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中书舍人
李治闻言大喜,他本来就想让王平安代批奏章,用崇贤馆学士的名义。但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学士还没有资格,能在奏章未得批复之前,先行阅读的。
但如果王平安入了中书省,那他就有资格了,不但有资格在批复之前看,还有资格出主意。中书省嘛,干的就是这个活儿啊!
唐朝的中枢机构,分为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中书省管的是决策,通过门下省审核,最后交尚书省执行。三省之中,中书省名列第一,没有中书省的决策,就没有其它两个省的工作了,其它两个省都是以中书省的工作为基础的!
到了李治的时代,要想当宰相,那就必须得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个头衔,此衔为参政标志,虽本官品级高于三品者,也要加此衔才得为宰相!
李世民给了王平安一个舍人的官职,从品阶上看是正五品上。但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给王平安降职了,从三品的侯爷降了好几等,当个五品官,事实上是升了,而且是大升!
中书舍人的工作是掌侍进奏,参议表章,兼管中书省事务。这个活非常之重要,乃是成为一个“好宰相”的必经之路!
王平安在这个位置上干几年,只要李治一登基,他会在第一时间升任中书侍郎,而只要他头上的中书令,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意外发生,他就能接掌中书省,成为中书令!
中书令是干什么的,掌佐天子执大政也!
李治忍不住脸上露出微笑,道:“父皇,王平安会不会年纪小了些,他还不满二十呢!”
李世民摸了摸李治的头发,道:“不满二十才好,这样你才可以调教于他,让他成为你的心腹啊。如果年纪再大些,心中有了主张,那时再调教,可也来不及了!想当初,父皇和你舅舅相识相知之时,比你们的年纪还要小呢!”
李治嗯了声,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想:“舅舅虽然待我甚好,可终究是长辈,常会训我,有时都怕见到他,舅舅只会对父皇真心恭敬。可王平安就不同了,他对我是忠心耿耿,绝对的恭敬,就象舅舅对父皇那样,所以嘛,王平安才是我以后要重用的人!”
李世民笑了笑,道:“为了给百姓们种痘,父皇已经烦心了好几天,不想今天竟被治儿给解决了。好,这是大好事。”
他冲远处侍立的史忠臣道:“添副碗筷,让治儿陪朕吃饭!”
史忠臣忙拿了碗筷过来,又端到来热水手巾,让李治擦干净,陪李世民吃饭,享受天伦之乐!
树林之外,王平安站在一棵大树下,而树上躲着欧阳利。欧阳利藏在树叶之中,道:“主人,里面的禁卫一共拿了十八块金砖,他们不敢带在身上,竟藏到了树上,估计想晚上再来取。”
王平安哼了声,道:“才拿了十八块,他们的胃口也太小了些!”
欧阳利笑道:“一人一块不少了,省着点花,够用一辈子的了!”
王平安没有抬头,眼睛一直看着远方,道:“他们得了好处,就等于上了我们的船,不管这事儿他们看出了什么,都不敢乱说的,相反就算有人问,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地隐瞒,杨氏旧宅的金子,咱们算是保住了,而且以后拿出来花,也不会引人注意,我猜皇帝必会反赐给我一部份的!”
欧阳利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说实话,那些金子是怎么花也花不完的啊,那个杨素,当年也实在太贪婪了些!”
王平安哼了声:“不贪心,能落个家败人亡,祸及子孙么!”
说着话,忽听树林里传来脚步声,蒙大恬出来了,欧阳利急忙在树上藏好,不出声,也不动!
蒙大恬出来后,刷地行了个军礼,对王平安道:“侯爷,金砖清点好了,粗略估计,大概在十一万两,只多不少,但不会超过十二万两!”
王平安嗯了声,道:“好,清点出来就好!”他背手站在林边,眼望长安,问道:“蒙大哥,你在宫里做禁卫,有没有什么志向啥的?”
蒙大恬想都没想,直接回道:“卑职也算是个有志向的人,自己估计着,卫府大将军这辈子是甭想了,可要是能做个金吾将军,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平安回过头,冲他笑了笑,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是汉朝光武帝的志向,不想蒙大哥也想当个金吾将军!”
蒙大恬嘿嘿傻笑几声,挠挠后脑勺儿,道:“卑职没想那么多,只是觉着,既然已然在宫里当差了,干嘛不当个最风光的差,要是能侍立在皇上的身后,那该有多好,光宗耀祖啊!”
王平安点头道:“说得也是。人嘛,就应该有点志向,你的志向一定是可以实现的!”
蒙大恬想了想,又道:“侯爷,你以后一定能当宰相,总揽朝政,就象长孙大人那样风光!”
王平安嘿了一声,道:“不敢想,不敢想啊!”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不再出声,蒙大恬跟了过去,侍立在他身后。
等了好半晌,几乎近午时分,远远的就见长安方向尘头大起,一队骑兵向这里驰了过来,队里有好几辆大车!
王平安站起身,道:“接应咱们的人到了,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蒙大恬的心头狂跳起来,他和里面的禁卫藏了金砖,深怕被人发现,未免心虚气短,道:“竟然来了一个营!怎,怎地来了这么多的人?”
“来的人多,才证明皇上重视此事!”王平安走上前去,冲领队的将军拱了拱手,道:“辛苦了!”
来将翻身下马,单膝给王平安跪下:“王侯爷才辛苦呢!皇上有旨,叫我等押送金砖进京!”
王平安道:“金砖就在里面,由宫中禁卫看管,绝对不会有失!”
这将军站起身来,冲蒙大恬笑道:“原来是蒙将军负责看守,那定是不会有失了!”
蒙大恬听着一哆嗦,心里直打鼓,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不会有失。嗯,你们来了不少人,人多手杂,虽然大家都是弟兄,但见了如此多的金子,难免想法会多些,你可要看住,不要让他们顺手牵羊啊!”
这将军忙道:“我会看住的!”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士兵,并非全是他的心腹,确实得看严些才成。
王平安心里一乐,这蒙大恬竟然也会补漏儿啊,把话先说出来,如果有了责任,都会推到眼前这个将军的身上!
人多好办事儿,将黄金装箱,运上大车,一营士兵护着车队,返回了长安城,从玄武门入宫,直奔甘露殿!
这时候,朝中大臣们已然全部到齐,他们得知王平安又立一功,竟然从什么杨氏老仆的手中,得到张藏宝图,献给太子,而太子竟然亲自寻宝,得到了大批的黄金,以充……也只能充做内帑!
王平安当先进入甘露殿,先冲李世民行过大礼,这才命人将黄金抬上殿来。打开箱盖,满殿金光闪闪!
不管是李世民还是群臣,无不发出赞叹之声,十余万两的黄金,可是不少,大唐开国至今,从没有一次性的,得到过这么多的黄金!
虽然后世史家,都对隋朝的统治不怎么赞同,但不得不承认一点,隋朝的确是中国历史一个极其富强的朝代!
如果从富强的程度上来讲,唐朝只有李隆基当政时,大唐最强盛的时代,才能和隋朝相媲美。换句话说,唐朝经过一百余年的休养生息,才重新达到了隋朝的富强!
只不过由于隋炀帝的残暴统治,后世史家们都对隋朝的富强,刻意回避,而只谈盛唐时的繁华!原则上就是,如果一个人好,那这个人什么都好,如果一个人不好,那这个人什么就都不好,反正隋朝的史书,是唐朝人写的,那能有什么好话?
果然,殿上的君臣们,眼里是金光闪闪,而嘴上却都说隋朝亡的活该,一个杨素就贪污了这许多的黄金,由此可以推知,隋炀帝当初是多么的横征暴敛,再推断出,我大唐取代前隋,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的!
于是乎,献宝大会变成了批斗大会,又变成了马屁大会,群臣们把李世民和李治这对父子,再次捧到了天上,皇上圣明,太子英明,洪福齐天,无人可及!
所有夸赞之中,依旧没有王平安半点事儿。而王平安站在群臣之末,大殿门坎之旁,也和大臣们一样,满口的赞美,一口一个皇上神武,太子威武,前无古帝,后无来帝!仿佛整件事情,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一样!
他越是这样,李治越觉得他贴心,越觉得亏欠他,越想给他封赏!
殿上群臣赞扬了好久,口干舌燥之余,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下来。李治忙趁这个空档,将王平安和他说的,要开办各种医疗机构的设想,当着父皇和大臣的面,说了出来!
这个构想一说出来,大臣们立即都沉默了!
这个构想好啊,种痘毕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要长久的进行下去,不能每次都靠募捐吧,而这笔钱从哪里出呢?李治再怎么洪福齐天,估计他也不可能每年都寻宝一次!
而李治所说的机构一旦设立,那么不但朝廷会多笔收入,百姓们也能得到实际的好处,不管怎么说,国家大批的制药,可以降低药价,能让以前很多吃不起药的百姓,在有病时能有医药治疗。
象李治所说的其它机构,比如收容孤寡老人,这正是老有所依的具体表现,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是,这个构想,绝对不可能是李治想出来的,这么有条有理,这么庞大的设想,睿智的太子殿下,应该是参考了别人的建议,而这个建议嘛……群臣谁也没有转头,但人人的心中浮现出三个字,王平安!
殿内沉默了好半晌,李世民才问道:“诸君,太子所言之事,各位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第一个出班,道:“老臣以为甚好,可以推行。太子得到杨氏重宝,正可推行此事!”
房玄龄和褚遂良也都出来,道:“臣附议!”
李世民嗯了声,目光转动,看向了班中一人,道:“马爱卿,你的意思呢?”
朝班中一名年纪不过四十许,却老得象六十多岁的大臣,慢慢走了出来,道:“臣以为,可以推行,这件事交于臣,数日之内,臣便可以将具体事宜,列表陈述!”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那便交于马爱卿了!”
这位马爱卿不是别人,正是贞观末年的著名宰相之一,中书令马周!
马周并非是凌烟阁上的功臣,也并非和其他宰相一样,出身豪富。他是一个地地道道,靠着自己能力做到宰相的人,是典型的实干家。
同时,马周也是李治的老师,换句话说,做为李治的崇贤馆学士,从道理上来讲,王平安也应该叫他一声老师,虽无师徒之实,但师徒的名份早定!
马周出身贫寒,而且是世代贫寒的农家,幼时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一直被人瞧不起。年轻时来到长安,却又衣食无着,受过无数的白眼,受过无数的嘲笑!
但金子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他凭着一篇策论,得到了李世民的赏识,从而进入朝堂,先做中书舍人,又再升任中书令。
李世民曾当众说过,朕一天不见马周,就想他!而马周也鞠躬尽瘁,累死在任上,死于李世民之前!
李世民点头道:“好,有马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他冲后面的王平安一招手,道:“王平安,上前来。”
王平安答应一声,上前跪倒。
就听李世民道:“马爱卿,王平安是太子崇贤馆的伴读,算起来还是你的弟子,朕就把交给你了,在中书省里做个舍人,你就近调教……”顿了顿,又道:“免得他明年当了副主考,批卷子时,出了笑话!”
马周看了眼王平安,点了点头,又冲李世民道:“臣遵旨!”
王平安却大吃一惊,心头狂跳,他知必有封赏,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进入中书省,做一名中书舍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代批奏章
李世民看向王平安,道:“王平安,你做事糊涂……”
“是是,臣一向糊涂!”王平安连忙答声。
李世民摸住胡须,呵呵一笑,这王平安真是好脾气,反正别人说他啥,他都是嗯嗯,好好,对对,从来不带顶嘴的!
他道:“你得到藏宝图,上交太子,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可你却不该撺掇太子,与你一去寻宝,听说还遇到了瘴气,那是杨玄感为了护止别人得到他留下的重宝,特地安排的机关,如果万一太子出了意外,你可担当得起?”
王平安紧忙用袖子擦汗,做出害怕的模样,道:“臣事先没有想得周全,都是臣的过错,恳请皇上责罚!”
大臣们听着君臣二人的对话,全都默不作声,心想:“听皇上说话的语气,王平安怕又要得到额外的赏赐了!”
李世民要是想处罚谁,那定会先说这人的功劳,夸赞一番,最后才会说,你立了这许多的功劳,可惜却犯了什么什么罪,朕只能将你杀了……然后,洒下几滴眼泪,将犯了罪的大臣,推出去咔嚓了!
而他要是一开始就斥责对方,那往往就是要施加恩宠了,先训斥一顿,以免大臣得到恩宠后,翘起尾巴,居功自傲!
果然,大臣们都没有料错,李世民话锋一转,道:“从今天开始,你仍领太医令一职,但不用去太医署当值了,每天卯时之后,去东宫崇贤馆当值,辅助太子处理政务!”
王平安忙道:“臣遵旨!”嘴上答应,心里却想:“我本来不就是崇贤馆的学士么,为何还要特地嘱咐我这句?”
殿上群臣,虽然没有出声,但心里都艳羡不已。王平安做了中书舍人,不去中书省当值,却去崇贤馆,这不就是摆明了,皇帝要为太子培养宰相么,这王平安真是好运气啊!
在群臣的眼中,一颗朝廷新星,已然冉冉升起了!
“小心做事!”李世民一摆手,让王平安退下。
马周回头看着毕恭毕敬退下去的王平安,心想:“这少年新贵,和我年轻时,倒有几分相象啊!”他低下头,慢慢退回了朝班。
禁卫们上殿,将黄金一箱箱的都搬了下去,君臣们开始议论起朝政来。李世民没有叫王平安退出殿去,所以他也就站在最后,也不吱声,光听着。
今天议的国事,竟和王平安有点关系,说的是突厥的事情。
王平安收的那个突厥弟子阿史那奇钵儿,已然回到了草原上,有了大唐在后面做支持,他招集旧部的过程,就快了许多,此时已聚集起了六七百户牧民,男丁近千人,虽多是老弱牧民,但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好的开端。
王平安冷丁听到阿史那奇钵儿的事,心里很是高兴,离开了这么久,原来他在草原上,竟然混的不错,有好几百户的牧民投靠他,不过估计能投靠他的,应该都是赤贫之人,否则各有部落,谁能去投靠他们那对孤儿寡妇呢!
李世民命人起草圣旨,命玉门关的守将,再支持一下阿史那奇钵儿,当严冬来时,允许阿史那奇钵儿带着他的部众,在玉门关外立帐篷,就近得到大唐的给养,等到开春返回草原,再接着去祸害其它突厥各部。
议完了这件事,接下来又议高昌的事,对于西域各地,大唐王朝虽然征服了不少地方,得到广大的领土,可对那里的统治却不是特别有效。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突厥这个大敌存在,在李世民统治时代,这个大敌始终没有彻底解决掉,而突厥虽然表面上臣服,可暗地里总是收容反对大唐的敌人,不少叛贼被唐军围剿,打不过便跑,逃入突厥的地界,而唐军又不能追进去打,撤军之后,叛贼又会回来,如此反复,很是让大唐的君臣头疼。
这回他们说的便是一伙叛贼,首领是一个自称高昌王族后裔的人,这名叛贼竟然绑架了一名唐朝的和尚,还管大唐要赎金,这可真是混帐加三级了!
煌煌天朝,绝对不可能和叛贼谈条件的,连对方投降都不会接受,更不可能交付赎金,处理这件事的方法,只能有一个,就是出动军队,将这伙叛贼全部抓住,统统处死!
今天议的这件事,就是怎么剿灭这伙叛贼,成功解救出唐玄奘来,因为唐玄奘已被李世民承认,他是大唐派往天竺的使者了!
王平安听来听去,听得直皱眉头,殿上的大臣们并不如何在意唐玄奘的死活,讨论的方法竟然都是,如何把责任推到突厥头上去,然后对突厥用兵,光明正大的出兵草原!
忽然,李世民道:“王平安,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王平安一愣,怎么问起自己来了,自己不是旁听么?他忙出了朝班,道:“臣没什么看法,一切全听皇上吩咐!”
李世民笑道:“不要害怕,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你现在是中书舍人了,参予朝政,决策事宜,正是你的份内之事,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王平安抬头看向李治,李治表情木然,很显然他什么想法也没有,只好看向长孙无忌,见长孙无忌冲他微微点头,以示鼓励,他这才敢说话。
王平安道:“臣的看法是不必调动大军,而派一支精锐部队,先答应叛贼的条件,定下赎人的地点,然后将赎金交给叛贼,让他们先高兴高兴,派人尾随跟踪,待查到叛贼的巢穴再出动大军,一举剿灭!”
李世民嗯了声,道:“这个主意不错,但今日议的并非是如何成功救回那个和尚,也并非是如何剿灭那伙叛贼,而是如何向突厥的几个部落开战。”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这种大事怎么问我啊,我又不是领兵的将军……啊,对了,我是沙洲的都督啊,真叫倒霉,不会在我的地盘上开战吧?”
他道:“回皇上的话,只需在严寒时节,派人向突厥部落求助,让他们派兵助我们剿匪便可!”
大臣们听罢,一起点头,这倒也是种方法。他们一起看向王平安,目光中尽是同情和怜悯之色。
王平安被看得莫名其妙,心想:“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上面的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正和朕意,王爱卿聪明机敏,甚好!”
王平安谢了声恩,退回朝班最末。
他出的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严寒之时,如果大唐派出使者,向附近的突厥部落求助,让他们出兵剿灭大唐的叛贼,如突厥部落出兵,天寒地冻的死伤必多,可以削弱他们的实力,如果不出兵,这种可能性最大,草原上的冬天冷得吓人,部落首领们不愿意派出战士助战,那么来年开春,唐军攻打他们部落也就有了理由,你们不肯出兵作战,定是叛贼的同伙,想要祸乱我大唐边疆!
不管突厥部落怎么做,好处都在大唐这边!
王平安心里纳闷儿,皇上都夸我了,说我的主意好,可为什么大臣们……啊,明白了!这事只要稍稍用脑袋一想,就知其中猫腻儿!
这个主意,连他这种政坛菜鸟都想得到,那些人老成精的大臣们能想不到,可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谁说,就会派谁去啊!
他的折柳县封地在那里,而又兼着沙洲的都督,这主意又是他出的,那他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了吗!
王平安咽下口唾沫,心想:“中招!”
殿上君臣又议了会别的事情,这才散了朝会,各自回衙。
王平安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跟着李治去了东宫。
路上,李治笑道:“无病,今天这事儿你可开心?你进了中书省了,以后就是孤的左膀右臂,可要好好干啊!”
王平安却道:“臣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一窍不通,臣只会看病,不如殿下和皇上说一说,让臣还是回太医署吧!”
李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总不能一辈子做太医,太大材小用了,还是帮着孤批阅奏章吧!”回头冲史爱国一挥手。
史爱国连忙上前,将手里几道奏章,往王平安的手里一塞,笑道:“无病,以后这些奏章,就全都交给你了!”
王平安哭笑不得,自己献上那份黄金,只是想保住更多的,同时又能为百姓们做些实事,不想得到的赏赐,竟是进了中书省,当了个什么舍人,这舍人倒底是干嘛的呀?
