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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天佐     漫步歌神路txt下载     漫步歌神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春晚的沟通(二)

    第二百三十九章春晚的沟通(二)

    夏林又回到了四合院住。

    然而,这种即将过年的时分,街坊邻居们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档口卖房子。艾静看着练完歌,吃过饭,毕文谦和夏林仍然待在大槐树下,一个坐在石凳子上,一个倚在石棋盘边一遍遍唱着歌,沉默了许久,最终提着吉他,让四合院外面走。

    “静静,上哪儿去啊?”

    “我卖唱去。”艾静浅浅笑道。

    “你现在的吉他水平……”

    毕文谦忍着没说“别人要钱你要命”之类的段子。

    “好吧,我是去培训中心。”

    艾静看了一眼望过来的夏林,捉摸不定地点头干笑了一下,便麻利地出门了。

    直到她已经不见了好一会儿,毕文谦才忽然想起了问题:“那丫头!只带把吉他就走了!今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雪的!”

    “培训中心有伞的。”夏林噗哧一笑,“你叫我都唱一遍,四首歌我刚才都唱过了,你觉得我唱哪首好?”

    “离我心目中你能达到的水平,都还差得比较远。”毕文谦谈起音乐的事情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恭维,“不过,考虑到连张鸣敏那样的水平都能上春晚,其实这个舞台并不是特别强调唱功。毕竟春晚是联欢晚会,又不是歌唱比赛,一首歌效果好不好,也不只看唱得如何。你啊,大可以去唱,不必担心什么。再说了,听说前面春晚中央台迷之自信,搞了一台全真唱的春晚,结果,惨不忍睹的效果搞得不得不在新闻联播上向全国人民道歉。我是不觉得中央台在短期内还有胆量再试一回水儿,春晚,还是得对口型,你只需要在录制的时候唱好就行了,倒了舞台上,更多是考量肢体语言。”

    “我?在春晚上唱四首歌?”夏林有些不敢相信,“我又不像李老师那样……”

    “你能唱几首,也许得看春晚的导演觉得如何了。反正,你这几天好好练习,到时候自己去导演那里唱一回。她觉得如何,就是如何。如果你不能让她满意,大概就得和战斗英雄合唱《血染的风采》了。”

    “我?我怎么成!”夏林摆起双手道,“那歌彭姐姐可是在青歌赛拿了金奖的!我去唱……这不是……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毕文谦看着她,起身突然伸手刮刮她的鼻尖儿,大笑着:“那你就好好回屋练习咯!我去办公室等王京云了。”

    和夏林在一起的时候,毕文谦的心情总是很不错,但在面对王京云的时候,他却总觉得累,心累。

    这不,王京云一往沙发上坐下,那张捉摸不定的娃娃脸对过来,毕文谦就觉得有点儿莫名的压力。幸好,这一次,在王京云旁边,还坐着一个刘三剑,正左手拿着笔记本儿,右手捏着钢笔,一副准备认真学习的模样。

    “万鹏问的五个问题,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也多少有些决定和想法,你们先听听,如果可以执行,就执行,如果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就提出来,继续商量。”

    王京云微微点头:“你先说。”

    “首先,先明确一点,春晚是面向全国人民的联欢晚会,不是更不该是歌手去刷资历的名利场,所以,能不能上春晚,我们应该充分尊重导演的意见,如果要强调的话,那就是尽量别让导演的选择被一些和艺术无关的幺蛾子所干扰。至于黎华让夏林候选的四首歌,都可以让夏林去春晚导演那里试试,只要导演觉得整体效果达标,就让她去唱,无论是一首,还是四首,全凭本事好了。如果这个时候找不到伴奏的人,我给她伴奏就是了。如果导演的要求高,夏林一首都过不了,那就由她和那位徐亮合唱《血染的风采》好了。不过,我原则上还是觉得,由彭姐姐去合唱更合适。那毕竟是青歌赛金奖。”

    王京云默然听着,倒是刘三剑出声问道:“幺蛾子……毕……经理,你是听说了什么风声?”

    “那倒没有,但这样的晚会,必然是非常强大的宣传平台,人们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防患于未然,总好过积重难返。”毕文谦看着刘三剑,微微抿了抿嘴,“苏姐姐要在春晚上唱,我可以同意。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上台之前,不能化妆。”

    “为什么?”

    不仅刘三剑不懂,连王京云也流露出了疑惑。

    “这事儿我实在难以当着苏姐姐的面说出口。老实说,她长得不算非常漂亮,难至少绝不难看。可她那化完妆上台的模样,实在是丑得人想哭……”

    好吧……这也许是10年代的人的审美和80年代的冲突,但毕文谦实在是忍不了了。

    王京云抖动了几下脸皮,稍微看了一眼强忍着笑的刘三剑,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有点儿小题大做,苏虹毕竟没有签偶像歌手约,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过于计较……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转告节目组的。”

    “然后嘛……河合奈宝子的问题,也许不需要去问日本那边,我也能猜出几分原因。要知道,日本的偶像歌手,是包装出来的年轻人,特别是女孩子,往往过了二十五岁,就得考虑隐退结婚当家庭主妇了。河合奈宝子虽然很有名气,但岁数也要到那个坎儿了,而且,她自己也有比较强烈的挣脱偶像歌手的桎梏,当真正的歌手、音乐人的意愿,所以,她的事务所不愿意像以前那样把资源倾斜在她身上,倒也是很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必然的事情。”

    稍微沉吟了一下,王京云试探地问:“也就是说,河合奈宝子不大可能来春晚了?”

    “将来的事情说不清楚,不过这一次嘛,即使强行请她来,不仅很可能付出大的代价,还可能是热脸贴冷屁股的结果。我们中国的春晚,不该那么没骨气吧?”

    刘三剑忽然应声道:“经理说得对!”

    毕文谦瞄了一眼刘三剑,选择继续说下去:“至于彭姐姐和董文化要唱我写的歌的事情,因为她们都唱得很好,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我是同意的。而分成嘛……春晚这种非盈利性晚会,肯定不能和收门票的演唱会一样处理。既然如此,我的意见是,歌手的出场费,25%给词作者,25%给曲作者,25%给伴奏的音乐家,考虑到伴奏的酬劳是中央台另出的,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同意我们伸手把那一块儿一并管了,那就是词、曲、唱平分得了。注意,这是针对非盈利性的演出的方案,不能混淆了。”

    王京云又思考了一阵。而刘三剑再一次先于他提出了问题。

    “你是说,如果某个歌手唱出来的水平不能让词曲作者满意,作者有权禁止他演出?”

    “原则上,这应该是词曲作者的一部分权利,但实际上,我们并不能保证每一个作者在面对这个问题时都只考虑艺术层面的因素,而且,即使只考虑艺术,也不见得作者的想法就一定是正确的。所以,绝对的否决权并不合理,具体的细则,多数是针对商业演出的事情了。也许,我会在音协的会议上提一下。”

    “说得的确有道理。”王京云看问题的角度和刘三剑不一样,“不过,我不觉得你会为了这点儿酬劳去和歌手分成……你是想把这个方案推广到所有在春晚上演出的歌曲?”

    毕文谦微微点头:“所以我必须以身作则,哪怕看上去是在斤斤计较。”

    “好吧,这事儿我会去推动。”王京云表达了态度,“那最后,你,上春晚吗?”

    毕文谦却直视着他。

    “我和黎华说过,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成为歌神。所以,我不想去对口型的场合。所以,作为补偿,我考虑,我写一首歌,由你代替我去唱。”

    王京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由你代替我上春晚。”

    “开什么玩笑!”

    看着霍然而起的王京云,毕文谦一边笑,一边伸手虚压:“连张鸣敏都能上春晚,你有什么不能试试的?”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能一样的?”毕文谦眯起眼睛,也站了起来,“空对空没什么意义,走,去录音室,我先给你唱一遍,到底如何,你听了再说。”

    王京云依旧不信:“呵,那我倒就先听听。”

    “很好。”毕文谦带头出了经理办公室,“刘三剑,你也一起来吧!”

    就在毕文谦带着王京云和刘三剑进了录音室,把张静林撬了出去时,谷剑芬声乐培训中心里的一处练习室里,正飘荡着缓缓的歌声。

    “春花和秋月它最美丽,少年的情怀是最真心,人生如烟云它匆匆过,要好好地去珍惜……”

    艾静抱着吉他,手指触在弦上,却没有拨弄,只缓缓清唱着,却又只唱了一段。

    “艾静,这歌你们经理唱得很轻快,你为什么唱得这么……忧郁?”

    毛阿闵穿着军装站在半掩的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艾静。

    “毛姐姐?”艾静愣了一下,“不是听说去贝……贝……”

    “是贝尔格莱德,国际流行音乐节。”毛阿闵轻轻地笑,“比赛已经结束了,我回来给老师报喜的。”

    艾静睁大了眼睛:“这么说……”

    “演唱和作曲都得了奖,虽然,不是一等奖。”

    “谷老师写的歌当然好了!毛姐姐你的进步也是大家都羡慕的。”

    “其实,要不是你们公司全都去边区演出了,你们也有机会去贝尔格莱德比赛的……”

    “我们经理……也许看不上那些比赛。”

    “啊?为什么?”

    “我也不说不准,只是感觉。经理的想法,我也搞不懂……”

    艾静低头摇摇,继续清唱起来。

    “原谅我不懂包装,让话语甜如蜜糖;原谅我不会假装,呵护你喜乐和悲伤。多心疼你的坚强,亏欠你柔软心肠,把感触说尽也纸短情长……”

第二百四十章 《你一定在路上》

    第二百四十章《你一定在路上》

    录音室里,录音进行中,毕文谦坐在正中央,抱着吉他。王京云和刘三剑一左一右,坐在靠角落的位置,静静等待着。

    手抚琴弦,音调回响,毕文谦却没有立即开唱,反而望着王京云,问出了一个问题。

    “王京云,你是不是觉得,唱歌这件事情,声乐技术是重中之重?”

    王京云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里分明觉得这不是一个问题。

    毕文谦不以为意,转而看向刘三剑:“刘三剑,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吧?”刘三剑忐忑地答。

    “哈哈,大概,这是绝大多数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毕文谦轻轻笑着,“然而,这本身就是一个模糊的想法。对于演唱,或者说唱功,声乐技术其实只是一个门槛,不同的歌,这个门槛的高低是不同的。如果用数学语言来描述,应该这么说——在具体到一首作品的前提下,声乐技术是唱好一首歌的必要条件,却从来不是充分条件。”

    “早在申城,我就和黎华说过,面对陌生的作品,演唱的三个步骤,第一步,永远是从歌词和旋律中了解作品的内涵。第二步,是在自己的理解的基础上创造整首歌细致的唱法。最后,才是用自己掌握的声乐技术去实际演绎自己创造的唱法。”一边说着,毕文谦脑海里浮现起了自己最初和黎华相识的日子,“……就拿从湾湾那边传来的作品《童年》来说吧,唱好这首歌同样需要一定的声乐技术,但这却是很多人都能够轻松达到的标准,甚至可以说,完全用不着系统而长期的声乐技术训练。可是,王京云,你觉得,如果是儿时没有上过学的人,他真的能够对歌词里说的内容感同身受吗?操场、黑板、老师、福利社、零花钱、零食、漫画、功课、考试、蜡笔、万花筒……这些事物和概念,如果都没有接触过,还能够唱好这首歌吗?也许,我们应该感谢先辈们建设这个国家,让我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都能够轻易明白这样一首歌究竟唱了些什么,而不像是只有有钱人家的孩子才念得起私塾的旧社会那样。”

    看着王京云渐渐思索的模样,毕文谦继续说了下去。

    “王京云,我再说一个在边区遇到的事情吧!那是一个下午,我和艾静在黄土高原上走着,冬天的太阳不辣,风沙却又干又涩。空旷的环境里,前面渐渐传来了当地信天游的歌声,等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汉子。也许,他的实际年龄会更年轻一点儿。他不过是随兴在唱,大白嗓的喊号子,那样既费嗓子,效果也很有问题,但他的歌声,很清晰地让人感受到,什么是黄土高原的面貌。我们过去搭讪打听,他倒挺不好意思,再三询问了,才知道,他以前因为小偷小摸的事情进过号子,还是运气好,事情发生得早,没赶上严打。他没有接受过丝毫的声乐训练,别说一堂正规的音乐课了,就连一般的文化课,他都没有好好地上过多少。他只是走在黄沙漫天的干涸土地上,受着太阳,随着心里的感觉,唱了出来,唱顺了自己的心思。”

    “仅仅如此,却唱出了张静林这个从小接受系统音乐教育和训练的人,努力练习都掌握不好的感觉。因为,张静林终究是在大城市生长的人,而他,却是天天年年生活在那个环境里,那片土地的精神面貌根植在他的血液里。别的风格的歌他肯定是唱不好的,但信天游那样的精神内核,唱的就是他,他不需要了解歌唱的是什么,也不必去思考歌该怎么唱,他的真实心声,就是最好的理解,最好的注脚。”

    “对于一个歌手来说,充分了解不同文化里的人文情怀,不断丰富不同风格的音乐素养,日日磨练自己的声乐技术,是漫长的王道。但对于一首歌来说,也许更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人去唱。”

    一席话听完,王京云思考了很久。最终,他轻声地问:“你是说,你这首歌,我更适合?”

    “我不能打包票,但我觉得,在短时间里,你的确比我更适合。”

    “……是吗?”

