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 李义府扯虎皮成功
王平安进了大堂,叫来自己的副手职事官,把事情简单地交待一下,因为狩猎的事比较仓促,所以他让职事官先安排这个,随驾的官员属于侍从顾问,活儿又轻巧,又能在皇帝跟前露脸,十足十的美差。
然后再安排做法事的官员,做法事的官员不过就是跑跑脚,处理些杂务罢了,而且又不是在皇帝的跟前办事,基本上属于出力不讨好的活儿。
正交待着,李义府端着托盘,进了大堂,给王平安送茶。王平安见了,随口说道:“这些事情,让杂役们做也就是了,不必你亲自动手。”说罢,还道了声辛苦。
李义府忙小声道:“应该的,应该的。”躬着身子,倒退出了大堂,样子很是乖巧。
交待好了事情,王平安出了门下省,去灵感寺了。他一走,职事官立即琢磨起来,刚刚王相爷交待下来的两件事,算是两个极端,一个讨巧又占便宜,一个出力不讨好,让他来分配,就得好好想想了,他既可以卖一批人情出去,同样也会小小地得罪一批人。
当然,得罪人这种事在所难免,而且官员们只要能有差事做就不错了,谁还敢挑剔呢。关键是怎么把人情卖出去,能得人情的人,就是有望升官的人,有望升官的人,才是以后可以借上力的人,把握住了这些人,才是以后官场上长久的助力。
职事官出了大堂,去了自己的屋子,坐在桌子后面,开始逐个想着衙门里的官员,该派谁去做什么。正想着呢,就见外面李义府走了过来,李义府满脸春风,很是得意的样子,不知是遇着啥高兴事了。
职事官皱了皱眉头,他向来讨厌小人得意,可有时候小人不得志便罢,一旦得志,那可真是不好应付,因为小人不见得能记得住别人对他的好,可却一定会记得别人对他的不好,而外面的李义府正好就是一个小人,这点整个门下省的官员都知道,就怕他起妖娥子。
可看李义府和王平安的“热乎劲儿”,估计着他是拍上王相爷的马屁了,离平步青云不远了。职事官终究对李义府不太得意,见他在门外转悠,便想假装没看见,不想招呼。
李义府却不用别人招呼,他在外面笑了两声,问道:“刘大人,可忙着呢?”
职事官姓刘,从三品的官职,而李义府却是未上八品的小吏,两个人官职差得太远,虽然平常在一个衙门里办公,可却很少说话,也没啥话说。职事官心想:“他怎么主动找我说话了,难不成刚才和王相爷说了啥,特来臭显?”
职事官道:“这不是李大人么,请进,有什么事儿吗?”他很客气,官场老油子都这样,不管心里多看不起某人,但嘴上却都客客气气的,他更是客气,直接叫起李大人来了,半点儿不表露出心里的实际想法儿。
李义府见他答话,当即迈进门坎儿,笑嘻嘻地道:“刘大人,忙着呢?下官没别的事,就是想向您来告个假,下午不能来当值了。不巧今天下官的上司不在,所以下官便来您这儿,打扰您办公了,不好意思,告罪告罪!”
职事官哦了声,心想:“请个假而已,就算你的上司不在,可你上司的上司,或是再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总是在的吧,怎么跃过好几级,跑我这里请假来了?嗯,这是向我来暗示什么来了。很好,就听听你要暗示什么!”
职事官道:“可是家中有事儿?”
李义府站在门口,道:“不是下官的家里有事儿,是王相爷家里有事,叫下官去给搭个手。也没啥大事,就是跑跑腿啥的,给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办事儿。”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屋里的职事官能听见,可外面院子里的官员,恰好也能知道。李义府摆明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可偏偏这虎皮他扯得极好,很容易就能让人相信,至少不会让人感觉他在撒谎。
职事官微微一怔,道:“怎么,王相爷家中有事?那为什么要叫你去呢?”
李义府笑道:“这个……嘿嘿,要是衙门里有事儿,王相爷当然就不用叫下官去办了,下官官小职低的,还没法儿给王相爷办太多的事儿。不过,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倒是对下官挺好的,上次接他们二老进京,便是下官陪着王相爷去的,还给两位老人家驾车呢,帮着收拾行李啥的,两位老人家让下官在府里吃了饭,这才让下官走的!”
他罗罗嗦嗦说了一大通,又表示自己的官儿太小,又明示自己和王家二老关系好,说白了就是在显示自己在王相爷家人的眼里,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职事官顿时呆住,心想:“怎么,王平安接父母进京,竟是叫的李义府帮忙?这李义府什么时候巴结上的王平安?失算失算,我要是早知如此,就得对他多多表示关心才成,这家伙要升官了呀!”
职事官立时脸上露出笑容,更加客气地道:“来来,李大人请坐,别站在门口啊,说话太不方便。”
李义府赶紧假装客气了一下,但也只客气了一下,便走上前来,自己找了个胡凳坐下,仍旧满脸的谄媚笑容。
可他这么一坐下,外面的官员们见了,却都感惊奇,这个李义府混得不错啊,又能和王相爷说上话,现在又成了职事官的座上宾,他是不是要发达啊?
职事官问道:“今天王相爷家里有事儿,让你去帮忙,是什么事儿啊,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要多叫几个人去帮忙?王相爷每天操劳国事,本就辛苦,可不能再让他为了家里的琐事操心啊,咱们这些做下属的,得主动分担才行。”
“谁说不是呢!”李义府接了一句,又道:“不过估计也不是啥太重要的事儿,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找下官,只能是跑跑腿啥的,太重要的事儿也不能让下官去办,也就是家里事儿呗。上次他们见下官伺候得好,腿脚还算勤快,所以便又想起下官了。下官别的本事没有,可跑跑腿儿,干些琐碎事,却是很在行的。”说完,他还自嘲地干笑两声。
李义府努力把自己说得不堪,仿佛就一个跑腿儿的小厮,还一个劲儿地说着自己没本事。可他越这么说,听的人就会越诧异,感觉他和王平安关系密切。
职事官又道:“如此说来,李大人常去王相爷家里走动啊,要不然王家二老也不会记得你的。至于说到李大人只会跑腿儿……说笑了!”
呵呵笑了两声,职事官心想:“王家跑腿儿的人要多少就有多少,王家二老哪可能记得住你,还是你巴结得到位,所以才会把你当回事儿的!”
李义府道:“倒也不是常去,只不过下官嘴巴严,从不乱说话,所以王相爷有啥事交给下官办,能放心。下官真的是没啥本事的,就会伺候人罢了!”
伺候人伺候得好,那才是有本事啊,要是说起来,这衙门里面的人,谁不是在伺候人,官小的伺候官大的,官大的伺候官更大的,官最大的王相爷,是伺候皇上的,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啊!
李义府道:“刘大人,要是没别的事儿,下官这就告假了,还得赶着去相府呢!”
职事官忙道:“你忙,你忙,有事吱声啊!”他身子欠了欠,竟假意做了个要送的样子。李义府哪可能让他真的站起来,赶紧告退出门了。
职事官把屁股又在椅子上坐实,心想:“看来这李义府确是成了王相爷的心腹啊,要不然他怎么会跑来向我‘明示’呢,这是有所恃才对。嗯,他又说自己办事嘴巴严,宫里萧淑妃的案子,可不就是他去和王相爷办的么。看来,他确实是要发达了。烧热灶,不如烧冷灶,趁着他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发达,我得有所表示才行。”
在桌上铺平白纸,职事官开始写名单,随行狩猎的第一个名字,他便写下了李义府,可写下之后,他才想起,今晚皇帝就要出城,而李义府又去帮王老太爷办事,王老太爷不知狩猎的事啊,所以才让他去的,自己可得提醒一下,不能让李义府以后怪自己。
赶紧叫过一名仆役,职事官道:“快,去叫住李大人,让他晚上早些回来,直接去玄武门候命,陪皇上出城狩猎。”
仆役连忙跑了出去。
李义府一出门下高官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想:“不知我说的那些话,能不能让职事官重视我,王平安算是指望不上了,不如借鸡生蛋,借着王平安的名头,多捞些好处,没准就能改改我的官运呢!”
可一出门,他却又茫然起来,自己这是要去哪里呢,王平安的相府自己当然是不能去的,总不能把自己扯的谎,自己还当真了,可现在去哪儿,找个地方喝酒?
没走出几步,连地方还没想好呢,就听后面有人叫他,一个仆役追了出来,叫道:“李大人留步,刘大人有事要小人告知。”
李义府猛地停住脚步,心中诧异,难不成刘职事发现自己说谎了?不可能啊,自己的谎话是没法证实的,他不可能为了这个去问王平安的。
仆役跑到跟前,道:“李大人,刘大人让您晚上早点回来,直接去玄武门候驾,陪皇上出城狩猎!”
第八百六十五章 李素节落入武媚娘的手中
李义府听了,大吃一惊,有点结巴地道:“什么,什么出城狩猎?去玄武门候驾?”
那仆役道:“小人也不知道,刘大人这般吩咐,小的如实告诉李大人!”说完,转身就回了衙门。
李义府在门口呆住,心想:“我要不要回去问问?不,不能问,一问就露底了,我照着做就行了,把而可以让别人摸不着头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呢。这招就叫故弄玄虚,我得使好了才行。”
想完,他立即迈开大步,离了门下省,强压住心中喜悦,可却越走越快,差一点儿就蹦了起来。多年升官的梦想,极有可能就要实现了,他哪可能不开心,不兴奋呢!
宫里,更幽堂。武媚娘一直等着,等到李治下朝回来。
这回李治倒是没费太多时间,早早地就回来了。他一进院子,就道:“媚娘,收拾东西,今晚咱们就出城,去狩猎去,我真是半点不想在这宫里待了,死人死得连我都害怕了。”
武媚娘赶紧迎出来,问道:“皇上,今晚就走?好啊,媚娘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这宫里阴森林的,真叫人瘆得慌。”她和李治一起进了大殿。
李治道:“你也没啥东西可收拾的,说走就能走,倒也方便。咱们两个先走,至于皇后嘛……嗯,这次狩猎涉及到各国的使者,估计少了她还不行,还得让她在我的身边装装贤惠,真是麻烦。看来只能让她随后跟大队走了,我现在有点烦她,不想总看见她。”
他倒是有啥说啥,一点没把心事藏起来,说不喜欢王皇后,当着武媚娘的面,直接就说了出来。
武媚娘哦了声,道:“为什么一定要带着皇后啊?狩猎一定要带她吗?”
李治嘿了声,道:“不是非得带着她,而是一定要带着忠儿。忠儿是太子,国家储君,这次我又是去昭示武功的,太子骑射如何,也是要让各国使者看到的,忠儿要是出色,番邦便可知我大唐五十年内无忧,这很重要的。所以,皇后也得跟着去,要不然她留在京里干嘛,替我镇守京城吗?”
武媚娘哦了声,道:“如此说来,此次狩猎是在潼关以内了,并非远行。”
对于皇家的规矩,她当然是懂的,是否判定皇帝远行,就是看出不出潼关,不出就不算远了,否则要是出了潼关,就得留人镇守长安,往往便是太子。
要让李忠镇守长安,武媚娘是绝对不愿意的,就算是要劝,她也得让李忠跟着一起走,可王皇后也跟着去,她就有些不愿意了。武媚娘心想:“这个王皇后,真是讨人厌,以前看着她还好点儿,现在越看她越让我心烦。”
以前武媚娘啥也不是,能得到王皇后的另眼看待,她当然高兴,看着王皇后也顺眼,可现在一得了李治的宠爱,而萧淑妃又一死,她身份地位变了,心境跟着也发生变化,再看王皇后,就不是顺眼,而是碍眼了!
李治不知武媚娘心中所想,他嗯了声,道:“当然不会远行,说是去潼关,其实不用真的到潼关的,半道上只要咱们玩耍得尽了兴,也就回来了。宫中的法事顶多做几天,难不成还要做那种七七四十九天的那种法事么,就算要超度亡灵,也没必要这样的。”
武媚娘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她实在没有什么行李,只能收拾一下昨晚拿来的那些官服,李治很喜欢看她换来换去的,她也就投其所好了。
就在这时,院门啪啪地被敲响,米小苗在外面叫道:“皇上,小奴米小苗有事求见!”
李治皱眉道:“他来干什么?哦,对了,昨天说了要让他代理大总管一职的事,正好现在和他说说,让他也高兴一下。”
武媚娘笑道:“那我去给他开门,他以后要当大总管了,我得好好和他套套交情才行,以后好有个照应。”说着,她就去开门。
李治道:“你是主他是仆,他能照应你什么呀!”
武媚娘打开了院门,见米小苗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她小声道:“事情我给你办妥了,进去后皇上就会和你说的,你可别露出事先知道的表情,要装得又惊又喜才行。”
米小苗轻轻啊了声,心脏立时狂跳起来,心想:“真的办成了?这么容易?天啊,这枕头风可真是太猛了,一吹就把我吹到大总管的位置上了!”
他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是,小奴明白,小奴多谢娘娘的大恩。”
武媚娘笑了笑,道:“自家人,莫说两家话,你快点儿进去吧。”让米小苗进了院子,她又道:“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米小苗还兴奋着呢,说话的声音未免大了些,他道:“是皇幼子的事,不知皇上想把皇幼子安排在哪里居住,启蒙殿里暂时住不了人了,他又没被哪位嫔妃收养,所以不能长久住在外面,得请皇上示下才行。”
武媚娘哦了声,目光闪烁,再没问什么,领着米小苗进了大殿。
由于米小苗刚才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李治在殿里听见了,他道:“小苗,你来是问素节的事?他嘛,还是先跟着别的嫔妃住一段时间吧,等朕狩猎回来,再做打算。”
武媚娘忽然道:“皇上,既然臣妾是照顾素节饮食的人,那不如就让臣妾收养素节吧,只是不知臣妾的身份够不够?”她只是个御女罢了,还没有资格抚养皇子,只能做一些保姆一样的工作,宫里等级森严,这个是半点错不得的。
可对于李治来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的话就是规矩。李治道:“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愿意收养他,当然最好,身份这个好说,等狩猎回来后,我就封你为妃!”
米小苗在旁听着,心想:“哎呀,怪不得这杨御女说话办事那么有底气,还真是受宠啊!”
李治对着米小苗道:“朕去狩猎时,史爱国要跟着朕一起走,这宫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了,你代替一下史爱国吧。还有,王平安要做法事,你要配合好,不能再让宫里闹鬼了,明白了吧?”
虽然早就知道了自己要当假大总管,可话由皇帝亲口说出来,米小苗还是差点儿激动得流下眼泪。他忙道:“是是,小奴遵旨,一定把宫里的事处理好,皇上尽管放心。”
李治摆了摆手,就想让米小苗出去。可武媚娘却道:“皇上,那素节的事呢?不如就把他抱来,现在就让臣妾见见他吧!”
李治有点儿奇怪地道:“现在就抱来,这不妥吧,咱们晚上就要出城了,你现在抱他干什么?”
武媚娘笑道:“离着要走不还有段时间呢么,臣妾最喜欢小孩儿了,想早点看到素节,哪怕只抱抱也好。”说话时,她的眼里流露出很渴望的表情。
李治有点黯然,他心里明白,媚娘这是想起小太平了。小太平现在还在王平安的府里,就算要接进宫来,也得等狩猎回来之后。媚娘生了小太平之后,一直不能亲自抚养,做为母亲,想念孩子那是肯定的,所以她现在才想看看素节,都是小孩子,见一见多多少少也是可以排解一下心中苦闷的。
这点小小的要求,李治当然不会拒绝,便道:“小苗,去把素节抱来吧。对了,那孩子现在还哭不哭了?”
米小苗对李素节的状况也不是特别的了解,一个失恃儿罢了,宦官的特点就是势力眼,让他去关心一个失恃儿,他哪有那么多的闲功夫。
米小苗忙道:“还是有点爱哭的,可能是失了母亲,所以才……不是很好照顾的。”反正小孩子都一样,哭哭闹闹的,干脆就说不好照顾就得了,反正小孩子就没有好照顾的。
李治有点心烦,可见武媚娘一脸的期盼,只好道:“罢了,就抱来吧,先换好尿布,别再让他哭了。”摆了摆手,叫米小苗赶紧去抱孩子。
米小苗连忙出去,命人去抱李素节了。
李治道:“媚娘,那孩子可爱哭了,我怕你心烦啊!”
武媚娘忙道:“不怕不怕,哪有小孩子不哭的,哭点好,哭声越响,以后越有出息。”
李治哦了声,笑道:“要照你这么说,以后不用再举行科考了,只要把小孩子都抱来,听听谁哭得最响,那不就得了,谁以后哭得声最大,谁以后就能当宰相。嗯,无病小时候哭的声音一定最大,说不定鬼哭狼嚎的呢!”
武媚娘笑道:“我舅舅才不会呢!”
说了一会闲话,米小苗跑了回来,怀里抱着李素节。他怀里的皇幼子,还真的很有出息,竟然哇哇哭个不停,而且声音响亮。
李治气道:“是不是没有给他换尿布啊?朕不是让你抱来之前,给他换好吗!”
米小苗忙乎得满头是汗,道:“回皇上的话,换好了,啥都整理得好好的,就怕他在皇上跟前哭!可是,不知怎地他偏偏哭不可!”
武媚娘走上来,抱过李素节,道:“不哭不哭,乖啊,乖!”她抱着李素节,只觉得小孩子身子软软的,她笑道:“这孩子还挺沉的呢,倒是比别的孩子壮实。”
李治却道:“你见过几个别的孩子啊!咦,这孩子不哭了啊!”
武媚娘悠了悠李素节,这小孩子竟然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米小苗见了,忙巴结着说道:“看来皇幼子和杨娘娘很有缘啊,别人不管怎么哄他,他都要哭,可一到了杨娘娘的怀里,立即就好了!”
武媚娘很是欢喜地道:“是啊,这孩子还真是和我有缘啊,真是没有想到!”她抱着李素节,不停地悠着,心里稍稍有点开始喜欢这个孩子了。不过,也只是稍稍,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而且还是曾经“敌人”的儿子,让她全心全意地喜欢,这个是不太可能的。
李治摆手道:“那你就哄着吧,等一会儿咱们出发前,再让小苗抱走就是了。”
米小苗连声答应,又退了出去,把院门关上了。
武媚娘也不整理行李了,反正也没啥好整理的,她坐在床榻边,看着李素节,道:“皇上,这孩子长得跟你很象呢,你看这小鼻子小眼儿的,真是可爱极了!”说着,她就去亲吻李素节的小脸蛋儿。
小孩子被亲了,忽地格格笑了起来,嘴里呀呀儿语,还伸着小手,去抓武媚娘的鼻子。
武媚娘更加高兴,叫道:“皇上,你看呀,这孩子跟我真亲,就象是我亲生的一样呢!”