去了崇贤馆,李治对王平安道:“无病,你批复这些奏章后,拿给孤看看,然后就送去中书省吧!”说罢,不管不顾地去后殿睡觉了。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留在前殿,替李治批奏章。李世民分给李治的这些奏章,都是些长安本地的民间琐事,主要目地是让李治能够了解百姓们的生活,以及世间百态,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很顺利的,王平安批好了前面几道奏章,翻到最后一道,见是一桩案子。长安城外一个村子里前日失火,房子点着了,烧死一个病人,病人的妻子当时不在家,大火灭了后才回来,见丈夫烧死了,她便要安葬,可夫家的叔伯却不让,说是病人死得蹊跷。
长安县令断病人是被烧死的,与旁人无关,可夫家的叔伯仍要上告,不肯罢休,长安县令问可不可以将这个案子,交给刑部。
王平安心想:“这还不好解决么,有什么犯难的。”他在奏章上批复,病人是否死得蹊跷,看口中是否有灰即可。
批复完毕,拿了奏章,去后殿找李治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来到后殿,见李治正在呼呼大睡,而史爱国竟然也趴在一边的桌子上睡觉,头趴在手臂上,嘴里流出亮亮的一道,还不时地咂吧嘴!
王平安叹了口气,昨晚大家都没睡,你俩可倒好,扔下我一个人干活,你俩倒睡得香,睡得甜!
他走上前去,推了推李治,道:“殿下,奏章批复好了,你要不要看看啊?”
李治迷迷糊糊地,也不睁眼,摆手道:“别烦孤,直接交到中书省吧!”说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王平安摇了摇头,还真信得过我啊!叹了口气,李治这种对政事的态度可不好,直接决定他当不了一个明君,以后武则天怎么控制的朝堂,可不就象现在自己这样控制的吗,难不成自己快成武则天了?
他放下奏章,拉过被子,轻轻为李治盖上,心想:“幸亏你不是明熹宗,而我也不是魏忠贤,要不然我批完了奏章,专等你干木匠活儿时来问,那时你可就真成傀儡了!”
站在床前,又看了一会儿李治,他拿起奏章,这才出了崇贤馆,赶去中书省。
中书省乃是至关重要的所在,并不设在宫外,而就在皇宫之中,在太极殿之侧,另一侧是门下省。
王平安拿着奏章,不多时便来到中书省。来到中书省的门前,他抬头看了看,见门上匾额写着两个字,西台。
他以前没来过这里,不知这里到底是不是中书省,而门前竟然没有禁卫站岗,想问问都找不到人问,他只好上了台阶,向里面张望。
忽见里面走出一人,身穿紫袍,也是个大官,年纪在五十来岁,长得胖乎乎的,留着一嘴的漂亮胡须,脸上满是和气。
这人见王平安站在门外,脸上立即露出笑容,道:“呀,这不是王侯爷么,你是来找马大人的?”
王平安赶紧跟着啊了一声,道:“正是,本侯……本官……我奉了太子之命,来见马周马大人的!”
眼前这个胖官他见过,这人拍起皇帝和太子的马屁,拍得最响,可偏偏别人都不怎么在意他,在朝堂上他也没发表过什么重要意见,所以王平安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连带着,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自称,干脆叫起“我”来。
这胖官倒是个自来熟,笑道:“王侯爷,老夫许敬宗,现任中书侍郎一职,以后咱们在一个衙门里办差了,还请王侯爷多多照应着老夫啊!”
王平安又啊了一声,他就是许敬宗啊,那个虚美隐恶的家伙?果然虚伪,他现在是中书侍郎,而我是中书舍人,他是我上级啊!怎么听他的说话法,反倒我成了他的上级一样!
干笑两声,王平安道:“原来是许大人,失敬失敬。你是下官的上司啊,怎地对下官这般客气,倒让下官无所适从了!”
许敬宗笑道:“王侯爷说笑了,你是侯爵啊,老夫只是个小小的男爵,照你可差得远了,当然是你照顾老夫了!”
中书侍郎乃是正三品大员,而王平安就算是侯爵,也不过是从三品,比许敬宗还是要小半级,可从许敬宗嘴里说出来,竟然是王平安比他大,对待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恭恭敬敬,象对待上司一样。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这人马屁功夫炉火纯青,我远不如他,得跟人家学学才成,靠拍马屁,能做到这么大的官儿,这不叫有本事,那啥叫有本事?”
许敬宗道:“王侯爷是头一回来西台吧,想必不认得路。来来,老夫引路,带你去见马大人!”说着,竟然象个侍从一样,真的在头前带起路来,引着王平安向后面走去。
中书省又名西台,由于是在宫里,所以进出的官员都非常小心,没事不会到处乱窜,更不会有聊天的事情发生,人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屋里办公。
一路走去,竟然只见了几名官员,而这几个官员见到王平安,都笑容满面地上前打招呼,自报姓名,和许敬宗一样,都要王平安照顾他们一二,弄得王平安相当地不好意思!
许敬宗忽然道:“王侯爷,常听人说,你家中有黄金屋,不知可是真的?”
这话说得突然,王平安脚下不稳,差点儿一个跟头绊倒在地,他脸色大变,不答反问,道:“许大人是听何人说的?”
许敬宗察言观色,知他误会,忙道:“王侯爷,你家中豪富,京中人人都知,可并非是老夫道听途说。老夫还听说,皇上下旨为种痘之事募捐,不少大臣都向你借钱呢,你家要是没有黄金屋,聚宝盆,哪能借出那么多的钱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着实吓了我一跳。王平安干笑两声,道:“正是因为我借不出钱来,所以才把藏宝图献给太子,如此一来,大家也就不用募捐了,都能省下一笔,也不用管我借了!”
许敬宗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嘿嘿笑了几声,摇头没再说话。不管是什么钱,那都是王平安的,跟他有何关系?王平安都不在乎,也不知他肉痛个什么劲儿!
片刻功夫,来到了后面的一处正堂,这是马周办公的地方。许敬宗向里面看了眼,低声道:“马大人在里面呢,王侯爷这便进去吧,老夫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了!”
王平安说了声请便,正要进去,却被许敬宗一拉袖子,小声道:“如得空闲,老夫定会登门拜访,与王侯爷叙叙家常!”说罢,这才转身走了。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什么意思,我和他有什么家常好说?”举走进了大堂。
马周就坐在大案之后,正对着大门,许敬宗和王平安说话,他看得一清二楚,见王平安进来,笑道:“无病,许老儿和你说了什么。让老夫猜上一猜,他是不是要和你说说家里的事儿啊?”
王平安先冲他行了一礼,尴尬地笑了笑,道:“如老师所料,许大人确是这么说的,只是学生与他初次见面,不知有何家常要谈。”
马周端坐不动,随手挥了挥,让王平安找个墩子坐下,道:“他当然要和你谈家常了。老夫听闻,你家中豪富,财产无数,且在京中也开了买卖,可谓聚财有术……”
王平安刚坐下,马上又站了起来,急道:“不不,学生家中并没有多少积蓄,只是学生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才被人误会家里有钱,学生以后不会再那样花钱了,老师莫要误会。”
马周嘿了声,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何必着急。老夫和别人不同,朝中大员多是出身豪门,而老夫却世代贫苦,青年时为了衣食温饱,还曾想过当个小商人,所以别人瞧不起商贾之术,而老夫却并不歧视。”
顿了顿,他又道:“你家中豪富,而自己又会聚财,比如说你要设立熟药厂一事,又可利民,又可为朝廷增加收入,这就很好。许老儿就是看上了你这点,所以想把女儿嫁你为妻!”
王平安又刚坐上,听了他这话,马上又站了起来,道:“许大人要嫁女儿给我?这是为何?”
马周笑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你有钱!”他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摆了摆手,道:“不去说他了。对了,你来这里,可是太子派来的,是送批复后的奏章吧?”说着,看向王平安的手里。
王平安忙应了一声,将奏章递了上去,马周打开最上面那道,直接看批复,道:“下次记得,不要自己往上面写,要先写在纸上,让太子抄录才好。这些奏章是要给皇上看的,得让皇上知道,太子还是很勤勉的!”
他是李治的老师,而王平安也算是他的学生,所以说起话来,便也少了顾虑,直接便教王平安怎么做。
马周随手翻阅,微微点头,虽然都是些琐事,但王平安批复得还算中肯,并无疏漏之处,对于一个刚刚步入朝堂的人来讲,能做到这点,已然相当不易了。
当翻到最后一道,马周咦了声,抬头问道:“这道奏章问的是要不要将案子转给刑部,你怎么批复要看死者的口中是否有灰,难不成有灰无灰,可以决定是否将案子转给刑部?这个批复,可是大大不妥啊!”
王平安道:“回老师的话。只要看了死者的口腔,倒可断定死者是不是被火烧死的。如口中有灰,便无蹊跷,死于意外而已,让他入土为安便是,如果口中无灰,便是被人杀死,这案子由长安县令派人侦破即可,无须转给刑部。”
马周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王平安道:“活人遇到大火,就算是重病在身,也会呼救,就算不能呼救,呼吸总是要的,所以必会吸入烟灰,而如果事先已然被人杀死,呼吸停止,口中自然也就无灰了。死者的叔伯说此事有蹊跷,无非就是怀疑那妇人,久病床前无孝子,如是妇人想摆脱久病的丈夫,所以才做出事来,只需审讯即可得出结果,这案子好结得很,不需要过刑部大堂的!”
马周哦了声,放下奏章,道:“你说的这些,应该是仵作做的事吧,你怎么会知道?啊,你是太医,是从医术方面想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可以让长安县令查一查仵作,如果是仵作刻意不报,那这案子就和仵作有关了,只需一顿板子下去,必会让他说实话,而且还不用怕打错人!”
马周冲他笑了笑,道:“好个王无病,竟然会断案子。好,老夫这就让人去办这事,按你说的去办,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忽然,他又道:“无病,老夫有个女儿……”
王平安一激灵,什么意思?
马周顿了顿,道:“已经嫁人好多年了!”说罢,哈哈大笑。
王平安也跟着笑了几声,心想:“竟然开我的玩笑,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
马周将桌上的奏章收拾好,道:“这些奏章虽然你往上面写了字,但还是要给皇上看的,第一次办事,虽不懂规矩,但皇上也不会怪罪,以后不要再这样就好!”
王平安答应一声,等着下一步的吩咐。可见马周从茶碗里,沾了点茶水,放在眼睛上揉了揉,接着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王平安无法,只好接着等,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太没礼貌。过了好一会儿,马周才睁开眼睛,看到王平安,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王平安心想:“你不发话,我哪敢走呀!”他道:“学生在等老师的下一步吩咐。”
马周嗯了声,摆手道:“好生陪伴太子就可以了,下去办事吧!”
王平安冲他躬身行礼,退出了大堂。想了想,他又走了回来,道:“老师,可是因为批阅太多的文书,以至于眼睛干涩疲劳?”
马周点头道:“是啊,上年纪了,眼睛大不如从前了。”
“学生倒有一套舒解眼睛疲劳的功法,愿说给老师听!”王平安想起自己小时候,做的眼保健操了,虽然简单,但确实好使啊!
马周笑道:“好啊,你且说来听听!”
王平安坐到了墩子上,掏出手帕,擦干净手,道:“为……为皇上效力,保护眼睛,缓解疲劳,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说出此话,眼睛忍不住湿润,回忆起了小时候在学校里,课间做眼保健操的情况。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那时总觉得做眼保健操麻烦,不爱做,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心中却满是温馨,真想再回到那个时代!
他道:“第一要先揉天应穴,第二再挤按睛明穴,然后按揉四白穴,最后按太阳穴,轮刮眼眶……”一连做,一边说,将眼保健操演示出来。
马周看毕,道:“似乎应该有些效果。”他照着王平安所教,做起了眼保健操。
可刚做了一个动作,就听王平安道:“要在做之前,说为皇上效力,保护眼睛,缓解疲劳,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这句必须得说!”
马周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嗯了声,乖乖地照着说了一遍,这才开始做了起来。头一回做,难免有些偏差,王平安大声为他纠正,就象当初老师教他时那样!
做完之后,马周睁开眼睛,眨巴了眨巴,嘿了声,道:“的确是有些用处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往大理寺塞人
王平安一咧嘴,不会吧,把李世民都惊动了!他忙道:“一切顺利,萧娘娣的病今天就能见好,只要调养小半个月,就能全好,而且以后怀上皇孙的机会,会大上很多!”
史忠臣顿时呆住,道:“什么,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次的皇孙,是保不住了?”
李治跺脚摇头,道:“无病说她竟然不是怀孕,而是生病,她本来就没有怀上皇孙,咱们都是空欢喜一场!”
史忠臣急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无病,你莫要看错了吧?”
王平安一摊手,道:“史叔叔,这种小病,陶太医如何能够看错,而小侄又如何能够看错呢?”
“这倒说的也对!”史忠臣向殿里看了眼,听见里面有叫声,道:“老奴还是进去看看吧,这才好回禀皇上,他老人家等着回信儿呢!”
王平安拉住他,道:“里面正在做热敷,史叔叔不方便进去。莫要着急,萧良娣不会出事的!”
他转过头,又对李治道:“殿下,萧娘娘这次病好后,至多一年,臣保准她会生下皇孙,而且肯定是皇孙,如果不是……”他向四周看了看,一指那架秋千,道:“臣就把这架秋千给吃了!”
李治叹气道:“孤已有了忠儿,倒不急着再多,只希望爱姬这次没事就好!”他说的忠儿,是长子李忠,生母身份卑微,向来不受重视,但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儿子。
王平安心中点头,李治还算是有情有义,对身边人好得没话说!
三个人在外面等了好半晌,忽然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宫女,是萧氏的宫女。这宫女出来后,哭道:“殿下,大事不好,娘娘她血流不止,流了好多,将被褥都浸湿了,而且……而且肚子竟然小了下去!”
别人还没问话,史忠臣却急道:“只是流了血水,没有流别的?”
这宫女低头擦泪,道:“倒,倒是没有流别的!”
王平安看向二人,道:“我没说错吧,萧良娣并没有怀上皇孙,只是血瘀闭经罢了,只要体内淤血流尽,病自然也就好了!”
李治呆呆地,哦了声,没说出什么话来!
史忠臣却一甩袖子,道:“难不成这半年来,她她……嘿,咱家回复皇上去了!”一旦发现萧氏并没有真的怀上皇孙,这位老宦官立时变脸,一甩袖子,径直走了!
李治拉住王平安,问道:“无病,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你快快出主意啊,孤要不要进去看看?”
王平安就是他的主心骨儿,大事小情的,都要问过王平安才成!
王平安拍拍他的手,道:“殿下莫急,萧良娣的事,臣自然会处理好。你呢,现在就去皇上哪儿,将事情说明白,莫得皇上对萧良娣不满。她是殿下的心爱之人,如不得皇上欢心,你以后也和她难相处!”
李治忙道:“对对,孤现在就去见父皇,去说明此事!无病,幸亏你在这里,要不然孤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罢,他转身就跑出院子,追史忠臣去了!
对面的宫女目瞪口呆,太子怎地会这么听王平安的话,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这个王平安以后当真是万万得罪不起啊!
王平安目送李治离开,转过头来,就见宫女立即冲他蹲了蹲身子,怯生怯气地叫了声王侯爷!
王平安咦了声,心想:“为何突然对我恭敬起来,记得上次扯我衣服的人里面,就有她一个呢!”
冲宫女点了点头,他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了吧?”
宫女忙道:“好象……可以了吧!”
王平安慢慢走进大殿,站在那座大屏风之后,咳嗽一声,道:“两位娘娘,臣可以进来吗?”
里面传来王氏充满喜悦的声音,道:“进来吧!”
王平安转过屏风,道:“太子殿下去见皇上了,解释此事,免得皇上对萧娘娘产生误解。”他看向床榻,见萧氏直挺挺地躺着,不叫也不动,竟然放挺了。估计是得知自己没有怀上皇孙,一切希望都破灭了,所以才会如此!
王氏走了上来,大声道:“好弟弟,你这病看得好,她正要谢谢你呢!”顿了顿,又道:“她现在没力气谢,姐姐替她谢谢你了!”
王平安忙道:“堂姐客气了,这是臣应该做的!”他看了眼别的嫔妃,嫔妃们皆是满脸的惧怕,竟然不敢看他,全把头低了下去!
看你们以后再玩宫斗,还敢不敢牵扯上我!
他毕竟为人温和,虽借着这个机会,吓一吓宫里人,但却并没有对萧氏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损害。
叫宫女拿过纸笔,将陶巨东没来得及开出的后面两个方子,一并写了出来,道:“陶太医医术高明,曾和我说过这种病该如何医治,我记在了心中,这便将方子写出来,按方用药即可,萧娘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王氏拿起方子,看了眼王平安,道:“好,就按这个方子给妹妹用药!”
王平安再不多说什么,躬身告退。
萧氏服了药后,病就会好,而很快又能怀上李素节,她先是对自己有所畏,再会有所敬,而现在王氏是有所谢,等萧氏真的怀上皇孙,又会对自己有所惧,有敬有惧,才会有距离,如此一来,宫里的龌龊事,才再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这也是一种自保手段!
来到东宫门口,他向禁卫们打听,陶巨东被关到了何处,禁卫们告诉他,陶巨东是被抓进了大理寺。
王平安出了东宫,见陶东升正在门外焦急地转圈,便安慰他不要着急,和他说了宫里的事,并带着他去大理寺救人。
两人赶去大理寺,去解救陶巨东。
大理寺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庭,一般情况下,只有犯了大事的犯人,才会被关到这里。唐时的大理寺位于含光门街,顺义门之侧,后面是将作监,前面是司农寺。
一路快走,不多时便到了大理寺,他是从三品官员,和大理寺卿品阶一样,进门之后,自然没人敢拦,王平安没找大理寺卿,而是找了一位少卿,也就是寺里二把手,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位少卿姓秦,听了王平安的话,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如此一说,陶太医不仅没有过错,反而有功了!”
王平安道:“正是,他开的方子,治好了萧良娣的病,正应好好嘉奖才是,哪能把人家给抓起来呢!”
秦少卿领着他俩,向后院走去,边走边道:“今天卯时刚过,东宫禁卫便将陶太医给抓来了,看来是宫门一开,立即就抓的人。不过陶太医却没什么惊慌,还说中午不过,您便会前来,您一来所有的误会定会澄清。”
说着话,他回头冲王平安一笑,道:“陶太医倒是对王侯爷信任的很啊,而侯爷你也没白让他信任,竟然真的这么快就赶到了!”
王平安笑了两声,道:“应该的,一署为官,理应互相照应!”
秦少卿点点头,心想:“谁要是有这么个好上司,那做起官来,可就顺心得多了,这个王平安很是护着属下啊!”
他笑道:“陶太医自信满满,说误会定会解释得清,我们当然也不会为难他了。和气生财,和气做官嘛!”
反正陶巨东也逃不掉,那么大岁数了,也没必要真往牢里关,皇帝不还没下旨立案审讯呢嘛,何苦提前得罪人呢。
进了一处小院,见陶巨东没有被关,而是蹲在树上,在看蚂蚁上树。陶巨东见王平安来了,起身笑道:“好久没这么轻闲过了,这还是托侯爷你的福啊!”