    王京云的目光闪了一闪。

    “我现在就唱出来试试。”

    说着,毕文谦拨弄起了吉他,舒缓的旋律很快在录音室里漫散。

    “你一直在路上,风萧萧的路上,多少金戈铁马,和多少雨雪风霜……”

    歌声轻柔,仿佛时过境迁的后辈站在油画、照片、文字之前,遥遥畅想。

    “你一定在路上,征尘依然飞扬,你将儿女情长,折叠好藏进戎装。”

    毕文谦的眼神渐渐失去焦点,大约在想像着什么。

    “你总说越是风浪,越生出从容坚强,你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挺起胸膛……我多想变得和你一样。”

    一段段唱下去,王京云渐渐握起拳,咬紧了牙关。

    “我想你又在路上,你走得如此匆忙,我沿着你的目光,追赶你的方向,我看到鲜花开满山岗。”

    一遍唱完,毕文谦继续弹了一会儿吉他,重复唱了第二遍。

    当乐音散尽,录音室里寂静无声。

    良久,却是刘三剑忍不住抽抽鼻子,攥紧了手里的小本本:“经理……这歌是你昨天写的?什么名字?”

    “《你一定在路上》。”

    毕文谦回答着刘三剑的问题,眼睛却看着王京云。

    大概,王京云是明白毕文谦的意思的。他忽然鼓起掌来,不断点头:“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其实……”

    没等毕文谦把话说完,王京云又把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最后一段,我不会那么去写……”他很是斟酌了一会儿词措,“那……不太吉利。”

    “吉利?”毕文谦一愣,很快就理解了王京云的意思,不禁笑了起来,“这首歌,我是写的一群人,唱给一群人的。如果你想唱给一个人,那是你,也只适合你那么去唱。如果换成我那么做,那不成拍马屁了?而且,还拍不好。”

    王京云听了,郑重地点头道:“你说得对。你尽快把歌谱写给我,我会好生练习,努力……不,一定会唱好。”

    看着他的样子,毕文谦一边从衣兜儿里摸出歌谱,起身递了过去,一边提醒着:“记住,不要完全学我的唱法。”

    接过歌谱,王京云咬了咬嘴唇:“谢谢。”

    忽然,一旁的刘三剑弱弱地举起了手:“……经理,我也想唱这首歌,可……可以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另一首《童年》

    第二百四十一章另一首《童年》

    王京云带着歌谱走了,与之同行的刘三剑恋恋不舍地看了毕文谦好几眼,塑料壳的小本本抓得略微变形。毕文谦却只看在眼里。

    出了四合院,刘三剑忽然小声问王京云:“王京云,我会弹钢琴,要不,除夕那天,我上去给你伴奏?”

    胡同前后没有旁人,王京云停步凝视着她,这个和自己同岁却在某种意义上大自己一辈的女人。

    “刘三剑,我们以前不算太熟,有些话,我觉得和你说明白一点儿比较好——毕文谦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只是没有心思和身边的人勾心斗角。他会写这样一首歌让我去春晚上唱,多半是听鹏哥说了一些我的事情,毕竟……我最近对他的态度不太好。”这样的话,是毕文谦难以想像的,王京云也绝不会当着他说,“但是,他多半没有想过,这样一首歌,由我公开去唱,可能会有什么影响。他想不到,很正常;你也是部队大院长大的,难道,你也想不到?”

    沉沉的声音不响,刘三剑听了,只犹豫了一瞬间:“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这歌写得很好啊!”

    刘三剑的嗓音有些闷,口吻却仿佛率真,如同她的表情。王京云看不出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其实很明白。

    “你……确定?”

    “经理叫你去唱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谢谢吗?”

    刘三剑的反问使得王京云一阵语塞。

    “……刘三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今天下班之后,立即把这首歌告诉你爸,让他来决定你适不适合跟着上春晚;第二个,我会找时间问毕文谦,钢琴到底适不适合这首歌的伴奏,而你,除了和我一起练习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直到除夕登台。”

    “……为什么?”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思考,下班时就给我答复。如果你想不明白答案,就不要再提这一茬儿了。”

    他们两人在四合院外的对话,毕文谦不知道,他正坐在黎华的位置上,仰靠着椅背发呆。

    良久。他突然坐正了,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拨了长途。

    “喂?”

    电话那头,是宁之。

    “黎华在吗?”

    “毕经理啊?华华她在外面拍戏呢!有什么事儿?”

    “……倒没什么急事儿。等黎华回来了,叫她晚上给我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毕文谦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倚在窗前,透过窗棂,看着细雪飘洒在大槐树上。

    也许是因为一个下午的耽搁,也许是这个下午不断听着夏林练歌影响了思绪,真到了晚上,黎华把电话打来时,毕文谦已经不再是早上的心思了。

    “文谦,什么事儿?”

    “……本来,我昨天写了一首歌,想告诉你。但今天上午,我和王京云谈的时候,提到了罗大右写的《童年》,你很喜欢的那首歌。下午,我也写了一首《童年》,我想唱给你听。”

    “是吗?”黎华的声音里有丝疲惫,却又很暖心,“写给我的?”

    毕文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清咳了一声,开始清唱。

    “离家的日子已有多少?思念在心中埋下信号。想起了家乡杨柳的味道,秦淮河上美丽的小桥。”

    “爸爸妈妈你们好不好?我常梦见爷爷的微笑。想起小时候念过书的学校,老师声声把我教导。”

    “秦淮河水流过历历往事,曾在我幼小的心灵闪耀。那是童年珍贵的记号,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秦淮河水有着美丽故事,教我长大以后坚强最重要。心中有着自己的目标,就一定能实现得了。”

    整首歌,毕文谦唱得极其舒缓,仿佛耳边的呢喃,黎华静静听完,并没有立马说话。

    听筒里沙沙的电流声许久,毕文谦终于忍不住开口:“黎华?”

    “我在。”黎华忽然笑了起来,“谢谢你有这个心,文谦。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毕文谦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你要在日本拍戏,不能回国过年了。我最近要为夏林准备春晚,还要参加音协的会议,说不定会越来越忙,指不定就没时间了。去年,我们在申城的录音室里一起过年的模样,好像昨天一样。”

    “可是,”黎华美美地嗯哼了一声,“我虽然祖籍是广陵,但我的童年不见得是在广陵长大的啊!广陵的确有小秦淮河,河上的小桥也的确漂亮。可一般大家提到秦淮河时,想到的都是金陵城里那条河吧?而且,我是很憧憬爷爷,但他早在39年就牺牲了,我能看到的,只有他当年的黑白照片,那些照片上,他也没有笑过。我即使梦见他,也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淡淡的话说得毕文谦心里发紧:“黎华,我……”

    “这些,我并没有和你讲过。你为我写这首歌,就像我憧憬我爷爷那样,参杂着许多不一定对的想像。”黎华没有等毕文谦解释,而是自己继续说下去,“不过,这其中的感情,是一致的。我明白,很明白。”

    “黎华……”

    “这首歌,我喜欢。我会去唱,唱在电视剧结尾的时候。”黎华大约在开着什么脑洞,“只是,我在电视剧里的角色,是一个不会随便哭泣的人。所以,这首歌,暂时就这样吧!我不想影响拍戏的进度。在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寄小样过来。”

    “那……好吧!”这样的话,毕文谦无法拒绝,“徒弟,新年快乐!”

    “你这个早年拜得也太早了啊!”黎华哈哈大笑,“师父,同乐。”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毕文谦却听着,不愿放下。

    接下来的几天,毕文谦开始安心准备夏林几首歌的编曲,却立即遇到了问题——和公司签约的少年演奏家们,都处于放假的状态,在这个时候把他们叫回来,似乎也不大好。

    思来想去,也只有叫王京云想办法投个广告,但王京云并不觉得那是个好办法,反而觉得以毕文谦的影响力,突然大规模宣传要招人的话,指不定会有太多人过来试试,那样的话,光是面试录取就会耽搁太多时间。

    而夏林那边,是等不起的。

    最终,王京云先是和毕文谦明确了大概需要笛子、吉他、电子琴、锣鼓、古筝、小提琴等乐器,然后去找了王坤,希望她推荐一点儿人选。

    一九八七年,一月十一,又是一个星期天,小寒已过,冬雪渐浓,毕文谦又当起了面试官。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二次面试

    第二百四十二章第二次面试

    虽然王京云向王坤强调了时间紧迫,但仅仅止于东方歌舞团和京城的音乐院校的口口相传,还是把文华公司要招伴奏的消息给惊起一滩鸥鹭。

    大约,这个时候,自认为符合毕文谦提的要求的,并且正在京城的人,都扎堆往三里屯里凑了。

    这简直让毕文谦一个头两个大。

    和上次青歌赛时在电视台门口的好脸色不同,毕文谦叫陆衍出去接待这些面试的人,让他们按照顺序交一份准备好的或者临时填的个人信息,然后依照这个顺序,一个个在大槐树下演奏自己自认为拿手的乐曲。

    一个人,只有5分钟的时间。

    而毕文谦,则坐在办公室里,身子仰靠在沙发上,聆听着窗户外传来的乐音。

    说是面试,倒更像是听试。

    院子里正下着雪,来面试的人都挤在东厢房的各个房间里,各自准备,等待,或者攀谈,艾静配合着陆衍里里外外协调着,外带着送了两顿盒饭;蒋卫国照陆衍的意思,从不知哪里借来一把大大的遮阳伞,立在石棋盘的位置,一个个乐手就在那里演奏。

    整整一天,一路听下来,毕文谦觉得很累,却只选上了两个人,叫陆衍请他们先留下来。倒不是所有人都不符合此刻的要求,而是消息在传播时似乎起了变化,弄得很多人以为文华公司是要招有编制的员工,而不是毕文谦一开始打算的临时工。

    真正的临时工,而不是传说中的背锅侠。

    既然误会已经不知何时、为何而产生了,毕文谦也懒得去纠正了。他很怕弄出什么乱子来耽误了时间。

    于是,在考虑的时候,除了水平需要过关之外,毕文谦考虑了许多其他的因素。

    第一个录取的人,叫郭情,一个中央音乐学院的小女孩,才15岁,纤细的模样仿佛一颗豆芽菜,资料上只多写一句,师从林曜基。在透过窗户看到她的模样之前,毕文谦的确为她的水平所惊讶了一下——不是真的强到什么程度,而是15岁就有这样的水平。

    15岁,有很强的成长性,也不会有太多多余的心思。这很好。

    另一个,毕文谦倒没有认真去听他的演奏,或者说,仅仅5分钟的时间,一个人把电吉他、二胡、电子琴等等许多乐器都弄了一小段,每一样都不可能展现出除了基本功之外的水平。不过,会这么多种乐器,本身就很了不起了。而更关键的是,他的名字。

    卞流连。东方歌舞团的卞流连。

    这样的名字,多半不会重名,毕文谦不觉得会有人既重名同时也会那么多种乐器。对于这种他在10年代所熟知的人,即使现在并没有将来的水平,他也愿意尽早结个善缘。

    最终,晚上七点过,天已黑了,一天的面试终于告一段落,蒋卫国收了遮阳伞,清理了伞上的雪,出门还伞去了;陆衍整理完了所有人的资料后,不知去了哪里;艾静张罗了盒饭,往经理办公室送了三份,给炉子添了蜂窝煤,再往录音室给张静林送了一份,自己提着最后一盒,回了东厢房,亮起了窗边的台灯。

    而毕文谦,把郭情和卞流连请进了办公室之后,就和他们一边吃一边交谈起来。

    “你们好,我是文华公司的经理,毕文谦。今天的面试,大概只有你们两位通过了。不过,通过不代表录取,相信你们也能理解,如果只听5分钟的演奏就彻底下判断,那也未免过于儿戏了。所以,接下来几天,我这里有几首歌,需要伴奏,我会和你们一起练习,希望你们在演奏的基础上,对于具体的配乐提出你们自己思考后的想法。按照我们文华公司的原则,单纯的演奏家可能不受推崇,我们更希望和有想法的演奏家签约。”

    一段话讲完,稚嫩的郭情听得有些发愣,却又有些发笑:“……毕经理,你说的,和我老师的意思好像啊!”

    “是吗?那敢情好。对了,今天你拉的什么曲子啊?”

    “巴赫的奏鸣曲。老师教我的。”

    如果这是真的,有这么一个老师的郭情,倒真的值得好好培养一下了,再考虑到她自己填的资料里,除了姓名和岁数,就干巴巴的两句,中央音乐学院,师从林曜基……要么,她很崇拜她的老师,要么,这位林曜基是极富盛名的人,要么,两者兼有一些。

    不过,这到不必在此刻过于在意。毕文谦把目光看向了卞流连——在“历史”中,卞流连是以作曲家而不是演奏家成名的。而在眼下,他才20多岁,蓄着略长的头发,一副风华正茂的文艺青年模样。

    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卞流连,你今年25,比我大不少,我叫你一声卞哥好了。”在合适的时候,毕文谦从来都愿意放低姿态,“你是东方歌舞团的人吧?本来,我们这次招人,是临时性的,但在外面口口相传的时候,好像出了误会,我也就将错就错了。所以,现在我得和你确认一下,你的编制是在歌舞团那边的,你到底是希望这一次的合作呢,还是和我们公司长期合作?或者,真的把档案转过来?”

    卞流连托着盒饭,一直没有动筷子,默默看着毕文谦一边吃一边侃侃而谈,直到问到他了,才沉吟着开口:“毕经理刚才说的想法,我也很赞同。至于到时候怎么做,我想,还是根据这一次合作的感觉来下判断,如何?我听说,这次是给春节联欢晚会上的歌配器?”

