样文化人聚会的场合,即使时穿引荐,她也凑不到跟前。
但豆腐西施从来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她想了想,坚决的说:“备车轿,装上两坛豆腐ru,我与大郎同行——不信黄公子能把我轰出门外。”
豆腐西施没被轰出门外,但她是从侧门进入黄府的,而时穿走的是正门。对于这样的差别待遇,时穿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个时代规矩如此,他也只好在大门口与豆腐西施分别,随着黄氏家丁的引导,赶到后院的文人聚会区。
今日黄氏宗族大开正门迎接道贺的人群,黄氏族老几乎都到齐了。按规矩时穿去后院前必须拜见这些长辈,故此他顺路拐了一下,没想到很多黄氏族老慕时穿之名,纷纷过来打招呼,时穿被一堆胡须晃hua了眼,好不容易脱身开,才在家丁的引导下前往后院。
新出炉的解元公穿了一身喜庆的蓝紫se衣服,正在后堂跟一群小辈——也就是同龄举子,故友、同年一起胡吹luan侃,时穿站在门口听了听,那话题他不感兴趣。嗯,说的全是“想当年”,想当年我在科场如何如何,其实压根不用想当年,科考才结束没几天。
眼角瞥见时穿到来,黄煜大喜,招呼道:“长卿兄,我正琢磨着去登门拜访呐,明年年后,你有没有意思前往东京一趟,我与你结伴同行何如?”
时穿嘿嘿一笑:“这不好,我那里一屋子女人,我一离开,连个撑腰的都没有,万一有个什么事,她们找谁哭诉?”
黄煜朗声一笑:“你家一屋子女人——这话说的暧昧,仿佛……哈哈,我倒忘了,长卿兄全然忘了过去的事,好吧,我细细跟你说……”
宋代的科举考试,州试部分也称解试,榜上名者称为“解元”。考试结束后,这批“解才”将由州衙门安排,护送前往京城,这个护送也称“解”。不愿被官府护送的,也行。他们的考生档案必须从官府走,由当地解差拿着,直接递交门下省,这一对考生的“递解、移交”工作,也包含着对考生身份的甄别。
门下省接到考生档案后,再确定一遍解差递来的考生名单,确定没有顶考、替考,而后进行省试,省试结束后进行殿试,然后就是按成绩排列成为各类“进士”。
基本上,通过省试的考生就已经算“准进士”了,因为整个两宋只在殿试黜落了两名考生,一位姓李一位姓张,这两位后来都出逃到西夏,致力于侵略祖国的“民族融合大业”。而接受这个教训后,宋代不再于殿试黜落考生。
官府解送考生,旅费向来是由官府负担的。但官府行政力量有限,一般这样的解送任务,最多只会派出两名解差。这两名解差在平常的日子还可以,一旦考生人数众多,而沿途的官府驿站铺位有限,难免会出现为争夺铺位而吵闹起来的现象。这时候,两名解差肯定照顾不过来。
大宋朝科举考试进行两百年了,时间久了,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于是出现了各种对策,比如雇用州县所属的“大将”、“勇敢”进行沿途保护照料,一路陪同自己前往京城。
因此之故,每年科举考试之后,也是各地赏金猎手们挣大钱的机会,那群未来的准进士,为了保证自己能够一路安全,并精神抖擞的进京参加考试,他们是从不吝惜钱财的,故而,这三个月的旅程下来,名气大、交友广的大将,三年不用干活也饿不着。
如今道路不安宁,尤其是京东西路,还横梗着一批梁山水寇。梁山好汉杀人是不需要道理的,按现代网络观念,他们就是那么一帮子不把老百姓的性命当回事的人。新入伙的匪徒要交纳“投名状”,只要被他们撞上,管你无辜不无辜,管你hua容月貌勾魂摄魄,你的头颅就是他们参股抢劫团伙的启动资金。
如今海州城名气最大的大将是谁,时穿当之无愧。教匪冲击海州城的时候,禁军厢军拿那伙匪徒毫无办法,时穿带领三十一人击溃了歹徒中坚力量,所以这届科考后,时穿最热门。黄煜一开口,旁边的解才们七嘴八舌发出邀请,而后……
第199章 交换条件
而后是一场“保镖大竞拍”,众位青年士子们跟着,真真假假哄抬物价,最终把保镖费用,哄抬到了六十贯。
但是,面对如此巨额保镖费,时穿依旧摇头拒绝:“我说过,不出门的,黄公子也知道,我屋里都是些被拐的女孩,她们惊魂初定,再也受不了惊吓的,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
黄煜一声轻笑,转而问:“我送的那些女先生,以及婆婆怎么样了?”
好吧,you之以利不行,又来了动之以情。时穿勉强回答:“ting不错的,多谢了。”
黄煜脸上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之前不久,施十一郎与褚素珍也来道贺,听他们说你已经认祖归宗了。”
时穿点点头,黄煜把手一引,向周围的人介绍:“诸位还不知道吧,长卿兄虽然忘记了过去,但他也是宰相门第出身,还是嘉兴时氏长宗长房的弟子。”
旁边一名士子随口赞叹:“果然是宰相门第出身啊,便是埋到土里也能发亮发光,可惜了。”
黄煜对那位说可惜的举子大笑:“乔兄,你以为时兄这承信郎是买来的官,便觉得可惜,你却不知,这承信郎也是参加磨堪的。”
大宋朝的规定,买来的官衔以及荫封的官衔是不能升职的,头顶上有这样的官衔也不能参加科举,进而走正途继续升官。刚才那位乔兄听到时穿出身宰相门第,惋惜时穿顶个承信郎的名头,此生再没有升迁的可能。但时穿这个承信郎,却是因功而获,半是赏赐半是购买。
如今时穿头顶上还顶着一个海州团练排阵使、总教头的差遣,这个差遣(实际职务)是参加官员考绩的,也就是宋人说的“磨堪”。如果时穿将崔庄附近职责范围内的团练cao练好,组织得当,三年后还是有升迁的可能——唯一遗憾的是排阵使这份官职是武职,而大宋以文御武,武官的职位比较低下。
黄煜悠闲的笑着,继续说:“我听说时氏正在购买白虎山附近的农庄,是打算周济时兄吧,如果是那样,我派去的仆从似乎可以回家了。”
上屋抽梯吗?时穿脸上也挂着同样和煦的笑容,慢悠悠的回答:“伯涛兄应该知道,我已经买下了豆腐西施旁边的顾宅,正准备将顾宅的铺面装修一番。”
黄煜哈哈大笑:“果然是宰相门第出来的,都说时兄傻了,可时兄精明的寸步不让……我说,我黄煜如今也是解元了,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时穿脸上挂着笑,寸步不让的回击:“原先我只是一个‘大将’,可如今我都是‘承信郎’了,解元公也不知道让着点我?哈哈,我可是海州城著名的傻子啊,身为解元公,占一个傻子的便宜,你好意思吗?”
黄煜微笑着伸手拍拍时穿的肩膀,见到其他的举人一副茫然的神情,他微笑着解释:“诸位还不知道吧,海州城里我黄家店铺销售的香胰香膏,以及新式纽扣成衣,都是长卿兄手下那班女孩生产的,为了帮女孩打理生活,我家派出几名仆人过去帮忙,还顺便招募了几十名绣娘,合伙开了一间绣坊。
你们瞧瞧,我跟他这份交情,他都不愿护送我上京,实在是没义气。”
在场的举子为了拍解元公的马屁,也七嘴八舌的嘲讽着时穿,但也许是新登榜的喜气冲淡了众人心中的怨气,大家说的都不温不火,仿佛一群朋友在相互开玩笑。
黄煜见到时穿油盐不进,不禁叹了口气:“索性我就帮你一把——白虎山下那几家农夫我黄氏认识,就由我黄氏族长出面,帮你嘉兴时氏购置田产,让你嘉兴时家得以尽快搬迁。等你家的人手到了,那些女孩也有了照顾,你再考虑考虑我的请求如何?
时穿点点头:“如果时氏能尽快搬迁来,我倒是能暂时脱开身来,陪你跑一趟京城又如何。”
黄煜鼓掌大笑:“海州县的捕快曾有传言,说你会道家的‘掌心雷’法术,昔日曾癞子就是被你的掌心雷打倒。后来教匪冲击海州城,听说他们顺便冲击了你的宅院,结果你宅院雷声响个不停,事后,多名匪徒倒毙在你的宅院附近……有这回事吧?
嗯嗯,这次进京,长卿兄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请把你的‘掌心雷’带上,我倒想见识见识道家秘法。”
时穿撇嘴,丫丫的,你上京赶考关我屁事。他正想拒绝,陡然间,一阵心悸传来,时穿一惊,他坐在那里慢慢体会刚才的心悸,一时之间,忘了说拒绝的话。
宴席开了,仆人们过来喊诸位上席,黄煜起身相让,忽然想起:“长卿,海公子的酒庄如今在你手里吧?十一郎从小跟我不对付,这次我中了解元,他一副气哼哼的态度,贺礼吝啬的只送来五贯钱,我海州黄氏是缺钱的人吗?连一坛酒都不送,十一郎也太小气了。”
黄煜就差明说了:老兄,我都解元公了,你还不送我一坛酒做贺礼?
时穿眯起眼回答:“佛曰,同船过渡需要修行五百年。五百年的缘分只换来一次擦肩而过,大家都是相知的朋友,我不知道衙内与伯涛兄有什么恩怨,但衙内也是我朋友。”
黄煜微微一愣,紧接着,神se出现一丝黯然:“十一郎从小就跟我争……我这次科场得意了,谁知道是否算是我胜了他。”
时穿点点头:“既然你决定放弃了,就不要再招惹。你若明白这个道理,我便送你两坛酒,再送你一个新奇的菜肴,为你增添一个hua絮。”
两人都知道彼此说的是谁,但都不敢触及那个名字。黄煜沉默片刻,回答:“听说她最近遇匪……罢了,我许你了,拿酒来。”
“酒已经带来了,还有件新鲜玩意,豆腐西施发明的,你也尝尝——我也许你了,我送你上京,不过我有些东西要筹备一下,你等我几天。”
“没关系,各县整理那些往年进士不第的举子档案,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只管准备,时间富裕着呐——东西快拿来。”
于是,豆腐西施送的豆腐ru呈递上来,打开坛子,白se的豆腐ru飘dang着一股酒香,时穿拱拱手,自谦说:“也就是一个佐餐小菜,解元公尝一尝。”
黄煜伸出筷子,端详了一下,问:“似乎是横山豆腐ru?”
时穿眨巴眨眼:“它不是来自衡山,是我家房东豆腐西施si酿的,如果解元公题一首诗的话,那么它就叫‘海州解元豆腐ru’。”
黄煜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细细品尝,旁边的举人凑趣说:“解元公毕竟见多识广,横山豆腐ru我只隐约听说过,解元公却能一口道出。”
享受马屁之后,黄煜一脸陶醉:“果然是好豆腐ru啊,比贡上的滋味不差,诸位一起来尝尝。”
黄煜说的话口气太大,黄氏家族虽然有六七位当官的族叔族兄,但官衔最高的一位不过从五品,从五品啊,不过刚有了穿朱紫衣的资格,这横山豆腐ru,哪里轮到这样级别的官员品尝。
不过此时没有人纠正风头正劲的解元公,大家都一副陶醉的模样,仿佛自己也曾吃过横山豆腐ru似的,一起齐声夸奖:“果然,不比进上的滋味差。”
宴罢,解元公沉醉题诗,豆腐西施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回去的路上,她禁不住感慨:“果然一登龙门,身份就截然不同了。过去黄公子来我这里,奴家也曾与他交谈过几句,如今见了,只能远远地仰望,如不是大郎帮衬,这东西都凑不到跟前去。”
时穿也随口感慨:“是呀——身份的鸿沟,眨眼之间让两个自幼长大的伙伴变成陌路人,别看现在我跟黄煜能搭得上话,等他参加完殿试后,我再见他,恐怕一如今日的你,只能走旁门。”
远处一间店铺前响起了爆竹的声音,那间店铺的位置刚好在时穿负责的治安区域边缘,恰恰跨出了时穿负责的西大街区域,远远的,时穿看见环娘的马车停在店铺边,而环娘正在车棚顶部咬着小指头,似乎在琢磨是否跨过无形的界限,也到这家新开的店铺前凑凑热闹。
像环娘这么大的小孩,去新开的店铺恭贺是能收到红包的……马车顶上的环娘满脸犹豫不决,似乎取舍难下。
时穿微微吃了点窘,但马上情绪亢奋,他大步迈向环娘的马车,豆腐西施迈着小碎步跟在时穿的身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感慨着黄氏家族的富贵,抱怨黄煜的冷淡……
走到新开张的店铺门前,时穿往门里一望,马上愣了一下,稍后,他脚下稍作停顿,草草的冲店铺老板拱了一下手,一扭身,向环娘的马车走去。
马车顶上的环娘没有注意到时穿的来临,她依然在车顶上咬着手指,眼珠滴溜溜luan转,一副难以取弃的神情,时穿赶上去一把将环娘抱起,转身冲新开张的店铺老板再度微微拱了拱手,而后将目光投入到店铺深处。
店铺深处,方云方举人在离门两步的距离站着,一左一右带了两名随从,正乐呵呵的望着店铺老板在门外开门迎客。
店铺还没有营业,方云已经在铺子里了,这意味着:他就是店铺的幕后东主。
这种迎候方式也是惯例——举人以及官员有免税待遇,但他们却不准经商,所以身为举人的方云,不能以店铺老板的身份出现,只能站在门里,让人知道这间店铺的后台。
第200章 三年一次的赚钱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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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方云方举人是这间店铺的后台,还要让客人知道这铺子是有背景的,是不能随便容人欺负,所以他按惯例站在门内,但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对于进来的客人,方云不能拱手说迎客的话,只能微笑着频频点头。
哦,方云现在拱手了,他在门里看见时穿怀抱环娘,向他发出警告的目光,方云姿态放得很低,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远远的在门内冲时穿拱手。
时穿轻轻点了点头,怀中的环娘搂着时穿的脖子,轻声说:“哥哥,刚才我问了,上门贺喜的童子发的利市是五文钱,五文钱耶。”
刚刚给解元公送完礼,心满意足的豆腐西施赶上来一声叹息:“环娘,你好歹也有点出息好不好,如今你已经姓时了,哥哥好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街头的五文钱利市,你也能看上眼吗?”