李治走过来看了眼李素节,又看了看武媚娘,道:“那你就当他是你亲生的好了。不过说来也真是的,这孩子长得还真和你有点象啊,要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你亲生的呢!”
武媚娘道:“是吗?他是男孩子啊,要是长得象我,那可不得了,那不成了男生女相了,大不吉利啊!对了,他哪里和我长得象?”
李治笑道:“头发啊,你们两个的头发都是短短的!”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
武媚娘啐了他一口,对李素节更加疼爱起来,抱着就不肯放下了。
又过了一阵子,外面的小宦官送来膳食,还叫了奶娘来,给李素节喂奶,李素节吃罢了奶后,便睡着了,不吵不闹,不哭不叫,非常的乖,一点没有米小苗说的那样,特别的难照顾。
李治和武媚娘也小憩了一会儿,待到了天色将晚,两人起身。叫来宫人,伺候他俩穿好衣服。李治道:“走吧,咱们现在出去,行了十来里,今晚在外面住帐篷。要说今天的天气还真好,很适合住在野外,说不定还能打到些山鸡野兔什么的,晚上可以烧烤野味儿呢!”
他俩正要走,可殿里一有动静,小孩子便醒了,一醒过来就开始哭,奶娘抱着他哄,还给他换尿布,可小孩子就是哭个不止。
武媚娘见他哭个不止,忙道:“让我来抱,这孩子跟我亲!”说着,她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孩子一到她的怀里,说来奇怪,还真的就止住了哭声。
李治嘿了声,道:“这孩子果真是跟你亲,你一抱他就不哭,可咱们就要出发了,你也不能总抱着他啊!”
武媚娘抱着李素节,想了想,道:“皇上,要不咱们带着他一起去吧,反正我一抱他,他就不哭,也不会吵着你的!”
李治唉了声,道:“哪有出去狩猎,还要带着小孩子的,太不方便了。”
武媚娘却道:“那太子不也是小孩子么,不比素节大多少啊!”
“这……”李治颇感无奈,见武媚娘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他只好道:“好好,那就带着他吧!”
第八百六十六章 武媚娘对李素节疼爱无限
武媚娘听李治答应了,这才高兴起来,悠着李素节道:“素节小宝贝儿,娘亲这就带着你去狩猎,你一定要好好展现一下骑射功夫,让番邦的使者们看看,你是一个很厉害的皇子啊!”
李治嗨了声,道:“他这么小,那可能会什么骑射功夫啊,让他自己坐在床上,他自己都坐不稳当呢!”
武媚娘撇了撇嘴,道:“太子也不是很大,就算他自己能在床上坐稳了,也不可能在马上坐稳吧,为什么他就能展示骑射功夫,咱们素节就不能?”
李治大感无奈,有心解释那只是一种说法,是种仪式罢了,可却明白武媚娘懂的,只是在“护犊子”罢了。他道:“你呀,才头一回抱上这孩子,就把他当成亲生的了,护着就护着呗,还强词夺理起来了!”说着,笑着摇了摇头。
武媚娘却说道:“这孩子和我有缘,很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也真是奇了,说不定上辈子,我俩还真是母子呢!”
李治哈哈大笑,道:“我和他也是血肉相连,也是有缘。这么说起来,咱们三个上辈子就是夫妇养儿子,这辈子还是,一点儿没变啊!”
武媚娘把李素节又包了包,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抱在怀里,和李治一同出了更幽堂,坐上步辇,去了玄武门。米小苗则在一旁陪着,一直跟到玄武门。
第一批随行的禁军和臣工都等在门外,倒也没有多少人,禁军两营,而臣工中重臣一个没有,大多都是小吏,重臣们得明天随大队出发,李治现在属于“非常规”离京,所以重臣们既不用送行,更不用现在就跟着。
李治和武媚娘出了玄武门,上了马车,在禁卫的护送下,往潼关方向走。此时天色已黑,路上并无行人,就算有少数赶夜路的,也被禁军赶到了树林里。禁军在大队的前后呼啸奔驰,弄得还真跟出征打仗似的,挺有行军气氛的。
走了大半个时辰,车队却也仅仅行出了二十里,有校尉来报,说前面有树林,里面已经准备好帐篷了,请皇帝过去歇息,今晚赶路就赶到这里。
李治和武媚娘从车里出来,却没有马上进帐篷,夏夜凉风习习,很是舒适,禁卫们点起篝火,开始烧烤兔子野鸡等物,他俩心里舒坦,自然要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篝火旁太热,李治和武媚娘便待在远离篝火的帐篷前,武媚娘哄着李素节,而李治则四下走动。
溜达了片刻,李治走了回来,道:“媚娘,这里收拾得不错,杂草被清理得很干净,也没什么蚊子,看来虽然仓促,但马周还是把行程安排得很好,我还以为他在朝上被我甩了袖子,会故意怠慢呢。”
武媚娘道:“马大人是个稳重人,哪可能怠慢皇上的行程,他可是你的正经师父呢!”
李治嗯了声,坐到武媚娘的旁边,看着李素节,道:“这孩子很乖啊,可没有米小苗说的那样不听话,估计是他们不好好照顾,却反说我儿子的坏话。”说着,他伸出手,捏了捏了李素节的小脸蛋儿,李素节呀呀儿语起来。
武媚娘笑道:“你看,你把他脸蛋儿都捏红了,他都没哭,其实这孩子挺皮实的呢!”
他俩正说着话呢,篝火那里走来一人,是个穿绿袍的小吏。这小吏手里拿着只烤好的兔子,来到跟着,媚笑着道:“皇上,娘娘,臣拿了野味儿来,您们要不要喝点酒,吃点儿别的主食,光吃兔子肉,怕会油腻!”
李治伸手接过兔子,道:“别的也拿一些来吧。嗯,这兔子烤得不错,这是刚才打到的吗?”
武媚娘抬头一看,心中大喜,这小吏不是别人,竟然便是李义府,那个胆小如鼠,却又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小官。
李义府低眉顺眼地道:“回皇上的话,这兔子不是现打的,是从城里带出来的,咱们出来得匆忙,来不及现打,所以事先都是预备好的。”
李治哦了声,道:“不是现打的啊。也对,天这么晚了,兔子也回家睡觉去了,哪可能乖乖地等着让咱们打。”
武媚娘有心要“栽培”一下李义府,她道:“这人说话倒是实诚,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得在皇上你面前表功啊,说这兔子是他亲手打的,拿过来侍奉皇上。”
李治嘿了声,道:“是挺实诚的。”他撕下一块兔肉,递给武媚娘,却见武媚娘摇头,便放在自己的嘴里嚼了起来,连连点头,这兔子烤得相当不错,火候到位,不咸不谈,味道刚刚好。
武媚娘却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大人手下当差啊?”
李义府心中欢喜,这位杨小尼姑还真是够意思啊,看来自己没白和她共患难一场,她可真是帮忙说话啊!可她不是舞姬么,又是尼姑啥的,怎么又变成嫔妃了,还抱着皇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嫔妃啊,是大大受宠的那种。
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想那么多,他道:“回娘娘的话,臣李义府,在门下省当差,这次是王相爷亲自点的臣,让臣随驾出行的,就因为臣烧烤的手艺好,会伺候人。”
李治吃着兔肉,点了点头,道:“确实烤的不错,看来你经常出来打猎,烤兔子很有一手!”
李义府却道:“皇上有所不知,不是臣经常出来打猎,而是臣的妻子烹调手艺好,臣便跟着她学了几手,能讨得皇上一句夸,臣回家后定当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这小马屁拍的,相当讨人喜欢,很是动听。就连李义府自己都觉得,自己拍马屁的功夫很是见涨,似乎已经超过许敬宗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武媚娘呀呀一声,笑道:“皇上你听啊,他可真是个实诚人啊,跟着自己妻子学的手艺,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也不嫌和女人学做菜丢人。”
李义府忙道:“皇上有问,臣自然如实回答,丢人不丢人的,也就只能放一边儿了。”
李治呵呵笑了两声,倒也不在意,道:“去拿点酒来,有肉无酒,吃起来不够欢畅。”
李义府连忙答应,小跑着去拿酒了。
武媚娘道:“这个叫李义府的人,被我舅舅调教得很好,又诚实又勤快,要不然舅舅也不能让他来跟着伺候。”
李治嗯了声,道:“媚娘见的人少,其实朝中的官吏基本都这样。只不过,嗯,象他这么实诚的,倒也确是不多。”
片刻功夫,李义府便跑了回来,拿了酒,还有一些主食和小菜,放在一边。他挺会看人脸色的,并不在一旁侍立,远远离开,皇帝有招呼,他才会过来。
武媚娘又道:“他还挺有眼力价儿的呢。”
李治想了想,道:“李义府,这个名字好象听人说过,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他一个小吏,应该不会有人向我提起过他的。”只随口说了一句,便又专心吃肉喝酒,并没把这人放在心上。
武媚娘并不再夸,要是再夸下去,就有敲边鼓的嫌疑了,会适得其反。
这夜,他们就住在帐篷里,武媚娘非要李素节跟她一起睡,李治也没办法,只好顺着她。幸亏李素节这个小孩子,的确很乖,晚上睡得实诚,只是在天快亮时哭了一回,武媚娘马上就抱他出去,倒也没怎么吵着李治。
李治大是感受到武媚娘的一片慈母心怀,心中感叹,如果以后小太平被抱进宫,还不知她得宠成什么样儿呢,看看她现在对李素节这般疼爱,就知道她将怎么疼爱小太平了。
第二天天一亮,吃罢了早餐,李治带着武媚娘又往前行,待到中午时分,大队人马赶了上来,王皇后带着太子,还有一众重臣,该来的全都来了,只有王平安没有来,他还留在宫中做法事呢。
宫里。
王平安站在甘露殿的外面,抬头望天,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而启蒙殿里面,则坐着上百名的和尚,玄奘大师居中而坐,正在念经超度亡灵。
玄奘大师一听王平安想让他进宫做法事,立即就答应了,对于他来讲,其实进宫做法事,也算是一种广告了。他既然能进宫为皇帝做法事,就代表着他本事很大,这样势必吸引更多的善男信女来信奉神佛,这样一来,可以起到弘扬佛法的目地。
所以王平安一提,他立即就带着新收的弟子,进宫做法事,要不是王平安反对,他极有可能把这场法事,一口气做足九九八十一天,就在皇宫里住下了。
待玄奘大师的经文念得告一段落,王平安进了大殿,道:“玄奘大师,这法事还算做得顺利,我想把进度去告知皇上,就不在宫里陪着你了,你要是有事,就找米主事就成了。”
米小苗在旁咧了咧嘴,心想:“我现在可是假大总管,不是主事了。”
王平安出了皇宫,骑马离开,一路北赶,去追李治的大队。他骑马跑得快,倒也没用多久,就追上了大队。
他先见了李治,把宫里的事提上几句,便问李治,要不要和史爱国说收儿子的事,那个儿子可曾选好?
第八百六十七章 李义府改名叫史义府
李治把给史爱国收儿子的事情,都给忘了,让他去记宦官的事情,那实是不太可能,而且史爱国由于伤心过度,昨天到今天,一直躲在车里休息,也没过来伺候,见不着人,他就更加想不起来了。
听王平安这一问,李治皱眉道:“这个,人选的问题,朕倒是也留心了,却没注意到有什么人合适,这事比较突然,得容朕好好想想。要不,无病你提个人选?”
他一遇到问题,就让王平安去解决,习惯成自然了。
王平安此时是骑着马伴在车边,李治和他通过车窗说话,车里面可不止李治一个人,还有武媚娘呢。
武媚娘见时机到来,忙叫了声舅舅,道:“是给史爱国大总管收儿子吧,是要改姓的那种,对不?”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她怎么知道的?对了,当时我们议事时,她是躲在后殿的。嘿,干嘛呀,这就要垂帘听政了,现在就要干预起朝政了,未免太过性急了些。”
他点头道:“是啊,是要给他找个可以改姓的儿子。这就比较难办了,人选相当地难找,给宦官当儿子,又要改姓,限制太多了啊!”
武媚娘抱着李素节,轻轻悠了悠,道:“是啊,这事是挺难办的,至少得找个实诚可靠的人才行,要不然就算改了姓,也不会把史爱国当亲生父亲的,不会孝顺他。现在啊,实诚的人太难找了,不容易碰得到。”
王平安可不知她话里有话,点了点头,随嘴便道:“是啊,现在实诚人不太好找。当然,也不是特别难找,我大唐礼仪天下,实诚的人还是很多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治就想起来一个实诚人了。能给史爱国这种宦官当儿子的,还是要改姓的,那只能是小人物,但也不能太小,总得稍稍有点份量,要么是个小军官,要么是个小吏。官大的自然不肯给宦官当儿子,而没官职的普通百姓,又怕史爱国看不上眼,毕竟要唬弄着史爱国卖命,事情怎么着也得办得漂亮些才行,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塞给史爱国的。
李治道:“要说实诚人,昨晚还真看着一个,那可是真的叫实诚,这个人还是无病你亲自选出来的呢,就是那个李义……是叫李义什么吧?”他记不住那小吏的名字了,转头问武媚娘。
武媚娘道:“叫李义府,是个真正实诚的人,而且为人恭顺,一看就是个孝顺儿子,如果他肯改姓,认了史爱国做父亲,那史爱国可有福了,不愁老无所依了。”
听了他俩的话,王平安大吃一惊!李义府?怎到扯到李义府的身上去了,自己什么时候选的李义府?他跟着皇帝出巡狩猎了?
王平安看向武媚娘,心中惊诧,她是怎么和李义府搞上关系的!这奸情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啊,他俩在宫里能遇上就够神奇的了,竟然出了皇宫,还能再碰上,还说是我选的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平安道:“李义府,这人是谁?”他不承认自己选过李义府,免得李义府以后犯了事儿,得罪了李治,那时追究起是谁推举得这个李猫,找麻烦找到自己身上,那可就真是有麻烦了。
李治啊了声,道:“你不认得李义府,他不是你的手下官员吗?还是你让他随行的呢,他烤兔子的手艺一流,很是不错!”
王平安摇头道:“可能是职事官搞错了吧,臣从来没有让李义府伴驾过,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再说了,身为大唐官吏,竟然精通烤兔子,不务正业,这种人一看就没出息,皇上要说他实诚,估计着……天黑没看清楚吧!”
武媚娘心中突然明白,王平安肯定是看不上李义府的,想那日在宫里见到李义府,李义府那副要死要活的鬼模样,一看就是当替罪羊的,要是王平安能看得上他,岂会让他当替罪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是替罪羊,怎么没有把他杀掉啊,还让李义府到处乱窜,这可真是奇了!
李治哦了声,可他又想不起能让谁给史爱国当儿子,毕竟这年头让人改姓,可是背祖离宗的大事,不见得人人都肯的。他道:“你去问问吧,如果李义府愿意给史爱国当儿子,就让他当,如果不愿意,就换别人。反正你都说他不务正业了,这种人废了也不可惜,速去办来。”
武媚娘忽然道:“舅舅还要去找史爱国,这才是关键,至于李义府,不如就让臣妾开导他一番吧。毕竟史爱国为人不错,以前也照顾过媚娘,现在能给他找个好儿子,也算报答他了,结个善缘,留个念想儿吧!”
她知道史爱国以后要完蛋了,用完之后,必会象破布似的扔掉,不可能在再宫里当大总管了,她也不避讳,直接说出留个念想儿的话。商议这事儿时,她就在后殿里听着,眼前的君臣两人都知道,她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有啥说啥呗!
王平安还没回答,李治便不耐烦地摆手道:“那好,就这么办吧,正好前面就要休息了,无病和媚娘分头行事,把这事情早点办完,好让史爱国赶紧去营州。不是朕说你,无病你这个人啊,就是办事太拖拉,不够干脆利落!”
我办事太拖拉?这话别人能说,你竟然也好意思说,我再拖拉,还能拖拉过你去?王平安肚中腹诽,可嘴上只能说道:“是,臣知道错了,一会儿休息时,便和史爱国说这事儿,必会办好,请皇上放心!”
李治把车窗关上,打了个哈欠,道:“光坐车还真有点累,等会休息之后,我骑马,媚娘一个人坐车吧!”
武媚娘啐道:“皇上光顾着自己,你坐车累,难道我就不累了,我还抱着孩子呢!”
别人哪敢和李治这么说话,可武媚娘偏偏就敢,而且整个天下,现在就只有她一个敢这么说话,李治偏还就吃她这一套。
李治赶紧搂住了她,道:“瞧你说的,你坐车累,我自然是心疼的。可却是你非要抱着孩子来的啊,我还让你不要抱呢。你抱着孩子,就只能坐车了,要不然孩子受了风,我看你会更累的,说不定又怪我了!”
武媚娘拿拳头轻轻捶打李治两下,轻嗔薄怒地道:“怪你,怪你,都怪你!”
李治呵呵地笑了起来,很有点憨厚丈夫的模样。
又走了几里地,来到一处开阔之地,大队人马停下来休息。长孙无忌等人一起过来,拉住王平安,道:“怎么样,你现在就要去找史爱国说事儿了?”
王平安咧着嘴道:“可不是嘛,现在就要去。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怕办不好,要不然哪位大人劳累一下,替我去和史爱国说说?”
大臣们一起把头转开,纷纷道:“嗯,此处风景不错!”
长孙无忌还算够意思,没立即说风景的事,他道:“史爱国一直躲在车上,他是个宦官,身上的气味难闻,老夫年纪大了,可经不起熏,还是无病你去吧!”说着,他也转过身,和大臣们看风景去了。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去找史爱国。没办法,谁让他年纪最小呢,年纪小就应该多办事嘛,这样才能多有机会锻炼一下,大臣们这是为了他好,把机会留给他!
史爱国的车离得皇帝挺远的,照理说身为新任的大总管,应该离得皇帝越近越好,但他却偏偏离得很远,不知是为了什么。
史爱国这时已经下了车,坐在一只胡凳上,低着头,看样子是在想着心事。王平安走到跟前,道:“史老叔,你还好吧?”说着拱了拱手。
史爱国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可不象哥哥史爱国那般托大,他不受王平安的礼,慢慢站起身来,还了王平安一礼,道:“不太好,全身不得劲。王相爷你来得正好,劳烦你给咱家看看,是不是该吃药了。”
王平安忙道:“史老叔,怎么说话竟生疏起来,你叫我无病就成了。”他坐在小宦官给搬来的胡凳上,伸手给史爱国号脉。
片刻之后,王平安松开手,道:“还好,没有大毛病,史老叔身上不适,是伤心过度所致,小侄给你开剂药,服了就好。”他让小宦官拿过纸笔,给史爱国开了个方子。
史爱国把方子揣入怀中,道:“你是来给皇上报事的吧,有关宫里的法事,米小苗办事可还得力?”