    毕文谦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也不确定这个风声是不是其实早就流传开了,但既然卞流连这么问了,也许今天会来那么多人的原因,也多了一种解释。

    不过,该解释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

    “这个,卞哥,我们是有几首歌可能会在春晚上唱,所以需要编曲和演奏,但能不能上,得春晚的导演说了算。而这位导演,叫我们在十五号之前给她表演一次,她满意了,才能上台——她满意几首歌,就上几首歌。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准备得不够好,也可能一首也上不了。”

    “这样啊……”卞流连思考了一下,询问道,“毕经理,能够把歌谱给我看看吗?”

    “歌谱倒是有,但公司的陆秘书已经下班了……不如这样吧,今天,你们先回去,明天早点儿过来,我让陆衍拟一份保密协议,大家签了之后,再一起具体练习?”

    正低头扒饭的郭情忽然抬起头,一脸懵懂:“保密协议?”

    “这毕竟是可能上春晚的歌,我不希望在正式登台之前,歌谱就流传出去了。”毕文谦点头比喻道,“如果说春晚是一桌宴席,你觉得上菜之前就有人偷偷把食材搬出来到处显摆,你作为一个厨子,你能忍吗?”

    “噗……”郭情捂着嘴笑了,“好吧,我懂了。”

    卞流连也没有别的意见。

    一起扒完盒饭,毕文谦就送他们出了胡同。而在返回准备进门时,一个略带忐忑的声音从大门另一侧传来。

    “请问……是毕文谦毕经理吗?”

    “我是。”循声望去,却是路灯下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深蓝的裤子,黑夹克,黑毛线帽上许多雪花,一双明亮的眼睛,清秀的脸有些苍白,和毕文谦差不多的年纪,“你是?”

    少年却兀自问道:“今天……还面试吗?”

    “已经这么晚了……”

    “明天我还得去学校……”

    “现在不是在放寒假吗?”

    “我是职高……”

    “职高?职高也有寒假吧?”

    看着这个和自己略有些相仿的少年,那略有些害羞又试图努力抓住机会的样子,毕文谦越发愉快起来。

    “我是学护理的,可能要去实习……”

    “护理?我这儿是招演奏的……”看着少年的眼睛,毕文谦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所以你才在这个时候来问我?”

    少年沉默了。

    “要是我今天没有送别人出门,你怎么办?你会在晚上敲门吗?”

    忽然,少年的肚子咕咕叫出了声。

    “你还没吃晚饭?”又看了一眼少年帽子上的雪,毕文谦似乎更明白了一分,“先一起进去吧!我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干粮。”

    “……谢谢。”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还有,你会什么乐器?”

    少年把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往前递来,那是一把竹笛。

    “我叫窦惟,我会吹笛子,还会弹吉他!”

    毕文谦脚下差点儿打了滑。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同于“史”的相识

    第二百四十三章不同于“史”的相识

    毕文谦很纠结。

    作为一个90后穿越者,他所熟知的音乐界的窦惟,是一个胖得圆的中年吴克,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对不上号,即使是所谓魔岩时代的宣传照,也和这有点儿腼腆的样子大相径庭。

    而考虑到他自称会吹笛子,会弹吉他,并且在读护理专业……毕文谦又宁愿相信他就是那个窦唯。

    不过,一想到这次招人是要给夏林当伴奏,毕文谦总觉得自己有些失据。

    坐在黎华的座位上,看着窦惟小心吃着自己从艾静那里要来了两盒饼干,其中一盒还是开过封的,毕文谦保持着碇司令的插手动作,默然不语。

    直到窦惟吃完了,试探着唤他,毕文谦才勉强回过神来。

    “……窦惟,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要请乐手的?”

    “我是想在寒假里看看能不能找机会考上哪个乐团,星期天就在那些地方看看,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说……”

    这,倒有点儿像是黎华“捡”到艾静的剧情,只不过黎华是亲自在外面去了,而自己,却是在家门口。

    如此联想着,毕文谦不由自个儿笑了笑。

    和刚才的卞流连差不多的,就凭窦惟这个名字,毕文谦就觉得值得把他留下来。但人家卞流连起码也已经进了东方歌舞团了,而此刻的窦惟,至少在履历上还是一个貌似和音乐无关的野路子。

    即使其他人不会明面上反对自己的意见,毕文谦也不愿意让窦惟觉得自己无缘无故的对他另眼相看。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连明面上都给不了一个理由的独裁,必然会埋下隐患。

    少年时代的他,可不像夏林那样从小就是片区里的小名人。

    终于,毕文谦让窦惟吹了一会儿竹笛,的确是不错的水平,然后随便问了问他的家境,以及对于流行音乐这个概念的看法,再然后,就把他送出了门。

    “有一说一,你除了父亲搞过民乐,自己却没有经历过专业的音乐教育。以你刚才吹笛子的水平,就把你招进公司的话,肯定会有人觉得不公平。所以,作为公司的经理,我不能那么做。”看着窦惟随之渐渐黯淡的眼睛,毕文谦话锋一转,“但我个人觉得你有潜力,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明天,你早点过来,我们这里有一首新歌的伴奏会用到笛子,第一次彩排,就由你来。如果表现得好,我会再给你更多的机会。直到向一起合作的人证明了你的水平。而在此之前,你的酬劳就按临时工算,具体怎么算,你可以和公司的陆秘书商量,我虽然是经理,但还没有直接管过钱。”

    带着毕文谦的话,窦惟双手揣在夹克里,慢慢离开了。

    毕文谦看着他的背影,却仿佛还看得见他那漆黑的眼睛里闪着的微光。

    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家里有妹妹……倒和夏林有些像了,但他的家境,却差了不少。

    毕文谦不知道窦惟的父亲对他的音乐起着多少影响,但就他目前的情况看来,实在难以和他将来的音乐成就联系起来。而音乐,也是人对于环境的感受和思考的一种表达形式……

    换句话说,作为文华公司的经理,想改变一个对流行音乐有兴趣的少年的命运,并不困难。但改变窦惟的命运,在这个时候就大幅度的改变他的命运,是否值得呢?

    “历史”上的他,可不像夏林那样有着那种程度的诸多破事儿以至于毕文谦觉得作为一个穿越者很有必要教她一点儿人生经验,自然也不可能像改变夏林的命运那样心安理得以至于隐隐有些使命感了。

    转身进门,毕文谦又看到了在院子里翘着尾巴趾高气昂遛达的小虎,却没有了逗弄它的心思。

    偏头望着东厢房那扇亮着橘黄色灯光的窗户,毕文谦不禁悄然过去,站到窗外,只见房间里,艾静坐在书桌前,微微歪着头,左拳撑着颧骨,右手按着书页,正看得全神贯注,浑没有意识到窗外有人。

    是啊……不止夏林,艾静的命运多半也渐渐改变着。自打自己穿越以来,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做的事越来越大,整个世界迟早会走入不同的世界线。

    也许,因为自己的决定,夏林明天就会和窦惟认识,但早上几年认识,他们也许关系会很好,却也很可能不会像“历史”上那样一度走到一起,又最终分道扬镳。

    联想到“历史”上窦惟认为的所谓“一场阴谋”,毕文谦更加觉得在少年时期就让他们相识,说不定是件好事儿。

    于是,带着渐渐好起来的心情,毕文谦开始了每晚的五公里……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毕文谦还在领着艾静和张静林晨练,夏林就提着早饭进了门。

    “这么早!你是来和我们一起晨练的?”

    看着毕文谦调侃的表情,夏林没好气地把吃喝往石棋盘上一放:“我就不该告诉我妈,说今天开始正式排练。”

    “她把你撵过来了?”毕文谦呵呵地笑,“看来她很着紧你啊!”

    “怕是着紧我可能要上春晚吧!昨晚念叨了好久!”夏林走到毕文谦跟前,食指指着自己眼睛,“我现在还迷糊着呢!给你买焦圈儿差点儿忘了找零!”

    毕文谦拉住她的手,捧到自己胸前,给她呵了两口热气:“傻丫头,怎么不戴手套?”

    “……忘了。”夏林似乎本想挣脱,但那温暖的感觉又难以拒绝,“等出门了才发现的,懒得再回去听妈妈念叨了。反正能揣在兜儿里。”

    “你提塑料袋儿的时候可没在兜儿里……”

    艾静和张静林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一个是无声的微笑,一个却笑出了声。

    等练完声,四合院里的人一起吃早饭时,窦惟也到了。

    或许是见大门半掩,只听到微微的人声,不知道院子里是什么情况,窦惟进来时先探了探头,被警觉的蒋卫国习惯性喝问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进来,先进来!吃过了吗?”

    毕文谦挥手招呼着窦惟,眼睛却看着坐在身边的夏林,只见她嘴里塞得鼓囔囔的,似乎因为窦惟那有点儿鬼鬼祟祟的姿势而在发笑。

    “他是新来的乐手吗?”夏林指着窦惟背后的吉他琴盒,还有手上的竹笛套子,嘴里发出很不标准的声,“他也来得挺早嘛!”

    “没你早啊!”

    待窦惟坐定了,毕文谦开始介绍起来。似乎,已经出过磁带的艾静和张静林,更能引起窦惟表情的波动,而介绍到夏林的时候,他反而只是有些好奇。

    “偶像歌手?有什么特别吗?”

    夏林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干净,用胳膊肘捅捅毕文谦:“他啊,想要我当雷锋。”

    噗……这是什么解释!这是黎华当初的解释吧!怎么就成我的说法了!

    看着窦惟错愕的表情,毕文谦很想解释,但似乎……还是算了。如果夏林真那么想,也不见得不好。何况,听她口气,这更像是一个玩笑。

    不过,窦惟的反应还是让毕文谦有点儿不解:“既然你看过《每周一新歌》,对艾静的表演挺有印象,怎么……好像又不知道夏林?”

    窦惟一愣,仔细端详起夏林的脸,又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犹豫着问。

    “她……也上过节目?是第一期吗?我是从第三期开始看的。”

    “原来如此。”毕文谦忽然伸手摸向低头喝豆汁儿的夏林的头顶,被她象征性地躲了一下,“夏林是今天排练的歌手。这次合作,以她为中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夏林的唱法

    第二百四十四章夏林的唱法

    夏林将要唱的四首歌,编曲用得上笛子的,大约只有《只为你唱》。为了窦惟,毕文谦选择先练这首歌。

    录音室里,毕文谦抱着吉他,卞流连负责弹琴,吹笛子的窦惟,还有拉小提琴的小郭情,四人簇拥般地坐在中央的夏林周围。

    艾静和林烨学过一点儿控制台的大体操作,和张静林坐在录音台前,肩并着肩,默默看着。

    “夏林,听说你在部队里时不时唱过这首歌,你现在先按照自己的感觉清唱一遍。”分发了昨晚窦惟离开之后自己连夜写好的配乐乐谱,毕文谦先朝夏林勾勾手,“不用怕,放心唱。”

    似乎,毕文谦的鼓励并没有起到他预期的效果。相反,夏林听了,只微微点了点头,反而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唱了出来。

    “……原谅我不懂包装,让华语甜如蜜糖;原谅我不会假装,呵护你喜乐和悲伤……”

    和毕文谦在日本录的小样不同,夏林的歌声虽然也很柔软,却是完全不同的视角。那一处处小小的颤音,更像是被呵护的人的感动,却又带了一丝忐忑,仿佛害怕这份呵护随时可能不再。

    “……有些歌陪我成长,多少次红了眼眶,有些人怎么能忘?闭上眼就自然会想!”

    放歌的夏林闭着眼睛,控制台里的艾静透过隔音玻璃看着她的脸,嘴角不自觉的生出一些惊讶。

    一遍唱完,夏林并没有结束,而是很快唱起了第二遍。这一次,在副歌开始,她甚至唱出了一点儿如泣如诉的味道。

    和毕文谦记忆中的原版不同,也和他已经唱出的小样也不同。

    原版秉持着一如既往的哀而不伤的信念,仿佛一个一起度过岁月的友人的倾诉与祝愿——那本就是唱给歌迷的;而毕文谦在对着黎华唱时,心里是分明想说而又不敢说破的婉转委屈;而夏林今天,却唱出了感动,担忧,以及哀愁。

    目光从夏林的背影越过,看着艾静那张大脸上说不清是震惊还是羡慕的表情,以及张静林抿着嘴温温的笑容,毕文谦的手指似轻实重地压在吉他弦上,等待夏林回头。

    然而,郭情忽然的鼓掌声打破了歌声在录音室里留存的那份哀愁,紧接着,卞流连和窦惟也鼓起掌来。

    “的确是一首好歌。和国内其他人的歌很不一样。”

    “和外国的歌也不一样。”

    窦惟的补充让卞流连起了一丝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他看着毕文谦的侧脸,眼里很是佩服:“而且,夏林也唱得很好。比大半年前,在工体的演唱会上进步了很多。”

    本是在思考的毕文谦闻言立即偏头道:“她唱的也不是没有问题。**部分的转音其实是不够稳的。”说着,他又问向夏林,“夏林,你自己觉得呢?”

    “我啊……”夏林转回身,微微抽了抽鼻子,紧紧看着毕文谦,“我觉得,这歌可以两个人唱。”

    “两个人?”