环娘点点头:“也是呀。我现在也算是大家姑娘了,可不能丢了哥哥的脸面。”
豆腐西施转向时穿,别有意味的感慨:“大郎,让我说,你一个大男人照顾一群女子,毕竟不妥,环娘现在渐渐大了,也该让她学一点规矩了,你那里没有当家娘子,可是不成啊。”
时穿只顾逗环娘,假装没有听到豆腐西施的抱怨,豆腐西施见到自己的话如泥牛入海,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她气恼的伸出粉拳,狠狠地捶了时穿两下,怒气冲冲的越过时穿,冲豆腐巷巷口走去。
时穿是从甜水巷进入自家大门的,一进门,姑娘们的欢笑迎面扑来,如今这时辰正好是上午的课程结束,轮到课间娱乐了,姑娘们穿着旋裙,在院中穿hua蝴蝶般进行着蹴鞠踢毽子的运动,环娘开始不安定了,她在时穿怀中扭着身子,尖叫着说:“别占我的场地,万一地面踩塌了,我玩不成陀螺了。”
场中的墨芍见到时穿进来,灵巧的一个飞tui,将皮球踢给时穿,脆声喊着:“哥哥,踢一个。”
场中的黄娥见了,重重的把手中的皮球扔在地上,恨声说:“我不玩了。”
时穿闪身躲开皮球:“这玩意我玩不来,哥要一动手,这皮球要么破了,要么飞的找不见。”
黄娥脸se缓了缓,时穿赶紧召唤黄娥与墨芍上前:“顾宅的铺面装修的怎么样了,赶紧,整个一个州的举人要赴京赶考,让他们赶紧制作旅行箱。”
墨芍伸出指头盘算一下:“若是催得紧一点,让他们加班加点干,三五日的,也能赶出来。”
黄娥cha嘴:“就恐怕我们的货源不够,海州城的举子怕有两三千名吧,本届的历届的加在一起,快要过四千了。”
时穿紧着催促:“那就赶紧行动起来,娥娘,你备上马车去施衙内那,让他尽快送皮料,另外再去木器店订购木轮,去段家铁匠铺订购拉杆以及铁件,再去首饰店订制青铜配件。
以后下午课不上了,我们比照一千只旅行箱,两千只挎包,一千只旅行袋的份量,赶紧下单子备料。
墨芍,你立刻赶到乡下,把崔庄的姐妹接回来,然后你留在乡下督促那些工匠加班加点干,十天之后我要求每天拿出一百只箱子……你下去的时候,顺便把我绘制的图纸带去,让他们按这个样子仿制。”
黄娥马上补充:“哥哥刚才没有说化妆包,举子们都注重仪态,化妆可不只是女人的专利,那群穷酸可臭美了。”
“说得好,赶紧行动起来吧,三年才一次机会,这次一定把钱赚足了。”
墨芍下乡,黄娥显然很解气,她接着催促墨芍动身,墨芍稍稍有点犹豫不决,但想到时穿这样委以重任,也颇觉得欣喜,故此稍稍犹豫后,立刻打点行装,带着时穿设计的图纸奔赴乡下。
这一下子,院子里几乎走空了,时穿一手揪住小环娘:“你的快乐童年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算账,我们统计需要多少配料,采购需要hua多少钱,而后分门别类,给乡下的作坊配货。”
环娘两眼发亮:“那是不是,是不是哥哥的钱都归我掌管?”
“就怕你管不过来……我再给你配两名小女使,一名大丫鬟,让你真正享受到大家姑娘的待遇。”
于是,豆腐西施这间骡马店全速运转起来,豆腐店里豆腐西施也在忙着定制招牌,挑选人手,重新布置柜台,时穿这里每天带着环娘去顾宅监督装修工程的进展,娥娘则领着两三个帮手,每天奔bo在街头,备料、运送配件前往乡下、清点乡下送来的货物,分门别类入库。
墨芍领着一群人直奔乡下监督生产,替换回来的姑娘经过一两天休息,立刻全速投入香膏香脂洗牙沙的生产当中,紧张的十来天过后,豆腐西施的豆腐店首先挂牌,黄煜题写的《解元豆腐ru》被制作成一块匾,挂在店内,店中的一块粉壁特意用石灰刷成白se,上面题写着咏哦豆腐ru的诗句,引得铺面客来客往,川流不息。
许多人来豆腐西施的店里,购买豆腐ru倒在其次,观赏解元公的笔迹则是第一要务,豆腐西施的豆腐店热闹了几天,不知怎么又传出解元公正是常吃李三娘的豆腐ru,这才在科举考试的时候文思泉涌,一不留神考上了解元。于是,豆腐西施制作的豆腐ru成了一种灵丹妙药,类似于现在的脑白痴,据说吃了后大有补脑效果,很多亲身体验的人都竖起大拇指,齐声夸奖。
豆腐西施挂起黄煜牌匾的第二天,豆腐巷巷口的顾宅小店也悄无声息的开张了,店铺名“奇妙箱包”,这个店铺专门经营各种奇奇怪怪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箱包,有箱子上带着木轮子,可以用手拖着走的旅行箱,还有双肩挎包、单肩挎包,以及各种造型的手袋。
这间箱包店主要面向高端消费人群,箱包大多数是说不出的皮料制成,有柔软轻薄像丝绸,有坚硬像龟甲一样的定型包,当然也有一些布料以及绸缎面的挎包,但即使是这样低贱面料的包囊,价格也不便宜。
所以的箱包上都带一个标牌,标牌上用瘦金体写着四个字“奇思妙想”……这瘦金体是当今官家独创的字体,一般人模仿不来,时穿的箱包店这四个字与御笔极其神似,以至于有人怀疑店老板有什么深厚背景。
店里售卖的包囊也确实当得起奇思妙想四个字,箱子上装上轮子还则罢了,偶尔去店中闲逛的人,事后都在感慨:原来一个包,能玩出这么多的hua样,简直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别的不说,只一个钟型的包囊,形状像一口寺庙的古钟,袋口用一跟璎珞收紧打开,打开包后,里面分为一个个夹层,可以分门别类放置梳妆镜、小梳子、胭脂、眉笔……等等,还可以在包中放一只羊皮水袋,几块零散点心,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这些包囊仅仅设计独特也不算什么,关键是包囊还镶金包银,哪怕是最简单的包囊,两端也带有青铜活扣,或者金银制作的式样别致的装饰物,这种活扣或者是装饰物,配上店里出售的长短带子,而后挽在手里就是手袋,背在肩上就是背包,简直是实用装饰搭配到了极致。
渐渐的,有举子来店中购买旅行箱,三两个举人拿回去一炫耀,顿时成了流行时尚,举人老爷进京赶考的时候,不买一只底下带轮子的旅行箱备上,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豆腐店与奇妙店毗邻而居,豆腐西施的豆腐店是速热性,一开场就敲锣打鼓赢得了一个满堂彩,时穿的奇妙包则是慢热型,刚开始每天只有两三个客人,因为店中是独特的明码标价,许多客人还没有开口,就被标的价格吓走了,以至于开店头十天,竟没有做出一单生意,让豆腐西施不停的耻笑。
第十一天,首先登场的自然是海州第一时尚女褚素珍,她一进店铺,便笑着向面无表情的时穿打招呼:“我在街上碰见黄娥了,她正在订购金银配件,我与她交谈了几句,她让我来店中看看……大郎,我记得咱们有协议的,你所有开的店铺,我都需要参与,这间店铺怎么不声不响就开了,我常来常往,连个爆竹声都没有听到。”
环娘坐在柜台后面,装大人样子拨拉着算盘,没等时穿开口,她抢先说:“贵客临门,多谢照应,素珍姐姐,你也是股东之一,你看上什么东西,我做主给你打八折……啊啊,我们怎么没放爆竹就开业,那是因为我们无需放爆竹。别人开店放爆竹是为了驱邪,但论到驱邪的效果,我家哥哥可比什么爆竹都强。”
褚素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momo环娘的脑袋:“小小的年纪,鬼精鬼精的,还是个小财mi,长大了谁敢娶你。”
说罢,褚素珍从袖里mo出几张交钞:“这是之前的首饰钱,回头送上店铺的股金,你这里一股是多少。”
时穿望了望褚素珍之后:“怎么一个人来的。”
第201章 几个人的密谋
褚素珍毫不回避:“你不知道吧,衙内的父亲升职了,调任通州知州,水军钤辖,从六品。
他父亲已经交接了本地官职,准备上京去吏部,领取新的官身文告。”
时穿轻轻皱了皱眉,把桌上几张交钞推给褚素珍:“衙内父亲动作可真快啊。”
褚素珍扬起了眉,重新把交钞推了过来,嘴里说:“衙内父亲一大堆姬妾,京城里物价贵,全部带入京城的话,既麻烦,又不方便,所以他父亲就让家里人暂时来海州,等他从京城里赴任的时候,再让家人赶往通州。所以,这段时间衙内焦头烂额,根本出不来。”
时穿敲着敲那叠交钞:“不用费事了,这种废纸我看不上眼。我可以白送你三分的股份,店铺里的箱包准许你每个月拿走两件,嗯,干脆三件吧……
什么?受之有愧,你不懂,这叫形象代言——你不用给我投资,我也不用给你钱;东西你每月白拿三件;我白送你三分股份,只要有人问起的时候,你告诉她们手上的包哪里买的就行。”
褚素珍媚媚的冲时穿笑着:“你这店铺里不光卖的包奇妙,你的想法也真奇妙,只是,既然你有求于我,只给三分股份太少,五分如何。”
时穿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狮子大开口,拿走一成呢,五分,没问题。”
褚素珍欢快的笑起来,满屋子都飘dang着银铃般的笑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五件商品,我要那个钟型包、蚌壳包、竹筒包,还要……”
时穿rou疼的喊了起来:“姑nainai,缺货呢,我这里什么都缺货,三年一次科考,好不容易全州的中产阶级都汇聚在府城,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手下留情,我额外送你一套梳妆用品如何?”
褚素珍不说话,斜着眼睛望着时穿,环娘跳下高高的椅子,一溜烟的钻进店后,不一会手里捧着一只匣子,殷勤的递给褚素珍:“素珍姐姐,你看看,这里有一套梳子,大大小小五件呢,还有挖耳勺,牙签,小剪子,可好玩了。”
褚素珍随手打开锦盒,拿起一只梳子对着阳光看了半晌,那只梳子红褐se,成半透明状,像yu又不似yu,梳子中还飘dang着一缕缕血丝,温润顺手。褚素珍疑huo的皱了皱眉,问:“可奇怪的东西,是玳瑁吗?”
时穿凑近了褚素珍,低声说:“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是牛角。但你也可以说是玳瑁,我保证出了这个门,没人知道它是不是玳瑁。”
褚素珍斜着眼睛望着时穿:“怎么会是牛角呢,牛梳角我也不是没见过,黑se的,表面极不均匀,经常有龟裂的缝子,且形状弯曲。这梳子颜se匀称,光润透明,加上平整的……”
时穿压低了嗓门,用密谋偷窃的鬼祟,低声说:“我让段小飘那里炼制出硬钢,这事你知道吗?”