陶东升快步上前,叫了声叔叔。
王平安上前拉住陶巨东的手,低声道:“让陶大人受委屈了。”
陶巨东也不问原由,反正侄子自会向他解释。他也压低声音道:“王大人,你办事是最谨慎的了,那位萧娘娘肯定没事儿吧,而且身子一养好,就会真的怀上龙孙?”
王平安微笑点头,这件事他十拿九稳,半点差错不会出的。小声道:“我把后面的方子也给她开了,说是你的原方,而我没有向她解释任何事。如果所料不差,她不会再找我,但定会再找你,你便可将服药时要念阿弥陀佛的事,说给她听了!”
陶巨东笑道:“依着你的性子,要是她真产下皇孙,这份功劳,便要送给老夫了!”
王平安道:“有功大家立嘛,我现在进了中书省,这太医令一职怕是干不长了,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呀!”
“对对,大家是自己人!”陶巨东老脸笑成一朵花,这趟大理寺没白来,看看蚂蚁上树,就立了一功,自己信任王平安,那是半点没有信任错的。
秦少卿看他们窃窃私语,也不来打扰,反而站得远远的,见他俩说完,这才过来,道:“王侯爷,昨天中书省下了道公文,说要提审一名妇人,我听人说是长安县令上的奏章,由中书省批复下发的……”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正是昨天王平安批复的,那道有关病人被火烧死的事,当然他是不会看到奏章原本的,也不知就是王平安批的,只是想打听一下,毕竟王平安现在是中书省的官员了!
王平安奇道:“不是让此案仍由长安县令审理吗,连刑部大堂都不用过,怎地却转进了大理寺?”
秦少卿摇头道:“具体的下官就不清楚了,估计是因为此案奇特吧!不瞒王侯爷,因为长安县令无能,查不出此案的蹊跷,这才上报,想要把麻烦推给刑部。可奏章到中书省,立即就批复了,而且批复的极为奇特,竟要查死者是否口中有灰……”
王平安皱眉道:“就算长安县令无能,这件事也能查得清楚吧,为何反而转到了你们这里?”
“怪就怪在这里了。中书省让如此办理,却又要我们详细记录审案过程,再回报中书省!”秦少卿摇头道:“照这么看,这个批复实际上中书省也不知对不对,所以要我们进行证实,可既然未经证实,岂有如此批复之理?”
他审案子,审得习惯了,做什么事都非要有个合理的解释,而且还大讲前后因果关系,要有逻辑性!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却道:“你能证明此事吗?”
秦少卿眨眨眼睛,小声道:“还没来得及证明,昨天刚接到公文,今天去提人,估计得中午时分,才能将那妇人和她死掉的丈夫带来。”
王平安转头对陶巨东道:“陶大人,你先回署里吧,我在这里等等,帮帮秦大人的忙。”
陶巨东却道:“又没什么急事儿,老夫也在这里瞧瞧热闹!”
秦少卿一笑,没说什么,可心里却琢磨上了,官场上的事情,大家虽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有数。眼前这个王平安可了不得,年少有为就不必说了,可年少有为的人多了,他自己年轻时,也是个飞扬少年。
然而,他听无数的人说起过,王平安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他要是有了什么功劳,一定不独吞,一定会分给别人,所以大家都喜欢他,表面没人议论,可背地里却都说,只要和王平安扯上关系,就一定会有好处!
这种人当官,谁会不喜欢呢?
秦少卿心想:“我要是能王平安交上朋友,那就好了,不过官场之中讲究礼尚往来,我要想和他交朋友,就得先让他感觉我这个人够朋友,值得一交!”
他陪着王平安等人离了小院,装做不在意的样子,道:“王侯爷,你来京城日子不算太久,人生地不熟的,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你就张嘴,别把下官当做外人。”
王平安嗯了声,想了想后,他道:“秦大人,我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秦少卿心中一喜,想让我帮忙就好,怕的就是你不用我给你帮忙!
王平安道:“我有个结拜兄弟,名叫狄仁杰,和我一同来京,要参加明年的科考,要以他的才学来说,中进士是必然的。”
秦少卿点了点头,那个狄仁杰有你这个副主考当大哥,中进士不难,不中才难!
王平安接着道:“他在断案方面很有天份,但可惜没人指点,如果秦大人不嫌弃,能不能让他暂进大理寺,做个帮闲也好,如他明年中了进士,还请秦大人帮帮忙,让他进入大理寺任职?”
秦少卿笑了,这位中书舍人还真有当宰相的觉悟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就要往大理寺塞人了!
他点头道:“好啊,这个忙,下官自然是要帮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法医是不可忽视的职业
王平安脸上露出笑容,如果能把狄仁杰塞进大理寺,那就真就是太好了。不仅可以让狄仁杰发挥出他的本事,自己也可以了却一桩心事。等明天科考结束,自己说什么也会点了他中个进士,那时狄仁杰顺理成章地进入大理寺当官,对他日后的仕途,大有好处!
王平安道:“那可多谢了。秦大人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别跟兄弟客气,张嘴便是!对了,还没敢请教秦大人如何称呼呢?”
秦少卿道:“下官秦思源。”
王平安一挑大拇指,道:“好名字,饮水思源,秦兄定是重情重义之人!”夸了一句,转头对陶东升道:“陶兄的名字也是好的,旭日东升!能否麻烦一下陶兄,去趟灵感寺,把我兄弟狄仁杰叫来,你见过他的,就说我在大理寺等他!”
他是陶家爷们的顶头上司,说的话陶东升哪敢有不遵之理。陶东升答应一声,出了大理寺,去找狄仁杰。
秦思源将王平安和陶东升二人,请进了厢房待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人来报,说长安县令来了,还带来了那个妇人和仵作,还有一干原告。
秦思源正要请王平安他们一起去大堂,王平安却道:“不急,等我兄弟来了,咱们再去,我有话要问他,秦兄也听听,看看他够不够资格进入大理寺。”
“王侯爷要考较一下兄弟,那也好,下官就旁听一下!”秦思源很客气地道。
又过了一会儿,狄仁杰被陶东升领进了大理寺,来见王平安。王平安将他介绍给了秦思源,客套一番之后,他便将一会儿要审的这个案子,说给了狄仁杰听。
狄仁杰在路上听陶东升说了,大哥要推荐他进大理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自然要谨慎对待。他已料到,上面坐着的那位少卿大人,就是此次的“考官”,想要看自己本事的。
听王平安说罢,他想了想,把各种情况都想好了,这才道:“这个案子的关键之处,在于判定那位被烧死的病人,是死于意外火灾,还是死与谋杀,只要把这个关键之处弄明白了,此案并不难断。”
秦思源哦了声,看了眼王平安,心想:“这个少年不错啊,看他的年纪也不大,难不成真是英雄出少年,而我已然老了?”
王平安笑了笑,他知道狄仁杰一定能断好这个案子的,因为类似的案子,狄仁杰以后判过,而且比这个案子要复杂十倍,照样没有难倒他!
他道:“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判定死者的死因呢?”
狄仁杰立即回道:“看死者的嘴里是否有烟灰,有则是死于意外,无则是死与谋杀!”
秦思源听了他的回答,哈哈大笑,道:“好,那咱们就一起去审审看。”站起身来,和王平安等人,一起出了厢房,去向大堂。
长安县令满脸不快地看着大堂上跪着的几个人,这几个人大多是农夫打扮,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那种人,人人敦厚,可敦厚的人要是执拗起来,那可真是九头牛也拉不住的!
这几个农夫就是那个死去病人的叔伯,都是长辈,自己侄儿死的蹊跷,他们当然不干了,这时代的人最讲究血脉宗亲,一家有难,整个宗族的人都会伸手,何况死了亲人,他们当然不肯罢休,说什么也要上告。
他们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妇人,这妇人年纪在三十许,长得一般,但却很有股风骚劲,眼角眉梢说不尽的风流,虽然穿着一身素服,可跪着也不老实,眼睛不住地东瞟西盼,没个老实时候。
长安县令心想:“这么个小妇人,娇娇嫩嫩的,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这几个老泥巴腿子,定是冤枉她了,非说那死鬼是被她害的!”
堂后一声咳嗽,秦思源走了出来,长安县令立即站起,心里一怔,大是惊讶,他当然认得秦思源了,这可是大理寺的二把手。不过秦思源是不审民间案子的,他是少卿,就算要审案子,也是审的官员,普通百姓案子,自有下级推事来处理。可这次不但秦思源出来了,后面还有一位紫袍大员,而这位大员竟然是近来风头正劲的王平安!
长安县令连忙给王平安和秦思源行礼,说了下面各人的身份,这才退下,秦思源赏了他个座位。
衙役端了三个墩子过来,王平安坐在大案之侧,陶巨东坐在他下首,陶东升坐在长安县令的旁边,而狄仁杰无官无品,便站在了王平安的身后。
秦思源拿起气拍,也就是俗称的惊堂木,啪地一拍,喝道:“下面所跪何人,报上名来!”虽然长安县令已经介绍完了,但大理寺是最讲程序的地方,该走的流程,一样不能少!
那几位叔伯忙哆哆嗦嗦地报了姓名,他们都姓刘,而那个妇人也说了,她没有名字,只是自称刘洪氏,但她却一点没有害怕的表情!
狄仁杰仔细地看了看众人的表情,低下头,在王平安耳边说:“普通百姓上堂,不管有理没理,都会害怕,这妇人不怕,说明她心里早有准备,今日堂上之事,她早在心中想过如何应对。不用查她丈夫的死因,已可断定必和她有关系!”
王平安嗯了声,回身管记录案件的评事要来纸笔,刷刷写下几行字,写的就是狄仁杰说的话,叫衙役交给了秦思源。
秦思源看了看纸,又看了看狄仁杰,什么表情没有。啪地又一拍惊堂木,问起案子来。
问了几句之后,刘氏族人便激动起来,指着刘洪氏道:“她不守妇道,勾搭野汉子,又嫌我们侄儿久病在床,碍了她的好事,便下毒手害了他!”
刘洪氏却哭泣起来,不住说她辛苦劳作,每日白天在田里,晚上回家还要照顾丈夫,哪有功夫去勾搭野汉子。她反倒说刘氏族人欺负她,尤其是堂上这几位,还曾对她动手动脚,只因她不肯答应和他们发生苟且之事,所以才被他们记恨,不住地告她!
这种事情,除非当场抓住,否则事后那就解释不清了,有或没有,光靠嘴巴,那不是随便说么。
来的这几个刘氏族人都是敦厚之人,而且岁数都不小了,被刘洪氏一顿说,差点把年纪最大的那个给气背过气去,他们纷纷喊冤,都说哪有此事!
狄仁杰又低声在王平安耳边道:“这妇人说谎,如她整日在田里辛苦劳作,为何皮肤白皙,而且她的手指修长细嫩,还留有长指甲,普通农妇哪可能如此?”
王平安嗯了声,转身又要了张纸,写了几行字,交给了秦思源。秦思源看罢,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妇人来。这妇人被看得低下了头,脸上颇有得意之色,竟然还冲秦思源打了个飞眼儿!
长安县令在下面看的清楚,心中不免痛骂,这个妇人太过风骚,自己审她时,她也如此乱打飞眼儿,现在竟对秦大人也如此,真真的不要脸!
而刘氏族人心里却都慌了,前些时候,刘洪氏这个飞眼儿打出,竟把长安县令打得五迷三道,糊里糊涂地就要结案,说于她无关,难不成今天也会如此?
秦思源心中一荡,心想:“这妇人好生风骚啊,虽长相平常,但这股子媚儿劲,却是一般男人抵受不住的!”
他道:“来人,传仵作上堂,还有将刘二狗的尸体抬上来!”刘二狗便是死者的名字。
这些事都是准备好的,他一下令,立即便有人将刘二狗的尸体抬了上来,而验尸的仵作也被带了上来。
秦思源问道:“仵作,你可曾对尸体做过详细检查?”
仵作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出头,衣着微有破烂,一进来就给秦思源跪下。
在宋朝之前,仵作属于三十六行之一,极是下贱,良家子弟是不会干这行的,只能由贱民或奴隶担当,而且一旦良家子从事仵作这个职业,那他的人生和子孙的人生,便从此到了尽头,因为官府明文规定,仵作的子孙不允许参加科考!
这是一种极端的职业歧视!
由于仵作的身份低下,又不能对尸体进行解剖,再加上几乎所有的仵作都没读过书,当然他们也没资格读书,这不能怪他们,平时干杂活儿糊口,有了案子,才被官员们叫去验尸,所以要说他们有工作积极性,那就太扯了,如不是被生活所迫,谁会对尸体感兴趣呢!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南宋,才被一位名叫宋慈的人打破,仵作的身份才有所提高,而宋慈便是大名鼎鼎的法医学之父,著有《洗冤集录》。
年轻的仵作答道:“小,小人检查得很是仔细,刘二狗身上没有殴打所受的伤痕,不是死与外伤,小人用银针探过他的喉,胸和腹,银针并未变色,所以他也不是死与中毒。看样子是被烧死的!”
秦思源道:“那你检查过他的嘴了吗?”
仵作忙道:“检查了,银针也没变色,所以……”
“他嘴里有没有烟灰?”秦思源没功夫和他废话,直接问了出来。
仵作脸上一片茫然,道:“没,没有烟灰啊!”他不明白,有无烟灰,和死因有什么关系?
秦思源看向王平安,王平安撇了撇嘴,心想:“果然是谋杀!”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审案
秦思源先入为主,王平安和他谈了案子该如何破,他听了觉得有理,而现在案情又明显照着王平安所说发展,他更是认定这个案子,不是普通的意外案件了!
他啪地又一拍惊堂木,喝道:“长安县令何在?”
长安县令吓得一激灵,连忙起身,道:“下官……卑职在!”
“仵作糊涂,不知检查死者口中烟灰,怎地你也糊涂,也不知此案的关键之处,就在于死者口中是否有烟灰呢?”他这话问得理直气壮,实际上王平安没和他说之前,他也不知道什么的烟灰不烟灰的!
长安县令大感委屈,什么烟灰不烟灰的,和这案子有何关系,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难不成你是想说,这刘二狗是吃多了烟灰,所以被呛死的?
他道:“是是,是卑职糊涂,此案该如何审理,还请大人明示!”
死者口中是否有烟灰,在现代人看起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影视剧里早就无数次的上演过了,连小孩子都能说出这个原因来。
可这是初唐,就连宋慈本人都还要过好几百年才能出生呢,普通百姓上哪儿知道去,连官员都没有几个知道,也就是王平安,还有狄仁杰这个不世出的“妖孽”级人物,能知道其中原委,别人如何得知?这既不是常识,更不是天天能碰上的事情!
秦思源一挥手,自有衙役上前,打开了盖在刘二狗尸体上的白布,露出下面的尸身,这具尸身被火烧得不成模样,看上去极是骇人,还发出一种怪味儿!
王平安只看了一眼,便把头转过去了,秦思源同样如此,他平常审理的都是官员们的案子,极少碰到尸体上堂,更没看到过这么可怕的尸体!
长安县令早就看过了,他心里也犯恶心,白布打开,他压根儿就没看,直接就把脑袋转过去了。
刘洪氏同样也没看,她是心虚,不敢看。而刘氏族人却放声大哭,自家亲人死得如此凄惨,他们当然伤心。
当白布一打开,狄仁杰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向堂上众人的表情,先看秦思源,这个人做到少卿的大官,本事肯定是有的,但本事不在断这种案子上,如果事先不和他说明,怕也会被他断成糊涂案。
又再看长安县令,这人在治理长安民生的事情上,也有点本事,毕竟长安城里还算太平,可他却不擅长审案,害怕看尸体,又岂能查清楚案件。
最后看向刘洪氏,她只顾着用袖子掩住脸哭,却不向死去的丈夫看上半眼,这绝非是对待亲人的态度,如是恩爱夫妻,就算丈夫变成了鬼,也不会害她,她为什么要怕?既然怕了,自然就是心虚,刘二狗十有八九是被她害死的!
但这刘洪氏已然做好了准备,除了大刑,她不会招,而一用大刑,就会变成“屈打成招”,那就无趣的紧了,靠板子断案,非是狄少爷所为!
狄仁杰脑筋急转,想好后,又在王平安的耳边说起话来,这回说的较长,王平安边听边点头。听罢,又写在纸上,交给秦思源。
秦思源看罢之后,也点了点头。这时仵作刚好又检查完尸体,说刘二狗嘴里并无烟灰。秦思源啪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刘洪氏,你可知罪?”
刘洪氏身子一哆嗦,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道:“大人,小妇人何罪之有?”反问了一句。
秦思源嘿了一声,道:“你在外面招蜂引蝶,又嫌丈夫生病在床,是个累赘,误了你的好……怕他知道你的丑事,所以这便害死了他,难不成你还想狡辩吗?”
刘洪氏嘴一扁,抽噎着道:“大人冤枉小妇人了,家中失火,小妇人并不在场,如何能够害死了他?如果大人非说先夫是被人害死的,也不关小妇人的事,而是他的叔伯害死的!”
刘氏族人大怒,一起喝骂起来,他们怎么可能害死刘二狗,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刘洪氏却道:“他们看上了我家的田产,想要霸占,可先夫如若不死,他们就无法霸占,所以这才害死了他,然后再诬陷小妇人害死先夫,家中田产没了主人,他们正可分了!”
果然是早做了准备,照她这么一说,原告立成被告,而她却成了受冤枉的那个,反倒成了受害人!
秦思源低头看了一眼最后给他的那张纸,哼了声,道:“你丈夫死得冤,三魂七魄之中,有一魄不肯离去,现在还在他的头上三尺之处,三尺之处有明神,待本官问问……待本官让人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冲狄仁杰一使眼色,狄仁杰立时走了出来,来到刘二狗的尸体旁,蹲下身子,假装听刘二狗说话!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众人的目光却不再躲着,就算刘二狗的尸体再被烧得可怕,也都看了过去!
唯独刘洪氏,仍旧没有转头,不去看丈夫,可脸上表情也已然变了!
狄仁杰假装听了一下,便大声道:“他说话了,他说他就是被恶妻害死的!”
王平安看向秦思源,偏巧秦思源也看向他,两人同时一咧嘴。王平安想的是,自己兄弟挺有招术,这招用得好,而秦思源则想,我审案近二十年,头一回碰上这么审的!
长安县令则目瞪口呆,死人怎么可能说话,这具尸体动也没动啊!刘氏族人则再次放声大哭,一起叫起来,让刘二狗的在天之灵显现,替他自己伸冤!
刘洪氏则脸色铁青,并不回头,却道:“你这恶少年,莫要胡说八道,诬陷与我,难不成你收了好处么!”她嘴巴奇硬无比,心思也活,竟然反咬狄仁杰收了刘氏族人的好处!
狄仁杰不理她,又叫道:“他说他要再看看恶妻,要记住她现在的样子,好到阴间去找阎王告状!”
这话一说出口,堂上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秦思源,这个“要求”当然不可能是死者刘二狗的了,可秦大人要说是,那当然就是了!
就听秦思源叹了口气,说道:“逝者为大,他的要求应该得到满足。刘洪氏,你与刘二狗夫妻一场,送送他这最后一程吧!”说着话,把手一挥!
左右两边立即有衙役走上前来,就要拉着刘洪氏去看刘二狗的尸体。刘洪氏原本还算是镇静,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的表情,可衙役们一上来,她立时就慌了!