    夏林认真地说:“嗯,一个唱前半,一个唱后半。”

    这倒有些出乎毕文谦的意料之外。

    稍微想想,他朝众人点了点头:“夏林刚才的演唱,大家都听到了。虽然还不算完美,但整首歌的处理,我觉得是成立的。你们都先出去,东、西厢房,还有后院,你们一人一处,先练习一下伴奏谱,尽快练熟。可以的话,请在谱的基础上,以及夏林刚才的演唱的基础上,思考一下,有没有改进的办法,让整首歌的效果更好。无论是小改,还是大改,都可以提出来。我和夏林留在这里再讨论讨论。艾静,张静林,你们两个也出去吧,该干嘛干嘛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汇合一起讨论,下午正式合练。争取今天能搞定。”

    有条不紊的吩咐完了,大家也没有多余的疑问,即使郭情貌似想问什么,但看到其他人马不停蹄地出去了,也只好把话吞回了肚子。

    随着关门的声响,录音室里很快只剩下毕文谦和夏林了。

    她拖过一把椅子,坐到毕文谦面前,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表扬我一下啊……”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笑了起来,“好嘛,我是唱得不够稳。”

    毕文谦细细看着她,随手在琴弦上拨了个和弦:“你想听真话吗?”

    “你刚才是假话啊?”

    “话不是假话,但不全。”毕文谦弯腰俯身把椅子下面的保温杯拿起来——自从去过了边区,他就叫陆衍给院子里每个人都配了一个,“夏林,若是论声乐技术,你虽然很有天赋,但离天才的境界还是有差距的。但你今天的演唱,把艾静给吓了一跳……”

    “啊?有吗?我闭着眼睛唱的,没看。”

    “……好吧,这个真的有。艾静和你一样大的,又是最早进公司的两个人,即使心里不在乎,或多或少,总会在潜意识里拿自己和你比较吧……说实话,即使是我,也有些诧异,你能唱成这个样子。刚才卞流连说,这首歌和国内其他人的不一样,其实,你刚才唱的,也和国内大多数歌手不同。你唱得很自然,既很口语化,又很情绪化,这是通俗唱法的优势,你能自己唱出来,我很高兴。不过,通俗唱法需要好的麦克风以及录音技术,才能够更好放大它的优点。你这次是要上春晚,虽然在舞台上只是对口型,但观众看到的是你在大空间里唱歌。而你这样的唱法,更像是点对点,近距离的诉说。就现在国内的录音设备的水平……我有些担心,到时候听起来会让人觉得不太自然。”

    静静听毕文谦说完,夏林皱着眉头:“需要我换一种唱法?那我该怎么唱啊?”

    “没,没要你换。”毕文谦摇头笑道,“我只是提前告诉你这些,如果到时候有人觉得你唱得不好,你也不至于自我怀疑。夏林,你是很会唱歌的,比国内大多数歌手都会。”

    也许,这才是她真正最突出的天赋。

    然而,夏林自己却似乎不那么想,她微微低下头,双拳放在大腿上:“其实……黎姐姐把你唱的小样寄到部队以后,我是天天听的。一开始,我在模仿你,但只模仿了几天。黎姐姐说这是你唱给我的,那你的唱法就是你对我的唱法。这样的,我是不能跟你一样的。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对你唱,应该是什么样子。”

    黎华……毕文谦觉得自己差点儿没吐出血来。

    明明是唱给她听的,她倒借花献佛……

    好吧,终究是自己太胆小了。

    “……所以,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吗?”

    夏林好像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来:“大概是吧!刚才我已经说了,我觉得,可能该两个人对唱。”

    “我和你吗?”观察着夏林的表情,毕文谦貌似懂了一些,“怎么唱?我唱前面,你唱后面?”

    夏林点头补充道:“中间的**我们一起唱。”

    毕文谦闭眼想像了一会儿。

    “不行。”

    “为什么?”

    “那更像是音乐剧的结构了。可你要上的是春晚。我不觉得国内大多数人能静下心里去欣赏和理解过于复杂的设计。何况,时间已经很紧了,后面还有三首歌要排呢。”

    “哦……”

    录音室里,毕文谦继续和夏林分析着每一个演唱细节,艾静和张静林则已经在去往培训中心的路上了。

    “文谦他也快十八岁了,还是那么随性。今天有外人在,他还去摸夏林的头。”

    并肩走着,艾静的抱怨从围巾里透出来,显得有些闷。

    张静林只是笑:“那也没什么啊!我倒觉得毕文谦很单纯啊!”

    “黎副经理走之前私下里交代过我。文谦初中开始就昏迷了三年,有些方面的心性也许不够成熟,需要人照顾。可这些,院子里的人知道,外面的人不一定知道啊!他毕竟是男孩子……这么动不动就和夏林那么亲昵……”

    “我倒觉得,毕文谦只是对夏林很单纯吧?”张静林反驳道,“我和他认识也有些时候了吧?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商量

    第二百四十五章商量

    毕文谦的设想貌似很好,但无论是卞流连还是窦惟,都没有配合他——陆衍准备好午饭时,他们并没有提出什么关于编曲的看法,倒是把各自该负责的部分练得可以了。

    惟有郭情的小提琴,拉得格外熟练,却总让毕文谦觉得不太自然。但她毕竟是才15岁的小女孩,要求人家的琴声拥有富有契合作品的情感,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

    “毕经理,这首歌我们早上才第一次听,要我们提建议,实在有些困难。”约莫是观察出毕文谦情绪有些低落,卞流连主动解释起来,“陆秘书和我们聊过,你们准备四首歌,那样算来,时间已经非常紧了……”

    “是我想得乐观了。”毕文谦大约明白卞流连的意思,以及那隐约在意思背后的意思,“这一次,的确是以排练好为首要目标。不过……无论能不能上春晚,过年之后,公司都会以这几首歌出一盘磁带。到时候,时间会相对充裕许多,那会是发挥你们才华的时候。”

    下了决断之后,毕文谦抛弃了多余的念想,以“历史”上的编曲为基础,努力排练起来。即使有什么询问和交流,也止于问夏林关于唱法的想法。

    时间马不停蹄地来到十五号,毕文谦把赶好的磁带交给了刘三剑,让她带着夏林去和春晚的导演见面清唱,却把和刘三剑一起过来的王京云留了下来。

    等夏林她们出了四合院,和毕文谦一起走进了办公室,王京云才半斟酌半提醒地说:“我不确定刘三剑会不会把事情办好。”

    “你觉得她会搞砸?”毕文谦不太信。

    “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只要夏林的水平不出差错。”王京云第一次主动给毕文谦倒了一杯水,“我是担心刘三剑独自接人待物,说不定会给人家留下片面的印象。她毕竟是军人家庭长大,大学读的也是军校。”

    “不是还有夏林吗?”

    “偶像歌手是偶像歌手,军代表是军代表。”王京云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不再细说这一茬儿了,“你叫我留下来,是有新的事情,还是关于十八号的会议?”

    毕文谦看着王京云的娃娃脸,似乎是在想想他去当什么副司长秘书会是什么模样。

    “王京云,你觉得……在权力制衡和执行效率之间,如何平衡比较靠谱?”

    这个问题对于王京云来说,画风转得太过突兀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我有些觉得,所谓‘一抓就死,一放就乱’,与其说是行政管理的尴尬,不如说是底蕴太过单薄时的无奈。”毕文谦起了一个让王京云看不懂的话题,“干部是领头人,是应该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但如果一个行业绝大多数人对于整体的架构并没有明确而统一的认识,接近于无头苍蝇,因为缺乏自信而战战兢兢,那么如果有一个强有力的命令下来,多数人自然会死板地去执行,反正出了错也不用自己背锅,没有功劳至少有苦劳;而如果让大家都按自己朦胧的思路去摸索,那不乱反倒是怪事儿了。毕竟,这个时代,信息的集散和处理效率,还停留在比较低下的水平。”

    王京云默默思考着毕文谦话,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你和鹏哥还有黎副经理畅想过社会主义实现的几个标志……”

    畅想?还真是个妙词儿,到底是谁这么形容的呢?黎华,还是万鹏?

    毕文谦脸上浮现起微笑,却没有顺着王京云的话头走:“那是将来的事情了。可以十年无将军,不可一日不拱卒,任何时候,我们试图解决问题,都必须立足于现状。而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办法,一系列的办法,让绝大多数人在一定程度上愿意发挥主观能动性,而又不至于因为分歧太多而失却方向,甚至人心惶惶。”

    “一系列的办法。”王京云抓着毕文谦话里的关键词。

    “是啊!很多事情,基本的原则很简单,非常简单,但具体执行时,却很复杂。就像我们的法律,宪法只有一百三十八条,而具体到日常生产生活的法律呢?多到我记不清了。”毕文谦观察着王京云的表情,“而且,时代是在不断发展的,原则也许可以有很长的适用期,但具体的规定却很可能因为科技水平或者说生产力的改变而不断修改适应,越是发展得快的时代,越是如此。这个道理,两千多年前韩非子就总结过了,‘不期修古,不法常可’。问题在于,作为研究规则的人,明白‘世异则事异’不难,难的是做到‘事异则备变”。”

    王京云面露尴尬:“这个……毕文谦,我是对外贸专业的。你还是说白话吧?”

    毕文谦大写了一个囧脸。

    直到王京云忍不住咳嗽一声。

    “……好吧。我是说,在这个时代,流行音乐司需要也应该应运而生,但不能指望这样一个机构能够事无巨细地良好指导全国的从业者,无论是谁进入那个位置。你不行,我不行,别人,也不行。而另一方面,我们更不能放任全国基层的从业者像布朗运动那样……”

    “毕文谦……”王京云又咳嗽了,“布朗运动我知道,但我将要打交道的人不一定知道。”

    连续两次被打断,毕文谦残念得以手抚额,中指在脑门上一下下拍着,无意识地吐槽。

    “……80年代的基础教育就这么……”

    王京云又忍不住提醒了:“我们将要面对的很多人,是在5、60年代接受教育的,甚至是建国前。”

    毕文谦彻底双手抱头,把脸败在办公桌上了。

    看着他这样子,王京云浮现起了微笑,带着一点儿莫名的愉悦。

    “毕文谦啊,其实你不必把每一个想法从成因到结果,都说得完全透彻。那太困难了!何况,你又是喜欢宅在家里的性子。你善于和对你抱有善意的人打交道……所以,将要得罪人的事情,由我们去做也就可以了。我知道,我们将要做的事情,是在领导一个行业的改革,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一声‘改革闯将’了。”说着,王京云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意,“你是害怕我们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产生了隐患、问题,甚至错误?你虽然已经名满全国,但你并没有经常和不同的人相处,也没有追求什么个人利益,虽然有很多眼睛盯在你身上,他们却几乎无从下手。至少,以你现在的操守,我们可以让他们无从下手。你的很多想法,是我们在传播、推动、实施,真要害怕的话,也是该我怕吧?你没见过20岁的副厅,所有人都没见过。背地里眼红的,质疑的,我知道得多了,只不过没有,更没有必要总告诉你。我也怕过,但怕是没有意义的。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们就好,如果我有什么不理解,自然会问出来。也许有人会拿圣人的标准挑剔你,但我们,不会。”

    一席话在王京云微笑的表情中淡淡道来,这很是出乎毕文谦的意料之外。

    他很想知道王京云话里的“我们”到底是什么范围,但他很清楚,那说不清道不明,更不该傻傻的直接去问。

    抬头和王京云对视了很久,终于,毕文谦喝了一口水,在嘴里呡了一阵。

    “我说过,我想办一场比赛。”

    “由音协或者流行音乐司主办的比赛?”

    “由中央电视台为首,以及全国各省市广电机构承办……或者协办的比赛。”

    王京云思考了一下:“……电视台承办还是协办,大概得摸着石头过河了。”

    “这会是一场周期比较长的全国范围的比赛,相应的宣传以及商业行为需要有机结合并且流行音乐司要保持知情,保证可控。”

    王京云试探着总结:“你是说……音乐方向的……全运会?并且具有盈利性质?”

    “国家财政那么困难。这应该是一个为国家持续上税的行业,不该也不能等着财政扶持。”

    “那……就应该是中唱和央视牵头,一起承办了。”

    “那么,中唱的职能和权力多半会扩大了。”

    “那不是很好吗?”

    “是啊,这不是目标,也不是关键,却是必要条件。”

    两人相视一阵。王京云又一次笑了。

    “看嘛,直接这么说,我们也可以商量得很顺畅。”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属于我(这是补更)

    第二百四十六章不属于我

    三天之后,连续几天断断续续的雪终于停了。早上的太阳照着白皑皑的大地,也许对于气温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提升,却至少能让行走在街上的人们暖不少心,就像阳光抚摸在他们脸上的感觉。

    “我从申城到京城的时候,正在下大雪。那天,这个城市也是这白茫茫的模样,更有些飘摇的感觉。”

    毕文谦坐在车后座上,静静看着车窗外的街。

    从三里屯出发,往德胜门方向去,王京云把车速控制得很慢。副驾驶座上躺着他的公文包,深棕色,棱角分明,约莫是为了给那天生的娃娃脸弥补一点儿持重的感觉。

    “入京一年,你做了很多事情。一开始,没有人认为一个高中生值得在意。当黎副经理认真和鹏哥谈起你的时候,鹏哥只当是一个玩笑,就像鹏哥第一次认真我和说起你。”

    “……我知道,我还很小。”毕文谦顺手摸摸自己的人中,“年长的人喜欢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到现在还光秃秃的。”

    “其实,你很幸运。”一辆电车超了过去,带起一阵风从半掩的车窗灌了进来,王京云吸了吸鼻子,“如果是我,打死我也不会认一个比我还小的人当师父,还巴巴从申城带着钱跑到京城来,就为了照顾你。”

    “……也许,黎华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大的善意。”

    “善意啊……”

    王京云喃喃念叨了一下,望着路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嘲讽,仿佛在感叹傻人有傻福。

    “善意总是有的,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毕文谦,你真以为没有人知道卖磁带是暴利吗?也许真正察觉了,而且去思考过的人的确不多,但你绝对不是第一个。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你像《皇帝的新衣》里的小孩子,聪明而率真的孩子。”

    “……这好像并不是在夸人吧?”