“还凑合吧,照着史老叔差得太远。”王平安随口奉承一句,便直奔话题,道:“史老叔,朝廷议事那天,你也在场,现在史叔父不在了,去营州的事,就得你去办了,皇上让我来和你说一声。”
史爱国也是个老油子了,他虽没搞明白,王平安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以王平安现在的地位,和他平常为人处世的作派,肯定不是他要翻脸,而是自己的大哥先翻的脸。自己大哥已经没了,如果再问王平安什么,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引起王平安的恶感。不如干脆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示大哥和他交恶之事,与自己无关。
史爱国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咱家自然遵从。不过,此事有劳无病亲自来说,想必还有些别的吧?你就一起说出来吧!”
王平安干笑两声,人家还真明白事儿,听了上文就知道还有下文。他道:“是这样的,皇上念你劳苦功高,想帮你收个儿子……”他把事情说了出来。
史爱国一听,立时就明白了,这是怕自己去了营州不好好办事啊,所以先给点儿甜头,要说从营州回来……毫无疑问,宫里不会再有自己的位置了。他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气愤,自己效忠皇帝这么多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岂有此理。
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大哥害死了萧淑妃,这可是大事,而自己又参予了“善后事宜”,以后要是留在宫里,说不定得被揭发出来,那些小宦官想要上位,什么卑鄙手段使不出来,自己再留在宫里,是有危险的,如果能出宫,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也算是得到善终了。
一把事情想开,史爱国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道:“如果真能这样,那可是太好了。我史家终于能有后了,香烟可以持续。只是不知咱家要收个什么样的儿子,有人愿意改姓吗?”
他知道一定有人愿意的,但这个人却不能由自己来选,想必早就被定下了。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既然由武媚娘亲自出手,那李义府不可能不答应的。他道:“皇上亲自挑中了一个门下省的小吏,虽然官位小了些,但为人诚实可靠,名叫李义府。其实,史老叔认识他的,就是拜了史叔父做干爹的那个人,在宫里办案的那个。”
史爱国长长地哦了声,心想:“原来是他啊,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人,果然是个王八蛋!”他笑道:“那可好了,那人咱家看着顺眼,如果能成了我史家后代,确是好事一桩啊。估计他已经有了儿子吧,如此一来,咱家直接就当上爷爷了!”
王平安笑道:“直接就祖孙三代了,过不了多久,便可四世同堂,实是人生一大美事。”
史爱国慢慢站起身,道:“咱家这就要去谢恩,无病一起去?”
王平安也赶紧站起身来,道:“小侄自然要相陪的。”
两人一起去见李治,远远的,便看到李治休息的地方,正跪着一人,看背影可不就是李义府么,李义府正在指天划地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待到了近前,李治见史爱国来了,笑道:“爱国,朕替你收了个好儿子,他叫李义府,愿意改宗姓史,他可是个实诚人啊,爱国你有福了!”
武媚娘在旁笑道:“史义府,还不快快拜见父亲!”刚才就是由她说服李义府的。
其实,也没费啥力气,只一说,李义府便答应了,只犹豫了一下,都没第二下。他还说自己早就仰慕史爱国,钦佩史爱国的为人,很愿意拜他为父,从此端茶递水,养老送终!
李义府听了武媚娘的话,立即转身,给史爱国跪下,行大礼,高声叫道:“父亲在上,请受孩儿史义府一拜!”几个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幸亏是在草地上,如果是在石头地上,非得砰砰有声,甚至磕出血来,都有可能。
第八百六十八章 王皇后又发泼
李义府改名做了史义府,又这么一磕头,把史爱国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上前一步,扶住李义府,哽咽着道:“好孩子,快快进来。”将李义府硬是给架了起来。
史爱国虽然明知李义府给自己当儿子,是为了得到好处,什么孝敬之心全无,可他身为一个宦官,忽然间有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和自己一个姓的,能继承史家香火的儿子,仍然免不了激动。宦官的心态和常人不同,对于家人的渴望远远超过普通人。
李义府虽然脸皮奇厚,身子被史爱国扶着,肚里却暗骂不止,可见史爱国激动,他忍耐不住,也只能跟着激动一把,流下了几滴孝子之泪,嘴里不住地叫着父亲大人,似乎能成为史爱国的儿子,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一样。
见他们父慈子孝,李治笑了笑,道:“史义府,你以后要好生孝敬父亲,做一个诚孝之人,朕知你人品,以后定当重用。”
王平安算是这件“大事”的引线人,他这时赶紧凑热闹,道:“史大总管,你有所不知。皇上有意想要给史义府一个爵位,只不过他官小职低,尚无功绩可言,如果直接加封,恐朝野不服。如此一来,你这个做父亲的就要多多立功了,让你的儿子可以借助封荫,给史家留个爵位,这样史家祠堂里面,也有几分光采啊!”
史爱国一听这话,心想:“好啊,我说的么,为什么收个儿子这般容易,原来是许了爵位了,而且还打得好如意算盘,竟然是要走‘荫子’这条路,让我卖命,他享受啊!”
史爱国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道:“老奴万分感谢皇上的恩典,皇上事事想着老奴,这可让老奴说什么才好啊!”他跪倒在地,眼泪直流,也不擦拭,连连地给皇帝磕头,从表面上看,还真是对皇帝感激得无法形容,有肝脑涂地地趋势。
李义府心想:“你个老宦官,不得好死的家伙。要不是你能给爷爷我留个爵位,我才不会认你当爹呢。好吧,我嘴上叫你爹,心里叫你孙子,这样一来,也不算吃亏。”
李治微笑点头,道:“好,很好,你们确实是有父子缘啊,此事当为一段佳话,也可以让宫里其他的执事看看,只要对朕效忠,朕就绝不吝啬封赏。爱国,你好好为朕办事,给宫里人做个楷模,立个榜样!”
史爱国又是连连磕头,道:“老奴敢不从命。”而李义府也跟着磕头,对李治道:“臣定当跟随在父亲之后,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武媚娘拍手道:“好,这可是件大好事。对了,这件事情,咱们素节也有些功劳,你们也谢谢他吧,等他长大了,可要好好辅佐他啊!”
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吃奶小娃,能有什么功劳,怎么可能对宦官认儿子帮上忙,武媚娘如此说法,明显是在讨人情,想给自己的“儿子”拉拢大宦官和朝臣,而且做得未免太过猴急,也太过明显了。
可史爱国和李义府听了,却立即同时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又对武媚娘和她怀中的李素节磕起头来,连声称谢!
李治看了看武媚娘,又看了看她怀里的李素节,忍不住摇头,心想:“媚娘这也太宠孩子了,这才多大点儿啊,就要给他拉拢大臣了,何必呢,再过十年再干这个,也不算晚啊!”
王平安同样看了眼武媚娘,心想:“就算你想母以子贵,可这李素节终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这般宠爱,怕是要遭人嫉妒啊,远的不说,那边可就有个王皇后呢!”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向远处看去,在队伍的后面,就停着王皇后的马车,而王皇后便坐在车旁,手里拉着李忠,并没有过来。
王皇后坐在胡凳上,旁边站着李忠,他们娘俩都眼望着李治这边。李忠人虽小,可也早就会说话了,就算称不上聪明伶俐,但皇家的规矩却是懂的。
李忠奶声奶气地道:“母后,他们在做什么?父皇为什么不招我们过去呢?”
王皇后心中真是又气又恨,可却又无可奈何,此时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可偏偏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自己亲自弄进宫来的小尼姑。这个小尼姑受宠的程度,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竟然比萧淑妃还要得宠,自己失算,大大的失算了,竟然亲手立了个强敌!
王皇后气道:“不招咱们过去更好,免得听着那些恶心的奉承话,平白污了咱们的耳朵。”
李忠扭过头,看着王皇后,道:“那个女人是谁,她抱着的孩子,是素节弟弟吗?史爱国和那个官儿,为什么要冲她磕头,是在给她磕,还是给素节弟弟磕?”
小孩子心思单纯,勾心斗角的事情想不出,可磕头这样的事,他却能看得出来,而且由于宫人们常常对他说素节弟弟如何如何,从小就给他灌输,弟弟才是他真正的敌人这一概念,所以他对别人给李素节磕头,是很在意的。小小心里竟然想着,为什么给素节弟弟磕头,而不给自己磕头?
王皇后见儿子在意这个,心中很是安慰,这孩子脑袋好使,不会因为是弟弟,就只是一味的关心。对于太子来讲,最大的敌人不是在朝中,也不在大唐之外,而就在这宫闱之中,任何一个受宠的皇子,都是他的大敌!
抱了抱李忠,王皇后说道:“那个女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不要脸的尼姑而已,不配让别人给她磕头,他们是在给素节磕头呢。忠儿你记住,你才是太子,大唐以后的皇帝,别人都应该给你磕头,而不应该给素节磕,凡是给素节磕头的人,都不是好人,都是畜生,那个史爱国和他哥哥史忠臣一样,都是畜生,是想要害你的人!”
李忠吓得一哆嗦,王皇后说得恶狠狠的,他听着似懂非懂,但却也明白,只要跟素节好的,就是跟自己不好的,这点很明确,肯定不会弄错。
李忠又看向武媚娘那里,小拳头攥紧,挥了挥,大声道:“都是畜生!”
他这声喊得大了些,武媚娘离得虽远,却也隐约地听到了,转过头去看向王皇后,见李忠在挥舞小拳头,她脸色顿时一沉,心想:“他在叫什么?叫我畜生?还是在叫谁呢?”
李治也听见了,不过他正在和史爱国说话,没怎么听清楚,转头看向王皇后那里,王皇后正抱着李忠,还用手捂着李忠的嘴,显见刚才李忠喊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了。他皱了皱眉头,心想:“皇子争宠,看来我儿子的这一代又开始了。孩子们这才多大点儿啊,就开始这样了,唉!”
他心中叹气,可做为皇帝盼着能子孙昌盛,可昌盛的后果就是争宠争来争去,自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儿子们又要如此。以前做儿子时,感觉不够深,可现在他也做了父皇,这时便能体会到当初自己父皇的为难之处了。
李治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无法避免,他心里难受,本来挺愉快的心情,瞬间就变得低落了。
李治站起身,道:“好了,爱国你和义府两个去说说话吧,父子相认,总是要说些体己话的。无病,你陪着朕四下走走,观赏一下风景,在长安城里待的时间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多走走看看才好啊!”
王平安道:“是,臣陪着皇上走走。不如让臣做首小诗如何?”他跟在李治的身后,往远处的一片林子里走,远远的,能看到林子里有水光闪动,估计要么有条小河,要么有个小湖,风景想必优美,正好去观赏一下。
君臣二人一走,史爱国带着李义府也走了,别的臣工也各自散开,各玩各的去,当场只剩下了武媚娘,她抱着李忠,不停地看向王皇后那里,心里不愤,可此时她也无可奈何。王皇后拿她没什么法儿,她同样也拿王皇后没什么法儿,两难!
王皇后放下捂着李忠嘴的手,小声道:“好忠儿,以后不可这么鲁莽,有些事情你心里明白就成了,可莫要嘴上喊出来,会招小人忌恨的。”
李忠却道:“母后,儿臣是太子,为什么要怕素节,还有那个女人?如果现在就怕了,那等素节以后长大了,儿臣还要一直怕下去吗?”
他这话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王皇后听着一愣,心想:“是啊,为什么是我们害怕,应该是别人害怕我们才对!我这皇后当得太窝囊了,以后忠儿可不能这样,受尽委屈,当太子也不顺心。”
王皇后站起身来,拉着李忠道:“走,咱们过去,让素节和那个贱人给你磕头。”
他们两个一起走向武媚娘那里,武媚娘见了,赶紧站起身来,不等王皇后到了跟前,便抢先笑道:“姐姐,妹妹正要过去给您见礼呢,只是抱着素节不方便,就迟了些,不想还劳姐姐亲自过来……”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见王皇后的眉毛立了起来,两人还离着七八步的距离,王皇后就斥责道:“放肆,谁是你的姐姐,你又是谁的妹妹,竟然敢如此称呼,好不知羞耻。”
武媚娘眉毛也是一立,但随即神态瞬间恢复平常,心想:“好啊,是来找茬儿的,很好,我让你找,我让你找完这次,以后再也不敢找!”
第八百六十九章 武媚娘可不是好惹的
武媚娘情知王皇后翻脸,心中暗叫了声愚蠢,可她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扑通一声就给王皇后跪下了,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刚才失言,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她们这边一闹出动静,随行的大臣和禁军都听见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向这边看过来,可他们没有动地方,别的大臣自也没有好事的,不少人连望都没往这边望一眼,很干脆地,就是假装不知道这回事。
长孙无忌先向她们这边看了眼,又转头向树林里望去,小声道:“幸亏皇上进树林子了,要不然看到这一幕,不知得多闹心呢。”
褚遂良嘿了声,道:“如果皇上不进树林子,就没有这一幕好看了。你当皇后敢过去撒泼么!”
房玄龄嘴唇动了动,摇头没吱声。可褚遂良却不肯放过他,笑道:“房兄,你家有悍妻,对付这种事,想必很有经验,说说看,遇到这妻妾打架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可是躲得远远的,还是跪下去给老妻说好话,让她不要抽你的耳光?”
房玄龄想不吱声都不成,他气道:“你这人,就是嘴巴太臭,这关老夫什么事儿了,再说我家那老妻,从来没有抽过我耳光!”
褚遂良嗯了声,道:“是啊,是我说错了,你那老妻是不会抽你耳光的,耳光多轻啊,她向来是用脚踹的!”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道:“褚兄所言差矣。房兄处理这种事是没有半点经验的,你问他等于是问道于盲。你不想想,他的老妻都能拿脚踹他了,还能让他讨小老婆么,他家里是不会有妻妾吵架这种事发生的!”
褚遂良点头道:“嗯,还是无忌公说得对,言之有理!”
房玄龄哭笑不得,跺脚道:“什么叫言之有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你们两个老货,怎么拿我开起玩笑了!”
褚遂良笑道:“不拿你开玩笑,难不成还要拿皇上开玩笑么,不要脑袋啦!”
他们在这里打趣,可那边却已传来哭声。
王皇后带着李忠走到武媚娘的跟前,见武媚娘“害怕”了,王皇后自认占了上风,心中欢喜,却又不依不饶,一个劲地斥责武媚娘,怪她刚才不给自己去行礼,实在是没大没小,不懂规矩。要不是在野外,她非得拿出规矩来,用木棍狠狠地揍武媚娘一顿,给这小尼姑长长记性。
武媚娘被骂得恼怒之极,她使劲一掐李素节,把小孩儿给掐哭了,小孩子一哭可不得了,只要开哭,一时半会儿的就停不下,而且哭声越来越大,响亮得很。
此时,不管是大臣还是禁军,都默不作声,远远地看着,谁也不过来劝解,谁也不愿意过来触这个霉头。皇帝的大小老婆打架,乃是皇室的家务事,别人也不好搀和,这种事情招忌讳啊,不是外臣应该干的。
武媚娘连声说着:“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皇后娘娘息怒,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哭了起来。
这回可好,一大一小,都哭了起来,把气氛弄得尴尬之极,好似他们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王皇后头皮发麻,她看了眼树林那边,心想:“糟糕,事情弄大了,她这么一哭一叫的,可别惊动了皇上。皇上一回来,我可是有嘴说不清了,非得变成我刻意来欺负她不可。这个小贱人,好恶毒的手段。”
李忠在旁却道:“母后,他俩怎么都这么爱哭啊,为什么没说他们两句,他们就哭天抢地的?”他年纪还小,看不出其中的道道儿,只是感到奇怪,也没说他俩啥太重的话啊,怎么就都哇哇哭了起来?
王皇后又气又急,她又怕皇帝这时回来,可又下不来台阶,此时尴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史爱国和李义府在那边正在说着“父子之情”,史爱国问李义府有没有儿子,儿子多大了,诸如此类的话。他早就看到这头乱七八糟的了,可却没过来,本以为没啥大事呢,可武媚娘和李素节这一对儿竟然大哭起来,弄得大臣和禁军全都看笑话,他毕竟是宫里的大总管,这时再不过去劝说,可就不象话了。
他站起身,道:“为父去看看。唉,真是不让人有个消停时候啊!”
李义府见着自己的恩人受了欺负,他可是不能置身事外,得赶紧过去表示支持啊,这时候不支持,那什么时候支持?如果这时候他都不过去,以后可就再没人会帮他的忙了,忘恩负义的人,向来在朝廷里没有立足之地的。他跟着史爱国一起走了过去。
史爱国到了近前,陪着笑脸,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啦,可有烦心事儿,说给老奴听听?”
可惜,他不是史忠臣,他没有那么大的气场,根本就吓唬不住王皇后。而王皇后正记恨着史忠臣那晚要杀她的事呢,虽然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可不代表以后不追究,也不代表她不能说几句狠话,让史爱国放明白点儿。
王皇后不见史爱国还罢,一见之下,气不打一处来,火力立即转移,都向史爱国发了出来。她喝道:“本宫就算有什么烦心事儿,也不会和你一个宦官说的,你和你哥哥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本宫看不出来!”
这就叫口不择言了,人死为大,就算再恨,也不能当面说出来,这可是往死里得罪人了!
史爱国的脸色立时就青了,心想:“贱人,你骂我也就罢了,你骂我大哥干什么?我大哥不在了,他要是在,你敢当面这么跟他说话,看他怎么使手段整死你,整不死你,也整死你的家人!”
他一生气,就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是目光中的阴狠之色,却流露了出来。
王皇后突然间有了几分害怕,这个史爱国可不要象他哥哥一样,也想对我下毒手吧?不行,我得和皇上说说,赶紧把他给收拾了,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李义府咽下口唾沫,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轮不到自己说话,但态度是一定要表明的,不是他在和王皇后说什么,而是要告诉“杨春花”,自己是站在她这一队里的。可怎么能表明这点呢,总不能说自己支持杨春花,然后替她抱打不平吧?
转念一想,主意上了心头。李义府心想:“我让王皇后骂我,她骂得越狠,证明我越是杨春花的心腹干将,杨春花就越觉得我是她的自己人!”
李义府道:“皇后娘娘,臣是史大总管之子,您还不认识臣呢吧?皇后娘娘,有啥话好好说呗,这是何苦,不要骂人啊,气大伤身。您给臣一点小面子,这事儿就算了吧!”
他的话一出口,史爱国顿时转头看向他,心想:“你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算老几啊,还让皇后给你点小面子,我都没敢让她给面子呢!说话这么不小心,你可得留意,皇后容易大怒,叫人过来削你一顿都是有可能的!”