褚素珍也压低了嗓门,用同样鬼祟的神情回答:“段小飘突然开了一家剪刀店,他家卖的菜刀也锋利异常,还有邻居说,他家的打铁生意也稀疏了很多,这些我都知道,却不知道这里头和你也有关系。”
时穿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环娘也把脑袋凑了过来,神情鬼祟的,一会看看时穿,一会看看褚素珍。时穿继续说:“秘密,这是个秘密,我制作出极薄的钢丝锯之后,又制作了一系列不同硬度的钢轮。这牛角啊,用薄锯锯开,然后用大火蒸,压上重物之后,就能把牛角压平了,如同一张纸。
再然后,将牛角表面用不同钢轮打磨一下,把面上的粗糙磨光之后,就lu出里面这层像玳瑁一样的角质层——玳瑁也是一种角质,两者从本质上是一样的,当然,牛角的颜se比较深,我再经过一道脱se工艺,然后染上玛瑙的se晕,于是就成了你手中的玳瑁梳。
哈哈,如今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店铺里的收益你也有份,这个秘密绝不能说出去。”
褚素珍哈哈大笑的仰起头来:“我就说嘛,这把大梳如此宽厚,几百年没有见如此大面积的玳瑁了,你这个小店居然能搞到手,还卖得惊人的便宜,原来是牛……”
褚素珍话说一半的时候,眼角瞟见一名客人走进店中,她紧急刹住话题,因为刹的太急,禁不住咳嗽起来,咳嗽间隙,她结结巴巴掩饰:“流……流彩阁……,嗯嗯。”
也多亏了褚大才女才思敏捷,眨眼之间胡诌出一个名字。
刚进来那客人转了一圈,褚素珍咳嗽也平息了,客人才过来冲著名的褚大才女打招呼,却一眼望见了摊开在桌面的各种牛角梳,禁不住惊愕的问:“东家,我可以看看这几件货吗。”
没等时穿回答,那人已经拿起一把牛角梳,对着光线仔细验看,还伸出舌头tian了tian,好奇地问:“这东西,流彩阁的工艺吗?这玳瑁梳多少钱?”
时穿赶紧回答:“客人可不要luan说,这东西是别人寄卖的,人都知道我是海州城的大傻,是不是玳瑁我不认识,这套梳子是送给褚姑娘的,客人要买的话,得先预定,有没有货物还在两可之间,我可说不准。”
褚素珍使劲憋住笑,她憋得很难受,客人看看满脸通红的褚素珍,突然一副明白的神情,鬼祟的压低嗓门:“大郎,这玩意我定三套,多少钱。”
时穿随口说了个价钱,那客人眉开眼笑,一副完全明白的样子,匆匆的付了钱,拿了预定货物的契约,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走了。
等客人走后,环娘很好奇:“哥哥,我们以后卖货都需这神情吗?我怎么觉得很别扭。”
褚素珍压低嗓门,继续用密谋的语气说:“玳瑁是和买货物,且这种货物是外藩输入,长卿把价格压的这么低,又一副坚决不肯承认,态度鬼祟的模样,那人一定以为这批玳瑁是未曾经过市舶司,走si进来的,故而态度鬼祟。”
时穿深沉的点点头:“没错,以后卖牛角梳都这态度,虽然这玩意不贵,但制作起来太麻烦,一头牛只有两只角啊,咱以后就可着玳瑁的稀缺程度,发售这些货物——非预定不给卖。”
说到这里,时穿一拍脑门:“快去,拿那些骨雕、牙雕梳子来。”
骨雕牙雕梳子,像象牙一样洁白,却又像钢丝一样富有弹性,这种梳子做工不算精致,虽然每一个梳齿都切磨的非常工整,但整把梳子上几乎见不到hua纹雕饰,褚素珍拿起梳子一声叹息:“可惜了好材料。”
稍停,她又压低了嗓门,笑意盈盈问:“我可是知道你了,这玩意绝对不是象牙的,说吧,这东西是什么制成的?”
时穿低声回答:“海中有鲲,遇水化鸟,名为鹏,鲲鹏展翅,其背不知几万里,这玩意就是鲲身上的鱼刺以及鱼骨制备而成,所以名叫鲲梳。你拿了三个包,我送你三套梳子,出去给我多展示一下,还要悄悄告诉他们,这玩意需要秘密前来订制。”
如今朝廷的税收越来越重了,很多奢侈品物资便采取强制购买的方式,压低价格进行政fu采购,宋代朝廷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和买。玳瑁象牙都在其中,也包括犀牛角。
褚素珍沉yin一下:“你这东西,总是仿玳瑁,过于麻烦了,不如伪托犀牛角,你还省一道染se工艺,如何?”
时穿想了想:“没问题,以后染se的东西,材质是什么打死我也不说,不染se的,就说是犀牛角,反正谁也看不出这玩意是原来的牛角。”
“这就对了”,褚素珍手指弹动:“你说送我三套梳妆品,这里只有两套,赶紧,另一套拿来。”
最后一套就是传说中的犀牛角梳,它没有染se,但却经过了脱se工艺,使得整把梳子像玛瑙一样,泛着温润的黄se光芒。褚素珍打开手袋,将三套梳子分别放进三个手袋里,洁白如象牙的鲲梳放入红se的蚌壳包,犀牛角梳放入蓝se的钟型包,那套玳瑁梳则被她郑重放入白se的竹筒包内。
从店中要了三根长短皮带,褚素珍整理好挎包,心满意足的挎着两个提着一个走出了店里,果然,这奇妙包让人的回头率百分之百。褚素珍矜持的在店铺门前跨上马车,扬长而去。
等她走后,环娘凑近时穿,悄悄松了口气,低声说:“哥哥,我还以为你要送她三张镜子,幸好幸好,她没把镜子拿走。”
所谓镜子,是时穿用水晶打磨成平板,然后用糖醛法制作的银镜。天然的水晶石面积都不大,尤其是清澈透明的水晶,更是罕见难得,至今为止。时穿总共找到十一块这样的晶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研磨成平板状,而后精心制作成银镜,并用金银饰物将镜子镶嵌成镜盒。
这种东西时穿还没打算卖,仅仅取出一块自己使用,每天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脸,也算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回忆吧。偶尔之间,环娘询问过这几块银镜的理想价格,时穿随口回答:“总得五千贯之上了吧。”
这个价格惊呆了环娘,但这之后,它像一贴对症的药一样,立刻治好了环娘的小财mi性格,如今环娘对十来个铜板的小钱已经看不上眼,如今没有十来贯她是不动心的。
小环娘拨拉着算盘,想着自己的心事,穆顺进来报告:“东主店里的货物已经不齐全了,可否让乡下再送一次货?”
第202章 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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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穿愣了一下,想了想,摇头说:“乡下离这并不远,店里的货如果跟不上了,可以让客人留下地址,回头我们送到他们家中,也不多费几个钱。”
穆顺拱拱手:“东主,这样的话,我就让伙计每样都留下一个货样……”
正说着,黄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哥哥,市面上出现仿制品了,果然哥哥的预测准了,许多店铺已经开始仿制我们的奇妙包。
那些布袋锦袋还好说,仿得惟妙惟肖,做工甚至比我们还细致,但皮质的手袋就差了老多,听人说很多皮袋沾上水立刻掉se,把衣服都印染了。
哦,还有皮袋上的金银铜饰,咱们的皮袋都是纯se金属,仿制的不过鎏金鎏银鎏铜,稍稍一个磕碰就lu出底se来。最可恨,有一些无知fu人,明明买的是仿制品,一旦当众出乖lu丑,便口口声声说我们店中的包囊质量差。”
时穿mo着下巴在沉yin,黄娥愤愤不平的絮说,穆顺急得直搓手,环娘拨拉着算盘,眼珠luan转:“哎呀,哥哥,人要脸树要皮,让人这样说来说去,你说,我们要不要骂回去。”
时穿冲穆顺招手:“娥娘一个女孩子,有些事情不方便打听,你去查一查,最近谁在大规模采购牛皮……哦,再查查,附近有什么好的掌柜——别看我,穆管家,你要帮我统管锦绣街、左斜街,还有乡下的庄子,现在是箱包店刚开业,我让你来帮手,以后生意做顺了,用这样一间小店拘束住你不应该,咱们需要找个职业经理人……”
时穿在跟穆顺商量,黄娥恨恨的坐下,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说:“还用打听什么,我早打听了——最近泉州运到海州港一批倭国鹿皮,全让方云方举人买了去,我还在猜想,他凭什么要高价采购如此数量的鹿皮,现在前后一联系,可不都清楚了。”
时穿老神在在的调侃:“莫急,娥娘,你向来遇事不慌不忙,怎么这次狂躁成了这样。”
黄娥慢慢地端起茶杯,逐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淑女的小口啄着茶水,放下了茶碗,她轻声细语的说:“没有这样做生意的,向来生意场上讲究个和气生财,别家有的货物,你要进货抢生意,至少要跟人打一个招呼。进货价格各有不同,那是自己的手段,但卖货价格怎能有高有低,官府是按高的征税还是按低的征税,他这样做,还让海州其他商户怎么继续做生意。”
时穿举起茶壶给环娘添上一杯,边倒茶边询问:“方云这么做,一点不足为奇,全海州做生意不讲究规矩,不顾同行利益的,除了他还有谁?”
环娘双手捧起茶杯,将这杯茶慢慢的饮下,突然展颜一笑:“哥哥说得对,咱们店铺开业,虽然没有放爆竹,可也遍请左邻右舍、告知同行,咱做的是偏门生意,以前海州城同业不曾做过这样的hua样,所以不存在求他们照应,分一点活路的事情。便是这样,咱该尽的礼数一点未曾缺。
那方云嘛,我也打听了,他开业的时候虽然放了爆竹,但那家店铺是他强买强卖硬盘下来的,左右同业原以为他开的是绸缎铺,如今看着我们包囊卖得好,他起先招聘绣娘制作布袋锦袋,再然后,他又开始挖拢墙角……”
时穿赶紧问:“乡下的作坊修好了吗,我们的工人被挖走了多少?”
黄娥摇摇头:“已签订合约的工人都未曾走,人家顾及一个信用,不敢一仆二主。但哥哥之前招聘过一群人,测验他的手艺,让他们试制包囊,那些被淘汰的工匠都被方云转聘去了,正因为这群人是被淘汰的,所以才做的粗糙。
这件事发生后,我去打听了,乡下的铺子还有十天半月才能建好,这十天半月我们怎样都要挨过去。”
“十天半月后,我们的作坊建成,那就让工匠分班轮作,将包囊制作的工艺分解成十多个步骤,每个班组只负责一样……这叫流水线生产。”
黄娥嘴角上翘:“这法子好,以后每个工匠只做熟了一样活,便是被人挖了去,他也只熟悉自己那部分,其他人嘛,如果再有人想仿制,需要把我们十几个班组连锅端了,这可就难了——这年头,忠义之人毕竟是大多数。”
时穿心不在焉的听着黄娥分析生意上的事情,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黄娥,穆顺见到时穿再无交代,赶紧告辞,准备着手调查,等人走后,黄娥低下头,许久过后,她抬起头来,发觉时穿仍在关切的望着她。
黄娥低头,轻声说:“父亲大约快到家了吧,他说回家过年,过年就要祭祖,如今他对我不闻不问,也不知道会不会在祭祖的时候,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比如?”
“比如他从族谱上划去我的名字,或者记录我的失踪,干脆不承认我还活着。”
“关心则luan啊——桃hua观的案子经过了海州官府,你母亲的家人已经过来确认,如果你父亲不承认你活着,那你舅舅就有理由上门讨要你母亲的赠嫁。”
黄娥轻轻松了口气:“是呀,我父亲生性古板,继母出生小户人家,都把钱看得特别重,为了不损失一笔钱财,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是我多虑了。”
环娘cha嘴:“姐姐,还是像我这样好啊,我以后姓时了,谁敢冲我摆脸子。”
黄娥叹了口气:“我还小,哪知道大人的烦恼。只是这样一来,我怕父亲又生出其他的想法。向来女子婚嫁,讲究父母之命,父亲如果厌弃了我,指一个不成器的人让我远远嫁了,从此之后不与我相见,以掩盖家丑,想必继母是喜欢的。”
时穿轻轻一敲桌子:“我明白,我立刻派人去你家乡,以我的名义给你父亲送上一份年礼……”
黄娥终于lu出了笑脸:“哥哥是以嘉兴时氏长宗弟子的名义送礼物吗?”