    “是啊!率真在离自己远的时候,它或许很美,但一旦牵扯到切身的利益了,率真的人总容易变得面目可憎。”王京云缓缓叹着气,“童话里的小孩子不会有好的结果,但你不同。你拿出了一件衣服。合不合身,漂不漂亮,耐不耐用,大家都不知道,但至少,有那么一件衣服。这就完全不同了。”

    毕文谦不明白,王京云今天为什么会主动说这些,但他更不会问出来。

    “最得罪人的话,永远是真话。说真话的人很可能会有悲剧的,但如果没有了说实话的人,迎接悲剧的,将会是整个时代。”

    “说真话吗?”王京云又叹了一口气,“提倡说真话的人,也不止你一个。巴金老爷子也想说真话,去年,他的《随想录》才出完。”

    毕文谦呵了一声,顺口吐槽道:“然后就学会了‘历史宜粗不宜细’。”

    王京云的眼睛猛地锐利起来,身子绷紧,本是松弛的双手一下子抠死了方向盘!

    良久,王京云强忍住回头看毕文谦表情的**,悄悄深呼吸了几次,才用缓缓的语速换了一个话题。

    “……毕文谦,那天在办公室聊个人所得税,你提过,希望国家给流行音乐这个行业一定时间的返税政策。”

    “难道,有结果了?”

    “结果还没有,有的是分歧。”

    毕文谦眯了眯眼睛:“什么分歧?”

    “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政府回笼资金的好办法。”

    “本来就是啊!”毕文谦觉得理所当然,“成本不见得很高,又不是影响国计民生的生活必需品,却又是很多人愿意掏钱的东西……”

    “但在你之前,没有人预见到这个行业能到何等的规模。”王京云纠正道,“一个多月,三千多万盘的毛利,仅仅是一盘磁带。毕文谦,不要觉得一个合理合法让人民心甘情愿掏钱的渠道可有可无,这对整个国家的资金流通很有意义。”

    毕文谦愣了一下:“你……懂经济?”

    或许是因为那口吻里带了一点儿诧异,王京云沉默了几秒才答:“……懂经济的人告诉过我。”

    “你是要告诉我,有人不同意给返税政策,而是希望把音乐磁带销售在国家垄断的基础上,作为政府资金回笼的一条稳定渠道?”

    “倒不必是国家垄断,以国企为主导就可以了。”

    “国企?”毕文谦索性说出了貌似唯一的答案,“中唱?”

    王京云第三次叹气道:“你也说过,很多事情,是相辅相成的。”

    忽然,毕文谦放声大笑起来。

    “这样的话……我就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穿在身上的衣服总会有一个主色调,而不同的人总有各自的希望。”

    含蓄的话,毕文谦大约能够听懂。望着车窗外面,压在行道树上的积雪,一棵棵向后退去,都是如此。

    隐隐约约间,黎华在申城送自己去火车站时讲的那个国企小故事,毕文谦仿佛又明白了一分。

    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轿车过了德胜门,停在了同春园。

    下车时,王京云提上公文包,主动绕过来给毕文谦开门。

    “走吧!你原本是没有资格参与这个会议的,我也没有。所以,我们没有必要患得患失。这两天我们沟通过的想法,你大可以说出来,就像你去年刚到京城,在谭家厅那样。”

    毕文谦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盯着那张娃娃脸:“你……今天又有些反常。”

    王京云的娃娃脸上浮现起淡淡地笑。

    “也许将来我们会各有各的事情,但现在,我们是联系在一起的。”

    品味了几秒这个笑容之后,毕文谦钻了出来,瞄了一眼饭店,又偏头重新看着王京云。

    这个瞬间,他莫名地希望,陪着自己走进去的人,是黎华。

    甩甩脑子里的奢望,毕文谦用只有王京云能听清的声音轻轻说。

    “我一定会铸就一些荣光,但我宁愿那不属于我。”

    王京云能不能懂,毕文谦不知道,也没有奢求他懂。但他愿意相信,如果是黎华,她迟早会懂。

    迟早。

    一九八七年,一月十八。大雪初定。

第二百四十七章 音协会议(一)(这也是补更)

    第二百四十七章音协会议(一)

    毕文谦没有在同春园吃过饭。两辈子都没有。但这不妨碍他耳闻过这家老字号的名声。

    在他的记忆里,这里的建筑几乎谈不上印象,非要说的话,也只是在他年少的时候,随着西单路口的大改造而成为了历史。

    这样的记忆,还有很多,作为一个被说成是喜欢宅的人,毕文谦每一次出门都会察觉到这样那样的端倪。这整个城市,除了不可能改造的建筑,往往只能牵扯起他孩提时代的模糊印象,甚至,连那么点儿印象都不曾有过。

    所以,那天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会拉着夏林的手,不禁唱出了《钟鼓楼》,即便夏林不可能真正明白。

    “话说,我从出发就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你非要从德胜门绕一圈过来呢?”

    王京云瞟了毕文谦一眼:“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赶制一套中山装在今天穿呢?”

    “……我可以说穿中山装不那么显嫩吗?”

    “我开得那么慢,难道走长安街?”似乎是鉴于毕文谦给的回答,王京云也只给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解释,便带着他径直来到一个包间门前,“你是经理,你先进。”

    “你今天不是会议的书记员吗?”

    “这又不是正式流程的会议。我更是一个见证者而已。何况,即使是最后一班岗,也要站好,不是吗?”

    相视一笑间,毕文谦推开了门。

    包间里有两张大圆桌,已经几乎坐满了人,本来正三三两两的聊着,听见了开门声,所有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了过来。

    “哟,我们的小朋友终于来了啊!”一个已经谢顶的花发老人带头站了起来,看到一身浅蓝色中山装的毕文谦,不由稍微愣了一下,旋即一边笑呵呵地打招呼,一边步伐有力地走了过来,操着带着南粤口音的普通话,“毕文谦你好,我是李涣之,这一届音协的主席。能够出现你这个最年轻的成员,是你的成就,也是我们的骄傲啊!”

    这姿态当真让毕文谦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一边握手,毕文谦一边打量着这位短眉毛的马脸老人:“李爷爷,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您写的《春节组曲》!今年春晚,应该也会用它开头吧?我想,以后年年春晚,都会和您这曲子联系在一起。”

    “小朋友一见面就给我带高帽子啊!”李涣之哈哈大笑,又朝侧后的王京云点点头,引着他们往桌边走,“来来来,就等你们入座,就可以上菜了!”

    包间里一共十七个人,一位主席,两位名誉主席,十四位副主席。随着李涣之的逐一介绍,毕文谦都很礼貌的见过。有的人是他上辈子就耳熟能详的,有的人是他当初查阅过资料才把人和作品联系到一起的,而有的人是今天才算是认识。对于那些算是熟悉的人,他总是将他们代表性的作品提上一提。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做到对每个人如此。

    毕竟,中国的音协是音乐家协会的简称,而不是流行音乐家协会。且不说是否熟悉了,那些演奏家、指挥家,毕文谦上辈子作为一个没什么业内门路的普通人,委实没条件熟悉起来。

    “其实啊,我这个名誉主席是不想来今天这会的,就是听说你要来,我才来的。”最后一个引见的,是面容消瘦的贺楷,同样是谢顶的华发,但四方的眼镜下是一张不善于笑的笑脸,“小小年纪,就能主动去前线慰问采风,很好啊!”

    “贺爷爷,您当年不也一样在去了前线之后创作了《游击队之歌》吗?”毕文谦主动握着贺楷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耄耋老人,“四十多年了,人肯定会新老交替,但承前启后的脉络,有些东西,却是不会变的。何况,真正优秀的艺术作品,是会在光阴中,在一代代人的延续中,不朽的。”

    王京云落在后面,看着毕文谦谈笑风生的模样,悄悄微笑着。

    待所有人重新落座,服务员上了菜,李涣之起身讲了几句,算是致辞,毕文谦让身边的王京云给自己倒了一杯淡茶,看向了墙上的一画一诗。

    忽然,王京云捅捅毕文谦——原来,李涣之已经致完辞,大家都站起来举杯了。

    干杯坐定,李涣之笑呵呵地看着毕文谦,倒不太在意:“听说我们的小朋友平时不喜欢出门,多半是不喜欢繁文缛节了。刚才,你在看什么啊?”

    毕文谦伸手指指:“我觉得……那画儿挺有趣儿。”

    此话一出,在座的不少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那个啊!那是四十多年前齐白石大师的画儿,叫《补裂图》。当年有一个典故。”李涣之随口解释了一下,顺便吟起画儿上题的诗来,“‘步履相趋上酒楼,六街灯火夕阳收。归来未醉闲情在,为画娄家补裂图。’当年大师他很好一口同春园的松鼠鱼,今天也有这道菜,可以一起好好尝尝!”

    因着这由头,大家动起筷子,一时间,美食生香,宾客尽兴。

    至少,在饭桌席间,毕文谦不是主角。他只是悄悄闷头吃着。似乎因为见他碗边摆的是茶杯,倒也没人来劝酒。

    倒也在热闹中吃了个安静。那桌上一道道菜肴,虽然基本都看不出菜名,虽然两辈子都对于吃这件事情不太在意,但所谓的色香味俱全,却也是感受得分明。

    待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微醺的李涣之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单手摊向毕文谦。

    “毕文谦啊,你是最后来的。你还小,就不兴什么罚酒三杯了,但最后由你来说两句,如何啊?”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包间里的视线又一次聚集了过来。

    王京云无声地笑笑,低头喝着汤。

    “这个……我才进来吃个饭,和大家也只是初步认识了一下,我有什么能说的啊?”毕文谦有些囧,但看这架势,真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大好,“那我……随便说说?”

    “随便说,随便说嘛!”

    饭桌上一个个上着年纪的男女艺术家,就没见一个端着架子的。

    “那我可真随便说了啊!”毕文谦也站了起来,左思右想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了口气,“我提个意见如何?”

    “哦?”李涣之依旧笑呵呵,“这么快就有意见了啊?说来听听?”

    “我觉得,在坐的各位前辈,别的都很好,但有一点,没我好。”说着,毕文谦故意停顿了几秒,“你们的普通话没我们说得好。我今天进来,听到的全是天南地北的口音……说实话,我听着有点儿累。”

    王京云差点儿没憋住笑。

    “不过幸好,各位前辈都是音乐家或者民族歌手,说话有口音倒也不对艺术工作造成什么问题……”

    “哈哈!”李涣之一拍手,看向另一桌,“晓燕儿,你可是花腔女高音……”

    “不不,”毕文谦连忙朝另一桌上的周晓燕连连摆手,“我是说大多数,大多数!您在你们这一辈儿里,算是很好的了……”

    哄堂大笑中,包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二百四十八章 音协会议(二)

    第二百四十八章音协会议(二)

    会餐之后,所有人一起转移到了同春园里的会议室。

    趁着会议开始前大家还没有正式入座,各自休息的时候,毕文谦坐在下首,挨在王京云身边,看着他从公文包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王京云,把我的东西给我吧。”

    王京云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资料,一边轻声调侃着:“听说你总是脱稿演讲啊!”

    “上次开会,是王叔叔替我发言的,我也是写了稿子的。认真做事,又不是搞谍报工作,好记心总比不了烂笔头。”

    “稿子是你自己定的。我今天是书记员,即使就坐在你旁边,我也不会说话,也没有资格说话。”

    深深看了看毕文谦,王京云将钢笔放好,双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撑着下巴,闭目不言了。

    虽然说是非正式会议,但会议真正开始之后,却不见得怎么休闲。随着一个个主席、副主席发言下来,毕文谦倒觉得这像是一场非正式的年度工作报告,以及个人对今后工作的展望……

    只是,不止一个人提到了毕文谦,还有黎华,以及他们的文华公司,毕文谦在青歌赛上的表现、黎华在日本的反响。虽然都是正面的评价,却总让毕文谦觉得有些尴尬。他甚至没敢抬头去确认,当有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其他人是否正看向自己,会挂着怎样的表情。

    等到十五个主席都发过言了,另一个名誉主席吕霁接过了话头。

    “大家都谈过了各自的工作和想法。在开始讨论之前,让我们听听毕文谦想说的话吧!会议开始前,我看他已经准备好发言稿了!”这个发际线已经极高的老头戴着眼镜,深色的镜框平添了几分厚重感,那镜架下是特征突出的大鼻子,那弯弯的眉毛像水墨画里淡墨粗勾的两笔山峦,“很多人都叫他小炮手,说不定,咱们今天,会着重讨论他的提议?”