别看大臣和禁军都离得远,可却都竖着耳朵听着呢,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李义府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几乎所有的人,只要是在专心地听着,就全都听见了!
禁军们心中都想:“这个人是不是脑袋被门板给夹着了啊,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还让皇后娘娘给他点儿小面子?他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脸皮?啊,他应该是知道的,但他的脸皮长得与众不同!他左半边的脸皮长到右半边上去了,所以一边脸是没有脸皮,而另一边却是二皮脸!”
可大臣们却不这样想,有些老谋深算的大臣,心中惊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妃罢了,还是等级低的御女,这个李义府,嗯,现在叫史义府了,怎么如此的巴结。他的手段不差啊,这招应该算是“反用指桑骂槐”!
王皇后一生气,就会骂他,而越骂他,那个杨御女就会越觉得他是自己人,他被骂得越狠,这忠心就表得越足!这是极高明的马屁手段啊,真没看出来,这个宦官之子,竟然很是了得,光凭这一手马屁功夫,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老谋深算这四个字,和王皇后是沾不上半点边儿的!听李义府说出这种混帐话来,她顿时就被激怒,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让本宫给你点儿小面子,你有面子么?你是谁啊?你是史爱国的儿子?你给宦官当儿子,要不要脸,你是官吏,不是宦官,除非你现在就想当宦官!”
这话可太得罪人了,不但史爱国脸青得发黑,连别的小宦官脸都绿了!只要有点儿头脸的小宦官,都认了史忠臣当干爹,他们都是宦官,他们自己提这事儿没关系,可别人要提,那真就是大仇了,这是他们这种特殊群体的大忌啊!
李义府心里欢喜之极。好,骂得好,再使劲儿骂。就你这脾气,要不是你娘的肚皮好,你能当上皇后?就算当上了,我看也当不长了,得罪吧,你把所有人都得罪个遍吧!你这皇后以后要是能还坐得稳,我李字倒着……不,我史字倒着写,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姓史!
王皇后说出这话,也有点后悔。心想:“糟糕,我怎么没忍住呢,想什么就说什么了,这回可是得罪太多人了!”她是性子粗疏,但不是傻啊,别看宦官是仆人,真要是都得罪了,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李忠拉了拉她的手,道:“母后,不和这些坏人说话了,儿臣不喜欢他们,咱们回车上坐着吧!”
王皇后心中叫苦,我地个傻儿子啊,坏人背后叫叫还成,可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叫啊!她忙道:“好,咱们回车上去,不理他们了!”拉着李忠,赶紧离开了,让武媚娘和李素节哭去吧!
他们一走,史爱国一跺脚,看向武媚娘,道:“你,你,嘿,忍了吧!”他自己的事情都乱得如同麻团一样,再没心情管武媚娘的事。什么武媚娘,什么杨春花,是谁又能如何,爱哭就哭去,哭不起就死去,爱咋地就咋地,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了,他已经被踢出权力的漩涡,而留在漩涡里的人,他才没心情管呢!
摇了摇头,史爱国甩了甩袖子,很潇洒地不带走一丝留念,再不管宫里的斗争,上一边凉快去了。
他能走,可李义府不能走啊,他赶紧上前,把武媚娘扶了起来,道:“娘娘,臣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武媚娘一见王皇后走了,立时留下力气,她不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等皇帝回来再哭。她心中明白,随着自己在宫里地位的改变,以及愈发的受宠,自己和王皇后翻脸是迟早的事情,所幸现在宫里有了米小苗,而朝中有了李义府,这两人都是自己绳上的蚂蚱,绝对听从指挥的心腹,有了他俩,自己就算斗不赢王皇后,可自保总是能的。
武媚娘被李义府扶着,一边悠着李素节,一边小声道:“如果皇上问起,你就提个建议,让皇后少过来,要不然又得难为我了。”
李义府忙道:“是是,臣一定照办,只不过皇上怕不会问臣吧,臣这官职……”
武媚娘哼了声,道:“你实诚,所以就要一定实诚下去,明白不?”
李义府恍然大悟,皇帝问谁话,不见得在乎这个人的官有多大。官的大小只在官自己的眼中有份量,可在皇帝的眼中却都一样,皇帝可不会在乎谁是九品,谁是七品,他只会在乎谁更“实诚”些,能从谁的嘴里听到实话!
这个道理很简单,但大多数人转不过这个弯来,可只要一转过弯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树林里,李治和王平安站在一条小河边上。李治道:“无病啊,看来朕的舒心日子快要没了。皇子们快要长大了,争来抢去的事情又要发生了,这可怎么办啊!”
王平安想了想,道:“皇上,要依着臣的浅见,不如效仿先帝,把藩王派出去,去封地,或者地方任职。只不过先帝行此事时晚了些,所以才有了后面李恪的事,如果早些这么做,那藩王久在地方,远离长安,抢争皇储的心思便会淡了,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多的烦心事儿了。”
他的建议是根据明朝朱元璋分封儿子提出来的,事实上也不是个好招,不如康熙的秘密立储强,但如果李治要玩秘密立储,就得先把李忠给废了,这点在现在是行不通的,所以退一步,只能选朱元璋的办法了。
李治哦了声,道:“这,怕是还得几年吧,皇子们还都太小了,不可能分封出去的。”
第八百七十章 武媚娘只哭不闹
王平安听了李治的话,对此也感无奈,皇家的事,尤其是关系到继承人的事,只要皇帝不多问,那当臣子的就不应该多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至于背地里怎么使劲,那是另外一说了,不能让皇帝知道的。
王平安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只好道:“还好皇子们都还小,这事还可以等一等,再过几年说也来得及。”
李治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正说话间,忽听树林外面隐隐的传来哭声,李治一愣,向林外望去,却被树木所挡,看不到什么。他诧异地道:“外面好象有人在哭,是女人和小孩的声音,无病你听到了吗?”
王平安也往林外望去,道:“是咱们休息的地方,随驾的宫女倒是不少,可是小孩儿……”
随驾的小孩只有两个,一个是李忠,一个是李素节,这两个小孩儿哪个哭,都是一件相当让人闹心的事儿,更何况皇帝现在正在为他们的事闹心呢,还让不让皇帝过日子了!
李治立时大步向林外走去,道:“好象是媚娘的声音,怎么回事,素节哭也就罢了,她怎么也哭上了?难不成孩子不听话,把她给气哭了,媚娘脾气好得很,不会这样儿的啊!”
王平安跟着也往外走,嘴里却道:“也不一定是媚娘,可能是别的宫女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树林,这时王皇后已经回了她自己的车旁,而武媚娘也已停住了哭声,抱着李素节,坐在车前的胡凳上,而她的周围,只有不远处站着的一个李义府,便再无旁人了。
李治出了林子很自然地停住脚步,想看看是谁哭,他先看向武媚娘那里,见武媚娘没有哭,可她怀里的李素节,却在轻轻地抽泣,孩子刚才肯定大哭过了,而现在被哄住了,所以才一抽一抽的小声哭。
李治立时快步向武媚娘那里走去,所过之处,大臣们纷纷行礼,而禁军们则往后面退,似乎都在躲着他。禁军们怕皇帝待会听了经过,大发雷霆,如果把怒火发到他们的头上,那可就不值得了!
长孙无忌见李治没有看向自己,却颇有焦急地往那个杨御女走去,他小声:“皇上很看重素节啊!”
房玄龄却道:“不见得,皇上有可能是看重那个杨御女。”
褚遂良小声道:“这个杨御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头发还那么短,这里面可有什么缘故,你们知道吗?”
房玄龄道:“宫闱之事,少问为妙。”他和褚遂良一起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眉头皱起,手捻胡须,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具体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也不甚了了,让他回答,他同样是回答不出的。
王平安跟在李治的后面,正想往武媚娘那里跑,路过三个宰相身边时,却被褚遂良拉住。褚遂良问道:“无病,皇上很宠爱那个杨御女吗?她是什么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可是宫中新进的嫔妃?”
王平安呃了声,便不再跟着过去,他停下脚步,道:“好象是王皇后弄进宫来的吧,据说以前是感业寺的尼姑,是做为皇后侍佛替身进的宫,那个……那时萧淑妃不是……那个啥嘛,好象是这样的,我也吃不太准,不太了解啊,这深宫之中的事,只是能是听听,我哪敢问啊!”
他这话要是换了对别人说,说了等于是没说,颠三倒四,不清不楚的。可三个老宰相一听,同时嗤了声,都听明白了。弄了半天,这个杨御女是皇后弄进宫里,和萧淑妃争宠的,结果萧淑妃死了,而杨御女却得了宠,皇后吃醋,这才吵闹起来。
一想到吃醋,大家同时看向房玄龄,他家可有个醋坛子,那是酸到天下闻名的悍妻,吃醋二字便是由他的悍妻传出来的典故。
房玄龄老脸一红,道:“看我干什么,我家是没有这种闹心事的!”
王平安小声道:“这算什么闹心,女人的事,不过是争宠罢了,皇上喜欢谁就是谁,不喜欢谁,谁还敢说什么?关键是皇子们的事,这就不是喜欢谁,不喜欢谁的问题了!”
他把话题转移,说起皇子来,免得几个老宰相再琢磨小尼姑怎么诱惑的皇帝。这话题转移得很好,长孙无忌三个立时不再想嫔妃们争宠的事了,在他们眼里,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别说皇帝了,连他们都不缺少年轻貌美的,想要什么样的,就要什么样儿的……当然,房玄龄除外,他只能想,没本事真的要。
长孙无忌他们明白,女人嘛,可以换着来,想宠着谁,就宠着谁。可儿子就不一样了,不能说因为不喜欢,就不要这个儿子了吧!而且先帝李世民更是因为和兄弟们互斗,斗得血流成河,前事时隔不远,历历在目!
房玄龄叹道:“这事儿还真是闹心,想隋文帝的儿子们都是一母所生,尚且弄出人命来,何况现在……哎呀,此事乃大不忍言之事,少谈为妙。”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则心想:“说隋文帝干嘛,先帝的几个兄弟不也都是一母所生,现在皇帝的几个兄弟,除了李恪不是长孙皇后所生,前太子和魏王不也是一奶同胞么。要说闹得欢实,怕本朝应该是最欢实的,因为皇上的皇子们各有母亲,这斗起来,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们三个老宰相同时沉默起来,而王平安没动地方,只好陪着他们沉默。
那边。李治快步走到武媚娘的跟前,问道:“媚……春花,你怎么啦?你哭了,可是孩子不听话?”
武媚娘连忙摇头,道:“没有,不是孩子的事儿。就是臣妾想哭,所以便哭哭了,没事儿的!”
李治啊了声,奇道:“想哭就哭?要是想笑就笑笑,这个还差不多,怎么会是想哭就哭哭呢!”他坐到了武媚娘的身边,看看武媚娘,又看看李素节,心中诧异。
可武媚娘坚决不告状,不说王皇后的不好,也不提刚才那些事,更加不大声嚎啕,只是默默地坐着,时不时地擦擦眼泪!
她不这样还好点,她弄这么一出,搞得很是“黯然销魂”,把李治闹得更糊涂了,而且更加心疼。李治抬起头来,看向四周,见大臣们都躲的远远的,连王平安都没跟过来,而禁军更是站在外围,并且个个手里有活儿,都在忙乎着,谁也不往这边看。只有不远处站着的李义府,他还算象点儿话,只是低着头站着,没给他自己找点活儿干!
李治心想:“这人还算是实诚,问问他吧!”把手一招,道:“史义府,你过来。”
李义府听到皇帝喊他,顿时心中一喜,看来做人还是“实诚”些好。瞧,皇上不叫别人,单叫自己,只要能在皇上的心中留下一席之地,那以后升官,肯定是快到飞起,远的不说,近的王平安就是例子!
把腰一弯,李义府小跑着过来,道:“皇上,您叫臣?”
李治道:“刚才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义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转过头看向王皇后那里,等头再转回来时,他又看向了武媚娘。啥也不用说了,只这么一个动作,李治就明白了,刚才肯定是王皇后过来,和武媚娘说了什么,这才弄得大人和孩子一起哭的。
武媚娘用手心擦了下眼泪,道:“没事,没事,真没事儿的,皇上别问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消停些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是火上浇油,李治立时就怒了!呼地一声,李治从胡凳上站了起来,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史义府你从实说来。”
李义府还真实诚,皇帝一问,他就实话实说了,道:“刚才皇后娘娘过来,训斥了杨娘娘,说她不懂规矩,还骂了家父和臣。可能是天热的关系吧,所以皇后娘娘的脾气火爆了些!”
武媚娘也站起身,道:“说这些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要再说了。皇上,这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咱们上路吧!”
顿了顿,她又道:“臣妾抱着素节呢,孩子总是哭,就不和皇上坐一辆车了。皇上,要不你和皇后娘娘坐一辆车?”
李治一愣,道:“这是为何?”
李义府道:“要不然皇后娘娘怕是又得找杨娘娘的毛病,又要说她不懂规矩了!”
武媚娘急道:“你怎么说这些啊,这都跟你有什么关系呀?皇上,莫要听他胡说,他这个人说话没准,说的话不可信。真的不关皇后娘娘的事儿,都是我不好,是我哄不好孩子,没别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真是个好女人啊,受了委屈,还要替作恶的人遮掩!
李治更加生气了,望向王皇后那里,他有心过去痛斥一番,可俗话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实不能去责怪王皇后,就算她再怎么放肆也不行,皇家的颜面是不能丢的。
一甩袖子,李治道:“不需要换车,你就和我坐一辆车,现在就启程吧!”
武媚娘表面上又是惶恐,又是害怕,似乎深怕得罪王皇后,可心里却美滋滋地。她听到李治当众自称起我来了,就算他没有立时发作,斥责王皇后,可一个我字就清清楚楚地反映出他内心的怒火,王皇后离倒霉不远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王皇后要倒大霉
李治再不说话,大步来到御辇的跟前,亲自把武媚娘扶上了车,他自己跳了上去,喝道:“赶路,磨蹭什么!”
他上车上的突然,赶车的禁军还没爬上车呢,听皇帝怒喝,禁军心想:“没料错吧,早就知道这股邪火得发到我们的头上!”爬上车,一挥鞭子,催动御马,往前行进。
大臣们赶紧小跑着到了自己的车驾前,纷纷上车,在车外谁也不吱声,可一上车,车门一关,立即便议论起来。刚才的情景他们都看到了,从表面上看,那个抱着李素节的杨御女,似乎没有半点过错,而且她也没有向皇帝告状,从人品上来讲,这个女人还是不错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尤其是皇帝的家务事,从表面上看看就足够了,谁还敢从本质上去分析一通,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谁也不傻呀!
后面的王皇后却傻了,她和李忠早就坐到了车上,可外面的事情,却从车窗里看得清清楚楚!见皇帝甩袖子发脾气,王皇后几乎晕过去!
离得远,她又在车里,武媚娘说什么,她根本就听不见,可皇帝又那样子,越不清楚她越害怕。待车驾启动之后,她忙叫来大宫女秀儿,道:“那个杨狐狸和皇上说什么了,刚才你在外面,你听见了吗?”
她以前管萧淑妃叫狐狸,萧淑妃死掉了,她就把这个称呼原封不动地罩到了“杨春花”的头上。
大宫女秀儿属于耳报神一样的人物,她刚才在车外,可是振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皇帝那里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可她还是听到了,见王皇后询问,她在地上一边跑,一边道:“回娘娘的话,那个杨狐狸什么也没用说,还为娘娘你遮掩,话是那个史义府说的,他向皇上告状了!”
王皇后大吃一惊,她忽略了史义府,万没想到坏事儿的不是杨狐狸,而是史义府。一个绿袍小官,竟然敢说皇后的坏话,他是傻子吧,不怕报复?她们王家在朝中可还是有些势力的,尤其是王平安,更是权势滔天。
杨狐狸有帮手,自己可也有,现在该论到帮手上场的时候了!王皇后道:“你赶紧去前面,把王平安叫来,快快,让他来和本宫说话!”
秀儿答应一声,加快步伐,跑到了前面。可跑到了前面,看着前面一溜的马车,秀儿却蒙了,王平安坐的哪辆车啊?
忽然想起,王平安是来汇报宫中法事的,他不是坐车来的,是骑马来的。秀儿又向马队中望去,却没看到王平安。她只好跑到一名禁军的马旁,叫道:“你看到王相爷了吗?”
禁军看了她一眼,心想:“就算我看到了,告诉你了,你也找不到他的,就算你找到他了,他也不会去皇上那里,替你们探皇上的口风的,你们行动太慢了!”
禁军俯下身子,道:“王相爷是来报信儿的,报完了信儿,自然要回长安了,你要想找他,得现在骑马往回走。不过王相爷的马快,估计在进城之前,是赶不上了。”
秀儿停下脚步,茫然四顾,王平安回长安了?他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和皇后娘娘打声招呼?转念一想,王平安倒也没有做错,他是来向皇上报信儿的,说宫里的法事做得如何,如果皇后娘娘没有见召,他确是不用来打招呼的,而皇后娘娘见召得又晚了!
她在道边一耽搁,后面王皇后的车驾就赶了上来。王皇后问道:“秀儿,咱家相爷呢?”
秀儿连忙又随车跑了起来,道:“回娘娘的话,王相爷回长安了,他的马快,在进城之前,就算咱们派人去追,也是追不上的了!”
王皇后听了,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到了关键时刻,谁也指望不上啊,唯一一个能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的人,也回了长安。
她坐回车里,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不能硬挺着啊,得在皇上大发雷霆之前,把事情给摆平,得有人去解释一番才行!
实在没有办法了,有病乱求医,王皇后看向身旁坐着的李忠,道:“忠儿,你父皇生气了,怪咱们去骂素节。怎么办,要是咱们找人去说情,该找谁呢?”
李忠眨巴了眨巴眼睛,他一个小小孩童,能有什么主意。可是,偏偏就因他是小孩子,想法单纯,能把复杂的事情,看得简单了,所以一下子就能找到那个关键人物。他道:“母后找不到舅舅?那就找舅爷啊,他不就在前面的车上么?”
“舅爷?”王皇后一愣,忽地一拍大腿,对啊,找长孙无忌啊!长孙无忌有个怪毛病,就是帮亲不帮理,有理没理的无所谓,谁跟他亲,他就帮谁,而且帮起自己的亲人来,相当强横,非常野蛮。蛮不讲理,说的就是长孙无忌这种人!
王皇后赶紧又把车窗打开,对秀儿道:“去,去前面找长孙大人,就说……就说本宫刚才被中了暑,犯了痰气,所以得事有些糊涂,还请他多多见谅,有什么事请他帮忙给担着些。等到了地方再休息,让太子过去……过去,那个承欢膝下!”