莫说是古代人了,就算是现代人,心理素质过硬,可要是做了大亏心事,害死了人,而那人又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又死得奇惨无比,也没几个人会淡然处之,敢再看看的!
刘洪氏慌了神,双手连摇,叫道:“不不,我不要看他,你们不要拉我去看他,他有什么好看……”
衙役们哪会管她怎样,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上前,叉起她的胳臂,拖着就到了刘二狗的尸体前,按着她的头,让她观看丈夫的遗体!
刘洪氏尖叫起来,脑袋使劲往旁边扭,眼睛也闭了起来,说什么也不看尸体。刘二狗的尸体被烧得不成模样,她并非不知道,在收尸时是见过的,模样恐怖,让她这些天一直做恶梦,哪敢再看!
秦思源在上面道:“帮她一下,让她仔细看看。”
衙役们伸出手,用手指硬是扒开刘洪氏的眼皮,帮她一把,让她好看看刘二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刘洪氏啊地尖叫起来,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被吓得哭出声来,双股之间忽地湿了,连小便都被吓了出来。身子一软,她向后瘫倒,竟然晕了过去!
见刘洪氏晕了过去,王平安刚想站起,想看看她是真晕,还是装晕。还没等他站起来呢,就见衙役巴掌挥起,噼里啪啦,就是几记耳光!
王平安又坐了回去,这里是大堂,刘洪氏是犯妇,真晕还是假晕,衙役们都见得多了,根本骗不过他们的,举手就能让人醒过来,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
刘洪氏本来还想装一装,可衙役的手劲奇大,打得她疼痛难忍,啊地叫出了声来,一叫出声,也就没法再装晕了!
不装晕也不能饶了她,秦大人说要她仔细看看,那就必须得看的仔细,想蒙混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衙役们竟然又扒住她的眼睛,这回离得更近,让她看刘二狗的尸体!刘洪氏被吓得几乎崩溃,她尖声叫着,几声过后,哇地吐了出来!
她一吐之后,狄仁杰突然叫道:“诈尸了诈尸了,刘二狗动了,刘洪氏你吐到了他的脸上,他刚才睁开眼睛看你了!”
这么一吓,刘洪氏当真被吓得晕了过去,打耳光也不好使了。衙役们只好把她拖开,用冷水将她激醒!
秦思源又低头看了看那纸,抬头冲狄仁杰一笑,心想:“行啊,小子,有两下子,竟然一切都被你提前预料到了,连她被吓得晕过去,都算得一清二楚!”
狄仁杰正看着刘洪氏,注意力集中,没多余的心思看秦思源,可王平安却冲秦思源一笑,心想:“被震住了吧!我这兄弟日后的成就,说是你的百倍,有些夸张,但七八十倍,那是绝对有的,你要是能再活二十年,说不定他就会是你的顶头上司呢!”
秦思源啪重重一拍惊堂木了,喝道:“刘洪氏,你是如何害自己丈夫的,还不从实招来!”
刘洪氏此时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她再怎么主意正,再怎么心思灵活,可终究是个风骚些的农妇罢了,和狄仁杰一比,那简直就差的十万八千里,没有半点可以比较的地方!
她头脑昏昏沉沉的,听秦思源断喝,心里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嘴里犹自硬着,道:“我,我没害死他!”
秦思源用更大的声音喝道:“刘二狗刚才显灵了,他说你是用锥子刺他的喉咙,将他刺死的!”
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刘洪氏上一句回答话音未落,他就喝出了口,没有给刘洪氏一丝一毫,可供反应的时间!
完全出于本能,完全就是要反驳,头脑中来不及反应出这句话里的陷阱,刘洪氏尖声叫道:“我没有用锥子,我是用枕头捂死……他,我我,我……”
喊出口了,也反应过来了,可什么也都晚了!
大堂之上,瞬间出现了寂静,人人都被惊呆了!
秦思源低头又看了眼那张纸,心想:“后面还有好几个问题,等着诈她的实话呢,竟然全都没有用上!”
王平安心想:“就这心理素质,还敢谋杀亲夫,胆子不小,可却并非是兜得住事儿的人啊!”
狄仁杰心里却想:“还好,没有冤枉她!这是我这第一次出来推断案件,如出了差错,自己进不了大理寺事小,可害得大哥丢了面子,那才事大啊!”
长安县令目瞪口呆,心想:“这就审出来了?这,这刚才是怎么审着的,我咋没看明白呢!”
刘氏族人齐齐一呆之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恶毒妇人说漏嘴了,她招供了,她承认自己谋害了亲夫!
嗷嗷叫了起来,刘氏族人一起扑上来,就要和刘洪氏拼命,旁边的衙役没拉住,竟然让两个刘氏族人抓到了刘洪氏的头发,又撕又扯,叫骂不止!
刘洪氏完全崩溃了,她这几日曾将上堂之后会发生的事,想了又想,然后做出了种种的对策,编了无数的谎话,可今天一上堂,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她就被弄得说了实话,事先准备的那些话,全都没用上,根本就没来得及用!
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秦思源命衙役拉开刘氏族人,他看向一脸呆傻的长安县令,道:“案子审到这个地步,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审不出来吧?”
长安县令满头大汗地站起了身,道:“卑职无能,竟累得秦大人亲自审案。卑职定将功补过,仔细审理此案,将杀人恶妇的同伙抓捕归案!”
秦思源哼了声,道:“退堂!”他站起身,冲王平安一拱手,又做了个请字。
王平安欣然起身,带着狄仁杰跟着他走了。
陶巨东和陶东升爷俩,互视一眼,心中都道:“难怪人家升官升的快啊!”
他俩也站起身,步入后堂。
第三百二十八章 龙傲天出现了
大堂上的事,自有人去处理,做为大理寺的二把手,秦思源没必要每个细节都去关照。进了后堂,秦思源冲王平安一拱手,道:“王侯爷,下官多谢你了,你给下官送来一匹千里驹啊!”
王平安哈哈一笑,回过头,对狄仁杰道:“兄弟,秦大人夸你呢,说你是千里驹。这可是夸自家晚辈的话,秦大人把你当做自家的子侄一般看待了!”
狄仁杰并非是木纳之人,一听王平安话里的意思,自然就明白了,上前一步,给秦思源深深地行了一礼,道:“秦大人如不嫌弃,请容小侄称你一声秦世叔!”
秦思源微笑点头,道:“世侄客气了!”说着,他解下腰中的银鱼袋,取出一方小印,将小印揣入怀中,银鱼袋却递给狄仁杰,道:“蒙你叫我一声世叔,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只银鱼袋你拿去,装些香草在身上,权当个装饰吧!”
银鱼袋是唐时官员,用来装随身小印的,平常用来表示身份,如果拿来送人,那接受这个礼物的人,是不能拿来佩戴的,只能留在家里,用做赏玩,银鱼袋做工极是精致,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好的收藏品!
狄仁杰连声称谢,接过银鱼袋,他出身官宦世家,当然知道银鱼袋可不是用来装香草的,人家这么说是客气。实际上,秦思源送他这个,一来是向他表示亲近,二来是做姿态给王平安看。王侯爷把兄弟送到我这儿了,放心,我定保他仕途通畅,这算是一种不言而喻的保证。
王平安自然明白这里面代表的含意,他笑道:“秦大人客气了,你把银鱼袋给了我兄弟,自己岂不是没有了。来来,我这里也有一只袋子,便送给秦大人吧!”
说着话,他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金鱼袋,取出袋中小印,将金鱼袋递给了秦思源。他是三品大员,腰上佩戴的自然是金鱼袋,比秦思源的要高上一个等级!
秦思源大喜,这也是一种保证啊!咱哥俩以后就是铁杆朋友了,官场上的事无需明说,只一这么交换袋子,就表明着以后有啥事张嘴,千万别客气!
他接过金鱼袋,道了声谢,揣入怀,他可不敢真的佩戴上,自己身份和品阶,都不够资格佩金鱼袋,戴上了就是越级,要是谁奏他一本,那就没趣得很了!
陶巨东看在眼里,心中暗叹:“这王平安的势力,眼瞧着就见涨啊,他和大理寺的人搞好了关系,又安插了心腹,那以后要是看谁不顺眼,只要歪歪嘴,自会有人把事替他办了!”
又聊了一会闲话,王平安把狄仁杰留在大理寺,他则去了中书省,想和马周谈谈建立医疗机构的具体事宜,马周要将这事列表详述,报给李世民,他怕出了偏差,还是自己亲自去出出主意,施加影响力才好!
而陶巨东爷俩则向秦思源告辞,回了太医署。陶巨东早上被抓,这事怕已然传到太医署了,他得赶紧“出现”一下,警告那些有想上位心思的太医,老夫靠山硬着呢,只要有王平安在,谁也不能把老夫怎么样了,就算进了趟大理寺,又能怎么样,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再次进宫,王平安径直去了中书省,也就是西台,这回没有碰上许敬宗,直接去见的马周。马周倒是不知道东宫里发生的事儿,一个良娣是否真的怀孕,他做为外臣,既没权力去过问,更没兴趣去打听。王平安嘴巴向来严,别人不问,他自然不会多嘴去说。
见了马周,王平安把需要建立的各种医疗机构,庞大的构想,详细的说了一遍,怕马周记不住,他索性不走了,一个下午就留在中书省,将构思都写了出来。
王平安在马周的屋子里写,马周一边处理别的公务,一边等着看,王平安每写完一点,他便看一点,两人逐条讨论,争取尽快把这件事情敲定,朝廷也好少一件事,而百姓们也能早一天得到福利。
且说陶巨东和陶东升这爷俩,出了大理寺,步行回到了太医署。此时的太医署,早就成了一锅大米粥,稀烂稀烂的,里面的太医啥也不干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议论纷纷,焦急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表面上摇头叹气,心里不知怎么想的有之,各人各有表现,个个都不相同!
陶巨东刚进大门,太医们便全都知到信儿了,一起迎了过来,纷纷叫着,上前鞠躬问安,太医丞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被“请”到大理寺喝茶,可把我们急坏了,大理寺那种地方,可不是喝茶聊天的好去处啊!
陶巨东和太医们客套一番,王平安不在,他就是最高长官,身份在那儿摆着呢,他当然不会掉价地去解释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该喝茶喝茶,该休息休息,反正就是不出来!
他越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太医们心里就越犯嘀咕,越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关系,叔叔假深沉,不还有侄子在呢嘛,陶东升兴致可足,就算他兴致不足,这时候也必须得足起来,得通过他的嘴,告诉太医们,他叔叔厉害着呢,治好了东宫里娘娘的病,不但无罪,反而有功,而且太医令王侯爷亲自去大理寺接的叔叔,当着秦少卿好一通将叔叔夸奖!
如此这般,加油添醋地说出来,震慑住其他太医,别以为我叔叔犯了事啊,他老人家可有太医令撑腰,太医令你们都认识吧,他可是进了中书省,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太医令之职就要交出来,知道下一任太医令是谁不?不知道?那你们猜猜看……
署里正说得热火朝天,忽有差役来报,说有人找陶东升,没看到是谁,只看到了车夫,而那车夫很是傲气,说话要多讨人厌,那就有多讨人厌,简直就是傲到了没边儿,也不知他有什么可傲的!
陶东升一听,他就知道是谁来了,还能有谁,肯定是龙傲天那个家伙,要说整个长安城里谁最讨人厌,不管怎么排,不管让谁排,龙傲天都肯定排头一号!
龙傲天再讨人厌,可也是老神仙孙思邈的弟子,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然不能怠慢了他,陶东升连忙亲自迎接出来!
出了大门,就见一辆黑色的轻便马车,停在太医署的门前。这马车停的这个让人生气啊,当不当,正不正,就停在大门口的正中间,把台阶堵了个严严实实,别人要想进出太医署,都得绕着马车走!
马车车门紧闭,车夫侍立在一边,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仆人,这名车夫脑袋高高扬起,也不知他到底在看天上的什么东西,反正就是非得把鼻孔露出来,让别人看看!
陶东升认识这车夫,笑道:“你家主人可在车中?”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龙傲天有数的几个朋友之一,这车夫自然认得他,见陶东升出来,把头低了下来,拱手马马虎虎地见了一礼,道:“我家主人就在车中,陶少爷可是要见他?”
陶东升心想:“这不是废话么,我不见他,我出来干嘛,再说了,他不让我见,他跑这儿来堵什么门口?”他笑道:“不错,我正是出来见龙兄的。”
这车夫嗯了声,先轻轻敲了敲车门,低声道:“少爷,陶东升陶少爷求见!”
台阶上守门的差役们咝地一起抽了口凉气,怎么这么个说话法儿,太没礼貌了吧?这家主人是怎么教下人的?
车里面咳嗽一声,有人道:“是陶兄吗?”车窗一开,里面露出张脸来。
这张脸粉里通红,长眉入鬓,杏核大眼,鼻子直直的,嘴唇红润,耳边几丝头发垂了下来,看似凌乱,却更衬这人的俊俏!
这人男生女相,颇具阴柔之气,本就过份的漂亮,可偏偏还在脸上擦了些脂粉,看样子是在学魏晋风度,那时的狂生都喜打扮自己,他是在学古人,而且还学得挺好,如果不是脖子上有喉结,别人非把他当成个美娇娘不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龙傲天,他原来的名字不叫这个,是自己医术有成之后,后改的名字,以代表天下医术,除去恩师之外,唯我独尊!
陶东升心里不喜欢,可脸上却全是欢喜,笑道:“呀,龙兄,好久不见,这段日子你干什么去了?”
“果然是陶兄!”龙傲天伸出一根手指,啪一敲车窗,动作很是潇洒。
车夫立即会意,替他打开了车门,取出小凳,放在车下,扶着龙傲天下了马车!
太医署的衙役们虽然都感龙傲天这副作派,不是太讨人喜欢,可见他下车之后,忍不住大家还是眼前一亮!
就见这龙傲天身材修长,一身的黑色衣服,整洁得体,在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紫色的花纹,花纹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可一旦看清了,就会感觉,这年轻人很有品位啊,而且真是漂亮得惊人,真是难以相信,天底下怎么有人长成他这个样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医痴
龙傲天手里拿着把象牙小扇,下车之后,轻轻展开,在手中摇了摇,道:“陶兄,别来无恙乎?”
陶东升嘿嘿干笑两声,道:“托龙兄的福,小弟一向康健得很,龙兄可也无恙乎?”
龙傲天微微点了点头,道:“还不错。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
咝地一声,衙役们又抽了口凉气,老抽凉气对身体不好啊!可没办法,这位龙少爷也太那个啥了,有这么跟人说话的么,就不怕得罪人?我们陶大人脾气也不小,小心他踹你!
陶东升却深知龙傲天的脾气,他不是在故作傲慢,他是真傲慢,这种态度别人看起来是挺那个啥的,但龙傲天自己一点都不会觉得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为人差劲儿,一直都挺自然感觉良好的呢!
不信,你要是现在对他说,龙兄,你为人太那个啥了,用不着这么傲慢,不需要这么瞧不起人吧?龙傲天保准会一脸惊讶地回答,我有吗,我一直很谦虚的啊,我有看不起你吗?哦,好,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看得起的?
陶东升咽下一口唾沫,他怕含在嘴里久了,会忍不住吐到龙傲天的脸上。他道:“小弟是问你,最近你做什么去了,怎地没有在长安看见你呢,是离开长安了吗?”
龙傲天哦了声,道:“就算我没有离开长安,咱们也不常见面啊!”
陶东升挠挠额头,和这种人真是难以沟通啊!
龙傲天接着道:“是的,最近一段时间,我离开长安了,去见我的恩师,研究了几个新方子出来!”
陶东升眼睛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样的方子,龙兄可透露一二?”
龙傲天却摇摇头,道:“以陶兄现在的医术水平,就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再好好学几年吧,等水平到了,我自然告知于你,咱们是好朋友,我从来不会吝啬方子的,你也知道我的为人!”
我,我……我要是不知你的为人,我现在就把你踹沟里去!陶东升心里不快,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王平安,从来不带侮辱人的,什么方子从不保密,就算是当时不说,也是有重要原因,以至于无法说出来,其后还是会说出来的。
可再看看龙傲天,我的医术是啥水平,用得着你来评价啊,你爱说不说,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陶东升忽地转过头,脸色一沉,对车夫喝道:“这里是太医署,国家重器所在,你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将车赶走。”他把手一挥。
台阶上站着的衙役,立即跳了下来,冲着车夫就是一通推推搡搡,连人带车一起从门前轰走!
龙傲天啪地将扇子合上,不快地道:“陶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来太医署一次,你们不说全署之人出来相迎,这也就罢了,我没和你们计较,可怎么反而赶走我的车夫,马车离这里远了,我要想上车岂不是不方便,要走好几步路的,你给我造成不便了!”
门口的众人一听,全都把眼睛立起来了,谁给谁造成不便啦?你为了少走几步路,就把车停正中间了,挡住了大门,那别人就方便了?还说什么我们不知礼数,没有全署人出来迎接你,你算老几啊你!
陶东升以前不认识王平安,感觉龙傲天虽然讨人厌,可却还没到无法忍耐的地步,可自从认识了王平安,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年少有为,什么叫做真正的彬彬有礼之后,他就越看龙傲天,越不是那么回事了,以前是怎么和这种人交往上的,真是奇哉怪也,我以前的脾气那么好呢吗?
再不耐烦敷衍,他直截了当地道:“龙兄,你来太医署可有事儿?”
龙傲天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快,似乎没有得到陶东升的道歉,是件让他极为不爽的事,他道:“当然有事,没事我来这里做什么,指导你们的医术吗?我很忙的!”
正巧里面走出了几名太医,听到了龙傲天的话,鼻子差点集体气歪,有这么说话的吗,找抽是不?
龙傲天皱起了眉头,一本正经地道:“要说起指点你们……嗯,半个月后我能闲下来,到时有点功夫,不过我不太想来这儿了。这样吧,你们到我的住处去……嗯,这样也不好,我不喜欢喧噪,这样吧,你们把需要我指点的事情,写在纸上,送到我那里便是,我为你们……”
“打住,打住!”陶东升连忙阻止,你可别说了,我们就算愁死,也不会找你的,你就省省吧你!他道:“还没说龙兄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呢?”
龙傲天哦了声,好象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话题,他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王平安的后生晚辈,误打误撞地,利用我恩师给皇上开的方子,给李绩李大人治好病,我来问问,他是怎么得到我恩师的方子?”
陶东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太医,太医们一起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人就是龙傲天吧,孙真的弟子?怎么这个样子啊,久闻他傲慢无礼,今日一见,果然半点不假!
陶东升回过头来,道:“龙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家太医令王侯爷,从来没见过孙真人的方子,他治好了李大人的病,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手段,凭的是自身医术,可和孙真人没有半点关系!”
龙傲天动作轻柔地,充满“潇洒”模样地打开了小小象牙扇,道:“陶兄,有段时间不见了,你人品有所下降啊!你向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说谎的人了,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谎呢?”
陶东升大是不快,真想断袖绝交,不再答理这个家伙。他道:“龙兄,你是怎么断定,我人品不好呢,我怎么就说谎了呢?”