    望着这个笑容和蔼的老头,毕文谦有些觉得他的话是给自己递托儿。也不知这是他的个人想法,还是别的什么,或者,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无论如何,朝吕霁点了点头,毕文谦轻身而起,左右缓缓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们,先微微鞠躬,然后才清嗓开口。

    “其实,先听了大家的发言,我最直观的感受,是这个音协是的的确确在做事情,而不像以前一些时候,很多人,特别是对音乐兴趣不大的普通人印象中的那样高高在上而且神秘。”

    这打头的话就引起了大家的一阵轻笑。但毕文谦却没有笑。

    “就拿我自己的见闻来说吧……音协这个协会,在我小学,以及在江州短暂的高中时期的记忆中,我的那些同学,甚至连音协这个名字究竟是音乐协会还是音乐家协会都不清楚,甚至,在我和他们提起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个组织。如果我没有一个在江州歌舞团的妈妈,大概,也会和他们一样吧……”

    “虽然拿一些学生的浅薄阅历作为案例肯定会显得偏颇,但这也说明着,中国的音协,在向人们持续宣传自身存在这一点上,做得还是不够深入的。也许会有人觉得,音协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组织,没有必要进行过度的自我宣传,但我觉得,作为中国音乐界首屈一指的机构,都不能够被人们从小知道——不指望熟悉,只求知道——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对音乐有兴趣的孩子们,该如何去系统学习音乐知识?人各位前辈刚才的发言里也能够听出来,而今这个时代,我们中国在音乐这一块儿的物质条件、师资力量,相比我们庞大的人口基数,是远远不够的!”

    “都说艺术这东西,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连领进门的师父都不够用。不止我在江州的同学,我去边区走门串户的调查,也展示着同样的问题。无论是申城还是京城,这种音乐家扎堆的大城市,并不能在统计意义上作为全国音乐水平的代表,无论是看城镇农村人口比例还是行政划分,像边区那样的农村,像江州那样的二、三线城市,才更有代表意义。”

    “那么,问题该怎么尝试解决呢?”

    毕文谦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发言稿。

    “传统的师父,无论是耳濡目染的家学渊源,还是音乐院校手把手教的班级,或者去年开始国家实行的《义务教育法》那样规定的面向更广的义务教育里的音乐科任教师,都存在着很大的缺口。而我们国家编写的音乐教材,往往也停留在基础理论和歌谱的层面,也是需要教师来教,来示范的。这不仅在效率上依旧没有根本性的改善,而且,还涉及到教师自身素质的问题,比如,口音——没错,刚才我在饭桌上说的问题,既是一个笑话,又不只是一个笑话。”

    是的,作为一个90后,毕文谦对于很多历史问题一度有过难以释怀的疑惑,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中国直到1986年才把义务教育作为一项法律推行时,他才意识到,很多以前觉得难以接受的问题,其实不过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

    万丈高楼从地起。而现在,在地基初具的时代,自己却也试图当一个设计师了。

    “在座的各位前辈有口音,的确不是大的问题,而像周晓燕老师这样的歌唱家,反而走在解决这一个、这一类问题的前沿。但对于全国范围内,本就数量极其有限的基层音乐教师来说,这样的问题,却既严重,又无奈的——他们并不年轻,想要在步入中年之后再一次改变自己,提升自己,那并不是多数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想要完全在传统教育模式的框架之内,解决这个问题,在眼下是不可能的。毕竟,在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背景下,国家不可能也不应该给予音乐这一块倾斜社会资源。”

    “然而,无论是音乐,还是更广泛的文化领域,这都是任重道远的事情,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承前启后的探索和建设。而教育,特别是年轻人的基础教育,永远是重中之重。而音乐,也不例外。”

    毕文谦把发言稿换了一页,抬头环视了一圈,都是认真聆听的表情。

    “所以,在这样的初衷下,立足于我们中国而今的现状,我,有一个计划。”

第二百四十九章 音协会议(三)(依旧补更)

    第二百四十九章音协会议(三)

    作为书记员的王京云,此刻并没有奋笔疾书。因为毕文谦的发言稿,他手里有一份复印件。

    笔尖稍稍离纸,随着毕文谦发言的进度而一行行虚走,王京云低着头,脸上藏着一丝羡慕。

    他很羡慕毕文谦,羡慕他能够在这样的场合掷地有声地说话,更确切地说,是羡慕他能够在17岁就拥有着这样的心性。即使自己已经很努力,也总在被拿来和毕文谦比较时,有脾气都发不出来。

    “……就如刚才不少副主席都提到过的,我们文华公司自成立以来做过的事情,以及一点儿微小的成绩。请不要觉得这是我在自谦。半年出头,单单国内就有几千万的利润,还不算在国外的分公司——对于几个人,一个草创的公司来说,在大多人眼里,的确是值得引以为傲的事情了。但无论是我这个经理,还是作为副经理的黎华,以及公司成立那天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着眼的方向和范围,从来都不仅仅是用金钱衡量的利润。不然,我也不必来参加今天这个会议,直接回老家躺着混吃等死做个富家翁岂不是逍遥?”

    又一次听着富家翁这个字眼儿,王京云的脑海里不禁略微牵扯起了那天的情形——钱,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但这钱怎么分,对我们格外重要。

    “……时代在不断进步,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在青歌赛上就说过,像留声机这样的一系列发明,是音乐这门艺术深刻发展的基础。而具体到我国现今的情况,相比传统的教育模式,音乐教师的培养必然以几年甚至十几年为周期,一台录音机加上几盘或者十几盘教学磁带,也许再进一步辅以配套的纸面教材的形式,无论是在社会成本上,还是生产周期上,都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虽然,磁带教学的灵活性和针对性肯定不如手把手、点对点的辅导,但从面向整个社会的角度来说,这一点儿劣势,完全可以接受。”

    “而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如果真的要通过磁带教材的广泛传播来培养全国人民的音乐素质,那么,教材谁来编?理论和示范如何敲定?细细计较起来,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艺术毕竟不是工业,它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标准答案。无论是在座的哪一位前辈,都当不起这份责任,即使指望群策群力,也更可能遭遇歧路亡羊的困境。”

    “也许,就像部队里定一款枪一样,在正式大规模生产装备之前,需要严格而周密的设计和测试——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追求绝对的完美,而是为了相对的可靠,或者说,在可靠的前提下追求尽量高的性价比。我们也可以借鉴并发散一下这个思路:在编写音乐教材的时候,告诉人们一种理论、一个案例是成立的,告诉人们,这是什么,这为什么,而并不去说什么那就是唯一的真理。因为,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音乐是可以直观欣赏的,随着不同风格和水平的作品欣赏在量上的积累以及相应的自身辨思,他的欣赏水平或者说音乐素养,必然是会渐渐提升的。”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做的,有两个方面:第一,是在目前国内已有的义务教育阶段的音乐书面教材的基础上,配上不同的有声示范教材,让人们在学习中能够对比,进而辨思,这能够大大增强课堂教学的效率,特别是在缺乏音乐教师的地区,甚至,不是义务教育阶段的人群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有声教材进行比较系统的学习,换句话说,我们要让校园里的音乐教材,不仅适合适龄学生学习,也适合所有年龄段大多数有兴趣的普通人学习;第二,是为全国人民不断提供不同的音乐作品,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题材。俗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音乐的学习也是如此。如果我们只停留在教材的模式,人们不见得能够始终保持学习音乐的热情。”

    说到此处,毕文谦又翻了一页,顺便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又宽又薄的铁皮小酒壶,拧开盖子,轻轻喝上一口——那是刘三剑前两天弄来的,洗干净了,里面装着白开水。

    “……这两件事情,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回报,起码要有投入几十年不止一代人的觉悟和决心。这不是某一天能够马放南山,而是需要我们这些从业者,不断创作,为这个事业提供新鲜血液。”

    “不过,目标可以很广阔,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需要持续几十年全国性的目标,哪怕有着很单纯的初衷,在实际施行的时候,也必须考虑现实而复杂的细节。”

    “具体地说,这一切都需要社会资源来执行。而今国家财政困难,不可能给我们,我们也不应该要求长期的财政拨款支持。所以,我提出的这个计划,必然是一个可以自身持续盈利的计划。相信,在座的各位前辈,或多或少的,都应该听说过我们文华公司关于流行音乐利润分配的初步原则。为什么我们会提出这样的原则,原因其实很简单,流行音乐从酝酿到形成成品传播到每一个普通人耳里,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这个产业链里,有着一些不可或缺的环节,正因为不可或缺,所以每一个环节的参与者都必须获得合理并且相对公平的利益,整个行业才能够形成长期的良性循环。”

    “原则有了,我们公司也正在身体力行着。但仅仅一个公司实行是不够的,哪怕我们公司目前看起来做得还不错——我们首先需要做的,是把这个原则里的思想让全国人民了解,然后认同。这里,我举一个例子,《哀乐》,大家肯定都听过吧?毫无疑问,《哀乐》是一首在中国广为流传并且被频繁使用的乐曲。可《哀乐》的作者是谁?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去查阅资料,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就是通过《哀乐》,才知道了罗南传这位老前辈,进而才发现,好一些我从小耳熟能详的音乐作品,其实是他创作的。”

    提到罗南传,毕文谦把目光望向了另一端的吕霁。

    “好像,这位罗南传老前辈,算是吕主席的学生吧?他也是这一届音协的理事。虽然今天的会议,他并没有列席。也许,对于向罗南传,以及在座大多数这样从战争年代走来的文化阵线上的战士来说,个人的名利,在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面前,委实不值得在意,能够有哪怕一首作品能够经历时间的洗涤而被一代代人流传和铭记,也必然比生前获得过多少金钱更有价值。但我不得不说,相比中国十亿人来说,相比中国从事音乐这个行业的总人数来说,能够创作出这种水平的作品的人,占的比例其实是太少太少。特别是新中国建立以来,生长于和平之中的更多的人,无论是作品水平还是思想境界,用如此高的标准来要求,是不现实的。”

    “而你们这样的人,却是后来者继承和仰望的标杆,甚至是风向标。你们获得的待遇和评价,必然会被后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吕氏春秋》里有一个段,讲的是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非常值得我们引以为鉴。”

    “所以,我们文华公司目前探索的思路是,在原则上,一定要让每一个创作参与者获得名利,并且让每一个普通人都知道,他们获得了什么——这非常重要,就像商鞅辕门立柱一样。而在获得之后,他们如何对待和处理这一份名利,才是体现个人操守和价值观的事情。这两件事情都值得宣传,但绝不能混为一谈。”

    “那么,在不给国家财政增加负担的前提下,如何让这一切深入人心呢?”

    毕文谦再翻了一页,喝了一口水,看着悄然无声的会议室。

    “我建议,举办一个比赛。”

第二百五十章 音协会议(四)

    第二百五十章音协会议(四)

    就在毕文谦和王京云在同春园的会议室开始的同时,西直门大街的莫斯科餐厅靠角落的位置里,万鹏和刘甘美正对坐着。

    时间早已过了饭点儿,两人之间的餐桌上也只剩下两杯饮料……不,万鹏一侧的,是一瓶伏特加……确切一点儿,是大半瓶。

    似乎,他们已经谈了许久。

    “……说说我妹妹吧!三剑进文华公司也有几天了,她干得还好吗?”

    “这个你或许问小云比较好,刘三剑最近一直跟着他的。”

    “但他不是正忙着和毕文谦一起开会吗?我很快就要去南方了。”

    两个人都穿着呢子军大衣,刘甘美明显比万鹏更大一些,乍看着颇像是部队大院的姐弟趁着周末出来缅怀童年时代关于“老莫”的念想。

    “……刘三剑听说毕文谦很喜欢喝水,又听说了他出门在外经常蹭别人的水喝,就给他弄了几个铁皮随身酒瓶。毕文谦好像用得挺顺手。”

    “也就是说,她基本上啥都没干了?”

    “这段时间除了春晚和音协的事情,也没什么特别的了。那都是小云在负责,刘三剑跟着学习。非要说的话,正在卖的磁带……暂时也只有统计和分析的工作,这些主要由陆秘书在做,更深层次的,也不是刘三剑现在一个人能完成的。”

    万鹏说得平淡,刘甘美听了,只是叹了口气。

    “也算不错吧!”

    万鹏看着她,没有接腔,只拿起瓶子,小喝了一口。

    “据说你以前并不这么爱喝酒。”

    “但从苏联回来之后,我就强迫自己常喝了。”万鹏的脸稍显红润,“按毕文谦的俏皮话说,‘祖国需要我的胃’。苏联人大多数都喜欢喝伏特加,我得尽快习惯。”

    “是吗?听说香港那边习惯吃什么早茶,我也得试试了。”刘甘美拨拨鬓发,半歪着头,“也许,这回南下,不至于像你那样凶险,但其中的分寸,并不好把握。”

    “内部的分歧还是没有统一吗?”

    “有时候,我宁愿像你北上那样,即使孤立无援,但至少没有束手束脚。”

    “我可是亏着毕文谦上百万资金回来的。”

    “但那个女克格勃不是给你留了很多余味儿吗?”刘甘美竖起食指摇了摇,“我爸去苏联留过学,我从小听他讲过不少故事,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也想亲眼见见。你不是回来之后一直在汇总国内工业各方面的缺口吗?要是下次人手不够……”

    “现在不过是绸缪而已。”相比刘甘美话里那点儿憧憬的味儿,万鹏沙沙的声音更显得现实,“我自己都不确定下一次过去会是什么时机,去了会有什么遭遇。也许就像毕文谦说的,‘只有克格勃才能救苏联’,但克格勃在苏联内部的名声却不见得好,嗯,该说是越来越差。克格勃把我放了回来,这对我下次的遭遇,是好是坏,也许只能听天由命。”

    “又是‘毕文谦说’,”刘甘美忽然笑了起来,“但你始终积极准备着。”

    “毕文谦经常说一些想法独到的话。”万鹏自己也笑了笑,“而且往往听起来像是笑话。”

    “结果却往往不只是笑话?”

    “是啊……公安部已经在着手调查那些鼓吹自由化的人,是否和境外资金有瓜葛了。”

    “应该不多吧?”