时穿领会了黄娥的暗示,马上点头:“兄长时河这几天在黄公子的帮助下,已经购买了白虎山下五千亩的土地,另外在崔庄附近购买了三百亩旱田,如今正忙着修建家园,我让鲁大过去帮一把手,然后借他们的管家一用替我给你父亲送礼。时河的管家是嘉兴时氏长宗长房出来的,见多识广,你父亲一眼就能分辨出。”
黄娥起身,轻轻地鞠一躬:“劳烦哥哥了。”
稍停,黄娥看了一眼环娘:“未雨绸缪,哥哥名下的几间店铺产权关系也要理顺一下。”
黄娥还没来得及细说,门外闯进来一群娘子军,为首一人为一名英姿勃发,健壮,身材匀称的年轻女子,她穿一身青se的褙子,褙子下是淡绿se的折枝hua锦缎,这女孩两个眼睛很明朗,透lu着那种干脆利落的爽快,一进门,劈头盖脸的问:“掌柜在哪里,快让他出来。”
话音刚落,两名举子结伴走进店内,见到这份喧闹,两举子相互看了看,立刻贴墙站立,袖手旁观。
时穿这间店铺,内容布置的既有现代风格,也有宋时的内容。倚墙而立的多宝格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箱包,店铺中没有隔绝客人的柜台,收银台只是一个位于门侧的小桌子。这小桌子上面的会计只管出门验票,真正的交款的地方,则在里间,一个专门的像当铺一样的,带有高柜铁笼的半封闭房间。
除了倚墙而立的多宝格外,屋内还有一些高高低低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箱包,以及可以装到箱包内的首饰配件,比如梳子、小铜镜、胭脂盒,镶金瓶,当然还有时穿自产的雪hua膏、胭脂膏,以及洗手的香皂。
整间屋子里只有三张低矮的小茶几,配了几张藤凳,方便顾客坐下来慢慢挑选。而唯一的桌子现在被时穿黄娥环娘占据着,这位置本来是掌柜坐的,闹事的女孩远远望了一眼,看到时穿等人没有起身的动作,立刻明白这三人的身份——他们是这件店铺的幕后股东,而不是真正的掌柜。
这样的幕后股东多数是官宦,那女孩声音放低了许多,但依旧嚷嚷着要求掌柜出来。
稍停,穆顺擦着汗,从后堂跑出来,冲那女孩拱手:“小娘子,老汉正是这点中的掌柜,小店开门做生意,不知怎么得罪了姑娘,姑娘能否坐下来说话。”
那姑娘四处打量了一下,挑了一张离时穿最近的茶几坐下,沉着脸吆喝:“呈上来。”
一名老仆fu赶紧呈上一只箱包,以及一套衣裙,那箱包是红se皮手袋,但红se极不匀称,边边角角处se彩还算yan丽,肩带,手提带上已经磨得透出了皮料原本的颜se。
呈上来的那套衣裙也红了一大片,那套衣裙是上好的嫩黄sehua鸟图案丝绸,如今染红了一大片,而且染的se彩极不均匀,整件衣服等于报废了。
进门巡视的女孩沉着脸,指着手袋说:“都说你们的奇妙包雅致,我买了一只这样的包,前后hua了五十贯,我这件衣裙,料子是二十贯,做工三十贯,但我前日出门与姐妹们玩耍,不小心一口茶水喷在包上,你们看看这包成了什么样,这衣服全毁了,赔我。”
第203章 很难看透的人
那姑娘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望向这里,黄娥脸上神情不变,始终笑盈盈的,环娘几次想站起来,但看到时穿也坐得稳稳的,她便低下头,念着算盘口诀,练习拨拉算盘。
穆顺这位海州城实际上的四街总管,冲伙计招了招手,喊:“拿一只箱包来。”
此时,箱包店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店里站不下,有些人硬挤在店中,有些人则站在门外,大家都踮起脚尖向门里张望。
坐在桌子边的黄娥脸上的笑越来越开心,为了不让人以为自己幸灾乐祸,她低下头来,手指在桌子上不停画着圈圈。
手袋拿来了,穆顺走到时穿桌边,拱了拱手:“大郎,借茶汤一用。”
时穿回了一个拱手礼,穆顺端起桌上一杯茶,一回身,把这杯茶泼在自家的箱包上。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穆顺指着自家那只**的箱包,平静的说:“我家的箱包,是采用秘法染制,绝不会因为一杯茶汤而掉se——姑娘找错门了。”
那姑娘愣了一下,两眼在货架上游dang,突然指着其中货架上一只箱包说:“就是那只,你瞧,我的包跟那只一模一样,没错,就是它。”
穆顺轻轻放下茶杯,反问:“小老儿再问一句:姑娘确定这只包是亲自在本店买的吗?”
那姑娘声音弱了下了:“也算是吧。”
穆顺追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姑娘何必如此含糊呢?”
姑娘回答:“我那次亲自在你们店中挑选,因为没有带够钱,所以随后指定老仆来你们店中交钱取货,既然我亲自挑选的,怎么不算亲自购买呢?”
“贵仆在哪里?”
姑娘回答:“那位家仆今日出城办事,恰好不在,但他的媳fu跟来了,哝,就是她。”
刚才递上箱包与染se裙子的老仆fu上前,稳重的福了一礼,穆顺随即叹息:“当事人不在,我要说出这只包不是在本店购买的,恐怕……”
老仆fu立刻尖声说:“我男人做了十多年工,一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店东,你可不要红口白牙诬赖……”
姑娘摆手止住了老仆fu:“你家店中箱包确实没被茶汤冲去颜se,这我承认,可这两只箱包大小完全一样,形状完全相同,连上面镶嵌的小金牌标志,上面的‘奇思妙想’字样也完全相同,你说不是在你家购买的,让我怎么相信。”
穆顺不慌不忙:“姑娘说到这标牌啊——我家的标牌都是用铸模统一制作的,别人就是仿制,另外制作铸模的话,总有不相似的地方,姑娘不妨细看这些字体。”
姑娘看了一眼,双双对比了一下,两个包的标牌果然不一致,她拿来的标牌,其上字体较细,边角部分模糊,甚至笔画之间有粘连,远远不如原包上的精致。
穆顺陪着笑容,继续拱手:“姑娘,本店售出的包都有票引,事后凭借这个票引,可以在本店上油、翻新、打蜡,请姑娘出示一下票引,以确定这是本店的货。”
姑娘看了眼仆fu,那仆fu有点慌luan了:“我男人没说票引的事情,许是出门时匆忙,忘了拿了。”
穆顺摇头:“绝不会忘了拿了,难道这包今后不想打蜡翻新了?”
不等那姑娘反应,穆顺呼喊伙计:“拿账簿来。”
捧着账簿,穆顺微微向时穿做了个揖,说:“本店规矩严,箱包卖出去不仅有票引,还要登记这只箱包卖给谁家,以防物主忘了来本店保养,这样本店可以派伙计上门提醒——姑娘,这事如今已经闹得如此大,不如姑娘在围观众人中选几个人手,老汉我拼的东主责备,把账簿拿给你们一看。”
刚才进门的两名举子相互看了一眼,悄悄地伸出脚,向前迈了一步,那姑娘眼睛一转,指向两名举子:“就他们吧。”
穆顺点点头:“老朽再找两个人。”
四名公证人被挑选上来,穆顺拎过与姑娘提来的包,款式完全相同的包囊,翻动了一下,从账簿上翻开一页,推给四名公证人:“刚才那款式的箱包总共卖出三只,四位请看,这三人有名有姓,家住何方,均记录在案。”
四名公证人看了账簿上的内容,过去询问那女孩的名姓,返回身又核对了账簿,一名举人开口:“我等怎么能肯定,账簿上这一页,记录的是这款箱包。”
穆顺抓起原装手包,翻开包内,lu出了一个小布条,展示给四名公证人看,那小布条上用刺绣的手法绣着包的标志,下面是一串古怪的数字——印度数字,也就是现代称之为阿拉伯数字的符号。
“本店售出的包,每只包都有十六位数字编码,四位证人可以任意检索本店的包囊,以证明其实。”
另一位举子拿过姑娘拿来的仿制包,翻动了一下,包内也有一个刺绣条,但上面没有阿拉伯数字,反而绣了一层装饰hua边,仿造者大约将那一串印度数字当作了装饰hua纹。
两名举子上前翻动了一下,过来冲姑娘轻轻摇摇头:“果然如此。”
穆顺抓起那只原装包,从袖里mo出一柄裁纸刀,嘶啦一声割开了包的底部,翻开包的里衬,lu出包的皮料,那上面也印着淡蓝se的数字,穆顺举着这只包,在一片惊呼声中,平静的说:“这只包价值五十贯,但本店的声誉远远不止五十贯,老汉破开这只包,让诸位看看包内的另一层暗记,本店所有的包都有这样的暗记,客官不信,只管指定其中一只包,老汉给你破开展示。”
几位公证人与那名姑娘眼珠都在转动,穆顺神态轻松的补充了一句:“这只包价钱老汉掏了,只是老汉做的这种程度,诸位还是不信,其余验看的包,不免要诸位自己付钱了。”
仆fu神情更慌了:“店大欺客,这包明明是在你们店中购买的,我们有人证的,怎么你就不肯承认了呢?”
穆顺一指那只仿制的包:“其实两只包细细端详,差别很大,皮料的厚度、柔软程度,以及缝制皮料的丝线,都有细微的差异。至于大小形状相同,这也完全可以理解,只要把我们的包拆了,按照每块皮料依样裁减,完全可以裁剪出大小形状相同的包囊。姑娘,您还是四处去转转吧,周围有许多仿制我家包的,我家的包卖五十贯,那是有道理的。别家的包七贯就可以买到,其中不知省了多少工料钱。”
两名举人哈哈一笑:“如今海州城外一亩地也就是二十贯出头,你家一只包顶两亩地,果然是贵的惊人,不过……我买两只旅行箱,承信郎,听说你打算护送解元公上京,不知我俩可否搭个伴。”
一直不说话的时穿哈哈一笑:“我以为你们不认识我呢,只是搭伴的事情,你们别找我商量,我只是一个被雇的保安,做不了黄公子的主。”
进门闹事的姑娘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冲仆fu哼了一声:“回去找你们算账。”
说罢,那女孩扬长而去。身后,时穿微微摇头:“海州城还有敢闯到我面前闹事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名举人微笑着调侃:“今日这事岂不正中承信郎下怀,如果不是这一闹,我俩也不打算购买了,本想过路看看的事情,叫你家掌柜一说,禁不住掏钱了。”
穆顺把账本交给伙计,冲两名举人拱手:“承惠,旅行箱每只十六贯?”
旁边另两名公证人惊讶的扬起了眉:“不对啊,刚才那个姑娘买的那么小的包,据说要hua五十贯,这旅行箱如此大的体积,多hua几倍的皮张,怎么反而十六贯了?”
穆顺脸抽了一下,干笑说:“工艺不相同而已。”
时穿帮腔:“两位仁兄,女人的东西跟男人的不一样,男人的箱包以实用为主,女人的箱包以装饰为主,上面嵌金镶银的,价格自然上去了。”
两位举人宁肯相信穆掌柜的话,但穆掌柜话中透lu着一个秘密,这秘密攸关奇妙包挣钱糊口的窍门,出于道德,他们也不方便打听。其中一名公证人张了张嘴,本想询问按照女包的工艺,制作一只旅行箱该用多少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值得——好几亩地的价格,还是十来贯旅行箱划算。
几名举人的行动带来了示范效应,围观者中很有几名慷慨解囊者,纷纷扰扰一番后,时穿领着黄娥与环娘回到了后院。黄娥心思重,边走边说:“这位方云算是什么样的人呢?哥哥说方举人以前恐怕没有穿过绸缎,可是如今是什么时代,农夫蹑丝履的时代,天下间找个家底殷实,却又没穿过丝缎的,几乎很难了。
如果说方举人没见过世面,以前家境穷困,没有见识过丝缎,这样的人一定不擅长hua钱,一定喜欢把一个钱攥成两半,但看他一掷千金的购买铺面,购买农田,以及挖我们的墙脚,制作仿冒的货物,却又不像那种吝啬成性的人……这个人,好难看透啊。”
第204章 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
环娘咬着手指头,cha嘴说:“你们都说什么呀,我……在想那位买了假货的姐姐,如果引导她前去假货的铺子,又会怎样。”
黄娥知道环娘的小心眼,她摇摇头:“不会打起来的。今日闯店的那位姑娘虽然泼辣,但经过我们一番教训后,她已经知道问题出在自己家人身上,是家人欺上瞒下,以次充好,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别处闹事。
所以她一定会先拘押住那位媳fu婆子,而后回家抄拿自家的奴仆……哥哥,你说我们需不需要再添一把柴?”
知假造假,那是一千年后都无法根除的。时穿摇摇头:“看别家的田里种什么菜,自己跟着照搬——这种事搁一个农夫头上不算什么,但搁一个商人头上那就是缺德了。方举人现在是全城商人的公敌,这种事不需要我们推一把,自有人趁火打劫。”
时穿之前警告过方举人的同伙,事后他发现那伙人连夜逃离了海州城,但方举人依旧留了下来,如今方举人采用这种手段跟他竞争,大约是想通过普通的商业竞争,来报复自己所遭受的侮辱吧。
如今方举人所采用的商业手段依旧卑劣,但却不违法。造假嘛,从来就是缺德而不违法。况且连当今皇帝宋徽宗都在利用国家力量伪造古董,方云所干的事情,法律无法制裁啊。
不过,这世界难道只有方云能够卑鄙,就不许别人无耻了吗?……时穿背着手,边往家里走边沉思对策,等走进自家院中,一抬头,望见豆腐西施正坐在他卧室门口,晃dang着脚,啃着一只拳头大小的梨。
黄娥抢上前一步,招呼说:“李三娘,今日为何如此悠闲?”