龙傲天一脸的惊讶,道:“陶兄,你这是怎么啦,可是生了病?你说了谎话,难道你自己不知,怎么问起了我来?”
他的表情,一点嘲笑反问的意思都没有,而是的的确确地在奇怪,你怎么不知自己说谎了呢,你要干嘛要问我?
跟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他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就这么认为的!
陶东升:“我……你到底有什么事吧?”
龙傲天奇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来问王平安的,他是怎么窃取了我恩师的药方!”
这时,署里出来看热闹的太医越来越多,听龙傲天这般说话,无不气愤,一个个的都将官架子摆了出来,大声斥喝,而差役们则纷纷围了过来,撸起袖子,只待太医们一声令下,就打“劝说”一下龙傲天!
和大唐所有的衙门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官的地方就有纷争,可不管太医们平常怎么你不服我,我非常踩你的互相较劲,但在对外方面,那绝对是一致的,一个拆王平安台的都没有!
这也是平日里,王平安真舍得花钱,真舍得出好处给他们,而且从没有指责过任何一个太医,从没给任何一个太医穿过小鞋。
你好,我好,于是乎,大家就都好了!一旦有事,用不着王平安歪嘴示意,自然有人替他摆平事情!
陶东升听龙傲天竟然说王平安偷了他师父的方子,对于孙真人,他是不敢说什么难听的,但对龙傲天就用不着多客气了,现在是立场问题,说错话没关系,站错队那就糟了!
陶东升大怒,道:“龙傲天,你怎么说话呢?这可是大唐堂堂的太医署,你在署前说太医令偷窃,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太医们也怒了,一起呵斥起来,无不愤怒,堵着太医署的门口,说太医令的不是,你这场子可砸得太狠些了,着实过份啊!
衙役们站到了龙傲天的跟前,只待陶东升一个眼色过来,就要将龙傲天拿下!
龙傲天眨眨眼睛,心中很是纳闷儿,这是怎么啦,我质问王平安,和在哪里质问,有什么关系,在哪里不是一样?
他是一名医痴,除了医术以外,对别的事情不感兴趣,别人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而他是不屑去懂,懂与不懂,对他的医术有何帮助?如果没有帮助,那又何必去懂!
就如现代一些科学家似的,对他们自己领域内的事情,精通无比,而对于领域外的事情,则是一窍不通!
别人都认为龙傲天不尽人情,太骄傲,不会说话,让人下不来台。可他自己不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我比你强……不,应该是比你们都强,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难道我实话实说,还有错了?
听陶东升喝问他,龙傲天一本正经地道:“你说我来太医署门口质问王平安不对?可我不知道王平安住在哪里啊!”他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回答有多欠抽!
太医们下巴差点被气掉,这个回答,同问:你为什么拿凳子打人?答:因为我拿不动桌子。这不是一样的嘛,岂有此理!
太医署门口,岂容你撒野,笑话一样!
不等陶东升说话,有几个太医齐声喝道:“拿下!”
差役们横眉怒目,冲上前来,抓住了龙傲天的胳臂!却听那几名太医又齐声喝道:“是拿下那个!”嘴巴一歪,他们说的是龙傲天的车夫!
龙傲天再怎么着,也是孙真人的弟子,如果要揍他,当然揍了也揍了,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大家还是要给老神仙留点面子的。可不给他颜色看,不代表不给他家的仆人颜色看啊,这是一种警告!
差役们心想:“你们的暗示太隐晦了,搞得我们没听懂!”立时转过身,走到马车的跟前,将车夫抓住,拎了起来,往地上一扔,让车夫跪着,不许起来,头都不许抬一下!
龙傲天顿时就傻了,他万没想到,事情怎么这样了呢?我家的车夫不是老老实实在旁边待着吗,抓他干什么?
他问陶东升道:“我家的车夫怎么了,他得罪你们了吗?”
陶东升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你还问啊?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恐怕就算把龙傲天带去了长安县衙,他还是会很奇怪,刚才到底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哩?
就在这时,陶巨东出来了。其实早就有人向他报告了门外的事,他没好意思出来,要论辈份,他比孙真人矮着一辈呢,只不过大家没有师承牵连,所以随口乱叫,不管怎么说,面子上还是维持着的!
可门外的事,越闹越大,他坐不住了,只好出来。心里很不痛快,这个龙傲天太不会做人,没事吃饱了撑的,跑到太医署的门口胡闹,难不成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儿来吗?
他出了大门,看了眼已然有些六神无主的龙傲天,心里又想:“害怕了,你既然没本事担事,那又何必挑事呢?”
人上了岁数,处世的经验就丰富了,不会真的动手动脚的。他咳嗽一声,慢步走下台阶,来到了龙傲天的跟前。
龙傲天见他来了,忙上前道:“陶老先生,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抓我家的车夫干嘛,他犯哪条王法……”忽然,他止住了话头,茫然地道:“他没犯王法吧,我倒是对咱们大唐的律法,所知甚少!”
众人一起咧嘴,赶情儿,你还是知法守法的好孩子呢!
陶巨东冲他微微一笑,招手叫他过来,在他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龙傲天叫道:“这不可能!”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陶巨东笑道:“可不可能,你自己辨证一下即知!”说罢,冲门外的太医们摆了摆手,带着大家一起进去了,衙役也松开了车夫,一并进门。
就见龙傲天呆呆地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傻站着,车夫叫了他好几天,他也充耳不闻!
有的太医便道:“他傻不拉唧的站在门口,想要干嘛?”
别的太医则道:“你都说他傻不拉唧的了,傻子有啥想法,我们哪会知道,如果真的知道,我们岂不是也成了傻子!”
龙傲天忽然蹲下了,用手指在道路上写起字来,写了半晌,干脆坐在地上,一会儿抬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在地上乱写乱划,也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太医署门前人来人往,凡是路过他身旁的人,无不惊讶,这人的脑袋不会是有病吧?他干嘛呢他?
第三百三十章 坐了一宿
陶东升毕竟和龙傲天马马虎虎算是朋友,也来往过一段时间,对他的性情有所了解,一见龙傲天的模样,就知道他是遇到医学上的难题了,正在做辨证,而且还没有辨证出来!
他问叔叔陶东升,道:“叔父,你刚才和龙傲天说了什么,怎么把他耍成了这副模样?”
陶巨东呵呵一笑,道:“东升,这你就得和叔叔我好好学学了。如果一条狗喜欢咬人,而它的主人又非常的厉害,得罪不起,那你该怎么办?”
陶东升想了想,摇头道:“侄儿不知,是不是要绕着狗走呢?”
陶巨东笑着摇了摇头,道:“躲是不行的,对主人厉害的狗,打不得,那就给它根硬骨头,让它去咬,就算崩不了它的牙,累也累它个半死!”
他指了指门外街上的龙傲天,笑道:“这世上不光有书呆子,还有医呆子,这龙傲天就是其中之一。我刚才对他说蒲黄有种新用法,可以治疗由花粉引起的舌肿,这种治法是王太医令发现的,但要配伍什么药,我却没告诉他,让他自己想去。你瞧,他不找茬儿了吧,在外面想呢!”
说罢,陶巨东哈哈大笑,他为官多年,手段就算不如别的大官多,但对付龙傲天这种人,就算不多,也足够用了,想玩小傲傲,那还不是一玩一个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么!
陶东升啊了声,脸上也露出笑容,可随即又道:“不妥吧,叔叔,你可不知龙傲天的脾气,他要是犯起倔来,真有可能在外面待上一天的!”
陶巨东一摊手,道:“那就让他待着好了,咱们大唐律法中,可没有哪一条规定,不许百姓在大街上待着的!”
旁边的太医们听了,无不莞尔,那就让他待着好了!众人纷纷摇头,各忙各的去了。
陶东升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龙傲天,心里感觉有点过意不去,龙傲天虽然性子古怪,有点难相处,但他却没干过什么坏事,这么耍他,似乎有点让人难堪!
可他却也没出去,这是站队的时刻,就算他不站在王平安的那队,也得站在自己叔叔的队里啊!
龙傲天真是个怪人,别人实难理解他的行为。他真的就在外面一直思考难题,竟然一直都没有离开,直到日头偏西,太医们开始回家,他还是没有走,还在门外的大街上坐着,他家的车夫过来催了无数次,可次次他都充耳不闻,象没听见一样,还是在地上不停地写写涂涂!
陶东升下值回家,见龙傲天还没走,实在忍耐不住,便上前道:“龙兄,你要辨证,还是回家去辨证吧,待在这里干嘛,你不难受么?”
龙傲天抬头看着他,眼睛直愣愣地,问道:“蒲黄治舌肿,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还是花粉引起的舌肿,是哪种花呢?”
陶东升摇了摇头,道:“我怎会知道,当初太医令并没有和我们说是哪种花,可能是哪种花都能引发舌肿吧,这方子是通用的!”
龙傲天却道:“这怎么可能,花和花当然不一样了,否则天下的花岂不成了同一品种,由此就会得出结果,所以有的草也是同一品种,那么所有的药也是同一品种……”
“好好,那你辨证吧,我就不打扰了!”陶东升摇头走开,这人可真是,搞辨证,都把脑子搞坏了!
太医们散尽,太医署的大门关上,可龙傲天还是没有走,也不要吃的,也不要喝的,也不上茅房,就坐在地上,不停地琢磨,不停地写,就象是中了魔障一般!
他家的车夫一脑袋白毛汗,无计可施,只好在远处陪着他,不敢再过来打扰,深怕自家少爷暴怒,他可是最憎恨自己做辨证时,别人来打扰的!
渐渐的,天入定更时分,大街之上,无论官员或是百姓,都回家了,行人越来越少。龙傲天还是这么坐着。
二更天时分,月色昏黄,他还是这么坐着!
三更天时,他还是这么坐着。可巡城的士兵出来了,他们不能让别人大半夜的坐在街上啊,谁知他是干什么的,就算是吃饱撑的,想消化食儿,也没这么个消化法的呀!
马蹄声响,一队巡城卫兵走了过来,队长来到这条街上,见龙傲天坐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团,被吓了一跳,心中生气,俯低身子,问道:“你,干什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你在地上画什么呢,是长安的城防图吗?”
龙傲天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队长,摇了摇头,道:“不要吵我,长安的城防图,哪有我现在做的事重要!”说着,他又低下头,接着思考起来。
队长大吃一惊,心想:“比长安的城防图还要重要,那是什么?莫非是玄武门的布防图?”他嗖地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来到龙傲天的跟前,低头看他所“画”的东西!
其他士兵也是吃惊不小,纷纷跳下马,围了过来!大家站在龙傲天的旁边,看了半晌……啥也没看明白!
车夫畏畏缩缩地蹭了过来,道:“各位军爷,我家少爷姓龙,乃是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他正在对一个药方做辨证,不是画什么城防图!”
队长和士兵们齐声哦了起来,有个士兵道:“不错,我倒是见过这人一次,好象真的是老神仙的弟子啊,他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奸细就好!”队长说道。想想也是,哪个奸细会笨到这种地步,大半夜的跑到街上画地图,那不成傻子了么?要是哪个奸细干出这种事来,也不可能派他来当奸细啊,情等着被砍脑袋!
人的名,树的影!一提孙思邈的名头,士兵们看龙傲天的眼神立时就变了,原来是老神仙的弟子,虽搞不清楚他干什么呢,但总不好抓起来,万一闹出误会,岂不是被别人耻笑。别人不会耻笑老神仙弟子的,人家是神仙的弟子,特立独行有什么好奇怪的,要不是特殊,那能叫神仙的弟子嘛!可却会耻笑巡城卫队,这群笨蛋,抓人都能抓错,可见长安的城防有多么的糟糕!
吃府军饭的,没谁能担得起这种嘲笑啊,上司非得免了他们的职不可!
队长好言好语地道:“这位公子,夜了,你回去睡觉吧,别在这里坐着了。地上凉,坐的时间长了,会得痔疮的!”
龙傲天不耐烦地挥了下手,道:“痔疮,小毛病,我会治!”他慢慢抬起头,问道:“你得痔疮了吗?”
队长呃了声,没回答他,只是冲车夫道:“快点把他送回家去吧,他既是老神仙的弟子,大半夜的坐在这里,成何体统,简直就是给老神仙丢脸!”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带着卫队离开。
车夫目送他们远去,心想:“我倒是想送,可也得他让送才行啊,我还没吃饭呢……”
一整夜的时间过去了!
天色似亮未亮之时,远处驰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名紫袍大员,不是别人,正是王平安!
王平安昨天和马周讨论了建立各种医疗机构的事宜,讨论出个大概,今天还要接着研究,有些已经定好的事,他要和太医们说一说,所以起了个大早来太医署,说完事情之后,他还得进宫呢!
驰到门口,见街上坐着一个人,正抬头望天,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这人干什么的,怎么跑这里坐着来了?”
他在马上俯下身子,看了看龙傲天,见这人长得漂亮之极,可却有些阴柔,又有些呆傻,只能看出是个富家子弟,却看不出是干什么的。他问道:“这位仁兄,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啊?”
龙傲天眼睛里全是红丝,眼珠慢慢转动,看向王平安,目光无神,想是用脑过度,已然开始糊涂起来,他喃喃地道:“你知道吗,蒲黄是可以治疗舌肿的!”
王平安一愣,怎么说起这个来了,他又向地上看去,见地上写满了药名,还有各种用量,似乎这个人是在配一个方子,却又配不出来!
他摇了摇头,方子岂是那么好配的,要是哪个医生都有这种本事,那名医岂不是遍地都是了!他道:“蒲黄是可以治疗舌肿的,你既知道了结果,想必是在推断病因吧?”
龙傲天眼睛一亮,道:“你知道蒲黄是可以治疗舌肿的,你是听谁说的?”
王平安在马上坐直了身子,道:“蒲黄治疗舌肿,舌头是怎么肿起来的?”
龙傲天道:“是因为吸入了花粉,但是哪种花粉呢,你知不知道?”
王平安哈地一声,他想起来了,自己曾给史忠臣治过这个病,花粉过敏,要用蒲黄和干姜研末,擦抹舌头,这是速效方子,虽然简单,可要是没见过这病的人,累死他也想不出来!
他笑道:“哪种花粉并不重要,花和花哪可能一样,谁的舌头肿也不重要,人和人哪可能一样,开方得因人而宜!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就是病症是一样的啊,所差者只是辅药是哪味,而药物的剂量又是多少!”
指了指地上的那无数药名,他道:“你想差了,钻了牛角尖,不要去想哪种花粉,而是想怎么消除病症就好,蒲黄和干姜研末,涂抹病人的舌头即可,至于用量,得具体看病人的症状了,并非同一而论!”
“干姜?怎么用到干姜?”龙傲天啊了声,他别的不擅长,但身为药王弟子,对药物的药性,当然是最了解不过的了。虽是头一次听说蒲黄的新用途,但王平安一提醒,他脑子里立时就有了计较,眼中光彩大盛。
龙傲天拍手笑道:“对啊,要用干姜!对对,就是这味药,我总以为蒲黄治舌肿,太过玄妙,所以尽往别的生僻药物上想,却没想到干姜这最不值钱的东西,果然是想差了!”
说着话,他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和王平安好好聊聊,可却没爬起来,身子僵硬,腿已然麻了!
王平安知他不是生病,而是坐久了,只要活动开了就好,便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那边的车夫见龙傲天要站起来,大喜过望,总算是发傻结束,可以回家了!他连忙跑过来,正好听到王平安发问。龙傲天的骄傲是纯天然,而车夫的骄傲却是后天培养的了,如果碰上更狠的,他可没有胆量乱骄傲!
这里是太医署的门口,他昨天又被修理了一顿,今天哪还敢耍脾气,见王平安身着紫袍,他忙替正挣扎着的龙傲天回答,道:“我们是来找人的,没找着,这便要回家去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话,扶起龙傲天就要离开。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找人怎么坐在外面?这人可真够怪的!”他摇了摇头,骑马到了门口,下马拍门,里面的衙役给他打开大门,叫了声侯爷。
王平安道:“你也真是,外面既然有人在等候,为什么不让人家进来坐坐,这里又不是什么军机要地,难道给人行个方便,还有什么犯忌讳的吗?”提醒衙役一句,并非是想要得到什么回答,径直去了自己的屋子。
衙役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心中诧异,不会吧,竟然在门外坐了一夜,难不成这人的脑袋,真的有病?
王平安进到自己的屋子,取出厚厚一叠纸,上面写着各种建立医疗机构的事宜,等会要给太医们讲解,他想再看一遍!
没过多一会儿,忽然外面跑进来了一个衙役,满脸的古怪表情,一进来就道:“侯爷,外面有人向你挑战,下了战书了!”
王平安啊了声,什么意思,向我挑战,这年头就有踢场子的风俗了,谁这么有闲心,竟然踢太医署的场子!
他站起身,走出屋子,一路来到大门口,见门口的石狮子上,挂着一个大白布条,好象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还是内衣的那种!
就见布条上写着几个字“一指定生死”,墨迹未干,显见是刚写上去的!
布条旁边,围着几个刚刚来到的太医,人人尽是目瞪口呆!
王平安也是一愣,不解地道:“一指定生死,那不是龙傲天吗?这个布条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是挑战书
太医们见他出来,都不禁呆住,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王平安会在署内,以往王平安很少有这么早来的时候,今天偏偏例外,比他们来得还要早!
太医们连忙上前给他行礼,其中一个机灵的太医,抢步到了石狮子的跟前,将白布条取了下来,看样子还想藏起来,免得给太医令添堵。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拿来我看,这是谁写的,什么意思?”他可没想到刚才那个傻不拉唧的人,竟然会是龙傲天。
龙傲天,听听这名字,有多牛,有多傲,有多响亮,再怎么联想,也不会联想到那个坐在大马路上发傻的人,竟然是他啊,那也配不上龙傲天这个名字,反倒成了龙坐地了!
那太医只好将白布条呈给王平安,道:“这白布条自然是龙傲天写的,他昨天来过的,还在门口前的大街上,坐了好久!”
王平安啊了声,道:“坐在门口的大街上?”他忙向大街上看去,那个傻不拉唧的年轻人却不见了,他的马车也不见了!
他拿起布条看了看,道:“他把内衣脱了,还扯成这个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偏巧,这时候陶家叔侄来了,见过礼后,听了描述,两人也是惊讶,不会吧,那个龙傲天竟然真的在门外坐了一夜!
陶东升指着白布条,道:“他这是向侯爷你下战书啊,要和你比试医术!”
“就象你当初要和我比试一样?”王平安皱起眉头,这种挑战方法可够奇特的,用内衣写字挑战,幸亏是上衣,不是裤衩子!
一名太医笑道:“这人的脑袋估计是有点问题,也不知是不是被门挤了,还是怎么地。竟然要挑战太医令,想出名想疯了吧!”
陶东升却摇头道:“龙傲天这人我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是非常好名之人,不过他已经认为自己的名气天下第二了,除了孙真人之外,再没有人能强过他,所以他下战书挑战侯爷,定然不是为扬名!”
太医们一起摇头,不是为了扬名,那是为了什么?