    万鹏又喝了口酒:“查清楚之前,谁也说不清。反正,有一个就弄死一个最好。”

    “最好……”刘甘美看着他,一边微笑,一边摇头,“是啊,最好。”

    “下这种重手肯定需要魄力。我也只是说说。”

    “说说。”刘甘美依旧在笑,“说起公·安部,好像,最近有公·安部要换部长的风声?毕文谦提的事情,也许是一个机会?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毕文谦是否准备好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他自己也并不确定,只能一步步去做,正如此刻,他在会议室里口舌翻飞。

    “……毫无疑问,去年举办的青歌赛是一次成功的全国性比赛。但正如我在决赛上说的,流行音乐,歌词、旋律和演唱,彼此是平等的,也应该是平等的。但无论是青歌赛形成的影响还是大多数普通人一直以来的印象,站在前台的歌手的声誉总是比词曲作者要隆重得多,绝大多数人对于一首歌,第一印象中关联的,往往都是唱歌的人,而不是写歌的人。”

    “这是很有必要扭转的一个现象。”

    毕文谦稍微低头,看了一眼王京云的脑袋。

    “所以,我们这次酝酿的比赛,名字叫做《中国流行音乐联赛》。”

    简单的名字,在这个年代却也许有些古怪。毕文谦停顿了几秒,给在座的人一点儿短暂的时间。

    “没错,联赛,而不是杯赛。一般来说,联赛这个概念,是在体育项目里存在的。在音乐这个领域里,大规模的联赛,好像还没有。为什么要以联赛的形式?原因有几个。第一,联赛的周期比杯赛要长,能够更多更持续的吸引人们的关注和讨论。第二,杯赛的主体难免还是要归结到人,就像青歌赛,虽然是以每个省为单位选送参赛选手,但最终大家着眼的还是在歌手身上。而如果是联赛的形式,则可以通过积分规则把主体回归到作品,进而潜移默化地改变大众的观念。毕竟,总会有很多人喜欢冠军,记得冠军。第三,杯赛往往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很多作品,而联赛却会把作品在比较长的周期里较为平均的分散,而考虑到人民群众的消费能力和习惯,很显然联赛的形式更适合商业的推广和销售。第四,艺术作品的高低评判往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临时的现场打分总不如有时间思考缓冲之后来得理性,联赛的形式也在制度上可以更为合理。”

    “现在,我具体说一下这个联赛初步设计的模式。”

    “这个联赛,将是音协主办,中央电视台及全国各地次级电视台和中国唱片公司共同协办的比赛,他们不仅承办比赛,同时也为比赛提供宣传平台,以及商业推广渠道,所以,他们也将一同获得比赛的盈利。”

    “联赛的参赛主体,原则上是全国的歌唱团体单位,例如,东方歌舞团、总政文工团、以及我们文华公司这种有签约歌手的唱片公司。理论上来说,全国有数量比较众多的可以参赛的队伍,将来也许能够开展不同级别的联赛,并且依次进行赛季的升降级,但这一次作为第一届,咱们摸着石头过河,暂且以邀请的形式由国内资源力量比较雄厚的单位参赛即可,数量大约在10支队伍左右为宜,以办好比赛,做好口碑为首要目标。”

    “目前初步考虑的是,联赛以半个月为一轮周期,以电视台为平台在周末进行直播比赛。每支队伍,每一轮推出一首作品,不同队伍可以唱相同的作品,但同一个队伍在一个赛季里,一首歌只能唱一次。评委由现场评审团、音乐学院师生、全国各地和音乐相关的基层工作者、普通群众四部分组成,各占25%的权重。假设这次比赛有十支队伍,当一轮比赛所有队伍都表演完毕之后,在节目最后,由现场的评审团进行排名,第一名10分,第二名9分,依次递减。但为了避免影响其他人的意见,这个评分暂时不公布,而是填写之后现场封存,同时,在节目中公布一个音协负责的邮箱地址。在接下来半个月里,这个邮箱接受全国各地的实名投票,任何有中国国籍的个人都有投票资格,有完整的投票内容加上个人身份信息,就视为有效投票,如果是音乐工作者,则需要配上相关的证明。而对于音乐院校,可以由音协牵头,在校园中进行调查统计。半个月后,在下一轮比赛开始之前,汇总并公布上一轮比赛的结果。”

    “比赛的单轮直接评分和统计规则就是如此,作为听众,作为欣赏者,只需要对于作品整体的水平做出判断就可以了。而团体的积分规则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却有所不同。因为流行音乐的作品是很多人共同参与创作的结果,所以,如果我们简单的拿作品的评比结果作为以歌唱单位的结果,这就会在制度上迫使各个单位之间画地为牢。举个例子,如果海政的词作者写了一首歌词,经过空政的作曲家谱曲之后,由中央歌舞团推出的歌手演唱之后获得了某一轮的第一名,如果我们的规则把所有的分数都算给了中央歌舞团,那么今后,别的单位创作出了好作品,很可能就不再是在全国寻找合适的歌手,而仅仅在自己单位内部寻找了——很显然,这不是正确对待艺术创作的行为。”

    “所以,我们目前考虑的规则是,一首作品的分数,分为歌词、旋律、演唱、编曲演奏四个等分,每个部分,归属创作者所在的单位,如果创作者不只一人,并且分属不同单位,那就按人数比例再次分配。如果某一首作品的某个环节的创作者不属于任何参赛队伍,那么属于他的分数就暂时作废,直到有某个单位在赛季结束之前将他招入其中。”

    “联赛暂定一年一个赛季,考虑到节假日特别是春节,我们计划比赛从三月中旬开始,到元旦前夕结束,半个月一轮,一共大约是18轮。积分最多的单位获得冠军。”

    “不过,音乐和体育毕竟不同,一百首平庸的作品,在听一段时间之后就渐渐全部销声匿迹;而一首高质量的作品,却可能经历时间的检验代代相传。所以,在以上的规则基础之上,我们可以在正赛结束之后,到除夕之前,依然由那四部分评委,选出十首赛季最佳作品,这十首作品各自的积分以5倍计算。最终,得到最后的积分排名,在春晚中向全国人民公布并颁奖。”

    “并且,在每个赛季的基础上,在第6个赛季时,经过五年时间的缓冲和检验,再一次由人民选出第1个赛季最好的十首歌,而这一次的结果,将和当初的排名一起,作为各个参赛单位分配盈利的重要依据。”

    忽然,毕文谦把发言稿翻过一页,放在桌上,眼神徐徐扫视着所有人。

    “没错,盈利的分配,和名次挂钩。”

第二百五十一章 音协会议(五)

    第二百五十一章音协会议(五)

    “现在,我初步谈一下这个比赛的盈利方式以及关于盈利分配的构想。”

    又一页翻过,发言稿不觉将尽。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点,《中国流行音乐联赛》,这个比赛,不会接受任何冠名赞助,因为我们是要把这个比赛做成人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能今年一个全名,明年另一个全名。但每一支参赛队伍,可以自己联系冠名赞助,而赞助的资金,我个人希望的是队伍和音协八二分成,然后各自纳税,当然,如果国家研究决定是先纳税再分成,也可以。另外,队伍或者说单位的赞助收入,个人建议拿出一部分与参与过比赛的队员分成,具体多少,或者说是否这样做,由各个单位自行决定,但无论如何,这个决定需要向音协公开申报。”

    “第二,中央电视台以及下级地方电视台在协办比赛的直播过程中,可以设置广告时间,而其中产生的广告收入,由电视台和音协八二分成。不过,广告时间的多少,由电视台和音协协商决定,音协具有否决权。毕竟,中央电视台也许有比赛优先的觉悟,但那么多地方电视台的节操,也别是长期利益相关的前提下,还是不要抱有不会出现害群之马的幻想比较现实。”

    “第三,每一轮比赛之后,由中唱公司牵头,录制一盘现场比赛的音乐磁带,联合音协、中唱、各个电视台的宣传和销售渠道在全国甚至海外销售。而其产生的利润……也许是税后利润,初步建议以如下方案分配——”

    “作词者5%,作词者所在单位2.5%,作词者相关艺术培养机构2.5%。”

    “作曲者5%,作曲者所在单位2.5%,作曲者相关艺术培养机构2.5%。”

    “演唱者5%,演唱者所在单位2.5%,演唱者相关艺术培养机构2.5%。”

    “编曲者5%,编曲者所在单位2.5%,编曲者相关艺术培养机构2.5%。”

    “伴奏者2.5%,伴奏者所在单位1.25%,伴奏者相关艺术培养机构1.25%。”

    “录制者2.5%,录制者所在单位1.25%,录制者相关艺术培养机构1.25%。”

    “中央电视台及各地方电视台10%,音协10%,中唱及相关参与音像制品录制的单位10%,公安部10%。”

    “剩下10%……我听说可能将要成立一个流行音乐管理司,这10%由这个部门管理。如果部门成立时间晚于比赛举办时间,那这10%的收入则暂时由音协来负责。”

    “下面,我具体解释一下以上方案的规划思路。”

    “原则上,每一个赛季,所获得的收入,由流行音乐管理司和音协共同主管,如果可以的话,由国家指定某个国有银行参与会比较方便,而这些收入,将在春晚宣布出最终积分和名次之后,开始划账,然后在流行音乐管理司的监督下经由参赛单位与作品创作者进行二次分配。以上流程,应该在春节之后开始,下一个赛季开赛前一个月之前完成。”

    “中央电视台和地方电视台之间的收入分配,原则上由他们彼此之间自行协商,当然,如果不易达成和谐的方案的话,可以提交上级批示。中唱和相关其他单位之间也类似处理。”

    “音协获得10%的收入,相应的,应该为推动我之前说的全民流行音乐教育计划承担责任和义务。”

    “公安部获得10%的收入,相应的,应该为全国范围内,流行音乐音像制品的合法流通提供切实的保障。”

    “关于创作者的收入:以作曲为例,和作曲相关的所有收入一共10%。将按照每个赛季最终的积分结果,以作品为基本单位,按分数比例为权重进行分配。举个例子,假如将来的第一赛季,有10支队伍,18轮比赛,一共180首作品,每轮55分,加起来990分,再假设最终的赛季10佳作品分别是不同的十轮比赛各自的第一名,那么整个赛季的总分将是990分+400分一共1390分。继续假设,由施光楠副主席作曲的《祝酒歌》,有两支参赛队伍演唱过,一个版本是赛季十佳作品,算50分,另一个版本只积了5分,并且这个赛季里施光楠副主席创作的作品只有这首歌被演唱过,而整个赛季截止到春晚的比赛作品磁带的销售利润一共是18亿,那么施光楠副主席将获得的收入应该是,18亿除以1390,再乘以55,再乘以5%,大约是……350多万。”

    “相似的,作词、演唱、编曲、演奏、磁带制作等环节的收入分成也是这样。”

    “如果有单位打算推出外国参与创作并且有版权人的作品,那么首先应该向音协申报,由音协和该单位共同和外国版权人联系授权,相关环节的收入根据具体签订的协议执行。”

    “每个赛季结束后,在下一个赛季开赛之前,音协有责任整理出所有参赛人员的税前收入报表以及相应的纳税额,并在音协管理的所有书面杂志上详细刊登,并附上赛季总结。而各个相关电视台也应该以新闻的形式播放收入名列前茅的参赛人员和赛季总结的重点内容。”

    “注意,由于要经过5年时间的检验,才真正选出一个赛季十佳作品,所以在这5年里,这样的收入分配要按照赛季末的积分进行5次,而5年之后入选十佳作品的相关参赛人员,将按相似的分配思路获得由流行音乐管理司管理的10%收入里的一成,也就是5年积累的总利润的1%,而剩下的9%,则用以作为全国其他地方性质的其他流行音乐比赛的奖金、引进国外先进流行音乐产业工业生产线的启动资金、支援国内其他科研、生产等领域的投资资金。具体的实际用途和中期规划,由流行音乐管理司日常决定。”

    “最后,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专门提出将磁带录制者作为流行音乐创作的一个环节的原因:就我的感观,目前我们国内,除开有政治任务属性的作品创作,更多时候,录音师的权力和责任都太过于被忽视,而事实上,购买磁带的普通群众,听到的是磁带里播放出来的音乐,这很考验音乐制品的录制水平和整盘磁带的音乐把控能力。这次比赛原则是都是录制现场的音乐,基本只考虑录制水平,实话实说,录音师不值得这个收入权重,但考虑到目前国内的录音师的水平……我的确有千金市马骨的意思在其中。”

    “以上,就是我对于这个比赛的盈利分配的初步方案。这只是我们公司的初步想法,只是一个初步的框架,具体的细则如何修正,以及更多还没有提及的细节,需要各位在不同层面的一线工作的前辈参详。”

    “谢谢大家!”

    鞠躬之后,毕文谦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拧开瓶子,咕嘟咕嘟地喝上一大口,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一边吞,一边打量着在座各位主席副主席的表情。

    一阵安静之后,两位名誉主席不约而同地轻轻鼓掌,很快地,便激发了整个会议室的掌声!