李三娘悠闲的回答:“这不是多亏了大郎你吗,嘻嘻,大郎帮我酿造的‘解元豆腐ru’可算是出了名声,连带着我的豆腐也卖得快了。况且如今我也不怕豆腐卖剩下了,大不了把剩下的东西做成豆腐ru,所以奴家雇了几名工人,白日帮我磨豆腐,不消晚上cao劳的……没想到有‘解元豆腐ru’的名声,今日一早刚开门,不等中午,货物便全卖光了。
哦,虽然生意火爆,但奴家想着,咱也不能指望附近的百姓顿顿吃豆腐,天天吃豆腐吧,所以奴家的豆腐料虽然比过去卖的旺了,但每日做的数量还是那些——咯咯咯,官上核的税是那么多,奴家做得多了,官上不免要说偷税,所以奴家绝不做多,就按过去分量卖,只是如今豆腐卖得快了,奴家也可以多一点偷懒时间。嗯嗯,大郎,郎君,以前咱们商议的事,奴家现在可是有时间了。”
相比过去卖不完的豆腐担心馊了,豆腐ru这东西保质期很长,所以豆腐西施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勾引男人,或者商讨通jian问题。
黄娥抢先一步拦在时穿面前,皱了皱眉头说:“啊,三娘店里生意火了,怎不去店中盘账,坐在我家哥哥门前算什么。”
当然是盘算时大郎了——不过这话不能明说,豆腐西施拍拍手,回答:“***可算是词锋如刀,我这哪里是坐在你哥哥门前,我是坐在自家地窖门前。”
黄娥一个转身,继续拦在时穿面前:“哥哥,咱隔壁的院落已经收拾好了,不如我们挑选一个吉日,赶紧搬吧。”
呀,这可不行。时大郎去了隔壁,通jian起来也不方便啊……豆腐西施决定转移话题,她扔掉梨核,脆声脆气的说:“大郎还不知道吧,朝廷的枢密院已经下文了,准许两淮两浙扩编厢军,这样一来,附近的流民今年冬天就有着落了。
我听说童使相已经在楚州跟叛匪交上手了,眼见得这段时间流民越来越少,恐怕这场动luan,也将平息了。”
时穿轻轻点点头:“我昨天已经听说了——童使相初战获胜,叛匪已经开始收缩,此外,江南的州县也开始收拢流民。如此一来,动luan已经无法扩大规模,剩下的,恐怕就是垂死挣扎了。”
作为一个最神秘的教派,阿弥陀佛教生命力很顽强,他们前仆后继的进行了千余年的颠覆活动。这一次朝廷反应及时,压制下了叛luan的扩散,但这只能让叛匪进入蛰伏阶段,并开始积蓄力量,筹备下一次叛luan。
等等……筹备下一次叛luan,时穿恍惚记得图书馆里的一份资料,他隐隐有点明白了。
“算了,方云是什么玩意咱不用猜测了,邪教这东西,能不招惹尽量躲着点……”时穿摇着头,止住了思绪,转身叮嘱黄娥与环娘。
对面的李三娘听到邪教这字眼,慌忙站了起来:“大郎,什么……不会有啥问题吧?”
时穿抛开这个话题,吩咐说:“看来,我是一定要走一趟京城了。这段日子刚好咱搬个家,顺便给三位出嫁的姐妹办个添妆礼,让新房增添点喜气。”
看来是拦不住了,既然拦不住,那么干脆“hold住”……豆腐西施急忙站起身来:“大郎,你屋里几个妹妹年纪太小,没cao办过这种宴席,我来帮你cao持吧?你放心,左邻右舍的暖居礼物,我给你一一送到,绝不误了你的事……啊,只是姑娘们光是自己闹,太单薄了点,你还要请什么客人?”
时穿请的男性客人包括自己的大将伙伴,以及施衙内,原本名单上还有黄煜,但现在黄煜的身份他已经高攀不上了,解元公啊,一般人请不动。至于女性客人吗,作坊里雇的绣娘,以及褚素珍、豆腐西施,都算吧。
暖居的宴席排了六十桌,一共分三天举行,前面是左邻右舍,在宗亲社会里,这叫“认邻”,含有让人认门相互结识,恳求照顾的意味。等邻居一一宴请到之后,而后开始“认亲”部分了。
这天一早,黄娥在门口挂上“时宅”的小木牌,她站在门槛上反复欣赏着这两个字,心中涌起一阵阵温馨。而褚素珍在门内不停地呼喊:“娥娘,快回来,我们要开始‘添妆’了。”
添妆礼是女人的节日,姐妹们要出嫁了,幼年的伙伴赠送一些小礼品,让姐妹出嫁之后留个念想。惯例第一个添妆的应该是长辈,但时穿一伙人在海州没有女性长辈存在,所以这次闹腾,基本上属于女孩们关起门来自得其乐,纯粹是为了给新房增添一点喜气。
诸位女孩当中,也算是身份最高的女宾客褚素珍第一个站起身来,yin唱道:“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说完,褚素珍投下了一对金手镯。
紧跟着,作为主宾,曾经的房东豆腐西施跟着上前,yin唱:“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她投下了一对银丝臂钏。
黄娥跟着上前,yin唱:“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她投下一对三四两重的金戒指。
剩下的女孩当中,年龄最长者墨芍喜笑盈盈,上前yin唱:“何以道朝朝,山huacha满鬓”。她投下了一套华胜。华胜也称hua盛,是金银珠yu或者绢纱制成的一种仿真hua,就是现代称之为发卡、头hua一类的东西。
剩下的女孩一个接一个上前yin唱:“何以致翩翩,hua颜金步摇(步摇)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耳环)。
何以致叩叩?衿缨系肘后(香囊、手袋)。
何以结恩情?美yu缀罗佩(yu佩)。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璎珞——同心结)。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簪子)。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头钗)。”
最终,三名等待出嫁的女孩上前答礼,yin唱:“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她们唱完,放下了自己制作的三套嫁衣——即三条裙子。
古代女人婚嫁总共需要十八件首饰,这十八件首饰合称“一套头面”。而宋人嫁女,讲究“十里红妆”,意思是抬嫁妆的挑子绵延十里,这其中,财力雄厚的人家一挑子担一整套头面,出嫁女最终得到的是好几套首饰;而财力弱的人家则把整套首饰拆解开,一挑子只担一件首饰。
刚才的添妆礼,算是“幼年玩伴”的其余被拐姑娘,给三名待嫁女备齐了十二件首饰,剩下五件首饰本该是女孩父母筹办的,但因为这些女孩没有父母在场,时穿代行父母职,他上前丢下了其余五件首饰。
这五件首饰分别是:hua钿(hua钿者,簪hua攒钿也……这玩意俗称‘头发撑子’,也就是‘发网’,在发网间隙可以cha上簪子与钿子,故而得名——此注释来自朱熹)、梳篦、粉盒、铜镜、坠角(袖子口的装饰品,古人袖子大,为了防止袖子碍事,多用金银等重物制作坠角,让袖口自然下垂,或者卷起的时候方便。此外,坠角也多成搭扣状,与臂钏配合,吊起袖口,使得干活时不碍事)。
如此,十七件首饰准备完备——平民嫁女也就是这样了,因为女人的第十八件首饰,不是由平民百姓自己置办的,它是来自“上赐”,而平民百姓谁要敢自称自己“置办齐了十八件首饰”,那就是谋反,是大逆不道。因为这第十八件首饰是身份等级的“诰命冠带”,其中,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hua冠,三品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八品九品孺人冠带。
时穿代行母职,上前轻轻的合上嫁妆箱盖,箱盖合拢的那一刻,三名待嫁女轻声的啜泣起来。三名黑人老仆fu紧接着上前,用三枚铜锁将箱子锁起来,而后把钥匙交给了三名待嫁女孩——这算是“礼成”了。
时穿搓着手退后一步,感慨说:“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了,终于完成了这件大事。”
十八般武器只差一样,非战之罪
第205章 第五次应差
第第五次应差
望着锁上的箱子,时穿走神了。
古时候大多数女子婚嫁的时候,都享受不到第十八件首饰,需要等夫婿上奏朝廷之后,再由朝廷按品级赏赐下来,顺利的话,大约能在婚后半年,享受到自己的第十八件武器:诰命冠带。
但大多数女子甚至终身都没资格去抚mo那套诰命冠带。
女人的攀比心理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在衣衫首饰上,大家都是童年玩伴,结果婚后再聚会,你带恭人冠带,我带淑人冠带,头饰都是cha在品级hua冠上,我却只能用发网网住头发,在发网间隙中cha上簪子、华胜……
便是那些首饰再华丽再值钱,两者也不是同一个数量级的。更别说,按规矩,无品的需要依照品级向对方、向幼年你一口我一口同啃一串糖葫芦的伙伴行礼……
不带这么玩的啊。
于是,女人们为了能获得自己人生的最后一件首饰,转回家就拼命ji励自己的夫君,这其中也不乏“悔教夫婿觅封侯”的结果……嗷嗷嗷,但愿自己身边这群女孩,不要为女人的“第十八件武器”而攀比。
这年十月,海州三名被拐女孩筹备好了自己的嫁妆;与此同时,朝廷为了应对叛luan,宣布两淮两浙“流民入厢”,同时开始整顿寺庙,其中,阿弥陀佛教被明令禁止。
得到朝廷许可的张叔夜开始驱使编练好的团练,清点拆除境内不规范的寺庙……为此,时穿不得不在冬日的第一场大雪中,踯躅出行。
这已经是动luan之后一个多月了。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中,时穿领着自己的仆人以及衙役王小川,在漫天的白雪中走出了海州城门,他回身望着黑洞洞的城门,再眺望前方因积雪变得一片洁白的前路,轻声抱怨:“张叔夜你个老鬼,爷今年这是第五次应差了,明年的免税权都该给爷拿到了,真是上当受骗。”
王小川在一旁噗哧笑了,这厮虽然是新进的衙役,但因为几次办差时跟着时穿跑路,站在旁边挣了不少功劳,所以顺利补缺,还当上了一名都头——时局动dang,海州城空缺的官职迅速补上,不仅新添了三名都头,还增加了一名提辖,管理衙役班头。
“瞧大人说的,你以前三次应差,那是身为大将应的差役,如今你出来办差,算不到大将的份上——你现在可是承信郎了,团练排阵使,参加每年磨堪的。”
时穿竖起眼睛,委屈地说:“什么承信郎,这官职是爷买的,hua了爷整整一千贯啊。”
王小川乐了:“大人,别人买了个官职,生恐大家知道自己的官是买来的,你却逢人就宣扬,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没错,张叔夜这个老贼,诓的爷hua一千贯买了这个破官,虽然有一个品级,但却是低的不能再低的品级,没有俸禄不说,任务还接连不断,早知如此,爷当初就是不掏那一千贯,看张叔夜能把我怎样。”
王小川笑嘻嘻的劝解:“大郎,大尹的名字可不能随便luan叫……咱还是别谈这个话题了,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差。”
时穿瞪起眼睛,回身又打量了一下城门洞,此时,一辆接一辆驴车正依次走出城门,其中包括时穿随行的车队。时穿瞪着眼睛回答说:“爷这次下乡,就是给你提供武力支援的,具体的事情还要靠你们衙役自己去办。没听说么,爷在乡下的宅子与作坊刚建好,我忙着呢,别来烦我。”
王小川缩了缩脖子:“大郎,你有什么可抱怨的。论起来,我这都头才是最需要抱怨的,海州衙役增加了两个都,三个都头并列大小,头上面又多了个提辖,但如果叛匪平息了,其余两个都终究是要裁减的。
三个都头当中,某资历最浅,办完这件差,某这临时都头也就没有了,所以某才是最需要抱怨的。而大郎你如今却是身上有差遣的人,今后怎么着也能顺着磨堪考绩往上升,回头,没准某hun不下去,还指望大人赏口饭呢。”
随着朝廷一连串旨意下来,最初的hunluan过后,海州城各乡县的团练也逐渐稳定下来。现在的时穿,头上挂的是承信郎的荣衔,差遣是五乡团练总教头——类似祝家庄里史文恭教头的官衔,这官衔比眼屎小五倍,说出去很丢人。
但不管怎样,有了具体差遣之后,荣衔所享受的级别待遇也随着启动,时穿现在拿一份团练的禄米,享受从九品的职务补贴——每天三十文钱三升米,合计月薪九百个铜板,加上二百斤米禄米而已。
这份薪水,在宋初的时候可以让一名都头享受中产阶级的生活,顺带抚养父母,照顾自己的妻子,但现在……时穿摇着头叹息:“官家如今铸造‘当十钱’、夹锡钱,九百个铜板只能换九十个‘当十钱’,生活费都不够啊。”
王小川翻着白眼:“大郎,你还有二百斤禄米呢,如今米是什么价?”
所谓农民起义嘛,一向以破坏农民生产为主。今年遭兵灾的地区,各处农田已经被战火践踏,大量的农民不是卷入抢劫活动,就是逃亡——反正他们是不种庄稼了,结果这年,江南的鱼米之乡大幅度欠收,秋末过后,粮价飞涨。
不过,物件上涨对时穿没有影响,对施家也没有影响,时穿早早与施衙内合计囤积米粮炭薪,结果,这年秋末,施衙内他父亲虽然派来一伙人夺权,bi得衙内躲到郁州岛上,但衙内却依靠提前储存的米粮,迫使饥寒交迫的兄长、施氏嫡长子施奎不得不向衙内做出妥协。
一番商议的结果,施氏按照衙内的一员,把海州产业一分成两半,过去旧有的商业模式依旧由施家掌控,而施衙内获得了施家位于码头区的仓库、东海县宅院,以及十艘海船的所有权,从而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
另一方面。因为有充足的米粮供应,时穿乘机在崔庄大肆吸纳流民——按照官府的意图,大肆吸纳丛楚州流lang过来的手工业者,他在崔庄的作坊乘着这股东风,缺额的工匠们迅速补齐,并赶在下雪之前,将厂房与宿舍区建设完毕。
因为陡然吸纳了约六七百“户”人口,合计一千多劳动力,崔庄也一跃而成一座中型村镇,并且成了周围七乡的中心村落。
这次时穿下乡,打算依旧坐镇崔庄cao控四乡团练,坐看局势的发展,所以他一路上走的不慌不忙,傍晚时分才赶到离城不远的崔庄,当他的马车进村的时候,时穿自己不在意,但上工、下工的庄户以及匠工们,见到本庄教头到了,纷纷向时穿鞠躬打招呼,
没走几步,一名商人打扮的家伙居然也向时穿鞠躬,时穿愣了一下,指点着这位商人问左右:“这谁谁,我怎么不认识?”
