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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法师全文阅读

作者:雁鱼     红袍法师txt下载     红袍法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5 攀附

    “卢森迪尔?弗拉斯支持的人选是他?”

    当潘尼把这个消息告诉休斯的时候,他一脸的错愕和不可思议。

    “他在瑞姆家族里受到排斥,寻找别的资助也是正常的。”潘尼抬起头,吐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找到了弗拉斯的头上。”

    “呃……但是,据我所知,弗拉斯的支持力度……”

    休斯的话没说透,但是潘尼很明白,弗拉斯在六族之中权力不是很大,也不是非常富有,对于竞选者的支持力度,确实值得担忧。

    “这个没有关系,我接触过弗拉斯的人,他们都很有信心。”

    “他们都很有信心?真是奇怪的说法。”休斯并不知道审判庭的事情,因此对于潘尼这样的说法表示怀疑。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同僚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物,所以也就半信半疑。

    “这个,虽然我也不太相信,但感觉可以试一试。”潘尼揉着下巴,他自然不能对休斯说审判庭会介入此事,那名附魔师的上位已经是十有**的事情,所以只能找些别的理由。

    “好吧,不过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休斯点了点头,忽然叹了口气:“无论他能不能竞选的上,我们可能最多只能做到巴结他一下而已。”

    “或许吧。”潘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觉得没有必要和休斯细说。

    其实休斯说的也不算太过……无论如何,和那个附魔师搞好关系是必要的,至少也不能成为敌人。

    这一点令潘尼忧心忡忡,因为他还记得这个附魔师的做派,虽然卢森迪尔对自己表现了友善,但是他认为这十有**是欺诈式的伪装……

    心灵预兆侦测的对象越强,征兆就越模糊,这不随着潘尼力量增长而增长,似乎被某种要素所恒定,所以潘尼也无法断定这个附魔师究竟抱着善意还是恶意。

    不过暂时处在一个阵营,所以支持他是唯一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法师暗暗叹息一声,日后与这个人交流,又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他很清楚,与这个家伙打交道绝不可能是件轻松简单的事情。

    “潘尼……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休斯再次开口,脸色有点犹豫。

    “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你知道,我的身份毕竟代表着福卡尔家族……”休斯挑了挑眉毛,似乎有点无奈:“虽然我们家族提出的候选人并不具有太大竞争力,不过我如果转而去支持别人,似乎……”

    “我明白了。”潘尼点了点头:“我不勉强你。”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休斯表情一松:“不过我会想办法去和福卡尔的人谈谈,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一些资助。”

    “真的?”潘尼挑了挑眉毛:“你没必要勉强……”

    “唔,潘尼,我是为我自己……”休斯站在窗口,眼睛眯了一下,再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出现了追忆的神情:“我也舍不得学院里那些小孩子,亲爱的西恩,你不知道,看着他们在我的教导下学习各种知识,我是多么的有成就感……仿佛寻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潘尼沉默了一阵,直到休斯打个招呼后走人了,才晃晃脑袋走进卧室,钻进软纱折叠成的薄被里面,

    旁边,一只小脑袋探出了被子,一头金发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很柔软,清淡的馨香气息进入潘尼的鼻间。

    于是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头长发,一双纤细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少女目光晶莹,犹如溪流上流转的光华“……潘尼,塞尔太危险了。”

    “是很危险。”潘尼回身拥抱住女孩子,叹了口气:“但是外面未必会比塞尔好多少。”

    他未尝没有想过离开塞尔这个国家,但是他很明白,虽然不喜欢塞尔这种恐怖的气氛,但是经过的教育与熏陶已经在他的思想和行事风格上面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和费伦大部分地区格格不入,甚至与上辈子的自己都不再相同。

    这让他对于外界有种疏离堤防的心理。而费伦其他地方的人,对一个塞尔法师也不会有什么好观感。

    至于阴暗的政治,横行霸道的强者,赤luo裸的弱肉强食,更难接受的自然还有神权的压制,这些在费伦的任何地方都存在着,并且都是他很讨厌的东西,付出巨大的代价叛离塞尔去接受这样的生活,他不知道是否值得。

    但是他很明白,无论在哪个地方,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都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

    环境永远只是外界因素。

    “但是,你不能总是把自己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少女的脑袋靠在了法师的脖子下面,紧紧地依偎着,法师虽然看不到那双眼睛里的不安,但是却能听清楚:“据说可以到外地的租界里面任职……”

    “那样面对的就是国外的敌人。”潘尼叹了口气,低头将希柯尔的脸推倒自己眼前:“你看起来很不安?”