秀儿连忙答应,赶紧又往前面跑。可她一边跑,心中一边叫苦,皇后娘娘也真是的,车驾竟走在队后,难不成皇上是龙头,她是凤尾?这可苦了自己,都跑得腿软了,跟马比速度!
长孙无忌是当朝第一重臣,但车驾离得皇帝也不算近,最近的是宦官侍卫,他在宦官侍卫们的车后,而且车驾显眼,一看便知。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房玄龄同坐一车。长孙无忌道:“太子和素节之争,看来不可避免了。那个杨御女不及萧淑妃,身份上和皇后差距太大,不过看样子她很受宠,估计着品阶很快就能得到提升,但素节太小,又非她亲生,所以争起宠来,就算不可避免,但也不会太激烈。”
他不认为杨春花有什么威胁,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褚遂良道:“无忌公说的没错,太子和素节之争,不会太激烈,必竟一个是皇后之子,一个是失恃儿,没什么好争的。真正的威胁来自于那个杨御女的儿子,她这么受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生出儿子吧。到时有了亲生儿子,哪还可能再帮着素节争宠呢,那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了么!”
房玄龄却道:“太子和皇子之争,从前隋开始就是个大问题,一直无法解决。咱们不能光靠拖,见招拆招是不行的,得想一个办法,一劳永逸,毕竟咱们老了,总不能一直在朝里替皇上办事吧。得想个办法,由咱们来立个规矩,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这样我大唐江山才能一直无忧,千世万年的传下去啊!”
褚遂良道:“要不,学学周朝时的分封,把皇子封出去?”应对皇子的事,实在没什么太多的办法,他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分封,这和王平安说的倒是相似。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却一起摇头。长孙无忌道:“皇子弱,长安强,倒也罢了,万一皇子强了,那岂不是定要发生战争。皇子们都在长安,不过是在宫里乱斗一气,再不致顶多也就是玄武门那里再出点儿事,可一旦皇子要进京,那可是流血千里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明朝分封皇子的事情,但长孙无忌却能看到,皇子要是强了,怕是中央要遭殃,两军对战,必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这才是真正对大唐江山不利的事情。
房玄龄道:“皇家子嗣延续,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如果封地小了,养不活他们,如果封地大了,又会产生强藩,再说就算封地小,刚刚可以养活他们,可架不住人多啊,一块一块的地封出去,必会影响到朝廷的税收,这碗水可实在是很难端平的啊!”
他们研究的这个问题,一直到了封建王朝结束,都没能真正解决好,除非把封建社会变成资本社会,但对于他们来讲,那是天方夜谭,大逆之举。
三个老宰相只好一起叹气,全都拿不出个办法来。正叹着气呢,就听车外有人道:“长孙大人,皇后娘娘派了人来,说有话要对您说。”
他们三个一起哈了声,褚遂良笑道:“估计是王皇后见皇上生气,她害怕了,而无病又回长安,她找不到太子的舅舅,只好找你这个舅爷了!”
房玄龄道:“少管为妙,女人家的事,尽量少管,越管事儿越多!”他是从来不管家中老妻的,因为他管不了!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不见。”
褚遂良打开车窗,见车旁伴着一名禁军,而禁军的马外,则跑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宫女,想必这个宫女就是王皇后派来的。
褚遂良道:“长孙大人身子不适,不能见风,又不好让皇后娘娘的宫女上车,便不见了吧,有什么事,等到了地头儿再说!”说完这句,他便把车窗关上了,不管那大宫女用什么理由,一概不听!
禁军低下头,对秀儿道:“听见了吧,我替你通报了,可长孙大人身体不适,不能见你,可不是我有意为难,你回去如实告知皇后娘娘吧!”
和刚才找不到王平安一样,秀儿又开始茫然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找谁都不好使,要么是不在,要么是不见。是不是他们看我家皇后娘娘失宠,所以全都落井下石了啊!
她一发呆,脚步自停,不多时,王皇后的车驾上来。王皇后在窗子里问道:“怎么样了,长孙大人说什么了,可有答应?”
秀儿又累又急,她都快哭了,边随车跑,边抬头道:“长孙大人说他身体不适,不见奴婢,奴婢根本就没和他说上话!”
王皇后大吃一惊,心想:“糟了,连长孙无忌都要置身事外,看来我谁也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
她不再理会秀儿,坐回车内,直愣愣地发呆,茫然不知所措。李忠抬着小脸儿看着她,见母后不吱声,他便也乖乖地坐着不动,他不知宫斗的险恶,但也知母后遇到了大麻烦。
王皇后想了好半天,心想:“罢了,只好再受些委屈,与那杨春花和解吧,等休息时,趁着皇上不在,我去找她说几句软话,她不敢不听的,只要她不为难自己,这一路上把事情拖一拖,等回长安后事情就能好办些,我去找父亲和母亲,让他们从中斡旋,总得让皇上把气消了才好!”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才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周全,结果惹下了这样大的麻烦。她拍了拍李忠,道:“我儿,母后为了你,受了这许多的委屈,你长大了之后,可一定要孝顺母后啊,不要再让母后受委屈了。”
李忠重重地把小脑袋点了点,虽不知母后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但却不忍看母后伤心。
前面车上。李治问道:“媚娘,这里没有旁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说,不要让我再着急了。”
没有外人,这很关键,这就意味着不用装贤淑了。武媚娘眼圈红红地道:“是媚娘失礼了,刚才没有过去给皇后娘娘见礼。她便过来骂我,还骂素节,骂我也就罢了,谁让我欠着她的人情,要不是她,我也进不了宫,这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可干嘛要骂素节啊,他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也没惹着她啊!”
李治嘿了声,心想:“不是素节惹着她了,只要是皇子,就都惹着她了,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当初舅舅难为李恪时,难道还会因为什么,一样的事儿,只不过现在换了人而已。”
李治道:“你且宽心。以后少见她也就是了,免得她找素节的茬儿。”
武媚娘听着微微一怔,目光闪烁,随即看向怀里的李素节,小声道:“素节这么小,他能有什么过失,让皇后娘娘找茬儿呢!”她说这话时,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李治没注意,摆手道:“皇子的事儿麻烦着呢,你就别多问了,问了也是白问。我就说你这次不该带着素节出来,你偏带,要不然也不会出这烦心事儿的!”
“可是,我……”武媚娘有心辩解一下。
李治却把眼睛闭上了,道:“别说了,这就样吧,有什么事等回长安再说,在路上时离她远点就成了,眼不见为净,不见面,总不至于还有麻烦吧!”
武媚娘低下头,悠了悠李素节,隔了半晌,这才嗷了声,算是答应。
第八百七十二章 李治坦白
大队车马,继续前行。在行进途中,陆续地各国使者赶来。
在李世民没有驾崩之前,在治疗天花恶疾时,君臣们曾经商议过,把各国使者从长安打发走,而李治登基之后,由于对高句丽的战争取得胜利,各国为了向中央帝国表示诚意,又把使者派过来了,而且派得更多,从国家和使者数量上,已然超过了李世民身为天可汗的时期。
李治一声命下,说要向天下昭示武功,虽然走得匆忙了些,各国使者没有准备好,但也只隔了一天,便尽数赶来拍马屁,在天色未黑之前,就都到全了,共有四十多个国家和部落,来的使者人数超过了五百人,堪称盛况空前。
在到达了指定的休息地点,一处依山傍水景色优美的地方,大队人马扎营休息,而各国使者则一起来到皇帝的御帐外,排队等着接见。
御帐很大,里面坐个百八十人的绝对没有问题,使者们来的虽多,但侍从不跟着进去,只正使进去拜见,是完全坐得下的。可按着马周做的计划,却不允许使者们集体拜见皇帝,而是一个一个的进去拜见。
这种拜见形式是有讲究的,可以让番邦各国知道自己国家在中央帝国皇帝心中的地位。谁更亲近些,谁就先进去拜见,谁要是疏远些,就后进去拜见,顺序是提前安排好的,绝不能搞错。
先进去拜见的使者,自然高兴万分,认为得到了重视;而排在后面的使者,则各自琢磨,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唐,是不是下次再来时贡品准备的多些,或是把公主什么的献上几个,讨大唐皇帝的欢心……诸如此类。
李治坐在御帐正中的屏风之前,屏风上画着万里江山,他全身盔甲,挺直了腰标坐着,长孙无忌坐在他的侧前方,替他对各国使者训话。李治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点头和微笑,再说一声“赏”即可。
可就算这么个坐法,李治也累啊,心中不耐烦,怪马周把仪式弄得太繁琐了些,搞得自己汗流浃背。可他也是挺没奈何的,因为不如此计划,不做这种仪式,就没法昭示他的“武功”,对于大唐皇帝来讲,不用去外面骑马射箭,只要穿着盔甲在帐里一坐,就足够英武的了,就完全可以震慑四方,让使者们称他为天可汗!
一直接见了十几个使者,李治再也受不了了,待一个使者出去,下一个没进来时,他道:“舅舅,歇息一下吧,让朕喘口气,天又热,帐里更热,而朕穿着盔甲,现在已经是热得透不过气来了,再不歇,就得中暑了!”
长孙无忌看了眼脸上油光可鉴的皇帝,心想:“你还说累,难道我不累么,我比你还累啊!”可他也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皇帝肯定是不行了,再说一脑袋汗,满脸热的通红,就算能再挺着接见下去,可也有点丢天朝皇帝的脸。
长孙无忌道:“老臣正想问皇上要不要歇息一下呢。皇上,不如让他们送来些冰镇的酸梅汤,咱们应该是带了不少冰来的。”
李治道:“冰?当然带了,在朕的车上就有不少,要不然这大热天的坐车赶路,闷也闷死了朕。在后面的帐篷里也有冰块,让……让春花送些来吧!”
李治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杨春花”的事,说了出来。关于杨春花的身份,他这几天和武媚娘商量过,瞒是肯定瞒不住的,那不如往小了说,不引起长孙无忌的关注。怎么说这件事,武媚娘都给李治编好了,只要照着说就成。
果然,就见长孙无忌眉毛一挑,道:“春花?可是那位杨御女?听说她是皇后召进宫来的,以前是感业寺的尼姑,可是真的?”
李治稍稍沉默一下,道:“是真的,这事儿也无须瞒着舅舅。”他摆了摆手,帐中的小宦官和禁军立即退出,只剩下一众重臣,褚遂良和房玄龄都在,李绩等大将军也在。
李治待闲杂人等退了出去,这才接着道:“杨春花以前曾是流落到突厥的汉女,嫁给过突厥的一个小汗……”
没等他把话说完,长孙无忌当即打断,道:“诸位仁兄,在帐里憋得时间长了,都挺难受的,不如借此机会出去透透气,方便一下吧,等一会儿再进来,咱们还有重要事情,需要接着坐呢,估计得挺晚才能散。”
他话说得很客气,很为重臣们着想,实际就是让他们回避,皇帝讲女人的事儿,自己这个舅舅听听无妨,可外人听见了,就不妥当了。
重臣们当然识趣,立即都起身,出了大帐,去松散筋骨了,可刚才李治没说完的那句,也让他们吃惊不小,那个杨御女竟是嫁过人的,还曾是汗王之妻,来头不小啊!可皇上怎么会要这样一个女人呢?这种事情,人家不让听,大家也不要问,更加不要讨论了!
等帐中只剩下了长孙无忌和李治,长孙无忌才道:“皇上,你后宫嫔妃的事情,还是不要当着外臣的面讲吧,这些事情,向来是好说不好听的。”
李治哦了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朕又不是抢夺有夫之妇,就算春花嫁过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父皇不也有过这种嫔妃嘛!”
李世民也收过别人的老婆,这种事情对于受胡风影响比较重的大唐皇室来讲,不算丢人事。当然,也没人敢笑话这种事。
长孙无忌道:“一个区区女子罢了,老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怎么把素节给她养着了?”
李治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她是一个区区的女子说起。突厥的那个小汗死了,估计是王平安远征时,把他给弄死了,说不清楚的事情。春花便返回中原,因为没有生活来源,所以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感业寺当尼姑。”
长孙无忌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听着。
李治又道:“皇后去感业寺时,恰好发现了她。可能感觉她比较乖巧听话吧,受过大苦之人,都比较逆来顺受的。所以便让她当了礼佛的替身,后来又让她进了宫,在更幽堂里做法事。”
他说的这些话不尽不实,但却属于无法查证的事情,长孙无忌既不会找王皇后询问,也不会去突厥或是感业寺询问的。对于长孙无忌来讲,一个小小女子的出身来历,在没进宫之前,是很重要,可一旦进了宫,生米煮成了熟饭,那就不再重要了,或者说不需要让他费力气去查证了。“杨春花”又不是先帝的嫔妃,又没什么伦理道德可挑,他还担什么心呢!
长孙无忌可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外甥,竟然当着他的面,撒这么个弥天大谎。使他对杨春花的来历不怎么关心,而关心的重点,却放到了皇子们的身上。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结果皇上在‘无意’之中,在更幽静堂里撞见了这个小尼姑,对吧?是王皇后安排的这场意外,对吧?那时正是她和萧淑妃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对吧?”
李治咦了声,道:“这事儿舅舅已经知道了?听谁说的?宫中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嚼舌头吧?”
长孙无忌心想:“还用得着听别人说,难道我不会自己猜么!你舅舅我吃过的盐,多过你吃过的米!”
长孙无忌道:“没人敢拿这事嚼舌头,是老臣猜的。后面的事情,皇上不说,老臣依旧能猜得到。想必是杨春花进了宫后,王皇后发现这个女人没什么用,而萧淑妃又没了,她本来以为这个杨春花不必再关注,却不想皇上喜欢她,还把素节交给她抚养。如此一来,她便成了王皇后的眼中钉,这才发起脾气来,斥责于她,对吧?”
李治又咦了声,道:“这个朕倒是不知道,春花并不和朕说这些,而朕也没心情去问皇后,她近来有点烦躁,朕尽量躲着。”
长孙无忌摇头道:“皇子之事,在历朝历代都是棘手的事情,皇上倒也不必烦恼,自有老臣们去处理的,你只要安抚好皇后就可以了,免得她做出偏激之事,弄得宫中不宁。”
李治点了点头,道:“要不,让春花拿些冰块来,舅舅也顺便看看她?”
长孙无忌嘿然道:“老臣看她做什么?嗯,也好,就让她端些冰来吧,反正谁端进来不是端呢!”
说着话,他冲帐外叫了一声,一个禁军进来。长孙无忌吩咐了几句,禁军立即出去,去找武媚娘了。
此时武媚娘正在自己的帐里跪着,她对面坐着的是王皇后。这次王皇后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说软乎话儿的,她想稳住武媚娘,把事情拖一拖,免得这小尼姑在皇帝跟前吹枕头风,把皇帝激怒。现在可是在长安外,万一出点啥事儿,她连个帮手都没有,不敢和小尼姑硬拼的。
小尼姑现在是光脚的,自然不怕穿鞋的,而王皇后鞋在脚上,不得不怕,万一被踩脏了,那多难受啊!
王皇后道:“妹妹,姐姐今天一时糊涂,责骂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咱们以前是好姐妹,以后可还要再做好姐妹的,你说好不?”
第八百七十三章 有人证和没人证
武媚娘跪在地毯上,身边放着小皇子李素节,李素节倒是挺乖的,没哭没闹,自己睡觉呢!
武媚娘现在有了点小实力,可还没到敢和王皇后直接对着干的地步,王皇后现在又说了软话,有了台阶,她也就下了。
她道:“娘娘,瞧您说得哪里话,您把春花当成妹妹,春花高兴还来不及呢,自当遵从。奴婢心中从来没有怪过娘娘的。”
王皇后嗯了声,她来说软话,哪可能是自愿的,形势所逼而已,既然把话“说开了”,她也就不想再在这里等下去了。单手柱地,她就想起来。
这时,帐外有人道:“杨娘娘,皇上叫您呢,让您送些冰去御帐,您可快着点,别让皇上久等,皇上还要接见使者呢!”声音粗犷,不是宦官,而是个禁军。
武媚娘一愣,心想:“让我送冰去?”
她的帐篷其实就是李治睡觉的。御帐并不是用来睡觉的,当然也可用来睡觉,但主要功能还是议事。李治晚上休息,说好到这里来的,所以帐内各种准备很是齐全,冰块有不少。
武媚娘忙道:“好,我马上就送过去。”她立时四下找冰,记得是放在一个大盒子中,盒子的外面包了厚厚的布匹。
王皇后听到禁军让杨春花送冰,还称她为娘娘,心中要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自己的帐中也有冰,而且还不少,更有冰镇的酸梅汤,可皇帝不向她要,却找这个小尼姑,真是岂有此理。她算哪门子娘娘,不过是个御女罢了,说白了就是宫里陪睡的大丫头而已。
咬了咬牙,王皇后把拳头攥得紧紧的,真有种冲动,想上去揍一顿小尼姑。可她还算理智,知道这时不能由着性子来。她站起身,道:“那你忙着,本宫回去了。”
武媚娘找到了冰盒,正在取冰,她听王皇后要走,忙道:“娘娘,您能不能稍等一会儿,奴婢去去就回,可怕素节这孩子醒过来,您帮着照看一下,好不好?奴婢快去快回!”
王皇后有心不答应,可要是不答应,刚刚的软话就白说了。她只好又坐下,道:“成,那就照顾一会儿,你速去速回。”
武媚娘把冰块放进一个大碗当中,又道:“奴婢进宫日短,身边还没有宫女,素节又太小离不开人,只能麻烦娘娘了,娘娘莫怪。”
王皇后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有什么好怪的,咱们是好姐妹,自然要互相帮忙的。”
武媚娘连声道谢,手捧着冰碗,出了帐篷,赶去御帐了。
王皇后一个人坐在帐中,着实气闷,她看了眼一旁睡觉的李素节,骂了句:“小畜生,你亲娘是狐狸精,你后娘还是,都不是好东西。”
正骂着,突然帐外又有人说话,这回换了个人,听声音竟是大宫女秀儿,秀儿道:“娘娘,太子找你呢,半天看不见你,都哭了。”
王皇后啊了声,立即起身,对于她来讲,李素节是小畜生,可李忠却是小宝贝儿了。小畜生爱咋地咋地,可小宝贝儿却是不能受半点委屈的。
她不想管李素节,出了帐篷,就想回自己的那里去,可想了想,如果这么把李素节扔下,等小尼姑回来,没准会怪自己的。她便对秀儿说道:“你留在帐外,如果里面那小畜生哭了,你就进去,如果不哭,等一会儿杨狐狸回来,你再走。”
秀儿答应一声,不情不愿地站到了帐篷外面。
王皇后冲自己的帐篷走回,却见一丈之外站着个人,竟是那个说她坏话的史义府,史爱国新收的儿子。
王皇后心中暗恨,冲着李义府露出蔑视的表情,嗤了声,道:“下贱!”她能对小尼姑说软话,是因为怕小尼姑向皇帝吹枕头风,可史义府就用不着了,他就算想吹风,也找不找人吹啊!