王平安将白布条扔掉,擦了擦手,道:“这算是什么战书,又没写什么挑衅的话,没准儿他是想进咱们太医署,当个医正,混口饭吃呢!”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太医们当然也不信,可大伙儿却一起笑了起来,都道:“如真是这样,侯爷你可得高抬贵手,好歹看在孙真人的面子上,给他口饭吃啊!”
王平安笑道:“本侯今天来得早,是有事要和你们说。走,大家进去说话!”说着,他当先进了大门。
太医们看了眼地上的布条,谁也没有当回事,就当是一个傻不拉唧的人,在发疯癫吧,理他做甚!
进入署中,王平安将构想说了出来,又指出一些具体事宜,让太医们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出主意,这是关系到以后太医署发展方向的大事,得好好对待才是。
且说龙傲天坐大车上,不住呃呀,唉呀地发出怪声,他在大街上坐了半个白天,再加一个晚上,当时脑袋里想着事情,还不觉得怎样,可一旦坐上了车,就感觉全身无一处不痛,难受之极,忍不住发出怪声来!
马车前面的车夫,听着直咧嘴,他都听习惯了,自家少爷总是这样发出怪声,只不过这次发出的怪声特别多,远超平常!
这些怪声其实是呻吟,只因龙傲天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他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象个女人,而是很有男人味的一条汉子。既然是汉子,当然就不可以发出呻吟,可有时偏又忍不住,那怎么办呢?他就自己想出了一个法子,将呻吟转化成奇怪无比的声音,这样就算别人听到了,也不会以为他正在呻吟中!
自己少爷的思维与众不同,实是难以想象的,就算车夫在他家干了有段时间,可也常常搞不清楚,少爷他在想些什么!
龙傲天“呻吟”了好半天,忽道:“回去以后,把大门紧闭,如果王平安来求见,就说我忙着呢,让他以后再来,直等到他第三次来,我才会见!”
车夫很有些犯难,回头道:“少爷,你怎知他会来拜见你呢?”
龙傲天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是给他留了字条吗,他当然要来拜见我了!”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里面光着膀子,有点凉飕飕的。
忽地,他气道:“这都怪你不好,出门连纸都没有带够,害我得脱衣服来写!”
车夫硬着头皮道:“小的要拿自己的,可是少爷你不是不要用么。”
龙傲天却道:“你的衣服,上面全是汗味,还有马的味道,万一王平安以为那是我的衣服,岂不是让他笑话!”
车夫无话可说,王平安身为太医令,就算你写了“名帖”,他也不可能拿到鼻子底下去闻吧,字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闻的呀!
他道:“少爷,你写的名帖,用意未免太过深奥,万一他没读明白怎么办,以为那是张战书。不是你质问他怎么偷到孙真人的药方,而是你在下战书,向他挑战医术,那可怎么办啊?”
龙傲天啊了一声,忽道:“哎呀,糟糕,我应该写行小字,为他做个注脚的。万一他真的认为那是战书,岂不糟糕!”
车夫在前面点了点头,道:“是啊,小的一直在想,他随便出个方子,就能难得少爷在门口坐了一宿,万一真的很有本事,那比试起来,说不定……会只比少爷你差上一点点,那传出去,多不好啊!”
他知道少爷的脾气,没敢把话挑明。也许王平安的本事大过你呢,万一你输了,岂不丢面子!
可龙傲天的思维却与常人不同,他又不知道那个点醒自己的人,就是王平安本人,所以不会服气的,当然就算知道那是王平安本人,他照样还是会不服气,除了自己的师父外,别人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服”这个字眼儿!
王平安想出新方子又能怎么样,自己只琢磨了一宿,估计再想半天,也是可以想出来的,可说不定王平安在想方子时,想了一百宿呢,自己还是要强过他的!
所以龙傲天是半点也不会对王平安服气的!相反,经过他的一番“理论辨证”,感觉自己不但不比王平安差,而是还要高出一大截子!
他叫道:“停车,快点停车,不要再走了!”
车夫不明所以然,赶紧把马车停下,就听自家少爷在车里叫道:“你快快回去,给我的名帖做个注脚,告诉王平安那不是挑战书,而是让他来拜见我的凭证,如果他不拿这个凭证来,那我是万万不会见他的!”
车夫差点儿没哭了,少爷你不带这样儿的,你这不是当面打脸吗,就算王平安脾气好到没边,好到了莫名奇妙,可他也仍会大怒的!赶情儿,回去的不是你了,我要是回去了,不得被一顿臭揍么!
车夫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嘴里道:“少爷,待小人把车停在道边……哎呀,这马咋不听话了呢!”他可不想真的回去。
可龙傲天却叫道:“少废话,你要是再敢磨蹭,我就把你卖到突厥去,让你好生练练赶车的本领!”说着,从车里扔出支笔来。
车夫无可奈何,只好拿起笔,下了马车,硬着头皮,又往太医署跑了回去!
一路狂奔,车夫来到大门口,见白布条被扔到了地上,上面还有好几只大脚印,显然人家根本没把这份莫名其妙的“名帖”当回事,他也不敢找人理论,更别提进去“提醒”王平安了,他家的少爷是不屑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而他是没胆量敢不考虑!
见没人注意到他,他赶紧跑过去,将白布条捡了起来,又赶紧跑远,躲到墙角,拿出笔来,伸舌头舔了舔笔尖,在白布条上写下一行字,算是做了个注脚。写完之后,又偷偷摸摸的跑到石狮子前,将白布条扔了上去。
紧接着,他撒脚就跑,深怕被署里的衙役抓住,要是再被抓住,一顿好打他是甭想躲过去了!
龙傲天坐在车里,正等着车夫回来,可他的车就停在大路中间,这条路不象朱雀大街那样宽阔,他的车停的不是地方,挡住了别人的路!
有人便敲他的马车,喝道:“喂,车里的爷们儿,把车往边上让一让,你挡了路了!”
龙傲天闻言,从车里探出头来,见的确是挡了别人的路,他嗯了声,道:“知道了!”说完,将车窗关上,又坐了回去!
外面的人嘿了声,气道:“我说,你把车赶开啊,什么叫知道了,知道了就赶紧走人吧!”
龙傲天又打开车窗,很奇怪地道:“你是让我将车赶开?”
“废话,难不成让我们替你赶开!”这时,被堵在路当中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不耐烦,纷纷叫嚷起来,让龙傲天赶紧让开道路!
龙傲天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抗议,他道:“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要围着我喧哗,我不喜吵闹!”理所当然地说完这话后,啪地,又把车窗关上了,为表示他真的不喜欢吵闹,还将车窗的栓插上了!
随着车里哗地一声轻响,明显是上插销的声音,外面的行人全都愣住了!看这辆马车的样子,也不是官宦人家的马车啊,只是外表精致些罢了,顶多算是有钱人的座驾,可里面的人却太有派头,估计着就算是某位皇子皇孙,也不会这样吧,霸着大街不让行人走,敢这么不讲理的人,怕是不多!
一名身着劲装的大汉,操着外地口音,砰砰砸着车窗,喝道:“岂有此理,堂堂国都,天子脚下,你怎么如此霸道,快快把车赶走!”
龙傲天心里纳闷儿,我不是说知道了吗,他怎么还在叫个不休,难不成是想让我赶车?这个要求太没道理了,我怎么可以做赶车这种下人们才会做的事呢,我不会赶车呀!
大汉见里面没人应声,道:“都说京城里的人霸道,以往不信,今天刚到长安,便碰上了,果然霸道,霸住了道不让!”
不少长安百姓却叫道:“兄弟,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也是长安人,可却并不霸道呀!”
大汉走上前,抡起砂锅大的拳头,砰地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了马的屁股上,紧接着又是一脚,踹中马腿。马猛然吃痛,自被惊吓,希律律一声痛嘶,撒腿就跑了起来!
可没跑出多远,被踹中的马腿就软了,马一趴下不要紧,车也跟着倒了,连人带车,一起冲到了道边,摔进了路边的水沟之中!
就在这时,龙家的车夫跑回来了,叫道:“咦,车呢……啊,怎么在沟里!”他连忙跑了过去,爬到车上,将车门打开!
就见龙傲天脑袋倒转,屁股朝上,姿势有些象倒立,却又不是倒立,就那么个姿势,窝在车中,不停地呻吟着,连装怪声,都没心情装了!
车夫叫道:“少爷,你没事吧?”赶紧将龙傲天拉了出来。
龙傲天一边呻吟,一边道:“别动,别动我,我脖子扭到了!”
“这车怎么掉进沟里了?”车夫问道。
龙傲天哪有功夫指证别人,双手使劲,将脖子正了过来,再去找那个壮汉,可看热闹的百姓无数,偏那大汉却没了踪影!
百姓们轰轰大笑,都说他活该!
车夫看着狼狈的少爷,小声道:“少爷,你……”
龙傲天痛苦地啊了声,忽道:“活该?什么意思,我没摔死就是活该,如果死了就是死该了?”
车夫无语,百姓们听了他的话,尽皆也是无语,还以为他会大怒,要找人报复,谁能想到他竟问了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书呆子到了这种地步,当真是没的救了!
太医署的差役忽见石狮子上又被扔上了白布,忍不住道:“今天风也不大啊,怎么将布吹起来了?”上前取下白布,也没看看,随手就撕成几块,笑道:“用来擦靴子,倒也正好合用!”
署内王平安将各种事宜,详细解说了一遍,太医们各展所思,发表了不少意见,王平安一一整理好,带着意见,再次进宫,又去了中书省。
第三百三十二章 龙傲天派人来挨抽
王平安进了中书省,等马周下朝之后,又和他继续讨论,要怎么才能建立起大唐的各种医疗机构,马周对此事同样极是关注,两人中饭在一起吃,晚饭又一起吃,直谈到了深夜!
如此反复,各项事宜终于敲定,马周写了奏章,向李世民呈报,李世民看过,当即就做了批复,下令依法建立五大医疗机构。
一是大唐济民医院,招收民间医生入职,为百姓看病,看护和妥善照顾病人,监管为百姓种痘,各地州县也要依着长安的济民医院的样子,各设医院,低价收取少量医药费,用以维持医院的运营,但种痘是免费的。
二是大唐无忧堂,设在城外,收容孤寡老人和无家可归者,安排住在院内,有住宅的,定时发给补助,以防有冻饿之死的事情发生,各地依此办理。
三是大唐尊故园,属于官办的殡仪馆,专门埋葬无人收殓的尸骨,不让白骨露野。
四是大唐普照馆,属于医术学馆,由太医们轮流任教,专门为民间医生做培训,提高他们的医术,更好为百姓治病,当然是要收少量学费的,要不然太医们没好处,敷衍起来,那也是麻烦事,同时要著书出版,全国发行,让百姓们也能稍懂些医术,推广普及。
五是最重要的,便是大唐熟药局,属官办药厂,王平安一次性的捐出了二百个药方,别的太医们纷纷响应,也凑出了七八十个方子,民间医生也有捐方的,但却少得多,几天下来,只收了不到二十个方子。
熟药局是赚钱的地方,不但可以交税以丰国库,二来可以支撑起其它机构的开销,而且买卖越大,赚的越多,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这个生意永远有的赚!
王平安又提议,可以销售股份,吸收民间资本,这样生意才会做大,而且也能让民间普通百姓有赚头!
可这个建议太超前,而且也不太好操作,李世民驳回了这个建议,但却将这个建议给李治看,并记入档案,如果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了,由儿子去实施,继续造福百姓!
这些机构的设立,毫无疑问会扩大太医署的权力,太医们的收入也会大幅度提高,人人都能得到好处,是以署内太医全力支持,半点都不怠慢,迅速开始办事,而且是起早贪黑地干,深怕皇帝改了主意,使他们少了进帐,失了权力!
皇帝注重这事,又是由太子“提出”的计划,由朝堂当红炸子鸡王平安监管,文武百官自是人人配合,绝对不拉后腿的,要地方给划地方,要人给出人,全都当做是一件大有政绩的事情来办!
十余万两的黄金,象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有钱能使鬼推磨,推得鬼呀笑哈哈,何况是人!只几天功夫,各处机构便初具眉目了!
长安百姓无不惊叹,朝廷做事,向来推拉,不成想这次却快得异乎寻常,看来王平安王侯爷真是能人啊,办事效率,京中第一!
王平安人缘好,和朝中大臣个个交好,人人都看他顺眼,而且由于他身分特殊,那可是有高超医术的人啊,谁敢保证自己没个病没个灾的,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中亲人着想吧!此时王平安办事,不赶紧配合着来,给平安小神医留个好印象,万一以后有事求到他,王平安只需要说出四个字,我不会治,这四个字落到谁的头上,都够谁哭不出声来的!
事情虽然多,但要王平安亲自去做的,倒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多,总得留机会给别人表现吧,功劳没有立完的时候,何不大家都立些,人人都得实惠呢。只要原则上没错,王平安一般不会吱声,不会过多干涉下面的人办事,他也正好落得轻闲。
大唐医疗机构的事不用他操心,可东宫的心他却必须得操。自从他在李治的“指导”之下,破了那桩怪案,找出了刘二狗的死因,立马官场刮起一阵风,官员们开始重视起仵作这个行业,纷纷开始找能干的仵作入衙,帮助他们破案。
狄仁杰由于就在大理寺帮闲,也能看到一些蹊跷的案件,往往回来和王平安说,王平安能帮的,自然要帮,功劳也都会记到狄仁杰的头上,以至于狄仁杰在大理寺中的地位,如同火箭一般,直飞冲天,越来越得到重视了!
李世民见儿子挺会“指导”的,虽然心知肚明,但却不点破,反而给李治加担子,让他批复的奏章越来越多。李治别的没学会,可却学会给自己减压了,不管父皇给他加多少的担子,他挥挥手,便统统转给了王平安,让小安安去解决,他只负责“指导”和“监督”!
王平安越来越忙,白天没法在崇贤馆里批完奏章,只好拿回灵感寺接着批,这并不合规矩,这属于典型的权臣行为,架空李治的第一步,可李治却并不在乎,反而王平安要是不肯拿奏章回去,他还会认为王平安不肯出力,竟然还会发脾气呢!
太子都这么强烈的要求了,别人谁还敢多嘴多舌,再说又没公开,王平安拿走奏章,除了史爱国之外,别人都“不知道”,而史爱国早被王平安喂饱了,坚决支持王平安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这晚三更天时分,王平安的屋里点着几十根蜡烛,照得满室通明,他坐在桌旁,看着奏章,心里犯难。旁边另一张桌子上,坐着狄仁杰,他手里也捧着一道奏章,也在发愁。王平安也会减压的,他实在做不完了,就让狄仁杰帮忙,算是栽培自己的兄弟,而狄仁杰似乎天生对政务敏感,有些事情处理起来,往往比王平安还要妥帖。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今晚怕又是只能睡两个时辰了,这些日子精力着实不够用,再这么下去,怕是我得长白头发!”
狄仁杰抬起头来,道:“有多少人羡慕大哥呢,想白头发都白不成,大哥你就知足吧!”
王平安笑了笑,拿出桌上的奏章,道:“你说,哪里的米价最高?我保准你猜不到!”
狄仁杰想了想,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关外的米价最高呗,那里少种粮,多养牲畜,所以肉便宜,米却反而贵了起来!”
王平安笑道:“我说你猜错了吧,正好相反,不是关外,而是关里,就在你的脚下,长安大,居不易,别看京畿地区良田连成了片,可这里的米价却也是最高的,比幽州竟然高出了五成,想不到吧!”
“长安大,居不易。这里繁华,可百姓的日子却也不见得比外地过得舒服多少!”狄仁杰叹道。他想了想,道:“大哥,你的封地米价是多少?”
王平安一皱眉头,道:“封地封地。唉,我可真怕提到封地,这几天我眼皮总跳,感觉有些事情不妙,怕皇帝要派我北上,当个使者啥的呀!”
狄仁杰叹了口气:“我也有这种预感,这段时间正是马肥草长之际,关外不怎么太平,最近关于关外的奏章也多了起来,可能皇上真的要派人去巡边了,要是点了大哥去,也真够你喝一壶的!”
王平安一听这话,叹气声不绝,几乎都没心情再看奏章了!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就听欧阳利道:“主人,外面来了个人,说是龙家大少爷派来的,要见你!”
狄仁杰道:“什么,什么龙家大少爷派来的?谁敢在我大哥面前,自称什么大少爷!”
王平安却道:“姓龙的,莫非龙傲天派来的?”
那日见了龙傲天之后,他几乎是当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一天到晚有多少事儿要忙呢,他哪可能去关注一个傻不拉唧的龙傲天,睡觉时间都不够。可现在一听什么龙家大少爷,他自然也就想起那回事了!
“这么晚了,他派人来干什么?”王平安奇道。
欧阳利在门外道:“要不要我赶他走,顺便给他留点记号?”
王平安忙道:“可别着,深夜派人来,想必是有急事,还是让那个人进来吧,在前殿等候!”
欧阳利答应一声,出去办事了!
王平安道:“兄弟,我去去就回,如果要出诊,可能就得一晚上,你先睡吧,记得看好奏章,不要弄丢了!”
狄仁杰嗯了声,道:“大哥放心好了。”
王平安出了后院,来到前殿,见殿上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高大仆人等着,这仆人见王平安出来,忙上前问道:“小人龙增友,见过王侯爷!”
王平安一摆手,道:“你可是龙傲天龙先生的家人,这般晚了,来找我有事?”
这仆人脸上尴尬万分,吭哧了半天,这才道:“王侯爷,小人是奉了家中主人之命,前来和你说几句话的。其实我早就来到寺外了,只因时辰未到,所以没有进来!”
王平安哦了声,皱眉道:“什么意思,见我还要分时辰?”
这仆人道:“我家主人吩咐,必须要过了子时之后,才能来见王侯爷你。有几句话……王侯爷,小的说了之后,你可不要打我啊!”
“为什么要打你?我不会打你的,有什么话快说吧!”王平安道。
这仆人退后一步,有点哆嗦,他低头道:“呸,王平安……”
刚说了四个字,欧阳利就跳了过来,抓住这仆人的脖子,噼啪两声,就给他两记耳光,喝道:“说什么呢,找抽不是?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金瓜子的妙用
两个大耳光过去,这仆人嗷地就叫了起来,叫道:“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只是在复述我家主人的话啊,都说不打小人了!”
欧阳利喝道:“主人说不打你,我可没说!”正手反手,又是两记耳光过去,打得这仆人头晕眼花。紧接着欧阳利挥拳直击,正中这仆人的鼻梁,直打得这仆人鼻血窜出,嚎叫不止!
王平安的脸色也变了,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大半夜的,专门派个人来,跑到我的地盘上,对我说呸!那龙傲天想要干什么,下战书吗,莫要做得太过份!
他一摆手,道:“放了他,让他继续说,我倒要听听,他还要说几个呸字!”
欧阳利将这仆人往地上一掼,喝道:“接着呸啊,使劲的呸,你说一声呸,我就踹你一脚!”说着话,抬脚对着这仆人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这仆人再次大叫,道:“小人还没呸呢!”
“你这不是呸了吗,我提前踹的!”欧阳利大声怒喝!
王平安道:“不要打了,让他说话!”就算他脾气再好,这个也是没法忍的,都骂上家门口了,再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那还是个男人不了!