海州城至今尚未解除戒严,时穿既是附近几乡的团练教头,也是本村的保甲,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村中某母狗新生的狗娃是白是黑他都记得,但却不认识对面打招呼的这人。
崔庄的管家是新雇来的人员,姓白,精擅农活,也精擅跟庄户打交道,他瞥了一眼那商人,摆了摆手,让对方让开道路,而后不以为然的回答:“是村中新迁过来的商户,东主还不知道吧,打从你在村中设了一个冶铁铁匠坊(段氏冶铁坊),逐渐的,便有一些行商不断的来村中转悠。
再后来,咱家作坊越盖越大,匠人逐渐开始上工,人来人往的多了,村里余家的、赵家的便拿出自己的祭田建了几排屋子做点小买卖,没成想赚钱容易,其余各家见了,有祭田不在村中央的,便狠心将村中央的本族弟子迁出去,腾出他们在村中的房子,租给商户。
刚开始,只有两三个行商合租一个屋子,再后来,逐渐多起来……”
管家一咧嘴,笑眯眯地说:“本村有承信郎支撑着,还有崔姑娘一个女户,赋税上享受减免,差役几乎不到咱这村落里sao扰,所以这才几个月工夫,附近的行商基本上都来了,他们租借农户的屋子摆摊,村里的懒汉也能用自家屋子挣几个闲钱。
如今,村里各项买卖几乎都齐全了,但老汉我不知道该把他们算作行商还是坐商,所以懒得去县衙报税,老爷,这事还是由你来做主吧……”
王小川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回答:“这事,不归本衙役管辖,本衙役这次下乡是来编练团练的……”
白管家还想没听到王小川说什么——大宋体制是知县不下乡,乡间全归缙绅依靠乡规民约自律——换句话说:现在崔庄是崔小清跟时穿说了算,衙役发话不如屁。所以白管家一路走一路继续介绍崔庄的变化,恰巧,村落中附近一条街巷摇摇摆摆的走出了赵家二公子,大冬天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远远的冲时穿鞠躬,而后提着袍子,一溜小跑的跑到时穿跟前问候。
时穿望了望身后的大雪,再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折扇,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二公子脸上的笑容很恭敬:“承信郎,这几天村中的人正惶惶不安呢——有行商打算将租来的屋子改造一下,却不知道这一改建,他们是否还能算行商?”
第206章 仰仗兄弟照顾
时穿望了对方一眼:“当然是行商,他们租住本村的屋子,不过是为了暂时歇脚,如果把他们报成坐商,万一他们拍屁股走了,谁来交这笔税?”
官府怎么收税,关我mao事?我只在意自家的村落是否人丁兴旺……哦,应该说:劳动力资源充沛。
赵二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原先在城里做帮闲为生,现在单凭出租房屋,过的也是员外生活了。
时穿变相纵容租客逃税,那就是说,今后崔庄的房屋更好出租了,至少租上崔庄的房子,不用担心衙役sao扰,也不用担心税赋问题……
赵二公子眉飞se舞,拼命的挤着眼回答:“大郎既然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时穿马上又加了句:“但是……但是本村的防御不能因为行商hun杂而削弱,所以我建议,村中新的屋子不能全都租出去——具体怎么做,怎么划分出租区……咳咳,再议。”
赵二公子有点哭丧脸:“承信郎,若是我们出租的屋子都交一笔费用,比如拿出一成租金交到村上,算是差役钱,或者免役钱,或者保安费,大约没有问题吧。”
时穿mo着脑门做沉思状:“这样啊,那就一切可以商量了——”
一边说,时穿并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冲赵二公子拱拱手,赵二公子在原地深深鞠躬,送走了时穿的马车。
进入自己的院门,白管家上前解释:“我刚才还想跟大郎说——咱们作坊雇的人手多,店铺里购买货物的基本上是咱们的伙计,可是村中心的屋子基本上是赵家余家。这两家最近靠出租屋子很赚了一笔,不过,也引起了别人眼红,眼见得村中越来越兴旺,这租屋赚钱的收益将来必定越来越火,方家的、刘家的不忿赵家余家占了地利的便宜,这几天正在争吵。”
其实,所谓地理便宜,所谓村中心的认定,那都是因为一座庙,传统上,农户人家以宗族祠堂为本族聚落中心,而多个姓氏聚在一起则以晒谷场或者村中的学堂、庙宇为中心。这座庄子名叫崔庄,原本崔小清与时穿的宅院之间就是一块打谷场,但崔小清是女户,只担忧门前是非多,而时穿图清净,不喜欢门前一堆卖菜的聚集,久而久之,村中土地庙前的晒谷场变成了村中心。
既然那地方已经是村中心了,时穿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已经把五乡团练衙门内定在那里——就与土地庙联合办公,反正那地方大——当然,那块土地本属于赵家余家名下的打谷场,既然时穿占了便宜,也就不好反对“村中心”的说法,如此一来,村里的商业区无形中落户那里,那也怨不得赵家余家得利了。
两族姓真要发展到公开械斗,时穿要管一管,但两族光是吵架,能不管最好不管……时穿随口打着哈哈:“恐怕他们已经争吵出结果了,哈哈,赵二公子刚才一口说出要拿出租金的一成给团练,大约这就是赵氏对争吵结果的决定。”
白管家陪着笑问:“没错,东主,他们是想拉上团练做帮手,嘻嘻,东主,赵家余家已经同意把团练校场放在土地庙,我觉得那片地方,破墙砌一溜店铺,对团练多少是个贴补……东主,你看——”
时穿摆摆手,不屑一顾:“不好,咱家开着这么大的作坊,几个小钱何必看在眼里?再说,用咱家的钱养团练,这样的团丁养出来,会听谁的话?若是把团练总部临街的墙破开,开个杂货店,钱是挣上了,可以一来团练总部人来人往的,不嫌麻烦;二来嘛,团练们拿的钱不是来自于我,而我常年待在城中,你说,今后崔庄团练还是我的吗?”
白管家遗憾的咂了咂嘴:“是老汉眼睛浅了,前几天他们争论起来,独独把我们家与崔姑娘家撇到一边,老汉想着,去店里消费的都是咱家作坊的工人,别人能挣这个钱,凭啥我们自己不挣?”
时穿下了马,一边向屋子走,一边随口说:“你如果有什么亲戚想开什么小店,那就让他稍等一会,崔姑娘打算将我们门前的打谷场也派上用途,省的空在这里被别人惦记。
我跟崔姑娘商量过了,门前这块空地我打算建一座学堂,嗯,前面是胡祠后面是学堂。但胡寺并不让胡僧住进来,我也就是喜欢他们那种城堡式建筑风格而已。等建好了,胡寺里咱存放一些南洋西洋杂书,把它当图书馆向乡人免费开放,后面的学堂就用教堂的钟声做下课铃声,一举两得啊
等咱家自己的小庙建成之后,不妨让你家的在庙左租间屋子卖点小商品,至于其他的……,咱家如今摊子铺得太大,管理人员跟不上,那点小钱,就让乡亲们挣吧。”
“说的好啊”,嘉兴时氏的掌门人时河正站在门里冲时穿拱手,他身边站了一名七八岁的小孩,以及两名二十多岁的yan丽女子,一高一矮,一位较丰满,另一位瘦削。
双方寒暄过后,时河拉过那名小孩引荐:“这是幼子时灿,我已经办好了白虎山下的田产手续,那些田产都归于时灿名下,这孩子年幼,今后几年要仰仗兄弟照顾了。”
紧接着,时河又引荐旁边的两位fu人:“这位是‘养女’柳氏,这位是‘养女’洪氏——柳氏是时灿的生母,洪氏育有两女,如今都在白虎山下的农庄落籍,另外,山庄还有几位族人,不过他们都是旁支……回头我把他们叫来,你见一下就行。”
养女?生母?这都什么luan七八糟的
两女当中,稍微胖点的柳氏上前福了一礼,招呼说:“奴家今后要靠叔叔照顾了。”
幼子时灿苦笑一下,他望着时河,希望对方提醒这女子该怎么称呼,而他父亲时河躲开了时灿的目光,紧着催促孩子上前行礼。
对于大宋朝来说,所谓“养女”就是“昔日旧妾”,而且是“宠妾”一类的。这种宠妾多数帮男人生下了子女,虽然十年服役,合同期满了,但彼此有感情了,都不愿分离。可是大宋法律又搁在那里:三年做妾、七年做婢,合计十年的服役期满了,你敢不放女人回家,小心老婆提起擀面杖闹到家族宗祠,或者闹到官府上。
于是,大宋民间就流行一种应对官府的策略,那就是干脆把昔日妾婢认作“养女”,一应待遇按照养女供养,直到对方终老于自己身边。
左右打量了一下两位养女,时穿算是明白了,难怪时河着急着要将小儿子移出嘉兴,恐怕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安置两名“养女”——这种以“养女”的方式安置旧日妾婢,多出现在商人家庭,或者土财主家庭,出现在世家当中是不可思议的,时河作为下任族长,不顾宗族礼法如此行事,肯定在族中受到很大阻力。
现在,承受不了压力的他,或者出于疼爱孩子的心理,或者是出于甩掉包袱、轻装上阵的心理,这才打着动luan的幌子,迁移部分族人来海州,顺便将自己两名昔日宠妾,安置在此处。
按照礼法来说,如今的时穿,身份地位与时灿几乎是相同。时灿虽然是长房但却是庶子,独立门户。而时穿(时汌)却是长房旁支唯一嫡子,这种身份干涉不了时灿族中事务,当然,因为这身份本身就是个族人都知道的笑话,他就更加管不了时灿的事务了。
同样,这群人当中,以时灿这个庶子作为分支首领、宗长,可以想象来海州大的其他族人,原本在族中的地位,以及跟族里的关系是怎样的了。
时灿年纪虽小,但似乎很懂事——宋人都懂事的早,这么大点的孩子,眨巴着大眼睛,彬彬有礼的拱手:“叔叔,听说这里有一位与我同龄的环娘,不知今天她是否来了?”