李义府大大方方地听着,脸上一点儿羞愧的表情都没有,还冲着王皇后行了一礼,恭敬之极。可等王皇后走了过去,他脸上这才露出阴狠的表情,咬了咬牙。
李义府看向帐篷外站着的秀儿,他大步走了过去,把腰杆一挺,问道:“你,说你呢,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又不是你的帐篷,可是想行什么不轨之事?”
反正他已经得罪王皇后了,表面上不敢和王皇后对着干,可对于一个小宫女,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正好可以把气撒到她的头上,过过嘴瘾也好!
可秀儿好歹也是大宫女,在皇后寝宫里也算是一个人物,几时受过别人的斥责,还是一个穿着绿袍,为升官认了宦官当爹的家伙!
秀儿和王皇后是一伙的,自然要同仇敌忾,她冲李义府一瞪眼睛,道:“用得着你管,你算老几?在这里转什么转,还不赶紧巴结你的爹去,给他端个尿盆啥的,他要没你端着尿盆,撒不出来尿的!”
女人要是埋汰起人来,可比男人要厉害得多,谁规定的淑女就不能说脏话了!
李义府咝地抽了口冷气,心想:“这小浪蹄子,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他嘿嘿干笑几声,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放出宫找婆家了吧?正好,你刚才说的我那个爹,就是宫里的大总管,等我求求他老人家,把你放出宫,许我了做小老婆,到时让你天天给我端尿壶!”
秀儿脸顿时就青了,她骂道:“王八蛋!”
李义府见她生气,得意洋洋地道:“我是王八蛋,你就是母王八蛋,咱俩正好是一对!”
秀儿气得不行,可又不能上去撕扯,她一跺脚,转身离开。骂不过,还躲不过么,反正这里她也不想待,早点回去,向王皇后告这李义府一状,找机会狠狠地修理他一顿,让他变成个大尿壶!
李义府见秀儿走了,他哈了声,摇了摇头,心想:“要不,我真的向史爱国那老王八蛋请求一下,把这小浪蹄子要到我家?嗯,这个法儿不错,我让她骂我,我让她以后变哑巴!”
他心中发狠,便向史爱国的帐篷那里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感觉讨宫女做小老婆,又是王皇后的宫女,可能性不大,心里想想还成,真要张这个嘴,实在没必要,明知不能成的事,何必浪费唇舌呢!
武媚娘捧着冰碗,一路小跑到了御帐之外,见外面或坐或立,围着不少的大臣和使者,她把头一低,规规矩矩地,迈着小碎步,来到帐门口,道:“皇上,臣妾给您送冰来了。”
帐里传出李治的声音,让她进去。武媚娘一手端冰碗,一手挑帘子,进了大帐。她见帐里只坐着李治和长孙无忌,心头一颤,心想:“皇上不会把事情和长孙无忌说了吧,不知长孙无忌有没有听出破绽。”
走到了大案之前,武媚娘跪下,把冰碗放在大案上,便想退下。却听李治道:“春花,见过舅舅。舅舅,她就是杨春花。”
长孙无忌看了眼武媚娘,心想:“长得也不咋地啊,不过倒是挺亲和的,低眉顺眼的。怪不得皇上喜欢,却是让人看一眼,就有亲切之意。”
事实上,他以前是见过武媚娘的,只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罢了,现在武媚娘模样变了不少,他更加认不出了。但眼熟就是眼熟,印象多少还有一点,所以他就认为武媚娘长得亲切,而没想过自己以前看过她。
武媚娘身子微微发颤,趴在地上给长孙无忌行大礼,道:“奴婢杨春花拜见舅父大人!”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免了!”便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的长孙无忌,压根儿就没把武媚娘放在眼里,一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二来让他对一个小小的御女表示出什么亲热态度,简直就是不可能,能做到和颜悦色,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好态度了!
李治道:“春花,舅舅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以后会照顾你的。你就留在帐里伺候吧,等一会儿使者们进来,你给他们每人送一块冰,算是朕对他们的恩典。”
武媚娘可不敢在这里多待,在长孙无忌的跟前,待得时间越短越好。她道:“皇上,素节还在帐里呢,臣妾身边没有宫女,留他在帐里不放心,得快点儿回去才成。”
李治皱眉道:“你就是太宠着素节了,看来得给你多配几个宫女,要不然你成天抱着他,晚上睡觉也不撒手,这孩子非得被惯坏不可。你就留下吧,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了。”
他心里明白,武媚娘这么宠爱素节,离开时一定会做好安排,不可能真的让素节一个人在帐里的。他有心让武媚娘和长孙无忌多接触,最好能有点感情,这样以后也好相处,毕竟他还想着封武媚娘做嫔妃呢!
武媚娘却道:“倒也不是他一个在帐里,还有皇后娘娘呢。当时皇后娘娘正和臣妾说话,臣妾出来得匆忙,只好拜托皇后娘娘帮忙照看一下,得赶紧回去才成,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啊!”
李治哦了声,心想:“皇后去找她干什么,不会是又去骂她吧?嗯,有可能。只不过我当时叫媚娘出来得急,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请皇后帮忙了,而皇后也只能帮这个忙!”
可李治没啥大反应,长孙无忌却急了,道:“你怎么能把素节交给皇后呢,万一孩子哭闹起来,你还指望……嗯,皇后不是太会照看婴儿的,毕竟太子也是刚刚被她收养,她在这方面经验不足。你快回去吧,把素节照顾好就成,这里不需要你。”
舅舅一发话,李治便摆手道:“那你就回去吧,确是不好让皇后帮你照顾素节,她还有忠儿要照顾呢!”
武媚娘答应一声,赶紧起身,后退出帐。一出帐篷,她这才松了口气,心想:“长孙无忌没有发现我是谁,还好还好。幸亏以前位份低,要是位份高,那是想躲也躲不过了。”
她转身又低着头,穿过大臣和使者们的人群,快步返回自己的帐篷。待来到帐外时,却见李义府在转悠,她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义府连忙迎上,道:“没事,就是个散心,臣官小职低,别处的事儿根本插不上手,便在娘娘这里转转,娘娘要是有什么吩咐,臣也好替您去办。”小小马屁送上,顺便说说自己的官小,再顺便表表忠心。
武媚娘压低声音,道:“小心些,皇后在里面呢!”
李义府忙道:“没有,皇后已经走了,臣看您刚刚出帐,她就跟着也走了,还留下一个宫女在帐外,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想干什么。娘娘,您可得小心些,小心她再找你的茬儿!”
武媚娘啊了声,道:“她走了?她要帮我照看素节的啊!”
李义府又道:“皇幼子在里面?他一个人在里面?倒是乖得很,一点动静没有,臣都不知道他在里面!”
武媚娘道:“他一向很乖的,可不象米小苗说的那样,又能哭又能闹的。”说着,她就想要进帐去。
可走到了帐门口,手已经抬了起来,她忽然停下,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颇有些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而这心事更似乎是突然间想起来的。
李义府有点纳闷儿,怎么都到门口了,却不进去呢?在想心事?女人的心事还真多,啥时候能想一想。
武媚娘慢慢地放下了手,目光闪烁,她回过头来,语速缓慢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李义府呃了声,道:“臣说……臣说的是……臣官小职微,别处帮不上忙,便过来……”
“不是这句。你刚刚说,你没听到帐里发出声音,甚至都不知道素节在里面,是吧?”武媚娘语速仍慢,而且面无表情。
李义府点头道:“是啊,臣是这么说的。看来皇幼子很乖啊,和别的小孩子不太一样,不是个爱哭闹的孩子。”
武媚娘又发了一会儿的呆,半晌之后,却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道:“不,这孩子只有我在时,才会不哭不闹,只要我一离开,就会大哭大闹,米小苗知道这点,皇上也知道。其实,这孩子并不怎么乖的!”
李义府微微一愣,心想:“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可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啊,确是如此,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武媚娘道:“你这么认为就好。真不知皇后是怎么哄的他,竟然让他也不哭,还有她干嘛要留个宫女在帐外呢,是在探听什么吗?”
说着话,她挑开了帐帘。
第八百七十四章 皇幼子被害
李义府见她挑开了帐帘,他伸着脖子,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心想:“皇上晚上睡觉的地方,到底儿是啥样的?”
武媚娘并没有象往常那样,挑开帐帘就进去了,而是在帐门口,稍稍停留了一下,光线透进帐内,照到了地毯上。皇幼子李素节,就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李义府小声道:“皇幼子在睡觉啊,看起来他还挺乖的……啊,不不,是皇后把他哄得挺乖的。皇后怎么哄的,她不是没养过孩子吗?怎么会这么哄孩子的?”
他看武媚娘神色有些不对,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王皇后哄,就算不是亲自的儿子,但让对头哄,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武媚娘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李素节,而李素节却一动没动,似乎睡得很实。武媚娘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她道:“这孩子睡得可真实,可换了平常,有人在他身边说话,他立即就得醒。”说着,她进了帐篷。
帐帘放下,李义府被隔在了外面,他眨巴了眨巴眼睛,心想:“平常?萧淑妃也没死多久吧,皇幼子好象没被她养了多久啊,怎么就搞出个平常来了?”
摇了摇头,他又在附近转了起来,他住的地方都是小官,而这里住的都是大官,他舍不得离开,就想在这里寻找机会,看看还能巴结上哪个大官。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叫了起来:“素节,素节,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李义府听到喊声,赶紧往武媚娘的帐篷跑去,他听出来了,就是武媚娘在叫喊,不知她怎么了。还没等他跑到帐篷边上,就见武媚娘从里面跑了出来,可因为跑得太急,在门口没小心,被帐帘拖住,摔倒在地,把帐帘都给扯了下来!
李义府叫道:“杨娘娘,你怎么啦?”赶紧跑过去,想要扶起武媚娘。
武媚娘人来不及爬起,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呢,就叫道:“传太医,传太医,素节不行了,快去找皇上啊!”
李义府大吃一惊,心想:“怎么又是找皇上,又是找太医的,皇幼子怎么了?”他赶紧伸手扶住武媚娘的胳臂,叫道:“杨娘娘莫慌,你……”
武媚娘扒拉开他的手,大哭着叫道:“不要管我,去找太医,快去找啊!”一边说,一边放声大哭起来,表情颇有疯癫之态,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李义府吓得不敢再问什么,立即转身开跑,叫道:“太医,太医在哪里?”他虽然随军出发,可却并不关心太医的事情,现在突然要找太医,竟不知太医到底在何处,可为了表示自己办事积极,只好象个没头苍蝇似的,满营地乱跑。
皇帝出京,随军自有太医,而且跟来的太医更是太医置里医术最高的,伺候皇帝,当然要用最好的太医,所以太医令陶巨东亲自随行。
李义府不知陶巨东住在哪里,可陶巨东却听到了他的喊声,他此时就侍立在御帐之外,随时等着皇帝的召唤。他一听李义府大惊小怪地叫嚷,心想:“怎么了,这个人不是那个刚刚认了史爱国做爹的无耻小吏么?难不成刚刚认了爹,就得给爹送终了?不会是史爱国要归天吧?”
陶巨东看不起李义府,可李义府这么大惊小怪地满营地乱跑,他总不能假装看不见。陶巨东冲身边别的太医一努嘴,道:“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了。皇上正在召见各国的使者,他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有失我天朝上国的威严!”
一个中年太医连忙答应,快步向李义府跑去,道:“小声些,小声些,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李义府赶紧跑了过来,叫道:“你就是太医吧?快,快去杨娘娘的帐里,皇幼子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奇大,不但陶巨东听见了,连帐外站着的各国使者都听见了,甚至帐里的李治和长孙无忌也听见了。
陶巨东心想:“不是史爱国出事了啊,竟然是皇幼子出事了!唉,大热天的出京狩猎,非得带着个小小婴孩,怎么样,到底出事了吧!”皇子有了毛病,他可不敢怠慢,连忙也跑了过去,叫道:“皇幼子怎么了?他在哪里?”
李治在帐中正在见一个西域小国的使者,听到外面大呼小叫地,他顿时惊道:“舅舅,外面怎么了,朕好象听着是在喊皇幼子出事了,素节怎么了?”
长孙无忌也感惊讶,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杨春花刚回去照顾素节,就说他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可是中暑?
长孙无忌道:“现在天热,又在旅途,小孩子很容易受热着凉的。不过皇上不必担心,自有嫔妃和太医去照顾他,咱们还是继续接见使者吧!”
李治哦了声,只好又在座位上坐好,可心思却乱了,心思一乱,就感闷热,他拿起案上碗中的一块冰,含进口中。冰块突然入口,直冰得他两腮发麻,哎呀叫了一声,把冰块又吐了出来!
那小国的使者吓了一跳,赶紧把头低下,心中暗叫倒霉。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在接见自己的时候出事,这下子可好,天可汗失态,却被自己看到,会不会因此而迁怒自己啊?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长孙无忌果然把脸一沉,摆手道:“你国贡品数目已齐,你可以出去了。”
小国使者松了口气,慌忙起身告退,出了帐篷。他一出帐篷,就发现无数的人在往一处帐篷那里跑,而且惊叫之声越来越大,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不成皇幼子真的出了事,皇幼子到底是谁啊?
陶巨东连跑带颠地到了武媚娘的帐篷前,见一个宫装女子趴在地上大哭,他忙跑上前问道:“这位娘娘,皇幼子可在帐中,他怎么了?可是得了热病?”
武媚娘说不出话来,只是向帐里指着,哭声更响!
陶巨东抬起脚,就想跨过武媚娘,可又觉得跨过一个嫔妃,是很不礼貌的,他只好沿着帐门边,硬是挤了进去。一进帐篷,他就见正中的地毯上,躺着一个小小婴孩,正是皇幼子李素节。
李素节身上的小被子被拿起,衣服也被解开,直挺挺地躺着,小脸发青,嘴角有白沫,一看便知是快不行了,当然快不行了是往好了说,更大的可能是已经不行了!
陶巨东跪在地毯上,伸手去摸李素节的脖子,给小孩子号脉不易,不如摸大动脉来得更直接些。一摸之下,陶巨东立时打了个哆嗦,心想:“这孩子死了,已然气绝!”他忙去做别的检查,只略略几下,他便得出明确的答案,李素节已然毙命,而且是被闷死的!
陶巨东额头的汗水,狂飚而出,心中叫苦,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闷死呢,而且这一看就是被别人闷死的,是用被子捂住口嘴,从而导致身亡的!
不敢立即把话说出来,他伸手拿过旁边的小被子,只稍一翻看,便见到被子上有一小块湿润,有可能是李素节被捂住的时候,流出来的口水!
陶巨东头皮发麻,这可不是小孩得了什么急病,这是谋杀啊!他是太医,可不是破案的官员,就算明知死因,也不敢直接说出来的。
陶巨东回过头来,见那个趴在地上的嫔妃已起身,正在往自己这里爬!陶巨东又是一哆嗦,心想:“看她的样子,这般的惶恐焦急,应该不是她害的,那会是谁?”
武媚娘满脸的眼泪,她叫道:“素节怎么了,素节到底是怎么了?”
陶巨东硬着头皮,道:“臣不知皇幼子怎么了,臣医术低劣,看不出所以然来,不如叫外面的太医一起进来会诊!”
武媚娘立时转过头,冲外面大叫道:“太医呢,太医太医,都进来,快点都进来啊!”
随行的太医听了这般叫喊,心中都大叫糟糕,太医令就在帐里,而这个女人又这般叫法,明显是皇幼子不行了,要不然太医令不可能叫他们进去的,叫他们一起进去,就是要分担责任啊!
就算明知要分担责任,这时候也只能顶硬上了,可不敢在外面傻站着。太医们呼啦啦全都拥进了帐中。
他们一进来,便看到陶巨东满头大汗,且面如土色,不用给皇幼子看病了,他们就都明白,皇幼子必然就要身亡,没准已经身亡了,要不然太医令不至于这个样子!
太医们赶紧围了上去,一起去查看李素节。一个人如果得病,那要仔细检查,才能得知这个人得的是什么病,可一个人要是死了,那是不需要做多少检查的,只眨眼功夫,便可知道结论!
太医们尽数转头,看向陶巨东,一个太医凑近他的耳边,道:“陶大人,皇幼子不是得了急症,而是被捂死的啊!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们尽数瘫倒,心中都想:“完了,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案子,终于发生在自己的跟前了,皇幼子此时毙命,定是被某人害死,自己可是卷入了宫斗的漩涡里了!”
武媚娘叫道:“怎么了,素节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太医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第八百七十五章 狂怒
太医们不敢吱声,可陶巨东是躲不过的,谁让他不是普通太医,而是太医令呢!陶巨东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想起王平安的好处了,只要有王平安在,天大的事情,王平安都会担当过去,绝不会让属下为难的,就算是王平安现在不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了,可太医们有了事,他仍旧会出头的。王平安是大好人,这可不是白叫的!
可惜,王平安此时却不在,所以一切的责任,就只能由陶巨东来承担了!
陶巨东哆哆嗦嗦地道:“回这位娘娘的话,皇幼子去了,已然薨了!”他赶紧又补了一句,道:“皇幼子是在臣等进帐之前,早就薨了的,不是臣等治疗得不及时,万望娘娘明察!”
最后这一句他是在撇清关系,不管怎么说,不管皇幼子是怎么死的,对于太医来讲,没有治好就是有罪,而且罪还不轻,但如果他们进来之前,皇幼子就死了,那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他们只是太医,又不是神仙,哪可能有起死回生之术!
武媚娘啊了声,看表情是呆住了。可要按理说,她既然哭天抢地地叫进太医,就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在事情得到证实后,正常反应该是大哭才对,她不该呆一呆的,就算要发呆,也是在哭得没了力气,才会傻傻地坐在一边,呆住发愣的!
可她不仅呆了呆,反而问道:“你是说素节是在你进来之前就已经去了的?可在我进来时,他就这个样子了啊,难不成我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去了?”
陶巨东此时急于要撇清关系,只要跟他没关系,跟太医署没关系,那和别人谁有关系,他是不管的!听了武媚娘的问话,他立即点头道:“是啊,皇幼子已然薨驾多时了!”
这句话一说完,太医们齐刷刷地看向了陶巨东,陶巨东也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不等于是做了证人了么,他是为太医们撇清了关系,可同样也为眼前这个嫔妃撇清了关系!