这仆人趴在地上,抱着头,道:“呸……卟卟,是卟是卟,别打小人了!我家主人说,王平安,你偷了我恩师的方子……”
“啊,什么意思,说什么呢?”王平安顿时愣住,他都没见过孙思邈,何曾偷过他的方子,再说了那天他见到龙傲天,反倒是教了龙傲天一个方子,怎么黑白颠倒,自己反变成窃方贼了?
欧阳利喝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主人捐方无数,天下人人皆知主人品行如何,怎么可能稀罕你家主人的什么破方子!”
这仆人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我家主人的,是我家主人恩师的!”
王平安摆手道:“接着说吧,都被你……你家的主人给搞糊涂了!”
这仆人接着道:“你偷……那个不是,那个是你怎么不来我这里赔礼呢,你不是已经接了我的名帖,还看了注脚吗?”
王平安眉毛挑了挑,道:“什么名帖,你家主人向我递过名帖?我从没接到过,而且我是明年的副主考,任何考生都不可以向我投行卷的!”
这仆人畏惧地看向欧阳利,深怕再挨打,欧阳利则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冲他摇头,便向后退了几大步,离得这仆人稍远,以免仆人不敢说话。
王平安道:“不要再学着你家主人的语气说话了,用你自己的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仆人慢慢坐直身子,擦了把鼻血,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龙傲天因为没带纸,便很有魏晋古人狂放气质地,撕了内衣,又非常郑重地在白布条上写下了自己的绰号,挂在了太医署门前的石狮子上!
魏晋之人非常狂放,实际上这种狂放是种病态,是因为五石散服多了,副作用严重,以至于有些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做出种种让人惊讶的事情来!
而由于当时只有上层社会的人,才有钱服用五石散,而其中服用这种药的人,很多都是大才子,他们服用这种可以让人“狂放”起来的药石,疯疯癫癫的,用以发泄对当时朝廷的不满!
龙傲天不太常和人接触,他只是从书上看到了这些,认为魏晋时代的人,太潇洒了,真恨不得生在那个时代,也潇洒过一生!
撕衣服做名帖,这种事在魏晋时代不希奇,比这还狂放的举动都有。可现在是大唐朝啊,现在哪有人还会去服五石散,大唐的士人们虽然也很狂放,但从程度上来讲,还不至于疯癫!
王平安上哪儿能知道那块破布片子,竟然会是名帖,别说他不明白,就连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明白呀!
龙傲天将自己的独家名帖,扔到太医署门口的石狮子上,那意思是让石狮子替你“蒙羞”,王平安你要是知道羞耻,就赶紧来向我赔礼道歉吧!
怕王平安不明白,他还特地让车夫回去写个注脚,结果在道路上引起众怒,被人给推沟里去了。然后,他就回家等着去了!
可没成想,那块白布竟被衙役拿走,当擦靴布了,王平安根本就没看到。当然,就算他看到了,也只能认为龙傲天是在发魔障,脑袋有问题!
龙傲天回家后,便在家里等着,等着王平安上门,他好前两次拒绝,第三次相见,把架子摆足。可他想得美,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可王平安根本就没来,他等了三天,心中生气,认为王平安不尊重他。
今天是第四天,他便派了仆人前来,质问王平安,而且还必须得是三更天过后,才能进来质问!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再四的,都等完第四天了,风度已经摆完,极是包容了,派人来质问,也是完全符合道理的!
这仆人结结巴巴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王平安听罢,目瞪口呆,愣在了当场,心中只是在想:“那个龙傲天不会是有病吧?脑子有问题?嗯,不会,应该是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感受!”
他忽然想起,在现代时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有几个书呆子,他们在做学问上都是天才,可他们在为人处世上,却和正常人不一样,天才的理论和正常的人自然不同,就和这个龙傲天差不多,都有点不是太正常。
王平安冲这仆人道:“那你家的主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他的脑袋和正常人不一样,我实在是猜不出他想要干什么,你直接说吧!”
这仆人慢慢将身子缩成一团,用手臂护住头脸,小声道:“我家主人,让王侯爷你,脱光了衣服,背上荆条,自己把自己绑上,去家里给他赔礼道歉……他他,他一定会原谅侯爷你的!”
欧阳利走了过来,道:“最后这句话,是你加上去的吧!”抬腿就要踢人!
王平安阻止道:“算了,不要打他,这件事情归根到底,和他这个当仆人的,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传话儿的罢了,你身上带了金瓜子吗?”他近来很少打赏别人,身上没有带金瓜子。
欧阳利啊了声,心想:“不会吧,这个龙家的仆人如此无礼,还要打赏他?”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主人说话,他就得听。从怀里掏出个小袋,倒出几颗金瓜子。
王平安却道:“太少,倒一把出来!”
欧阳利不情不愿地,只好倒出一小把金瓜子出来,递给了地上的这仆人。这仆人一脸的不可思义,不会吧,我被派到这里来“斥责”堂堂侯爷,挨揍那是肯定的,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可王侯爷竟然赏钱,还是这么多的金瓜子,他们是在耍我玩呢吧,象猫玩老鼠那样,逗着寻开心!
这仆人畏畏缩缩的,不敢接金瓜子,深怕一接过来,对方拿着金瓜子的胳臂缩回去了,握着拳头的胳臂伸过来了!
王平安上前,将金瓜子拿了过来,塞到这仆人的手里,温和地道:“你家主人思虑不周,他派你来此,想是没有意识到,你会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来,这里有些钱,你拿去吧,有个好主人,算是你运气,但主人要是不体贴,你这做下人的可就要遭罪了!”
说完话,他摆了摆手,让欧阳利送这个仆人离开。他对龙傲天的斥责啥的,根本就没有兴趣,整天忙正事还忙不过来,谁有功夫陪个怪人发神经。他回了后院,接着和狄仁杰忙奏章的事去了。
欧阳利送这仆人出了灵感寺,把大门一关,便算送客结束。关上寺门,他立即顺着寺墙走了一段路,纵身上墙,跳出寺外,趁黑追上了那个仆人,尾随着他,想看看龙家都底在哪里,那个所谓的什么龙家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仆人出了灵感寺,赶紧往回赶,他可不想在这里多待了,那条大汉实在是太可怕了,拳头比砂锅都大,脚丫子比铁锤都重!
走出了好远,他才敢歇口气,从怀中取出金瓜子,数了数,竟有二十几颗,足够他买上十几亩的好田,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了!
收起金瓜子,他咬了咬牙,撒丫子跑了起来,心中已然做好了打算,有了这笔钱,干嘛还再看别人的脸色,给别人当仆人,不如买地,再娶个老婆,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地过日子,那才是他人生的最高理想!
龙家住的很远,在长安城的西南角永阳坊,这里地处城角,附近又无城门,住户不多,比较空旷,正符合龙傲天喜欢安静的要求。
这仆人跑回了龙宅,见到龙家管家,问道:“少爷休息了吗?”
管家没睡,正等着他回来呢,见这仆人脸上有伤,腮帮子肿得象两个小馒头,心中好笑,果然挨打了,就知道派谁去,谁就会挨打。管家向来瞧不上这个仆人,要不然也不能撺掇龙傲天派这仆人去……挨揍!
他笑道:“当然休息了,少爷每天定时上床,定时起床,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有此一问!”
这仆人道:“大事不好了,我有急事要和主人说,这下子可闯下大祸了!”
管家立时也慌了,王平安是大有来头之人,位高爵尊,可比自家少爷强上无数倍了。他跺脚急道:“我早就知道会惹祸,可少爷偏偏就是不信,到底是什么祸啊?”
这仆人小声道:“只能说给少爷听,这种事情对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管家没敢再问,心想:“小王八蛋,跟我卖关子,你现在不说没关系,我明天问你,你要是不说,哼哼,再派你去一趟灵感寺!”
他不敢怠慢,忙带着这仆人去了后宅,要见龙傲天。
房顶上,欧阳利趴着身子,心想:“这龙家很有钱啊,光院子就有五进,还有一个大花园,不过花园里却不种花草,偏偏种草药,倒也算是怪事一桩。”他见管家和那仆人向后宅走,忙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管家来到龙傲天的卧室外,轻轻敲门,道:“少爷,出事了,你快快起来,有急事要和你说!”
敲了好半晌,里面才传出一声怪叫:“谁让你这么晚来敲门的,不知道我在睡觉吗!”脚步声响,门吱呀一声打开,龙傲天满脸不快地站在门口,道:“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不是说大事的时间,大事留着明天说吧!”说完话,他砰地将门又关上了,脚步声响,听着好象是又回床上去了!
欧阳利在房上趴着,下面那两个仆人什么表情他没注意,可他的表情却是呆若木鸡了!有没有搞错,这个人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反正都起来,就听听有啥急事呗,干嘛非要等到明天听?
管家却明白龙傲天的脾气,叫道:“少爷,王平安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里面脚步声顿时停止,却突然又急了起来,房门再次打开,就见龙傲天满脸喜色地道:“他肯向我低头认错了?好,去告诉他,不见!”说完话,又要关门。
欧阳利在上面听着,差点把下巴掉到房顶上,这人还真是……还真是没见过这种人啊!
管家赶紧把门顶住,道:“少爷,是真出急事了,可能咱们龙家要有祸事!”他转头对后面的那仆人道:“快快说给少爷听!”
这仆人上前一步,站到门口,和龙傲天直接面对面,他道:“王侯爷没什么话要带给你小子……对,你没听错,就是你小子!”
龙傲天呃地一声,一时之间脑子没反应过来!管家却气道:“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和少爷说话?”
这仆人牛气哄哄地道:“少爷,他是谁少爷?从现在开始他就不是我……不是老子的少爷了,老子不伺候他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一小把金瓜子,从里面挑出最小的一颗,扔到了龙傲天的脸上,道:“这是老子欠你小子的钱,现在咱们两清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老子们不伺候你了
这仆人的话,还有他的那个动作,差点儿把龙傲天给气晕了,那管家也傻了,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变成这个样子,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欧阳利也差点儿从房顶上掉下来,幸亏他武艺超群,强自忍住,这才没有发出声音,要不然非得暴露出来不可!
这仆人手里捧着金瓜子,举到龙傲天的脸前,道:“看着没,看清楚没,认识这是啥不,这是金子,是金瓜子,是王侯爷赏我的。老子说了你小子交代的话,结果王侯爷的手下,把我一顿好打,可王侯爷这人真好,他见我挨了打,心里过意不去,就赏了这许多的金瓜子!”
将金瓜子收入怀中,他冲龙傲天一瞪眼睛,口沫横飞地喝道:“龙小子,老子回乡下买田娶老婆过好日子去了,再也不伺候你这个古怪东西了!”
说完,他又冲管家瞪眼道:“闪,开!”
管家傻呆呆地,不由自主地向旁挪动身子,这仆人头高高抬起,双手背后,迈着四方步,嘴里竟然哼起小曲,慢悠悠地走了,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管家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后悔,早知只不过挨了顿小打,就能得到那么多的金子,就能让下半辈子过舒服日子……我去多好呀,干嘛便宜了别人,我可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呢!
他捡起地上的金瓜子,掂掂份量,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道:“是真的金子,而且成色挺足!”
龙傲天忽然道:“王平安为什么要赏下这么多的金子,难不成他是在讨好我吗?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定是在向我示好!”
管家微微一愣,赶紧也点头道:“不错,王平安定是在讨好少爷,只不过他没想到,赏了那混蛋东西钱后,那混蛋东西竟然跑掉了,还敢对少爷无礼,王平安大大失算啊,不但没有讨好成少爷,反而让少爷不快!”
龙傲天嗯了声,摆手道:“这个王平安,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乱弄一气,害得我睡不好觉。你,再派个人去,教教王平安怎么做,竟然连道歉都不会,不知他怎么当上的太医令。”说着,打了个哈欠,关门回屋睡觉去了!
管家听了这话大喜,心想:“好事啊,这回可不能派别人去了,我亲自去吧,如果能得了赏钱,我也去买田产,不给这古怪龙少爷当差了,他的脾气,我真是多一刻钟也不想再忍受了!”
欧阳利在房顶上看得明白,尤其是管家那脸上的笑容,他一下子就都明白了,弄了半天,龙家的仆役,也对龙傲天不满啊!想想也对,虽然只看了龙傲天几眼,他就快受不了。这人又自大,又喜欢乱想,不顾别人感受,实在是太难相处了!
他看着跑向前院的管家,心想:“干脆,我办事利索些,替龙傲天把他家的仆人都遣散了吧!”
欧阳利施展轻身功夫,出了龙家。跑出不远,上了大道,这才慢慢地向龙家走来,假装是来送信的!
刚走出不远,就见龙家的那个管家,兴冲冲地打开大门,从里面出来了,看样子他是要亲自赶去灵感寺,先领一顿臭揍,然后再领赏,最后就离开龙家,买田买地过好日子去!
欧阳利快步上前,冲管家大声道:“这位老兄,可是龙府的管家?”
管家一愣,停住脚步,见欧阳利身穿军官服色,腰间佩刀,他有点害怕,道:“小人正是,不知官爷你是?”
欧阳利上前,很亲热地拉住管家的手,笑道:“本官是王侯爷的贴身侍卫,奉了侯爷之命,特地来见管家!”
管家莫名奇妙,对于欧阳利突如其来的亲热,很是有些惧怕,他也见过不少当官的,但对下人这么亲热的,却是从没见过!
欧阳利道:“刚才你家主人派了个仆人去了灵感寺,说起你们这些当仆人的辛苦。唉,给龙少爷这样的人当仆役,辛苦也就罢了,如果再痛苦,那就不值了!”
管家神色忽地一黯,当然了,龙傲天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古怪,他要是有别的地方可去,才不肯在龙家做下人呢!
欧阳利松开管家的手,问道:“侯爷念你们辛苦,所以特派我来给你们送给钱。对了,你们都不是隶户吧,都是自由之身?”
管家啊了声,心中有了一丝欢喜,王平安派人给他们送钱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啊,明白了,这是人家王侯爷要和龙少爷开战了,想来探听一下“机密”,所以要收买我们这些仆人。好啊,如果收买的钱够多,那……那还跟龙家的那小子客气什么!
他道:“回官爷的话,我们只是在龙家为仆役,并非隶户,都是自由之身,只是因为贫寒,才投身龙家的,倒也没多少年,就连我这个管家,也不过在他家干了三年而已,别的人更短,龙少爷脾气古怪,他家留不住人啊!”
赶紧向欧阳利表明,我们和龙傲天没什么太多牵连,没什么太多感情,我们是可以被收买的,你快收买我们吧,求求你了!
欧阳利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个小袋子,道:“你们府里总共有多少下人?”
管家盯着小袋子,里面都是金子吧?他咽了口口水,道:“算上我八个,已经走了一个,还剩七个!”
欧阳利嗯了声,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看上去比前一个还大。他道:“走,去你们那里,把钱给大伙儿分分,算是王侯爷赏你们的,大伙儿买点酒喝,买点肉吃!”
管家双眼放光,道:“那,那需要我们做什么?”
欧阳利笑道:“什么也不用做,喝酒吃肉就行了!”手搭到了管家的肩膀上,象哥俩似的,和他一起返回了龙府。
回到府中,管家叫起了别的仆人,都聚到了欧阳利的跟前,欧阳利不象是客人,反而象是龙家主人似的,大模大样的坐在正厅当中,还喝着新沏的茶水,完全无视龙傲天的存在!
管家在重利的诱惑下,已经向欧阳利保证,龙傲天晚上睡觉时,就算外面着大火,他也不会出来的,而着火的消息,必须等到他早上起床,吃过早餐后,才能告诉他。幸亏龙府从来没有失过火,否则以他的这种作派,还真是个麻烦事!
仆人们都来到欧阳利的跟前,很有种马上就要被解救的感觉,只要欧阳利把钱一给出来,他们立马就走人,和那个提前走的仆人一样。
欧阳利做事半点都不拖拉,取出两袋金瓜子,分成一大份,另六小份,道:“大的这份给管家,其余的大伙儿都分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以后该怎么过日子,你们自己做打算吧!”
仆人们上前,取过了金瓜子,人人欢喜,终于脱离苦海了,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
欧阳利发完了钱,拍拍屁股,站起身走人了,这时天都快亮了,忙乎了半宿,回灵感寺睡觉去也!
管家带头,仆人们紧跟,大家把行李收拾一番,赶上马车,去了城门口,只待城门一开,立即出城,再也不回来了。天下之大,只要有金子,哪里不能过日子,哪里都比在龙傲天这个怪人手下当仆人,要强,要强上无数倍!
次日清早,龙傲天起床,感觉精神不太好,昨晚被叫醒后,睡得就不踏实,外面还有动静,也不知下人们在干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派了个仆人去挑衅王平安,结果王平安的侍卫进行反击,小半夜的功夫,就用金子战术,成功策反龙家众仆人,把龙家仆人全给遣散了!
以龙傲天对世事的认知程度,他根本想不到这点,对于他来讲,钱是肮脏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因为钱这种东西,而背叛他这么个好主人呢?
起床穿衣,龙傲天就坐在床边上,向往常一样,等着仆人们给他端水洗漱。可左等仆人们不来,右等还是不来。
他有些着急了,洗漱时间已过,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了,仆人们怎么还不来啊,什么时间就应该干什么事,都告诉他们多少回了!
龙傲天实在等不得了,只好放弃自己的“执着”,终于在没有洗漱之前,走出了自己的卧房。院子里空空荡荡地,除了他自己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叫了好多声,也没人回答。
他只好又到了前院,见还是没有人,家里的仆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没办法,他只好又去了仆人们住的侧院,这里他以前是从不来的,认为有失身份。
进了侧院,他不禁一皱眉头,心想:“看看这院子里乱的,仆人们太不象话了,怎么把东西扔得满院都是!”
他大声叫喊,可却没人答应,仆人们一个都不见了!
龙傲天这才着起急来,这是怎么啦,我家里的人呢,怎么全都没了,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再顾不得别的,忙跑到了自家的大门口,见大门敞开,门梁上用绳子高高地吊着一封信!
他跳了几跳,没能将信取下来。他家的仆人也缺德,把信吊得不高不低,正好是他跳起来也取不到的高度。
龙傲天无法,只好搬了把椅子,踩上去,这才把信拿下来,他站在椅子上,急不可待地打开看去。
一看之下,啊地发出了声怪叫,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信上没写别的,只有一句话,这就句话就是:老子们不伺候你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要和平安小神医打官司
龙傲天摔得屁股生疼,似乎还有点闪腰,他挣扎着爬起来,拿起信又看了看,见信的背面还有字,不过都是小字,竟然是注脚,看来写信的人定是听了车夫的意见,故意玩了这样一手!
他看了信背面的几行小字,就见这注脚字虽小,却写的“气势磅礴”,先写他如何的小气,只给仆人们吃喝,却不象别的主人那样,给仆役一些月钱,所以仆人们只能从买菜的钱里面,揩一些可怜巴巴的油水。
中间写他的怪毛病奇多无比,凡是受过他“折磨”的仆人,个个痛不欲生,脾气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他这是害人啊害人!
后面又写人家王侯爷是多么的仁慈,多么的慷慨,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一点不象他这么小气巴啦的。王侯爷赏了他们许多的金瓜子,足够他们下半生过上幸福日子的了!