    毕文谦略微兴奋地偏头看向王京云,他却低头不断书写着。

    ……好吧,无论即将到来的讨论会是如何的走向,至少此刻,响起的是掌声。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打赌

    第二百五十二章打赌

    夜。

    文华公司的大槐树下,几个人围在一起,煮着火锅。

    越过面前散着麻油香的小碗,望着鸳鸯锅下接着煤气罐的灶,那昏暗中的火焰正隐约活泼地跳跃着。

    锅里即将沸腾,冒着热气儿。

    “我本想着你是江州人,才专门请了地道的师傅做的锅底,结果,你竟然……”万鹏拎着酒瓶子在半空中轻轻摇晃,似乎有些遗憾,“不喝酒倒可以说你年纪还小……”

    “我这辈子决定唱歌的。我不会喝酒,也不会去抽烟,也不会吃地道的麻辣了。”毕文谦无奈地摇着头,鼻子不自觉地微微动作着,脸上是大写的纠结,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这锅底,做得是真好。”

    “你吃过?”

    看看身边艾静好奇的眼睛,毕文谦抿嘴苦笑:“我在江州长大,怎么可能没吃过!好吧,静静,既然你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也跟我吃清汤得了。”

    坐在对面的张静林观察着毕文谦吞口水的喉咙,小声建议道:“吃一回也不成吗?”

    “如果你没吃过,可以今天试试。我嘛……”毕文谦拿起筷子,往清汤锅里探了探,然后看向身边的夏林,“唱歌是一辈子的事情。夏林,这是江州正宗的味道,牛油厚重,辣而不燥,你也可以好好尝尝。但我建议,以后你也只吃清汤比较好——只是建议。”

    夏林双手捧着脸,身子微微前倾着,狠狠地吸吸鼻子:“吃过了再说!”

    不久,驾轻就熟的毕文谦宣布正式开吃,一圈人轰然开动。

    没错,上辈子在蓉城读书时,他很是喜欢火锅,哪怕经常今晚辣得红光满面,明天在厕所辣得********。曾几何时,为了区分两地火锅的异同,却也转战了不少,那辣嗓子的感觉,门儿清得狠。

    然而,也正因如此,毕文谦这辈子决定再也不吃了。也许,这个决定,在江州8中宿舍的床铺上叫出那声“投笔从戎”时便下了。

    “真香啊……”

    仿佛有默契一般,一顿从头到尾,毕文谦和王京云之间彼此都没有搭话。直到下席了,蒋卫国关了煤气罐,开始收拾桌子了,他们才不约而同地走向门外,在静悄悄的胡同里缓缓而行。

    还有万鹏,拎着喝剩的小半瓶酒。

    “你们今天的会,开得如何?”

    “毕文谦发言了。会上针对他的发言,有不少讨论。与会的人接下来会各自调研酝酿,等春节之后,再开会讨论。”王京云低头看了一眼万鹏手里的酒瓶子,“内容暂时需要保密。”

    “果然,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了点儿。”万鹏沙沙地笑,“我只问一句,讨论的走向如何?”

    “大方向上,大家都赞同毕文谦的提议。而针对细节,不同的人有不同角度的现实考虑。何况,有一部分内容,并不是音协能够决定的。”

    王京云的话,万鹏听得分明。他看着闭口不言的毕文谦,小喝了一口。

    “听说,春晚的邓导演只通过了夏林三首歌?”

    毕文谦看向王京云:“是吗?”

    “也许可以说是四首。这几天毕文谦写发言稿,我没有告诉他。”王京云朝毕文谦点点头,然后对万鹏解释着,“邓导演听了夏林的歌之后,又了解了一下文华公司对于偶像歌手的定义和期望……她是这么说的——《只为你唱》似乎不太适合一个还没有成名的歌手唱,而且也不太适合春晚喜庆的氛围;《苦》,嗯,夏林自己给那首歌起的名字,还有《人间》,考虑到夏林军训的事情,也许可以为酝酿建立的大学生军训的制度起到一定的正面宣传作用;那首《荷塘月色》,邓导演说是很喜欢;倒是《女孩的心事你别猜》,按邓导演的说法,本来是勉强可以的,但因为我要去唱《你一定在路上》,出于平衡的考虑,就作罢了。”

    静静听王京云说完,万鹏默默看着毕文谦,毕文谦则稍微琢磨了一会儿:“这些意思,真的都是导演的意思?”

    “她既然说了这些话,就代表了她的意思。”王京云重重地点点头,然后看向万鹏,“鹏哥,接下来,关于公司和春晚节目组沟通的事情,需要你来操心了。刘三剑把毕文谦写的歌告诉了她爸,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知道了。连我都被爷爷叫着在家里唱了两回。我也说不清爷爷到底心里满不满意,但他嘴上说既然要在全国人民面前唱,那就得唱到最好。我拧不过他,最近得全心全意和刘三剑一起练歌了。”

    “我知道,的确有不少人知道了那首歌了。”万鹏轻轻地笑,“想不到,你也可能唱歌啊!还是我介绍你来文华的。”

    突然,毕文谦看着万鹏,下意识地迸出话来。

    “你要想唱歌,也很容易。”

    万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和王京云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你说什么?”

    毕文谦却笃定地点头:“我说,你如果想唱歌,也很容易。”

    “我?”万鹏哑然失笑,“小云那嗓子可以说一般吧,我这嗓子,我自己还不清楚?”

    “你不信?”

    “我还真不信了,我这样的破嗓子,也能当歌星?”

    “我并没有说你能因此出名。”

    “那和在家里随便哼哼几句有什么分别?”

    看着万鹏不屑的表情,毕文谦忽然笑出了声。

    “出名的确不现实,但赚钱,赚不少的钱,却很容易。”

    轻快的笑声染得王京云也半信半疑了:“毕文谦,你真没开玩笑?”

    “信不信,咱们打个赌?”毕文谦没有理会王京云,只直视着万鹏,“春晚之后,我写一点儿歌出来,你认真唱,也不需要长期的专业练习,唱一个星期,最多半个月,就录磁带,也许不止录一盘,录好之后,你就不必管了。怎么运作,我来想办法,具体的执行由王京云来操作,就算是他在公司里最后一班岗,顺便也是刘三剑练习接手的机会,等他离开公司了,后续的事情由刘三剑继续负责。从磁带正式开卖算起,一年之内,你录的所有磁带,卖出一千万盘之内,算我输,一千万盘以上,算我赢,如何?”

    见毕文谦说得详细,万鹏不禁皱了皱眉毛:“一千万盘?你确定?”

    “你敢赌吗?反正,我相信你不会故意胡乱唱。”

    “呵!”万鹏一仰头,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干了,“赌什么?”

    “王京云,你来当见证人好了。”毕文谦像黎华那样拍拍手,“你不是去苏联亏了我很多钱吗?你要是赢了,那些就一笔勾销好了。虽然我本就不在意。要是我赢了,将来,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行了。放心,不会叫你作奸犯科的。”

    “你知道鹏哥亏了多少吗?”王京云不禁提醒道。

    “我都说了,我根本就不在意钱的多少……”

    “甭说了,我赌!”也许,万鹏有些上头了,“我还不信了!”

    看着他脸上因酒意而起的些微潮红,毕文谦忽然有种欺负人的感觉,但旋即,又淡淡地补了一刀。

    “只求将来,你我愿赌服输。”

第二百五十三章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第二百五十三章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音协的主席副主席们要保密调研直到下一次开会,而且,下一次会议就不必毕文谦再参加了……而夏林在春晚上的曲目也已经确定下来,毕文谦整个一月下旬反而一下子空闲了。

    把卞流连和窦惟,以及郭情介绍给万鹏和刘三剑之后,就让她带着他们围绕着夏林不断参加春晚的彩排,虽然窦惟的笛子因为《只为你唱》被邓导演砍掉了而没了用武之地,毕文谦终究给了他继续的机会,让他跟随卞流连一起熟悉这一行的工作,以及一个任务。

    “这是《我热恋的故乡》的歌谱,也许你已经看过节目了。说实话,我对这首歌的编曲并不满意。你这段时间,好好琢磨一下,给这首歌编曲……也许你更习惯叫配器。这歌会在春节之后推出磁带,从现在算起,你最多有两个月的时间,春节之后公司里签的演奏家你都可以沟通合作,如果用到了别的乐器,可以找刘三剑到中唱协调借用。如果你能拿出让我满意的结果,我就签你进公司;如果你拿出的结果能让其他人满意,我就给你和其他歌手同等的待遇。”

    “……这歌,有具体要求吗?”

    “要求?没有。非要说的话,倒有一个参考——把西北的人文情怀和摇滚的风格结合起来。”

    毕文谦深刻地记得窦惟攥着歌谱离开经理办公室时那有些发颤的脚步。他不知道窦惟现在的音乐是否能够承担这个任务,历史上的窦惟也和这首歌完全没有过交集。

    但至少,他没有拒绝,不是吗?

    穿越者没有这样的尝试,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安排好这些之后,毕文谦就安心和王京云以及刘三剑泡在了录音室。

    按王京云的说法,他本想修改一下歌词,但这样的想法在和爸爸商量时被坚决否决了。于是,他觉得自己多少需要些指导。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想改的,是‘我想你又在路上,你走得如此匆忙’这两句?”

    “……毕竟,我爷爷还在世。”

    “但有更多的先辈,已经过世了。”

    “我爸也是这个意思。”王京云嘀咕了一下,“所以,我怕我唱得不够好。”

    “怕也没有用。”中指插在书页里,毕文谦把《晋书》按在腹前,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王京云,“短时间也不可能让声乐技术有飞跃性的提升,而这歌你有自己的理解以及比较适合感情,非要我说什么的话……我也只能说一句,把点对点的感情,上升到面对面的理想。”

    “面对面?”

    王京云似乎在发愣。

    但毕文谦没有再解释什么,只低头看起了历史书。

    有些话,还是点到即止的好。

    倒是刘三剑弹钢琴的时候,毕文谦时不时会去告诉她该怎么弹,尝试弹出怎样的情绪,甚至示范了几遍。虽然以刘三剑的钢琴基础,用不着他手把手的教,但即使如此,刘三剑脸竟就泛起了幸福的潮红……

    要是……夏林能有这么听话,该……不对,夏林就不可能这么听话!

    距离除夕,日子一天天的近了。提前和家人团聚过之后,苏虹住回了四合院,天天也往春晚节目组那边排练;艾静借走了夏林三年的高中教材,以及公司里的一把吉他和一本吉他教材,回了奉天。张静林走得更晚,28号的除夕,27号才动身回津门。

    这简直让毕文谦诧异,以至于当天晚上万鹏送春晚门票过来时,下意识地问:“万鹏,张静林是因为家里人不赞同她唱歌而对回家有抵触吗?”

    “这个我真不清楚。”万鹏随口敷衍了一句,瞄了一眼毕文谦面前摆在办公桌上的历史书,“你先把书放一边吧!我有事情和你说。”

    毕文谦稍微警觉道:“春晚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春晚一切按部就班,没有问题。”万鹏退了两步,坐到了沙发上,却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今天,戈地图在苏共·中央·全会上,强调了民主化和公开性!”

    “……哦。”

    大约,万鹏对毕文谦略有些漠然的反应挺不满意:“我本不相信,苏联的领导人能蠢到这种地步!”

    “为了禁酒就把葡萄业都给摧毁了领导人,难道你还对他有所期待?”

    毕文谦的话简直让万鹏无言以对。

    良久,万鹏抱住了头,费力地问,也像是问自己:“难道……苏联真的会很快灭亡?”

    “只要那头内斗内行的猪在台上,苏联会灭亡得……永远比你想像中更快。”

    毕文谦丝毫没有隐藏来自一个中国90后的鄙夷。甚至在万鹏再说什么之前补充了一句。

    “啊,对不起,八戒那么可爱,我不应该侮辱它。”

    “毕文谦……这个时候不要说俏皮话了,好吗?”万鹏深呼吸着,“别人也许不太明白,我本就是俄语专业,这些日子更是在研究苏联,还亲自去过一趟,你前不久才和我提过杜勒斯的演讲,我……我有些怀疑戈地图是美国根植的间谍了!”

    这样的表现有些出乎毕文谦的意料之外,他轻轻啧啧嘴:“难道……只有我相信你的观点?”

    “没有人敢相信。我都一度怀疑是消息传错了,或者写新闻搞的疯了。”

    “古希腊不是有人说过吗?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我们中国人不迷信,但苏联人既然觉得自己是欧洲人,说不定也被他们的上帝管呢?”

    “不行,我要尽快去苏联了!春晚王京云表演完了,公司的事情我暂时都不管了!”

    “万鹏,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

    “我会调整的。”嘴上说要调整,万鹏人却霍然而起,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按在上面,身子朝毕文谦前倾,目光炯炯,“毕文谦,我先走了!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华华,我也不知道这次出去,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回得来,让我自己告诉她一切。”

    “不,你不能走,我们打过赌……”

    “还打什么赌?我没心情……”

    “不,正因为你情绪不对,所以你必须得先留下来把歌录了。”毕文谦不为所动地打断道,“我看着你调整。”

    “我没那个时间……”

    毕文谦再度打断道:“你非要急的话,今晚我就写歌,通宵录个小样,明天白天你过来听,自己想,自己练,顺便把林烨叫过来随时待命。春晚之后我就回来教你录歌,春节开始,我们连录三天,三天你录完就可以走了,之后的事情你也不必管。”

    万鹏愣了一下:“你……你不睡觉?”

    毕文谦像黎华那样哼哼地笑:“舍命陪君子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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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歌神路介绍:
90后的伪学霸毕云诗穿越到85年的中学生毕文谦身上,选择了流行音乐的道路。 成名,是理所当然的第一步规划,但这不是目标。 “30年后,中国流行音乐,不会叫娱乐圈,而叫乐坛……这是我的使命!” “至于自己,试试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歌神吧!” 没有什么金手指,但是,知识就是力量!漫步歌神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漫步歌神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漫步歌神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