时河溺爱的mo了一下儿子时灿的脑袋,回答:“这孩子……穿弟弟,这孩子太小,尚不知礼数,还请多多包涵。”
被人议论的主角正眨巴着眼睛,盯着时穿身后,而时穿身后,随行的女孩子正提着行李下马车,这些女孩已经是第二次来崔庄了,她们熟门熟路的招呼着仆人,让仆人领她们去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女孩们三三两两的告辞而去,时灿在其中没有发现同龄人的身影,他失望的叹了口气。
雪又开始下了,家仆们忙着拉开马车,王小川领着两三名衙役过来打招呼:“教头。我先去安置了,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不行,明天我要会见村中六姓的族长,商量作坊的管理细则,以及红利的分配,下午要会见作坊的工头……后天一早也不行,我要与六姓族长巡视作坊,安置作坊工匠的家眷。
如今雪大,干脆你休息几天,三日后我们再开始办差。”
王小川神情忧郁:“教头,还有七天,本州的举人就开始祭奠五通神,准备上路了,我听说你要负责护送解元公上京。”
时穿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陪解元公上京城是出于si交;禁绝四处yin寺,排查僧侣,组织团练……这些是公差,我即使要送解元公,也会赶在那之前把差事安排好,王小哥无须担心。”
第207章 赔罪赔礼
第207章赔罪赔礼
王小川拱了拱手:“那就拜托教头了,如今风大雪大,我先去安置了。”
王小川告辞而去,对面的柳氏重新做一个福礼:“原来三十四叔还是本村保甲,恶了(此处是‘忽视了’的意思——平民面对官员,行礼不应该是平礼)。”
洪氏也跟着行礼:“奴家等二人,今后要多亏叔叔照顾了。”
时河在旁边帮腔:“三十四弟,你这崔庄附近的土地,可真难买啊,愚兄我费尽力气购买了三百亩,喏,这是地契,你先收着。”
三百亩土地,这笔费用相当于时河支付给时穿的酬金,但名义上是时氏家族分配给时穿的自立门户的“族产”。对此,时穿也就不客气了,他接过三百亩土地的地契,简单翻看了下,歉意的说:“这三百亩土地离庄上的屋舍很远,我打算置换一下,换成村周围的田产,一比一置换恐怕是不行了——四哥,回头这三百亩土地变成一百亩,你可不要怨我。”
族谱上,时穿现在排行三十四,时河排行老四,但他上面三个兄长都早夭。
时河笑眯眯的:“恐怕不止换来一百亩吧,我给你的是水田,靠近沭阳县河网地带,如果置换村周围的土地,便是便宜点,也应该置换出四百亩吧……不过,这些地契如今已经交给你了,便随便你处置吧。”
对面的时灿打了个哆嗦,时穿这才发觉自己站在风雪中说话,他赶忙往屋里让,厨房提来热菜,双方喝了几杯暖了暖身子,隔着窗户可以听到院中女孩传来的嬉笑声,雪依旧在下,渐渐大了起来。
时河借着酒意说:“我明日动身,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听说童使相已经逐渐占了上风,我也该回去看看了。”时河说着,目光盯着对方等对方表态。
时穿马上响应:“哥哥还没有介绍我见那些旁支族人呢,等我把三百亩土地置换到村边,打算拿出二十亩土地盖一排屋舍,旁支弟子当中,有愿意做工的,可以进入作坊,有愿意经商的,我安排进入城中的店铺,我孤身在外,也需要族人的帮忙。”
这就是家族的用处——守望相助。嘉兴时氏方面,宗子时河送了时穿一笔钱——三百亩土地。而时穿需要做的是:要用这些田产,或者用自己的能力,扶植照顾部分家族子弟。
不过,对于这一点时穿并不反对,他来到这个世界,毫无根基,有名义上的族人可以雇用,至少有宗族约束,对方不可能卷了自己的钱财跑路——家族是掌管族人祭祀的,被赶出家族的人死后就是孤魂野鬼,没有哪个古人敢尝试这种冒险。
“那就好”,时河很满意:“我带领这些族人迁居,如果他们安置的不满意,我跟族人也无法交代,既然三十四郎已经答应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今后的一切,就让柳氏做主吧。”
也就是说,时氏位于海州这片财产,将由柳氏负责协调——细论起来,家族内部的事务是最排外的,柳氏虽然是养女,但他姓柳,理应管不到时姓的家族事务。
任重道远啊,时穿呻yín一声,点头答应。
见到时穿答应了。柳氏赶忙伸手抱起儿子时灿:“天sè晚了,奴家就先告退了。”
怀中的时灿摇头:“姐姐,我还想跟叔叔待一会。”
时穿利用眼角观察柳氏的表情,儿子时灿称呼自己为姐姐,柳氏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放下儿子,柔声哄着:“灿弟弟,天sè不早了,父亲还要与三十四叔继续说会话,你我还是赶紧休息,等明天让隔壁的崔姨领你去庄上玩。”
这就是封建礼法吗,明明是生母,儿子却不能称呼母亲,母亲却不能称呼儿子。
时穿暗中摇摇头,洪氏站起身来,嘴chún蠕动半天,时河厌烦的皱皱眉,催促:“几位姑娘你可以回头带来,今天就是认认亲,天sè不早了,去安置吧。”
时河对待柳氏与洪氏的态度截然不同,等这两位领着时灿告辞,时河回头解释:“洪氏之女墨兰乖巧伶俐,三岁能背唐诗,五岁上已经能够书写五百多个字,吾甚怜之,只可惜洪氏见识浅薄。三十四郎,若有好的亲事,你替我寻mō一下,万不可任由洪氏做主。”
古人婚嫁,男子由父亲决定,女子则听从母亲安排。时河这是临别交代,时穿禁不住问:“听兄长这话音,似乎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时河一声长叹:“七房还有一名叔伯做到了知府,时氏打算再迁一宗南下,所谓狡兔三窟嘛,时氏必须经营好退路。只是不知道战火还要绵延多久,我反复穿越动luàn之地,若有幸活着,五六年之内也回不到此地,三十四郎,若嘉兴宗族犹存,明年我们祖庙里见,你来认祖归宗的时候,你我或许还能再见,否则……”
当夜,时河大醉,第二天早上,他冒着风雪带领家丁上路。
送别了时河,时灿跟随着时穿会见了村中的六姓宗长,时灿的出现意味着嘉兴时氏对时穿的支持,宰相家族的门第果然不一般,六姓家族唯唯诺诺,反正时穿分给他们的股份也是白捡的,纯粹是时穿为了把他们拉拢到一块,形成一个排外的利益集团而已。
送别了六姓宗长,时穿独独留下方家大公子,他闲闲的问:“方公子,怎么今日没有见到方举人,我还以为见天他也会出场呢。”
方公子额头上冒出汗,他深深鞠躬:“不瞒时教头,这方举人原是桐溪人,与我家有一点远亲,但绝对是出了五服的远亲,若是严苛一点,不认他是亲戚,也说得过去。
方举人的兄长昔年曾帮了我兄弟一个小忙,两家彼此认了亲,但已经多年未联系了,前段时间教匪动luàn的时候,忽然有幸来,说是他要投靠,看在礼物丰厚的份上,想着对方也是一名举人,家母便答应了。
教头,你也知道,我家二弟是一名秀才,今年虽然没有通过州试,但好歹也识几个字,与这位方举人交谈之下,听说对方是买来的举人,不过认识两三百个字,便深感失望。
后来,这方举人又得罪了教头,家父听到后严厉责骂了家母,并催促方云尽快办理落籍手续,如今……”
时穿打断对方的话:“听说方举人也在村边买了二十亩土地,盖起了与我同样的作坊。”
方大公子深深鞠躬:“教头,得罪了,方举人设立工坊的时候,我们原不知道他是仿造教头作坊的,后来听说他城里的店铺惹上了官司,有人告他出售假货,我父已经下令关闭了他的作坊,驱散了作坊的工匠,那二十亩土地至今闲置着,我父说,大郎如果气愤难平,这二十亩土地便是赔礼。”
时穿暗自冷笑,同样作为一个外来户,方云找了一段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后建立作坊吃独食。而时穿谁都没有靠,但他却雇用村中七姓的人做工,接受六姓的土地折价物,如今村中七姓(加上时穿)全部成了一个利益集团了,方家再要支持方云方举人,那就要在村中被孤立了。
时穿神sè冷淡:“那好吧,明天把那二十亩土地的地契拿来,我正打算再盖个小院子。”
方大公子诚惶诚恐的连连拱手赔罪,时穿想了一下,问:“那位方举人既然不识多少字,怎么做生意的手段如此凶狠,huā起钱来跟不要命样?”
方大公子一声冷笑:“那哪里是他的钱,是他叔的钱,他叔派来六七名管家协助他,就这样他还把生意做赔了,我听说当初他叔给他的钱,他已经huā去了一半,赚的钱却没有多少,手中只留下了一大堆土地与房产。”
时穿眼角瞥见墨芍在屋外探头探脑,他一拱手,与方大公子告别:“方公子,请安置。”
方公子回了一礼:“教头也请安置。”
方公子告辞,墨芍立刻窜了进来:“哥哥,今后干脆我在乡下,留娥娘姐姐在城中好了,奴家本是乡下人,在城里住着,用一根草都要huā钱,实在不习惯。”
时穿连声答应:“既然你有心,那就这样吧,乡下这片以后也是大产业,也需要一个人坐总负责。”
墨芍跳了起来,欢呼鼓掌之后,马上又蔫了下来:“那样的话,哥哥可要常来乡下看我。”
白管家已经领着各作坊的小头目过来见工,时穿随口答应着,并招呼墨芍:“一块来见见各处工头吧。”
送走了这拨工头,村中的段氏铁匠铺也派人过来问候,并送来了时穿预定的铁条、铁板,不一会,木匠也送来时穿预定的木料,以及请他们提前制作的一些古怪物件,白管家也汇报:“大郎要求预留的十张犀牛皮也都制备好了,这些料,东主清点一下,看看安置在哪里。”
时穿吩咐:“都搬进锅炉房里。”
又叮嘱墨芍:“明后天时氏会派来几名账房,以及监工,作坊的事情就按我们制定的七姓章程走,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一看隔壁的崔姑娘。”
崔姑娘正领着人在打马吊,这种马吊其实就是现代麻将牌的原始雏形。时穿走进崔小清房间的时候,只听到里头哗啦啦的推牌声,崔姑娘在屋里咯咯笑着,似乎刚才大杀四方。
门内传来方家的讨好的说话声:“这会功夫,男人们大约在前面已经讨论完了吧。”
第208章 为了等待这一刻
赵家的声音ting热络:“其实有啥讨论的,原本是时大郎赏我们一口饭,该怎么样还不是由大郎一人决定,你看崔妹妹,连面都不lu,人家才是明白人。”
女使们上前通报,门内的搓牌声稍稍停顿了下,时穿嘴角含着微笑,走进屋内。
今非昔比了,想当初方家的领着人怎样bi迫崔小清,态度那个嚣张,但如今方家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不停的逢迎着。
而崔小清依旧是那副bo澜不惊的神情,她文文静静的冲时穿行了一礼:“大郎,前头,男人们已经商议好了?”
时穿拿过六家签署的股份分配协议递上去:“知道你不好lu面,我把协议带来了,你签个字吧,一共七份,七家一人一份。官府那里也留个档子。”
方家的殷勤的询问:“大郎,你估mo着这三家作坊一年能挣多少钱,作坊可是雇了六七百号人,每天若没有十来贯的流水,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吧。”
时穿笑着回答:“我这次来,带来了一千多个旅行箱订单,五日后提货,这几天作坊里都在赶工——有这批笼箱支撑,方家的,你所说的流水应该能够满足。”
方家的眉开眼笑:“如此一来,每家年终分红,往少算也有三四百贯。”
殷家的所占份额最小,听到最小份额也有三四百贯,欣慰的cha嘴:“太好了,这样的话,攒上两三年,我就可以体体面面的把小女儿嫁出去了,我家小女今年十二,作坊红利我一个钱不hua,四年后女儿出嫁,就能拿出千贯的嫁妆来。”
崔小清签完了契约,时穿拿着契约却没有告辞的打算,他目光扫了一遍在座的人,示意她们没事就走……啊,如今的时穿已经不是村中的人敢招惹的,方家的赶紧行一礼,很有眼se的说:“大郎还有事商议,我们就先告辞了。”
屋里开了三桌马吊,基本上村中六姓的当家女人都在这,方家的带头招呼,其余人也赶紧结算输赢,起身告辞。崔小清吩咐丫鬟准备午饭,好奇的询问:“这漫天大雪的,但看大郎的神se,似乎又要匆匆而行,也不知道歇几天,这人呐,要知足常乐,钱没有挣够的时候,够用就行,何必那么辛苦呢。”
时穿笑了一下,找了个凳子自己坐下,崔小清让丫鬟们都去准备午饭,亲身给时穿泡上一壶热茶:“知道你喜欢喝这样的茶,来,赶紧喝下去,热乎着呢。”
一杯热茶让心情都温暖起来,时穿放下杯子,解释说:“我是想偷懒,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情,这不,解元公让我护送他上京城,寒冬腊月的,我缺少一些旅行装备,所以匆匆赶到村里,打算让村中的工匠帮个忙。”
崔小清拿过了一封书信:“你前几天来信让我准备几头羊,还有jimao鸭mao的,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也不知道你打算鼓捣什么东西,一地jimao的,真是luan糟糟。”
时穿哈了一声:“马上要送解元公上京城,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准备一些旅行用品……”
正说着,稀粥端上来了,女使们拿来了火盆,屋子里暖洋洋的。崔小清殷勤的给时穿摆上杯盘碗碟,往粥里放了一勺白砂糖,轻声细语的说:“你尝尝,这霜糖是广东新来的,可金贵了,据说一两银子换一两糖霜。
这米粥里面放了莲子、核桃仁……那核桃仁是新放进去的,脆生着呢,莲子则早已炖的烂烂的。听说西夏还有一种吃法,在粥里放上葡萄干,可惜我nong不到这东西。”
时穿西里呼噜的喝着小米粥,头也不抬的回答:“我新得了三百亩土地,打算与你换一下,你把村边的土地换给我,我准备盖一座大hua园,专门种hua,这葡萄也顺便种一点,怎样,咱俩合股,等hua园建成了,园里的收成我送你两成。”
崔小清伸手一拍时穿:“两成太少,我拿六百亩土地跟你换,你送我四成。”
时穿有点发愁:“六百亩的大hua园——这可有点难度大了,这六百亩田地围起来,需要多少砖石啊?”
崔小清咯咯笑了:“谁家把六百亩土地全部围起来,便是郁州岛上的帝姬府邸,也只不过圈起了六十亩,你若圈个三百亩建园子,信不信地方官说你僭越。”
时穿抬起头来,满脸的惊讶:“郁州岛曾是帝姬的封地,这我知道,但上面还有一座帝姬府,我怎么不知道?”
崔小清笑着问:“难道你走遍了郁州岛?”
“不一定亲眼所见,才是存在的事情,这事怎么没有人说起来?”
“你听说过端砚,可有人谈起过端砚是端王封地所产的呢?”
“不对啊,我记得包拯当端州知府的时候,因为当地官吏si瞒端砚的产量,并把si瞒下来的东西用于送礼,包拯因而大发雷霆,特地出了严令,禁止地方官干涉端砚的生产——封王的领地,怎由得地方官随意下命令指派呢?”