最后一行,字写的非常非常的小,龙傲天硬是没看清楚,他只好举起信纸,对着阳光看,好不容易,这才看清这最后一行小字写的是:注脚在信背面!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味儿来,这不就是信背面吗,难道这长篇大论的不是注脚?随手又将信纸翻了过来,随即气道:“这么大的字,竟不是正文,而是注脚!由此可见,他们的学问有多差劲儿,所以只能当仆人!”
信背面的字是啥,不就那句:老子们不伺候你了!
龙傲天一生气,就想把信给撕了,可转念一想,我干嘛要撕了信,这是证据啊,是王平安挑唆我家仆人逃跑的证据,我得去官府告他,告他挑拨离间,败坏我身为主人的名誉!
心里想着,他将信揣入怀中,出了自家大门。可刚上大街,他就又犯愁了,要去官府告状,可官府在哪里呢?
平常他出门,从来不看道的,自有车夫仆人送他去,他自己很少单独外出,就算偶尔外出,也从没要去打过官司,衙门口冲哪边开,他身边长安人,竟然一点不知道。
如果是我恩师遇到这种事,他会直接走着去,因为不管是哪里的路,他都认得。可我不认得啊,这可怎么办?
龙傲天专心研究医术,乃是一个医痴,对于自身的生活细节也很看重,什么时候干什么事,甚至每天什么时候吃饭,哪一天该吃什么,都有详细计划,只要照着做就可以了。但对于自身以外的事,往往就不太注意了!
他这种人在现代也有,不过大多都是专业技能超级强悍的人物,比如理论学家,作家,或者是现代的大医学家,等等。他们不是不想关注身外之事,而是没时间去关注,或者干脆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
龙傲天属于后者,他认为关注无关自身的琐碎事情,是浪费时间。可他平日里不关心,现在就只能浪费时间了,呆呆地站在路口,不知所措!
有邻居看到了他,这不是长安神医,一指定生死嘛,能在大街上看到他,可是不容易,这人脾气大着呢,谁都瞧不起,听他家的仆人说,这人要多讨人厌,就有多讨人厌!
普通百姓就算是生了病,也不会去找龙傲天,因为龙傲天可不是王平安,他对于给普通百姓看病,没有多大的兴趣,就算是给达官显贵看病,他都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他在街上一站,并没有哪个普通百姓过来和他搭话,都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就罢了。
可这世上除了普通百姓之外,还有不普通的呢!
几个地痞无赖看到了龙傲天,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叫道:“咦,这不是一指定死生吗?你在这里做什么,想定谁的生死,用哪根手指头啊?”
龙傲天感觉这几个人不对劲,可他以前从没和地痞打过交道,想了想,道:“我没打算定谁的生死,至于要用哪根手指,这可得因人而宜了!”
地痞们都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一个地痞上前,笑嘻嘻地道:“龙神医,平常很少看见你啊,你这是要干嘛去?”
龙傲天道:“我想去官府告状,却不知官府在何处,你们知道吗?”
地痞们一起笑了起来,道:“你还真问对人了,我们当然知道官府在哪里,我们和里面的人熟着呢,隔三差五的,衙门里的人就请我们去住几天,管吃管喝呀!”
龙傲天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们知道,那太好了,官府在哪里,怎么个走法?”
一个地痞笑道:“要说怎么个走法,那离得可远了,不如你叫辆马车,让车夫送你去,那不就得了,认不认得路,都能到的!”
龙傲天啊地一声,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雇辆马车不就得了!”他四下张望,官府在哪儿的问题解决了,可在哪儿雇马车的新问题又出现了!
一个地痞自告奋勇地道:“龙神医稍等片刻,我去替你找辆马车来。”说着话,转身就走,去替龙傲天找马车。
其余的地痞问道:“龙神医,你去官府做什么?是要给官老爷看病吗?”
龙傲天哼了声,道:“我是很少出诊的,我这次去官府,是要去打官司,状告王平安!”
地痞们吓了一跳,别看他们和龙傲天住得近,可对这位龙神医并不如何了解,但他们却人人都知道王平安是谁,王平安素来喜爱给普通百姓看病,而且又发明了种痘,造福天下百姓!
地痞虽然成天在街上混,不是什么好人,但再不是好人,对王平安这种好人卡冠军得主,他们也是心存感激的。
听龙傲天是要去告王平安,地痞们心中都感不快,一人就问道:“因为什么啊?”
龙傲天气道:“这事一说就有气,王平安窃了我恩师的方子,还不向我赔礼道歉,我派人去质问,他竟然赏我仆人的钱,结果害得我家仆人,拿了赏钱都跑了……”他将事情说了一遍,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很是实话实说。
地痞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哄堂大笑,弄了半天,你去找王侯爷的茬儿,结果王侯爷反过来,将了你一军,把你家的仆人都给遣散了。
长安城笑话虽多,但这个笑话,绝对可排进今年笑话的前三!
龙傲天生气了,我说的这些,是一件多么恶劣的事情,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他一甩袖子,道:“不可理喻,真真的不可理喻!”
一个地痞笑道:“是啊,真是不可理喻,你家的仆人太不象话了!”
另一个地痞则道:“象画早就挂墙上了!”
说话间,那个去找马车的地痞回来了,带了一辆马车过来,道:“龙神医,我替你把马车找来了!”说着话,就冲龙傲天伸过手来,那意思是,给两个辛苦钱吧,不能让我白忙乎这一趟吧!
龙傲天看了看他的手,一皱眉头,道:“我不喜欢和人握手,又不是亲密朋友!”说着,直接上了马车,叫道:“去官府!”竟扬长而去。
那地痞看了看伸出的手来,又看了看远去的龙傲天,骂了声:“这混帐羔子,不给辛苦钱也就罢了,连声谢都没说!”
有个地痞脑袋转弯儿挺快,道:“他家的仆人都跑了,他又去了官府告状,那他家现在岂不是……”
地痞们齐齐嘿了声,都道:“走,去他家看看!”
众人一路小跑,到了龙府,见龙府的大门别说上锁,连关都没关!地痞们互视一笑,该着咱们发财啊!
马车行上大街,车夫回头道:“这位少爷,你姓龙吧,小人听说过你的名头!”此处去长安县衙有一段路程,车夫健谈,便想和龙傲天聊聊天。
可龙傲天却道:“不要说话,我不喜欢听人罗嗦!
车夫碰了个钉子,只好闭嘴,过了一会儿又道:“龙神医,不是小人罗嗦,可你要去官府,是要去哪个衙门呢?”
龙傲天一愣,想了想,道:“应该是去长安县衙吧?”
车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要去哪个衙门,就是去哪个衙门,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见龙傲天态度不好,车夫也不愿多话,直接送他去了长安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龙傲天下车,径直就要进门,可车夫却不干了,拉住他道:“龙神医,你还没给车钱呢!”
龙傲天哦了声,道:“车钱啊,找我的……”想起自家仆人都跑光了,他身上又没带钱,只好道:“今天没带钱,明天你去我家要吧!”
车夫顿时就急了,拉住他不放,道:“小人这生意辛苦,赚的又少,一家老小全靠这生意吃饭呢,你是大富大贵之人,怎地连几个车钱都要赖账?”
龙傲天一愣,我什么时候要赖帐了?哦,明白了,普通人说明天还钱,其实就是不还,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他道:“那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办完了事,你正好送我回家,那时一并算给你!”
车夫这才放开他,龙傲天自行进了县衙。
长安县令正在坐堂,审理一桩小案,听到龙傲天来了,不由得奇怪,他来干什么,我素来和他没有交往啊,而且我这衙门里,也没人生病,就算有人生病,我去求平安小神医就可以了,哪里请得动龙大神医!
第三百三十六章 龙傲天无家可归
不管怎么说,就算龙傲天这个人再怎么高傲,他毕竟是老神仙孙思邈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长安县令还是要好好对待他的,表示出尊敬。
长安县令放下手中的案子,让人请龙傲天进来。龙傲天进了大堂,下巴一扬,并没有给县令见礼。
他的身份高贵,身上挂着好几个虚衔,别看他在太医署门口不受尊重,其实他是有太医职衔的,而且还不小,只不过他从来不屑与太医们为伍,太医们自然也看不上他,所以才不够尊重,但如果到了大堂,不要看是虚衔,也照样可以不用给县令见礼!
长安县令见多了豪门贵胄,无礼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他见公子哥就生气,他气得过来吗!不以为意,他在大案之后站起身来,冲龙傲天一拱手,道:“龙神医,好久不见啊,本官未能出迎,还望恕罪!”
龙傲天嗯了一声,道:“知道失礼就好,下次不可如此!”顿了顿,道:“我是来告状的……哦,要告状得先击鼓,我倒是把击鼓的事给忘了!”说着话,他转身出去了。
长安县令一愣,不是来告状的吗,怎么又出去了,他这是干嘛去了?
就见龙傲天出了大堂,走到大门口的鼓架前,拿起鼓槌,咚咚地敲了起来!
长安县令顿时就在里面愣住了,两旁的衙役们也全都呆住。击鼓是为了召唤县令,有案子来了,该上堂了;但如果县令就在堂上,而且都进来打过招呼了,那还击什么鼓啊?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可龙傲天偏偏就喜欢一切都按流程来,告状要击鼓,这可是书上明明白白写的,他当然要遵守了!击完鼓后,他再次进来,道:“县令大人,我要状告王平安,你快快把他传来吧!”
长安县令刚刚愣的那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愣住了,好半晌,他才道:“你要告谁?”
龙傲天奇道:“我的口音有问题吗?我吐字很清晰啊,我要告的人是王平安,你快派人去传他来啊!”
长安县令一咧嘴,你要告王平安,你知道他是谁吗?想要传王平安,得去宫里西台,那是中书省,或者去东宫,到崇贤馆,这两个地方是我这种品阶的人能去的吗?我就一小县官儿,比芝麻大点,但也超不过绿豆去!
“这个……倒也不急,你得先称述案情,本官才能传……才能请王侯爷来啊!”长安县令硬着头皮道。
龙傲天哼了声,道:“王平安竟然敢遣散我家的仆人……”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拿出了那封信,当做证据,交给长安县令看。
长安县令听着案情,听得差点没笑出声来,强自憋回肚子,可两旁衙役们却哄堂大笑,和地痞们的表情一样!这也太扯淡了吧,你家的仆人你看不住,竟然被王平安给遣散了,那你到底是干嘛吃的啊!
龙傲天见衙役们大笑,很是不快,说道:“有什么好笑的?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大家一听此事,都要笑个不停,难道你们神志不清吗?听到这般人神共愤的大恶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衙役们谁也没吱声,大堂之上不能随便搭话,但仍笑个不停,没把他的斥责当回事!
长安县令接过那封信,打开看了看,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也哈哈大笑起来。他笑道:“本官为官多年,审过的案子小的不算,大的总也过百,可这样的案子,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龙傲天也忍耐不住了,他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笑啊,这种人间大不平之事,你们听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应该义愤填膺才对!”
长安县令连忙点头,道:“对对,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害得龙神医不能洗漱,还没人给做饭吃,惨得不能再惨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信纸,道:“龙神医,你是打算以这个为证据,状告王平安?那你的状子呢,要有状子,本官才能受理此案啊!”
龙傲天哦了声,道:“一时着急,忘了写了!”
衙役们一起看向他,心中都想:“他不会跑回家去写状子,然后再跑回来,击鼓鸣冤,再递交状子吧?有可能!”
谁知,这回龙傲天倒不是太呆,他道:“要不县令大人借我纸笔,我现在就写份状子?”
长安县令却摇头道:“不必了,有没有状子,你这场官司都别想打赢!”他拿着信纸,冲龙傲天道:“这封信是不能用做证据的,如果它都能当成证据,那谁乱写点字,都可以拿到堂上来当证据了!”
龙傲天一愣,很茫然地道:“为什么,这并不是乱写的啊!虽然写我不好的部份都是乱写的,写王平安是好人,也是乱写的,但写王平安给他们钱,撺掇他们逃掉,却是真的!”
长安县令摇头道:“可这上面没写王平安撺掇他们离开啊,而且也不能说是逃掉,只是不在你家当长工罢了!”
他顿了顿,温和地道:“就算这封信可以当做证据,也得写信的人亲自到场,指证王侯爷,而且还得把王侯爷赏的钱,先行退还。不过呢,就算是如此,这官司也没法打下去的,因为你家的仆人不是隶户啊,都是自由身,就算是听了王侯爷的话,离了你家,也不犯大唐律法的!”
长安县令叫人把信还给龙傲天,道:“龙神医,回家去吧,有功夫读读大唐律法,或者再招些仆人。你并不缺钱,以后对仆人们好些吧!”
龙傲天想了想,道:“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住行,这四样我都给他们了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钱算什么好东西了,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冷了也不能穿,而且……”
长安县令摆手道:“莫要再说了,回家吧,还是回家去吧!”
龙傲天颇有些悻悻然,心想:“这县官不会是和王平安一伙儿的吧,想要护着他?嗯,等我回家写份状子,换个衙门接着告,非要告倒王平安这个家伙不可!”
走出大堂,龙傲天心里又想:“王平安偷了我恩师的方子,这个能不能告他?也是没有证据,看来还是告不赢!”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的得读读大唐律法了,要不然打官司都不知怎么个打法。
他出了县衙,见车夫还等在门外,便上了马车,回转永阳坊的家中。
可一回到家,刚进大门,准备给车夫拿钱,龙傲天便大吃一惊,就见家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家俱,还有一些花瓶古玩啥的,统统不见了!
他奇怪地道:“我家的东西呢,怎么都不见了,我并没有变卖家产啊?”
车夫在门外叫道:“你家遭贼了,东西被偷了个一干二净!”
龙傲天啊地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遭贼了,被贼偷竟是这么个实际情况啊!他连忙跑向后院,见后院同样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被偷了个精光,钱啥的更没给他留下,幸亏他的书和医术用具还在,不幸中的万幸!
车夫跟着进来,叫道:“龙神医,你欠我的车钱呢,快点儿给我吧,我家里还等米下锅呢!”他见龙府遭贼了,龙家的事他管不着,可车钱却不能不要啊,小本生意,今天少了收入,家里的妻儿怎么呢,他还要养家糊口呢!
龙傲天好半天没说话,车夫上前拉他,他才回过神来,道:“钱都没了,拿什么给你?我自己都没米下锅了……对了,我锅有没有丢!”
两人一起跑到厨房,好么,锅也被偷走了。看来偷他家的贼相当专业,啥都没给他留下!
车夫跺脚道:“我今天可真够倒霉的,怎么碰上这事了!”
龙傲天呆呆地,也说了句:“我也够倒霉的,怎么碰上这事了!”
好事不成双,坏事不独行。倒霉,这也叫倒霉?更倒霉的还在后头呢!
就听门外忽然有人操着关外口音,叫道:“就是这处宅子吧,房契上写的就这里!”
同样的口音,有人又惊又喜地道:“这宅子好大呀,两百贯能买下这么个大宅,真是难以想象,不是说长安的房子贵到天上去了吗,咋这么便宜呢!”
车夫看向龙傲天,道:“你家的房契也被偷了吧?被贼倒手就给卖了?”
这么大一座宅子,只要两百贯,那能不好卖吗,说倒出手去,那还不是眨眼的功夫就倒出手去了!
就见门外拥进来一群大汉,个个身高体壮,清一色穿着劲装,腰上还佩着大刀,看样子是武师,可能是行镖的人。
一个中年汉子满脸喜色地道:“真是没想到啊,刚才还以为那几个人是在骗咱们,要不是看地契是真的,俺还真不敢相信,长安里竟有这么便宜的宅子!得了,以后咱们的镖局就开在这里了!”
大汉们拥了进来,看到龙傲天和车夫,问道:“你们是谁,怎么待在这里?啊,是这家的仆人吧?不好意思,我们人手充足,不需要下人,你们收拾下行李,这就离开吧!”
龙傲天再也忍耐不住,叫道:“这是我家,谁让你们进来的?”
欢喜中的大汉们一起停住脚步,稍稍有些害怕,他们是外乡人,千里迢迢地从关外到了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害怕惹上事儿,纯属正常!
然而,他们毕竟是武人,靠比嗓门是吓唬不住他们的。为首的中年大汉取出一张房契,道:“这张房契不是假的吧?”声音颇含怀疑,不管怎么说两百贯能在长安买下这么大一座宅子,这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的,他也怕这张房契是假的,让自己白受损失。
龙傲天看了一眼,大声道:“怎么会是假的,这就是我家的房契,上面盖着官府的大印呢,绝对真的,谁要说是假的,我和他打官司!”
中年大汉把房契揣入怀中,他身后的大汉们也不害怕了,是真的就成,你自己都承认是真的了,那我们还怕什么?
中年大汉道:“既然是真的,现在房契在我手中,这宅子当然就是我的,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些什么?”
龙傲天对付这种事,没有半点经验,他只会“讲道理”,可却又讲不出什么有力的道理,只会大声叫嚷,说房契是被偷走的,应该还给他!
中年大汉听着不耐烦,道:“真是岂有此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啦?那还要房契干嘛?你去找官府说吧,如果官府说是你的,那你就还我二百贯,我立即带着人走,但是现在不行!”
有的大汉道:“说不定你是和那几个卖房契的人一伙儿的,想要骗我们钱呢!”
大汉们纷纷点头,都说自己刀头舔血,赚钱不易,如要被骗,绝对没完!
龙傲天又气又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中年大汉被他叫得烦了,一摆手,命手下大汉架起龙傲天,把他扔出了门外!
龙傲天茫然四顾,简直难以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种事,他该去找谁说理,难不成再去县衙?车夫见他可怜,上前道:“算了,你家遭了这事,我也不能再要你的车钱,你认识不少大官吧,去求求他们,让他们给你做主。放心好了,宅子一定要得回来的,我送你去县衙吧!”
龙傲天无法,只好再上了马车,又赶去县衙。可到了衙门,却被人告知县令大人出去了,去城外公干,得明天才能回来。
这下子可糟糕了,龙傲天想去找别的大官,可又感丢人现眼,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车夫摇头叹气,道:“龙神医,你也别上火,要是不想去求别人,就先等等,反正明天县令一回来,就能将你的宅子要回来。”
这倒也是,龙傲天想了想,苦着脸道:“可我现在去哪里呢,我在哪里过夜呢,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呀!”
他一辈子没受过半点的苦,没遭过半点的罪,竟不知如何应对。其实,他现在要是进衙门去,摆出架子,喝令主薄或是捕头,立即把这件事给他办了,保准里面的人不敢怠慢!
衙门作风向来如此,有事要是不催,不使劲地催,官员们向来不会主动去办的,当事人都不催,还指望别人替他着急么?
车夫好心地道:“要不你去无忧堂吧,那是新立的衙门,专门帮助没地方睡觉,没饭吃的人,你去那里领碗粥喝,填填肚子,晚上在那里过夜,总比露宿街头强啊!”
无忧堂正是王平安创办的,龙傲天刚回京,还不知道这个事。他道:“那里的人不会嘲笑我吧?”
车夫嗨了声,道:“都是穷人,谁能瞧不起谁啊,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