可事已至此,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这种话,更加不能乱说,一旦说出来就得负责任,再想改口,可就是要担上更大的责任的!
太医们见太医令神色大变,心中害怕,可这时候他们必须站在太医令的一边,绝对不可以言词不一,现在他们是要么一起有事,要么一起没事,跑不了你,也逃不掉他!
太医们相当够义气,同时都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如果皇幼子在娘娘进来之前,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么便是早已薨驾了!”
他们把条件补充了一下,如果这嫔妃说谎,他们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武媚娘却道:“进来时,素节身上蒙着被子,我把被子拿下来,见他不对劲,赶紧拍打他,可拍不过来,这才害怕,这才叫你们进来的!”
说完这话,她才又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整个营地的人都听到了!
帐篷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不但随行的宦官和禁军都围了过来,连各国的使者也都跑了过来,他们议论纷纷,都在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各国使者来讲,大唐皇帝死了个儿子,他们是用不着伤心的。相反,却都有幸灾乐祸,大恐天下不乱的念头。相比大唐宦官和禁军们沉默的面孔,他们却都非常兴奋地在大声问话,问到底怎么了,简直比大唐的官员们还要热心!
当然,大多数使者都很知趣,他们是不敢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的,但也有几个不会看脸色,尤其是第一次被派到大唐来当使者的人,国家离得大唐较远,还没亲身感受过大唐军人的猛悍!
一个不知哪国的使者,兴奋地叫着,啊啊啊,嘎嘎嘎,也不知他在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问到底咋地啦,你们咋都这个表情呢?
禁军中一个校尉大怒,皇幼子薨了,你竟然敢露出笑模样,想干什么,想造反么?这校尉抽出鞭子,冲上前去,噼里啪啦,对准这使者的脑袋就是一通狠抽,边抽边叫:“让你笑,再让你笑!”
那使者被抽倒在地,这回他才想起来,自己兴奋得过了头,竟然咋咋呼呼地笑着问话,这不是找挨抽呢么!
使者们见他挨抽,赶紧上前劝说,都让校尉息怒,就原谅这使者一回吧,番邦蛮夷的人不懂规矩,抽几下让他明白明白就得了!
别看大家都是番邦来的,都算是蛮夷,可他们叫起别人蛮夷来,却不会嘴下留情,而且越叫声音越大,还都不用中原话叫,偏偏都用本国的语言叫,弄得帐外的空地上一片混乱,比菜市场都要乱上十倍!
李治在御帐里心神不宁,长孙无忌也停住了训话,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刚刚进来的一个使者也不敢说话,他也在听着外面的叫喊。
李治越听越是心烦,道:“外面到底怎么了,在喊叫些什么,朕怎么一句都听不清楚,是使者在叫喊吗?”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心想:“难不成使者们在外面打起来了?嗯,极有可能,这些番邦的人有可能素有积怨,这次又一起来到这里,互相见了面,骂骂咧咧是免不了的,动手打架也不稀奇,这种事情倒是不用劝的!”
番邦越乱越好,外围越乱,中央帝国才能越稳。遇到番邦人打架,长孙无忌不但不想着劝,还在琢磨着,等一会儿要搞搞清楚,到底是哪些国家在斗殴,自己好去安抚一下,顺便给他们在火头上再添几把柴火!
君臣两个不明所以然,可那个使者却说话了,他听明白外面叫喊的是什么了。这使者道:“回皇上的话,确是各国使者在叫喊。他们在喊让将军手下留情,似乎有一位大唐的将军,正在鞭笞一位使者,别的使者在劝说!”
李治和长孙无忌大吃一惊,不是使者们在打架,而是大唐的军官在打使者?长孙无忌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使者!”他一着急,便就想起身站起来。
这使者又道:“似乎刚才是有人在叫,皇幼子是怎么死的。这个小臣倒是没怎么听清楚,不知是不是这么喊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治呼地就跳起身来,身上盔甲哗啦啦一阵作响,他叫道:“什么,素节死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往帐外拔腿就跑!
长孙无忌也站起身,满脸都是惊骇,心想:“素节死了?这是怎么了,宫里的人怎么接二连三的死掉,难不成真是皇宫的风水有问题?可现在都出了宫啦,怎么还死人?”他也往帐外跑去。
那使者目瞪口呆,坐在地毯上,左右看了看,见帐中只剩下了自己,心想:“怎么回事,怎么都跑光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李治跑出御帐,向武媚娘那里望去,就见那里围的全是人,乱吵吵地叫个不停,他更加惊慌,赶紧往武媚娘那里跑去!
皇帝一出帐篷,禁军立即围上,甲片响动,一起跟着皇帝跑了起来。那边的使者听到声音,便如同一群麻雀似的,哄地就散开了,谁也不愿意挡在路上,深怕挡了皇帝的路,被禁军们再抡鞭子,被大唐皇帝的御林军给抽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李治跑到了帐篷那里,叫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帐帘被扯到了地上,更加惊慌,还以为是有坏人闯进了帐篷,把儿子素节给害了呢!
武媚娘听到了李治的声音,在帐里叫道:“皇上,你可算来了,你可要为春花作主啊!”她赶紧提醒一下,让李治不要在慌乱之下,叫出媚娘二字来,那可是会引起麻烦的。
李治哪还顾得了这些,他冲进帐篷,推开太医,看到了躺在地毯中间的李素节,他虽然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付出太多的关心,但终究是他的儿子。见孩子就那么躺着,李治只感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双腿一软,竟然瘫倒在地!
太医们见状,赶紧大叫着上前,都围在了皇帝的身旁!
李治头疼得象是要炸开一样,他叫道:“素节,素节怎么了?”他双手哆嗦地,去察看李素节,抱起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武媚娘爬到他的身边,叫道:“素节去了,不知怎么就去了,臣妾回来时,他就这个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她扑到李治的身上,看着李素节,放声大哭。
李治全身颤抖,他道:“你回来时就这样?不是有皇后在照顾他吗?皇后呢,皇后在哪里?”
这时,长孙无忌正好跑到了,一脚帐里,一脚帐外,武媚娘和李治的话他都听见了,顿时就是一愣,心想:“怎么回事,难不成杨春花回来时,皇后不在帐中?”
他先入为主,刚才在御帐里时,就让“杨春花”先回来,说皇后不会照顾小孩,还对李治说怕皇后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可这才转眼的功夫,就出事了,他岂有不往坏的方面想的道理,自然而然地就想是不是皇后照顾不周!
可再怎么照顾不周,也不至于把李素节给照顾死吧!
人群之外,大宫女秀儿脸色苍白,傻傻地望向帐篷,可她的个子矮小,站在人群的外围,只能看见一群大男人的后背,根本就看不清帐篷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却知道,李素节死了,而且是在那个杨狐狸进帐之前死的,至少那些太医是这么说的,而这句话又迅速传了出来,她听见了,她也知道,祸事来了!
刚才,她受了李义府的刺激,擅自离开,回了王皇后的那里,王皇后倒也没说她什么,而是让她帮忙哄太子李忠,可两个人刚把李忠哄好,这边就出事了。王皇后马上派她来察看,看看到底什么事,值得如此的大惊小怪?
秀儿心想:“完了,完了,说不清了,这件事是说不清的!可皇幼子怎么会死呢,就算天再热,帐篷里再闷,也不可能把他给闷死啊!”
跌跌撞撞地,秀儿往回跑,要把事情去告诉王皇后。
那边乱成一团,叫吵声一阵比一阵大,王皇后听着也害怕起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帐里坐不住了,拉着李忠的手出来,站在帐前往那边望,可那边早就是人墙一堵围着一堵了,她根本就啥也看不见!
李忠很害怕,小孩什么都不懂,可看那边乱得不象话,便问道:“母后,那边怎么了,是不是素节出了事?你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
小孩儿这一句话问出,就象一道巨雷相仿,把王皇后轰得六神无主!是啊,她确确实实就是刚刚从那里回来的,可怎么刚回来,李素节就出事了?这事不会划来划去,划到自己的头上吧?
王皇后急道:“秀儿怎地那么没用,怎么还不回来!”她转过头,叫过两名小宦官,道:“你们也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李素节出了事,出了什么事,速速回报!”
小宦官连忙答应,飞跑着过去。可他俩去了之后,也是半天不回来。又过了片刻,连皇帝都从御帐里跑了出来。
王皇后心知大事不好,她再不敢等着,把李忠抱起,快步向武媚娘那里走去,想要亲自看看出了什么事。可她走得太急,脚步不稳,又抱着李素节,一个不小心,竟然摔倒在地!
李忠被压在了她的身下,小孩先被摔,后被压,哇地就哭了起来。他这么一哭,王皇后更加慌乱。
正巧这时,秀儿回来了,她看到王皇后趴在地上,她摇摇晃晃地到了跟前,一跤摔倒,声音发颤地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李素节死了,皇上震怒,在大发脾气!”
王皇后啊地一声,几乎晕过去,她把怀里的李忠推出去,也不管太子哭叫,结结巴巴地问道:“李素节死了,他怎么会死的?他,他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得了急症?”
秀儿哇地也哭了,这事王皇后逃不了干系,她也一样逃不掉的,她哭道:“奴婢不知,不知道啊,挤不进去!”
王皇后惊慌之下,脱口叫道:“叫王平安,去找王平安!”
第八百七十六章 说不清,道不明
秀儿瘫坐在地上,已经不能称之为坐了,而是趴着,她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加没法去找人了。
幸好,伺候王皇后的宦官们赶了过来,将两个人一起扶起来,其中平常办事还算得办的小宦官道:“娘娘莫忙,小奴这便去找王相爷,还有国丈爷府上,也一并去告知!”
王皇后道:“速,速去!”说完这句话后,她才把旁边哇哇哭的李忠拉了过来,现在可是抱住太子的时候了,太子算是她的一道护身符,可不能让他再哭了。
王皇后刚刚把话交待下去,远处就跑来了禁军。李治在帐里大发雷霆,问皇后在哪里,禁军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跑过来找人,要让王皇后去见皇帝,有啥事当面说清楚。
禁军们到了王皇后这里,见王皇后一脸惊慌地抱着小太子,领头的校尉上前道:“皇后娘娘,皇上有召,请您立即过去见驾。”
这个校尉和魏国公李仁祐有点小关系,因为他是禁军里的军官,所以魏国公逢年过节的,还是给他送些小礼物的,这也算是搞好人际关系了。平常白吃白拿人家的,到了关键时刻,这个校尉就得说话了,大的主意不会出,可小小的提醒,他总还是可以做到的。
校尉看了眼还没被哄好的小太子,他道:“娘娘,您过去见皇上,还是不要带着太子殿下吧,他还在哭呢!”
他刚才可是在帐外面站着的,里面怎么说这事,他都听见了,也想明白一件事,就算是不说李素节是被王皇后捂死的,也得说她照顾不周,反正责罚是免不了的。现在如果王皇后把哭着的小太子带了过去,岂不正好铁铁地证明,她不会照顾孩子么,罪名立即坐实,连回旋的时间都没有,万一先坐实了照顾不周的罪名,再从这个罪名上引申出其它的罪名……王皇后可是要受伤了!
王皇后现在的脑子乱哄哄一片,啥也想不清楚,她听了这校尉的提醒,竟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校尉是在责怪她没照顾好太子呢!
王皇后又惊又气,心想:“怎么回事,怎么连一个小小的禁军军官都敢挑我的不是了,难不成他们看我失势,都想跑来落进下石?”
她气道:“太子由本宫照顾,离不开本宫的,哪可以不带着他一起过去,万一他离了我,也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办!”拉着李忠,一起往武媚娘的帐篷那里走,打算把李忠当成是护身符。
校尉大感无奈,心想:“这可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好心提醒你,你却当成了驴肝肺,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他摇了摇头,自己提醒的义务已经尽到,也没算白吃白拿王家的东西,至于王皇后听不听,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校尉跟在王皇后的身后,一起去了帐篷那里。
这时候,使者们都远远地站开,帐篷的周围是禁军,把帐篷团团围住,更里面则是朝中的大臣,大臣们都站在帐外,个个表情严肃,看样子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帐里的说话。
见王皇后过来了,房玄龄连忙过来,道:“皇后娘娘,皇上不停地在问你,你快点儿进去吧。”顿了顿,他又道:“太子殿下就不要跟着进去了,还是留在外面,由老臣照顾他吧。”说着,他掏出手帕,就想给李忠擦擦眼泪和鼻涕。小太子现在的样子很是狼狈,王皇后没顾得上给他擦拭,弄得跟个鼻涕娃娃似的,看上去特别糟心。
可王皇后却道:“还是本宫带着他一进去见皇上吧,素节出了事,得让皇上看到太子才成,别让他再为太子担心了!”
房玄龄皱起眉头,心想:“这女人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正因为皇幼子出了事,你把太子带进去,让皇上看了他现在的样子,皇上才会更怒,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可没等他再劝,王皇后却已经拉着小太子李忠的手,进了帐篷了。
房玄龄看向褚遂良,褚遂良摇头道:“有些事,真的是人力不可回天也!”两人同时叹气出口。
王皇后进了帐篷,就见皇帝李治脸色铁青,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又是愤怒,又是伤心,还带了点儿别的表情,而杨狐狸则抱着李素节,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着什么!
一众太医尽数趴在地上,都低着头,看不到表情;而长孙无忌则两只眼睛通红,胡子一翘一翘地。看到王皇后进来,长孙无忌立时对她怒目而视,喝道:“皇后,你怎么才过来,刚才你在何处?”
长孙无忌从来没有向王皇后这么说话过,再怎么着他是臣子,对待大唐皇后也不可能这种态度的。但是,如果一旦有了这种态度,那就证明,事情大发了,已经不可挽回!
王皇后大吃一惊,长孙无忌怎么也是这个态度,莫非所有的人都认为李素节死了,是跟我有关的?可这件事情,真的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王皇后道:“本宫刚才在自己的帐篷里,照顾太子,得到消息后,立即就过来了呀!”说着,她把李忠往前推了一推,还真的把李忠当成护身符了。
李治看向自己的儿子,可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本来还算能压制住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顷刻之间就爆发了出来!
李治指着李忠,冲王皇后喝道:“你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难不成自己生不出来,就不把别人的孩子当回事吗?你看看忠儿的样子,你你……你再看看素节的样子!你这个混帐女人,朕要废了你!”
王皇后吓得全身巨颤,扑通一声就给李治跪下了,她叫道:“皇上,素节的事,跟臣妾没关系啊,真的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长孙无忌平稳了下心态,问道:“刚才杨春花去给皇上送冰时,是不是让你帮忙照顾皇幼子,你为什么没有照顾他?或者说,你是怎么照顾他的,竟然让他去世?”
王皇后大急,她叫道:“我没有不照顾他啊,只是因为太子不见了我,所以哭闹,我只能先回去照顾他,可是临走之前,素节还是好好的呢,不知他怎么就突然死了,可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啊!”一着急,她不再自称本宫,而是称起我来!
李治又是怒吼,叫道:“你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忠儿的,你看看他的样子,这就是你照顾的吗?”
皇帝在帐中一喊,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房玄龄和那禁军校尉一起想:“看看,不让你带着太子进去,你偏要带,这回麻烦来了吧!”
这种时候,要是不辩解明白了,那以后再想辩解,怕是也没人听了。王皇后急道:“不是啊,正是因为素节这里出了事,我才抱着忠儿过来的,因为跑得急,才和他一起摔倒,把他摔疼了,从而哭起来的,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治不听她的解释,接着怒吼,可却又吼不到正地方,只是在发脾气。
长孙无忌可没有糊涂,他问道:“那你说,你刚刚来见杨春花,是为了什么,你和她说什么了?”
王皇后立时张嘴结舌,让她承认自己是过来和杨狐狸说软话的,这可实在是太没面子了,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脑筋转得不快,在急切之间,可没本事把说软话这事,给含糊其辞过去。
武媚娘却在旁边,很是“实诚”地说话了,而且她说的话还是事实,并没有虚假成份,只不过,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地道”。
武媚娘抱着李素节,抽泣着说道:“皇后娘娘来奴婢这里,是来向奴婢道歉的,说她不应该骂奴婢,让奴婢不要放在心上。皇上和长孙相爷莫要误会了她!”
她不自称臣妾,而是自称奴婢,而且说这话,说了就说了呗,可偏偏在说完之后,突然间放声大哭,把李素节的尸体抱得更紧了,哭声直可称得上是撕心裂肠,痛苦不已!
这种态度,说出这种话来,可是不会让人相信了,就算是实话,也得被人听成是假话!
李治怒道:“你这个糊涂女人,怎么这时还在替她说好话!她怎么可能是来向你道歉的,她是堂堂皇后,岂会向你一个奴婢道歉,这话谁会相信!”
长孙无忌脸色也很难看,别看他处理起国事来,头头是道,可是处理起家事,尤其是皇家的家事来,却颇不怎么灵光了。他竟然也以为“杨春花”在替王皇后说好话!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皇后,杨春花说得可是事实,你确是来向她道歉的吗?”他心想:“如果皇后否认,说是来责骂她的,那倒还算是可信,素节之死,只能说是她不愿意照顾,从而出的意外,虽然可恶,但也马马虎虎的算是情由可原;可如果她承认了,那这居心就未免不良了,既然是来弥补关系的,那么替杨春花照顾一下素节,正是最好的机会,为什么她不肯照顾?这里面可有些‘不忍言’的内情了!”
王皇后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尽管不想承认,可是既然事情挑明了,想不想的也就这样了,又不能把说出来的话,再给塞回杨春花的嘴里去!
她点头道:“是的,杨春花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来向她道歉的!”
第八百七十七章 王皇后也进了冷宫
长孙无忌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心想:“这个妇人,连说谎都说不好。你既然承认了是来向杨春花道歉的,那为什么不趁机弥补关系?而且素节过世,这事你该当如何解释?说是回去照顾太子的,可太子身边有宫人照顾,就算哭闹,也不急在一时地去哄,可杨春花这里却是没有宫人伺候,难不成你把一个小小的婴儿,就独自留在了帐中?难道你不知道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这与理不合,说不通啊!”
王皇后中途离开,不肯照顾李素节,的确是与理不合,正因为如此,现在就完全说不通了!皇宫中的所有皇子,从理论上来讲都是皇后的儿子,也就是她才是所有皇子,律法规定的母亲,原则上来讲比亲生母亲,和皇子们的关系,还要亲密。当然,这在实际上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极少有皇后比亲生母亲,对皇子更好的。
但是,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就算不是皇后亲生的皇子,也不是养在皇后的宫中,可如果一旦以后继承皇位,成为下一代皇帝,那么这个皇帝必须要立皇后为皇太后,地位要高于亲生母亲。
既然如此,那么皇后照顾好所有的皇子,这不是很应该的么,怎么可以分出远近亲疏呢?就算实际上做不到,表面总得装装样子吧?把小孩子一个人扔下不管,这成什么话?太不象话了!