“你记得包拯管理端砚,可曾记得包拯禁绝了端砚si瞒现象吗?”
“倒是不曾听说……啊,也许是人走政亡。”
“哪里呀,包大人在任的时候,也不曾禁绝端砚的瞒报。作坊产量这种事情,从来是说不准的……”
不知不觉,话题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扯越远,虽然聊的话题很没有营养,但时穿却觉得场面很温馨,他明明喝完了两碗粥,扫光了桌子上的饭,撑得肚子溜圆,却不愿就此结束。
又说了一阵,崔小清噗哧笑了,她脱口而出:“你呀,真是一个滥情的人。”
时穿很郁闷:“怎么说话呢,你?”
崔小清用手帕捂着嘴,前仰后合的笑了许久,方喘息着说:“我刚才说话,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心情特别宁静,仿佛在神前念叨着**,鼻子中嗅到檀香阵阵……啊,我只愿如此到永远,哪怕为了等待这一刻,多忍受点寂寞孤寂都行……你懂的。
但忽然之间,我想到,会不会你跟黄娥交谈也是这样柔声细语,你跟褚姑娘交谈,是不是也这样纵横古今?恍惚之间,我突然想起你在桃hua观的时候,厮杀的满身是血,仿佛阎罗殿里闯出来的讨债恶鬼……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怒目金刚,也能如此柔声细语。
大郎啊,你知道你这样做,很容易让人mi失的,小女孩子家,哪里见过什么世面,突然之间,怒目金刚化作绕指柔,什么样的女孩能抵挡得住这般温柔,你说,你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吗?”
时穿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对炉围坐的两人赶紧闭住了嘴。不一会,女使掀开门帘,进来汇报:“教头,那位施衙内突然来寻你,我看他神情狼狈,似乎有着急上火的事情。”
“救命啊,天塌了啊”,女使的话音刚落,施衙内踉踉跄跄闯了进来,他帽子也歪了。衣服皱的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到处是泥泞污渍,而因为天气太冷,他衣服上的水迹已化成冰坨,显得硬邦邦的。
施衙内的神情就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一进门,他拽住时穿的手哭诉道:“时兄,长卿,天塌了,你快点救我”
话音刚落,施衙内望见桌上时穿剩的半碗粥,他端起粥来,也不管是谁的碗,先狠狠的灌了一口,而后端起粥碗,递给崔小清,眼泪汪汪的说:“再加两勺霜糖,谢谢。”
崔小清噗哧笑了:“天塌下来你也不忘了吃糖,有你这样的人吗?”
时穿满脸笑容的看着施衙内表演,他嘴角弯了弯:“十一郎,天塌不了。”
衙内抹了抹嘴,拽过一张椅子坐下,仰起脸来指点这座上的酒菜,吩咐女使说:“照这样,再来一桌,快点,我饿了三天了,容易吗?”
时穿笑问:“天是怎么塌的?”
衙内跺脚:“天杀的,我那嫡母要给我成亲,议婚的女子不是素珍姑娘,居然是个我不认识的,什么世道?”
女使们手脚快,衙内话音刚落已经端上了小菜,并开始往衙内的粥里加糖,衙内不说话了,埋着头使劲喝粥,时穿笑着摇脑袋:“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我可帮不了你,难道……”
时穿这才想明白,他嗖的站起身来:“居然不是褚姑娘?怎么回事?”
衙内吃饱了,他拍了拍肚子,扬起泪脸说:“当然不是褚姑娘,哼哼,我在移交产业上没有如了他们的愿,那些人必然要惩治我……只是我没有想到,长兄下手居然如此恶毒,好歹我也替他管理了那么久的产业,不仅没亏本,还挣了十万贯的钱财。”
时穿愣了一下:“与你议亲的那位女子是什么人,你查清了吗?”
施衙内眼泪汪汪的摇摇头:“只知道是淮阳一名村秀才,那村秀才考了十几年未曾中举,家里田地已经折腾光了。可他虽然没有中举,孩子生的不少,如今家中有三房小妾,一位正妻,还有五个儿子,七个女儿。
与我议亲的是他的长女——比我大五岁啊大五岁据说这村秀才因为家境穷困,偏偏要做出文化人的样子,以至于瞧不起平常百姓,非要结一个书香门第,但书香门第反而看不上他,致使他家大姑娘选来选去,耽误至今。
大郎,兄弟啊,我虽然是十一郎,可从没想过成婚的女子不是素珍姑娘,反而要多出十一个兄弟姐妹,天塌了、地陷了,不让我娶褚姑娘,我都绝食三天了。”
第209章 初恋就是用来失去
“你刚才似乎只喝了一碗粥”,时穿提醒:“我这几天不曾绝食,可我刚才喝了三碗粥。”
施衙内翻了个白眼:“我虽然绝食,可只是说不吃饭,也没说不吃点心啊。”
“哦”,时穿明白了,他看了一眼崔小清,崔小清的表情很奇特,既有怜悯,也有憋不住的笑意,还有一点点惋惜,一点点喜悦。
时穿收起了笑容:“那么,不给你与素珍姑娘议亲,理由……”
“啊,当然是说素珍姑娘遇匪,毁了名节,所议施家无论如何不会娶素珍上门,我那哥哥还一脸关切地说:就是怕我luan来,连累家族门g羞,所以才提前与我议亲……”
“唉……”时穿长叹一声:“这种事,我实在没法帮你。因为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在婚姻大事上想违背父母的意愿,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从父母身上下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再想想,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手中握的码头仓库与海船,难道都不能使他们让步?”
衙内想了想,越想越悲哀,越想越哀伤:“没用的,父母的本意是控制我,我手里握的筹码越多,他们越是想控制我。他们不怕我翻脸,也不怕我闹意气,因为我不能离开施氏家族,他们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他们不会让步。”
“难道就这样了?”时穿拧起了眉mao,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凝固起来。屋外海风呼啸,雪停了。
一眨眼,周围恢复正常,时穿摇着头叹息:“有些事情,人力真的无法改变,似乎,对于你个人来说,屈服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刚才一刹那,时穿推敲过一千种可能性,然而,面对这个宗亲社会的宗族势力,以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秩序,个人的力量似乎毫无作用。
施衙内手中掌握的财产,以及可支配的力量,都是以施氏家族名义而存在的,如果他反出这个家族,像明清小说一样,自己去闯天下,闯出一片旖旎风光……那种情况,只可能在小说中存在。
作为家族的背叛者,施衙内同时也成了整个社会的背叛者,即使时穿资助他,把海公子留下的财富,全部交给施衙内,那也不行,因为几千年的固有惯性,已经将这个社会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笼罩起来——没有担保人,施衙内无法购买房产,无法与人经商,而被赶出家族,丢失了姓氏的同时,他也丢失了户籍,丢失了自己的身份。
唯一剩下的出路,似乎是驾船携美元逃海外,但对于一个mi恋诗文,喜欢追求人文之乐的褚姑娘来说,愿意追随他到蛮荒之地吗?
也许,初恋就是用来失去,用来追忆的。
分手才是对施衙内,对褚姑娘最好的选择。
也许,初时的阵痛过去之后,初恋的双方都能寻找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快乐,所有人都是这样过的,不是吗?
时穿谈了自己的分析结果后,衙内情绪低沉:“不错啊,我只想到自己的苦乐,却没有想到褚姑娘是否愿意陪我度过那些创业的苦难,你说得对,阵痛过去,也许褚姑娘会有更好的生活——谁知道呢,也许对褚姑娘来说,根本就没有阵痛,所谓阵痛,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旁观别人的痛苦,心情是很郁闷的,时穿转移话题:“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回去晚了,你嫡母开始动手,那你就要失去‘两次’了:一次是失去褚姑娘,一次是失去你名下的那些财富。”
施衙内神情怏怏:“不怕,我这次来找你,是打着其他旗号来的,来人,把东西拿来。”
衙内回头解释:“我父亲通州水军的任命就快下来了,这次家族搜集到一副蔷薇图,听说你马上要上京,便托你顺便带过去。”
衙内递过来一份卷轴,时穿忍不住好奇心,打开卷轴,展开了画稿,草草的扫了一眼,他禁不住脱口而出:“竟然是白玫瑰。”
衙内有点懒洋洋:“不错,广州那边说,也有人把‘蔷薇’称呼为‘玫瑰’的——前一个词是大食语,从西域传入;后一个词是天竺语,从广南传入。两者说的都是一回事。”
“当然是一回事,拜占庭人把二者统一称为‘lu丝’——rose。”
施衙内意兴阑珊:“哦,还有一份图纸,是广南东路人画的hualu蒸馏图,据说是大食人蒸馏玫瑰hualu的图纸——听说,这份蒸馏锅炉的设计图纸,曾被沈括修正过。”
时穿笑了:“这份图纸我虽然没有看过,但我听说过,那根本不是大食人蒸馏hualu的设备图,纯粹是当地商人根据天竺传闻,si下里推敲而出。”
施衙内懒洋洋的回答:“原来如此,难怪大食胡商卖的玫瑰lu,总是比广南东路自己生产的要好。”
时穿摇头:“这不关蒸馏器械的事,是物种的原因,广南东路的白玫瑰,或者称白蔷薇,是从印度传入的,印度传入的这种玫瑰hua朵小,种子hua托蕴含的hua油少,香气也不浓郁。而大食人——我喜欢称他们为bo斯人,他们在一千多年前就开始生产hualu,千年的栽培,再加上千年的技术探索,使得他们的物种与天竺种完全不一样。”
崔小清赶忙cha嘴:“你刚才说要建一座hua园,专门种hua,难道你也想提炼玫瑰hua油?那你能不能搞到bo斯的物种?”
时穿点头:“我那里生产香膏香胰,从外面采购来的香料,交货不及时不说,还总不和我的心意,再加上生产香膏,需要大量的杏仁油与葡萄籽油,所以我准备建个三百亩左右的hua园,一百亩种葡萄,一百亩种杏子,剩下一百亩种各种香hua。”
崔小清想了想:“既然种香hua,那就确实需要一个围栏,文人雅士总喜欢沾hua惹草,没有围栏围住,人家去采几朵,你总不能上去辱骂人家吧。
海州城有多少士子,虽然一人采一两朵,似乎无伤大雅,可千百人一起采摘,一年的辛苦,全做了雅事,非得把它们围起来,别让那些士子看见才是正理。”
施衙内病怏怏的cha嘴:“我要睡了,别在我面前谈huahua草草,我心烦。”
时穿站起身来向崔小清告辞:“我送他回去,hua园的事情以后再讨论。”
衙内依靠着时穿的肩膀,梦游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嘴里说:“我一心一意看中一个人,谁知道最后是一场苦难,大郎,你蝶闹蜂忙的,将来未必能够清闲。”
时穿一声长叹:“这不都是因为你么——瞧瞧,在这个时代,谁能做自己?”
衙内反驳:“我跟你不一样,我上有父母,你却自个能做自个的主。”
“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有什么用,我不能做别人的主。”
“那也是,除了你,谁没有父母,有些事情,你能做自己的主没用,一个巴掌拍不响。”
第二天,施衙内神se怏怏的冒雪返程了,他是古人,自然比时穿更能理解,以及适应古代这种婚姻习俗,风雪再大,阻挡不了他焦灼哀伤的心情,而对于他的苦难,时穿也爱莫能助。
有些时候,人力无法回天啊。
匆匆过了几日,海州城城东五通庙,本州约一千多名举人汇集,开始祭奠五通神。
祭酒身披道袍在台上舞蹈着,边舞边歌:“华渚流虹,应生商佳瑞;电绕神枢,当庆绵宗社——”
众举子拈香响应:“喏。”
黄煜与同行的五名举子一边鞠躬,一边东张西望,一名举子低声询问:“伯涛兄,承信郎不会不来吧?”
黄煜自己也心中忐忑:“不会吧,承信郎这人ting实在的,绝不会言而无信。”
高台上,祭酒手持桃木剑,大呼:“脱屣尘凡,游心澹泊,逍遥物外。圣子神孙,祖皇文母,上接三宫,下通五世。至盛难名,亘古今无比。诞节重明,燕乐和气,动普天均被。寿祝南山,尊倾北海——神哉辅吾足,幸及儿女奔。”
中举人拈香鞠躬,祝祷:“一帆风顺,步步登高。”
抬起身来,黄煜瞥见了一行人马走来,正是时穿,他骑了一匹马,带了两辆驴车,领了一名高大的黑人仆fu,一名印度管家,以及一个黑人小童,自己胯下骑一匹马,正坐在马上四处搜寻。
此时,四名解差走上高台,用水火棍顿了顿地面,高呼:“起解”
众举子齐声大呼:“一帆风顺,步步登高。”
衙役们在台上高声宣读着旅行注意事项:“……十里一歇,二十(里)一食,四十(里)一宿;十人一解,伍十为队,百人为团;各团队需遵从号令,歇止闻令而行……”
黄煜直起身来,把手中的香交给同伴,而后向时穿招了招手,时穿望见黄煜,赶紧顺着人缝走了过来,黄煜指了指台上的祭酒,低声说:“五通神主管旅行,主管道路通畅,时兄也去上柱香吧。”
时穿咧开嘴:“我给他上香,我怕他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