长孙无忌又问道:“既然你是来向她道歉的……嘿,真是难以相信,你为什么要向一个品阶这么低的嫔妃道歉,权且就当你是来向她道歉的吧!那么,趁着杨春花不在,你替她照顾一下素节,不是正好算是道歉吗,可以让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从此再无隔阂。你为什么不替她照顾?我当时就在御帐之中,从时间上看,根本就没有多久,不过是进来,说了几句话,又出去罢了,这才多长一丁点儿的时间!”
王皇后大急,她也上来火气了,怎么就解释不通呢!她急道:“我不是说了嘛,我是回去照顾太子的,难道太子不比素节重要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从皇帝的角度来听,倒是有些道理,太子是诸皇子之首,没有哪个皇子比太子更重要了,这话倒也不算错;可是,如果从父亲的角度来听,这话可就有问题了,都是儿子,哪有亲疏之别?就因为硬把皇子分出不同来,李家皇族死了多少人了,现在还敢提这个,是在告诉李治,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吗?
对于现在的李治来讲,身为父亲的身份,要远远超过皇帝的身份,他首先是一个父亲,然后才是皇帝,而且刚刚死了儿子,然后又听别人说这个刚刚死掉的这个儿子不重要,做为父亲,简直就是伤心之上,再加伤心,直如雪上加霜一般!
李治再也忍耐不住,再也顾不得外面的大臣和使者了,他嗷地一声大叫,就从地毯上蹦了起来,刷地从腰间抽出宝剑,叫道:“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恶毒之妇,怎么可以如此说我的儿子,你是在挑拨离间,教忠儿不爱惜自己的兄弟嘛!”
长孙无忌也是脸色铁青,王皇后这个做养母的要是如此教导太子李忠,那可是要坏大事的,李忠成年后,要是杀起兄弟来,不得嘁哩喀喳啊!什么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是兄弟,都是手足,哪有不重要一说!
当然,长孙无忌收拾起李家亲王来,从来不手软,可他做是他做,别人要是这么说,这么做,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长孙无忌怒喝道:“住口,你的父母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皇子的吗!”
李治虽然抽了宝剑,可却没有真的刺向王皇后,他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可不代表他真能下得去手!
帐里除了长孙无忌外,就是一众趴在地上不敢动的太医,还有一个一直在哭的武媚娘了,而长孙无忌没有及时劝阻,那么只剩下了武媚娘!
武媚娘反应奇速,她一手抱着李素节,一手紧紧地抓住了李治的裤子,叫道:“皇上不要,皇上不要如此啊,皇后娘娘没有错,不要杀她,不要杀她啊!”
她这话说得相当地有技巧,听起来是为王皇后开脱,其实是往死里整!她说的不是:就算皇后有过错,皇上也不能杀她啊!
要是她这么说,就会让人感觉,是啊,皇后就算有错,但也错不至死啊!可她偏偏说的是皇后没有罪,但是皇后一定是有罪的,但这个罪,怕是不见得不用死吧!
但不管是帐中,还是帐外,谁也没听出来。就算是事后想起来,这话有问题,但也是事后的事,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没有听出来!
长孙无忌怒道:“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她怎么没有罪,她当然是有罪的!”
他老谋深算,可他偏偏就比武媚娘差了那一丁点儿,而这一丁点儿,就足够要人的命了。他说王皇后有罪,而对有罪的人,肯定是要先关押的,不可能让有罪的人再满世界乱跑吧?而对于皇后或是嫔妃来讲,只要一关押,等着她们的就没好结果,十个里有八个是会被折磨死,而第九个不会被放出来,一直关到死,最后剩下的那个是例外!
例外永远都有,但必须得看,这个例外会不会是眼前的这个王皇后了!
李治被武媚娘抓住,手里的宝剑也就没有刺下去。听了长孙无忌的话,他喝道:“不错,她是有罪的!来人啊,把她押下去,直接送回长安,关到凝雪阁里去,等候发落!”
他直接就把王皇后打入冷宫了,这就等于是在审问之前,就定了王皇后的罪!
帐外的禁军听到皇帝下令,立即拥进帐来,可却没敢动手,他们没敢去拉扯王皇后,毕竟这个女人是皇后,她的身体只有皇帝才能碰的。万一以后,王皇后成了那个例外,再被放出来,追查起今天的事。比如:那天是谁抓的我,把我胳臂都弄疼了?这谁受得了!
长孙无忌挥手道:“叫宫中的执事来,叫史爱国来!”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史爱国当然就在外面等着,他由李义府扶着,在关注着帐内事情的发展。李义府把刚才的事情,运作自己的“智慧”,编造出了一个“合理”说法,说整个事件统统都是王皇后不对,犹如他亲眼所见似的!
但史爱国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自从他知道自己失势已成必然,自己再不可能在宫中任大总管时开始,他就再也不在乎宫里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看了王皇后和杨春花大打出手,他不但没有想着进去“劝解”,帮忙出主意啥的,相反幸灾乐祸,满心巴望着能再死几个,那样才解他的心头之恨呢!
听长孙无忌叫嚷,他立刻咳嗽一声,大声道:“皇上,老奴在……哎呀,这腰啊!老奴来了!”他被李义府扶着,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进了帐中。
李治把宝剑往地上一扔,喝道:“把她拉出去,押回长安,关进冷宫!”
史爱国啊了一声,做出为难的表情,可表情是为难的,但嘴里答应的却是半点不含糊,他道:“是,老奴遵旨!”
他低下头,道:“皇后娘娘,您就随老奴出去吧!”伸手作势去扶王皇后,可他心里却想:“你再反抗一下啊,只要再反抗一下,我就能对你下手了,你要是不反抗,我也不好意思收拾你啊!”
王皇后还真没辜负他的期望,她冲李治叫道:“皇上,臣妾无罪,为什么要被关进冷宫!”她一指外面,又道:“皇上,现在大臣和使者们都在,求您给臣妾留些体面!”
她是真的急了,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现在看起来是说不清楚了,可要是把她直接打入冷宫,那地方进去是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远的不说,只说近的,那萧淑妃刚进了凝雪阁才多久,直接就死在里面了,连个辩解的时间都没有。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李治喝道:“体面?你连我的儿子都害了,还要我给你体面?那你生的儿子呢,你要是有儿子,那我就给你留些体面!”
王皇后无子,罪在七出之内,对于皇家来讲,更是要命的事情。如果皇后有嫡子,那皇子之间的争斗就会少很多,就算有争斗也在可控制的程度之内,比如李治和李恪。
这可是王皇后的伤疤,她最怕听的就是这个,可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众说了出来,她又在激动之时,再也忍耐不住。她叫道:“皇上都不来臣妾的宫中,就算臣妾想要为皇上生育子女,也不可得!”
夫妻打架,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让外人听见的。王皇后一喊这个,连长孙无忌差点都趴到地上,这种私房话,怎么在这种场合喊出来了!
李治差点被气晕,又想拿宝剑去捅王皇后!
史爱国心中大喜,可他脸上却满是惶恐,他叫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为了从皇帝的“剑下”救出皇后,他再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直接就扯起王皇后,硬是把她拖了出去!
小太子李忠见状,哇哇大哭起来,就要跟着王皇后出去。武媚娘道:“太子殿下,那,那他怎么办啊,皇后娘娘一走,他也就没人照顾了,还是不要拉皇后娘娘走吧!”
李治一想也对,他道:“那就由你来照顾太子吧!”可这话一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武武媚娘刚刚“丧子”,再让她照顾李忠,她伤心之下,可能没有过多的精力,反而照顾不好李忠。
长孙无忌也想到了这点,心想:“已经死了一个皇子,可不要再死太子了,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他迟疑了一下,道:“皇上,就由老臣照顾太子吧!”
李治啊了声,道:“舅舅,你行吗?啊,不不,朕是说,那会不会太劳烦你?”
长孙无忌嘿了声,道:“劳烦不劳烦的,这个不必说,这是老臣应该做的,至于说到会不会照顾得好,也不必说了,至少老臣能保证太子一定不会出意外!”
从地毯上站起来,长孙无忌拉过李忠,道:“忠儿,跟舅爷走,有舅爷在,谁也不能动你半根毫毛!”
刚刚发落了王皇后,帐里面倒是没什么,可关键是外面看热闹的人,把大唐皇帝的家务事都给看见了。长孙无忌有点着急,着急出去警告大臣和使者,不许他们乱说话,至少不能现在就开始议论。
太医们低着头,全都出去了,小宦官们则赶紧把帐帘修好,重新挂上,免得外面的人还能看到帐内。
李治头疼得厉害,就象是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有点随时要晕倒的感觉。武媚娘则开始给李素节换衣服,还叫禁军去准备棺椁,暂时存放李素节的尸体,并要送回长安去。
李治斜躺着,道:“媚娘,要不咱们还是回宫吧,这次狩猎,还未到地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难受得紧,感觉要生病了!”
武媚娘忙道:“皇上,狩猎并非只是玩耍,也是在向天下昭示你的武功,如果匆匆而出,匆匆而回,此事必会被沦为笑柄的。”
在出安时,李治迫不及待地连夜出来,兴头十足,可刚刚出来,还没等进行任何操演呢,皇幼子就死了,从而导致李治又立即回去,败兴而归,出来得快,回去得也不慢。弄得好象是专门出来一趟,就是为了让皇幼子出意外似的。民间还不知得怎么传这件事呢,而且还得传到番邦外国去,面子未免丢得太远了些!
李治却道:“可我真是没心情在去潼关了,不如半道操演一下,咱们就回去吧!”
武媚娘却道:“不不,皇上万万不可。这次一定要到达潼关,而且还要出关,操演在关外进行,如此才能显示出皇上的英武,不会因为儿女之事而伤心,让所有的番邦都知道,不要对我大唐存有异心,因为大唐皇帝不管在受到什么样的打击,或是伤心事时,都仍旧能带兵出征,而且出征必胜!”
李治哦了声,叹了口气,把眼睛闭上了,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办法,便打算听武媚娘的。他心想:“幸好有媚娘在,听她的,应该没错!”
第八百七十八章 见招拆招
长安,皇宫。
王平安回到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又进皇宫,去看玄奘大师做法事。他倒是不担心法事做得好不好,反正关于法事,都是有正常的流程的,玄奘大师更是此中高手,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偏差。
但王平安担心别的事情,就是那些随着玄奘大师进宫的小和尚。按道理来讲,出家人受到皇帝的召唤,进宫是没问题的。可王平安却怕这些小和尚不守清规,万一见到了宫中那些美貌如花的宫女,再起了凡心,发展出一段年轻高僧和妙龄少女的爱情,那就可就糟糕了。
皇宫里的宫女绝大多数可都是很年轻的,平常见不着男人,满心的火热爱情都被压抑着,万一见着那些年轻的和尚,火热的爱情蓬勃爆发,可真的是会坏大事的,必须要看得紧些才成。
王平安进了皇宫,把宫女都打发走,不许她们围着和尚转,而改为让小宦官们去配合法事的相关事宜。他叫来米小苗,问道:“我不在宫里时,法事可进行得顺利?没什么意外发生吧,这里可是宫闱禁地,你得小心些,莫要弄出事端来,这段时间意外可实在够多的了,可别再添加一桩。”
米小苗一脸的疲惫,道:“如说意外,还真有一件,倒不是什么坏事,可也算不上好事。王相爷啊,那位玄奘大师也太能说了吧,他做法事的间歇,拉着咱家说事,咱家一开始还能听听,毕竟他是得道高僧,可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非要收咱家当徒弟啊,这咱家哪受得了!”
王平安嘿嘿干笑两声,道:“他也要收你做徒弟啊?说实话,他不管见着谁,都会说那人有佛缘的,然后就要收那人做徒弟,要不是他收徒弟收得这么积极,他能有那么多的徒弟么!”
米小苗唉了声,对玄奘大师无可奈何,道:“以后见着他,可得绕着走了,只是可惜,他在宫里这段时间,咱家想绕着走都不成。对了,王相爷,皇上出去狩猎可还顺利?”
王平安心中明白,他问的不是皇帝如何,而是问的史爱国如何,他深怕皇帝再改了主意,让史爱国回来,那他这代理大总管,可就没法再往下当了。
王平安道:“这才走了多长时间,连京畿地区还没出呢,能出啥事。嗯,不过史爱国那里却有点儿事!”
米小苗忙道:“什么事,不会是皇上又不想派他去营州了吧?”这事关系到他自身的利益,他自然非常的关心。
王平安道:“不是,当然不是,定好的事情,哪可能变卦。是史爱国收了个儿子,改了他姓的儿子,这儿子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李义府。”
米小苗哦了声,道:“李义府?他不就是那个拜了史忠臣当干爹的小吏么?”他可是记着这回事儿呢。
王平安笑道:“你好记性。对,就是他,这回他认了史爱国当亲爹了,还改了姓!”他心中好笑,这些宦官变脸可真够快的,史忠臣一死,史爱国一失势,米小苗竟然敢直呼史忠臣其名了,想当初,他可也是史忠臣的干儿子,和李义府算是干哥俩儿!
米小苗笑骂道:“真够不要脸的,竟然肯改姓。再没别的事儿了吧?”他不放心地又问了句。
王平安摇头道:“没了,哪儿那么多的事,要是成天有事,还不得把咱们给折腾死!”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这才各干各的去。王平安回了自己的国公府,而米小苗则继续配合玄奘大师做法事。
王平安回了自己的家,先去拜见了父母,又哄了会儿小太平,便回房去洗澡,劳累了一天,感觉很是疲倦,想要早点休息。
天色尚未全黑,房外就有人来报,说有个宦官求见,是王皇后派来的。
王平安感觉挺奇怪,自己不刚从大队那里回来么,有什么事王皇后不在那里找自己说,却偏偏派人来,能有什么事儿?
他叫仆人把那宦官让到客厅里休息,他穿好衣服出了澡盆,这才去前面见客。
王平安还没进客厅,就见一个小宦官正在厅里不停地转圈儿,模样焦急,而且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也尽是汗水,汗水混合了灰尘,搞得他象个大花脸似的。
小宦官一见王平安来了,连忙迎上,叫道:“王相爷,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那里出事儿了!”
王平安摆手让他坐下,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不会是太子出了事儿吧?”他估计王皇后不能出啥事儿的,应该是太子李忠出了事儿,要不然大人的事总能解决,只有太子出了事儿,王皇后才会派人急着回来的。
小宦官并不坐下,哭丧着脸道:“不是太子爷出了事儿,而是皇幼子出了事儿。不知怎么的,皇幼子竟然驾薨了,而且据……”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尽是惶恐地道:“而且当时在场的人说,好象是被捂死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料得到前面的事,却料不到后面的!他只知道自己救下了小太平,可却没想到李素节却成了替代品!如果李素节是被捂死的,那不用问,肯定是武媚娘下的手,却嫁祸到了王皇后的身上!
王平安急道:“是不是皇后娘娘去看皇幼子,而当时皇幼子的身边没有旁人,皇后娘娘一离开,别人就发现皇幼子死了?对不对?”
小宦官咦了声,他惊讶地道:“已经有人向王相爷禀报这件事了?”他心中纳闷儿,不可能有人比自己先回来吧,自己可是一知道信儿,立即就飞马回来报告的,能比自己快的,只有鸟,不可能有马,更不可能有人!
王平安一跺脚,心想:“这个武媚娘,心肠未免太过狠毒,有自己帮着她,她以后主持后宫之事,那是必然的,就算她要当皇后,也可以两宫并立,把王皇后削了权柄,挤到皇宫一角也就成了,好歹给人留条活路吧,怎么可如此心狠!再说,退一步说,就算对付王皇后,也别用无辜的小孩子啊,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得势的,绝对不需要用杀人这招儿,杀的还是小孩子!”
王平安尽管很支持武媚娘,可武媚娘这次的所做所为,也触及到了他的底线,祸害小孩子,用小孩子当往上爬的阶梯,实在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王平安怒道:“当然没有人向我禀报过这事儿,这还用得着禀报吗?一想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的,定然是有人陷害皇后娘娘!”
他这么一吼,小宦官立时吃了定心丸,只要王平安是站在王皇后这一边的,那就一切好说,王平安权势滔天,而且极得皇帝的信任,只要他肯出头,不管多大的事儿,总能迎刃而解,不至于让皇后娘娘吃大亏的。
王平安道:“此事不可拖延,如果我所料不错,皇上定然恼火,说不定已经发落了皇后娘娘,我们得马上去救娘娘!你不用跟着我,你去找魏国公吧,把事情也和他说一下,让他立即找人,把所有能用到的关系,全都用起来,现在可不是把关系藏着掖着的时候了,是最危险的时刻!”
小宦官立时道:“是是,小奴这就去!”得了王平安的保证,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他赶紧离开,去找魏国公了,魏国公是王皇后的亲爹,亲爹救女儿,那是不会留半点儿力气的。
待小宦官走了,王平安立即叫来欧阳利,让他备马,自己要即刻出城。可趁着备马的功夫,王平安在厅里转了几个圈子,心想:“这种时候,去找李治求情,他正在气头儿上,怕是不会有什么效果,自己得另找方法!可用什么方法呢?”
想了片刻,他一拍额头,有了主意了!正常的方法,对待这件不正常的事,肯定是不好使的,那么只能用不正常事的方法了。李治为什么要离宫狩猎,去向天下昭示他的武功?他有个屁的武功,说白了,他不过是害怕宫里有“鬼魂”作祟而已,是被吓出宫去的。
既然李治这么信鬼信神的,如果自己不利用这一点,那岂不是对不起他了!对,自己要好好地吓一吓他,让他不敢把王皇后怎么着了,也顺便提醒一下武媚娘,做事不要太过份,自己的能量还是很大的,就算她想要有什么“前途”,也最好是依附自己,不能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能以为自己这么支持她,她就可以放肆了!
欧阳利从外边跑了过来,道:“主人,马备好了,这就出城吗?”
王平安摆手道:“不出城了,咱们现在即刻进宫,我有事情要和玄奘大师说!”他大步出了客厅,离府上马,赶往皇宫大内。
他赶到皇宫时,宫门已关,虽然他全权负责宫中的法事,可这时候进宫,也不合规矩,但却是可以进的,这就是皇帝不在家,就由他当家的好处了。
王平安转到掖庭宫,叫禁军打开宫门,他直接进宫去了启蒙殿。还没等他到达启蒙殿,就见米小苗跑了过来。
米小苗道:“王相爷,怎么天黑了又进宫,可是有急事?”他得到了信儿,立即跑了过来,正巧他一直在启蒙殿里,还没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