    女点了点头。

    “不过我想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需要一条退路……”

    “潘尼,你说的是真的?”惊喜的表情出现在少女的脸上,化开了原先的忧愁。

    “不过,具体到计划,我还没有想好,但是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安全……”法师目光恍惚,似乎进入了沉思,因为他心里也没有谱儿。

    他只是知道,把家人放在塞尔,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想了一阵,摇了摇头,低头吻了一下女孩的脸蛋:“你和老师是我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人……”

    少女的表情变得温暖了。

    夜幕渐渐降临,法师的双眼却闪烁着光辉,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神不宁,预兆模糊扭曲,心神躁动,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平心静气。

    直到深夜,这双眼睛才闭上。

    ……

    第二天,潘尼在那个美艳妇人的指引下到了附魔师的宅邸,附魔师依旧是那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在他的安排下,潘尼与之乘坐上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装潢华丽,不少珍贵的宝石与饰物遍布其中,淡黑色的背景掩盖了暴发户式的炫彩色调,好像黑夜中闪烁的五色星火,神秘而绚丽。

    马车内外还附有魔法结界加固,潘尼并不能清楚地探知到其具体强度,但他知道只要这个附魔师想要杀死他的话,他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

    不过潘尼并不担心,这个附魔师大概暂时没有杀他的想法。

    一个小小的法师或许没什么地位分量,但他至少挂着弗拉斯家族的牌子,竞选者一般不会随意开罪自己的支持人。

    但是这个附魔师频频投注过来的目光让潘尼有点尴尬,他只好用半冥想的方式眼观鼻鼻观心,借此无视那种跗骨之蛆般的窥视。

    这让他注意到趴在附魔师的脚边的一只小猫,这只猫懒洋洋的,偶尔睁开眯着的眼睛,瞳仁里面散发着宝石式的光辉。虽然并没研究过宠物,不过看到它别致的耳形与闪光的紫色皮毛,潘尼就知道它绝对是某类珍贵品种。

    察觉到潘尼的注视,这只猫睁开眼睛,盯着潘尼‘喵’了一声,身躯灵敏地一窜,就钻到了卢森迪尔背后的阴影里。

    “呵呵呵。”卢森迪尔爽朗地笑着,把提着那只猫的脖子把它揪到了眼前,那只猫四爪在空中来回挠动,发出微弱的喵喵声,显得十分之不舒服:“唔,你看,它很可爱,不是么?这可是产自桑比亚的纯种杜林猫,不过这种猫长得太大的话,就会变得不再好玩,所以我用法术把它凝固在了这个年龄段……虽然降低了它的寿命,不过却增加了取悦我的时间。”

    潘尼面色平淡,不敢对附魔师这番言论发表任何意见。

    那只猫听不懂它的主人的话,只是因为不舒服,它狠命一转身体,爪子在法师白皙的腕子上留下一道印痕,卢森迪尔眉头一皱,手一甩,这只猫就在尖锐的叫声中被丢出了车窗。

    潘尼心脏多跳了一下,深深感受到了这个附魔师的诡异性格。

    这件小意外让附魔师心情不太好,不过当他目光落到潘尼身上的时候,笑容又出现在他的脸上:“无论是女人也好,宠物也罢,都不过是玩物而已,我可以宠溺他们,但是他们最好不要干扰我到的正事,或是让我的心情变得不舒服,归根结底,只有聪明且有用的存在才值得尊敬。”

    面对这样一个性情令人无语的家伙,潘尼也只能选择拍马屁与附议:“大人,您的见解非常深奥。”

    “深奥吗?这一点也不深奥。做人或许不需要多高的智能,有没有力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绝对不可以缺少智慧,只有智能和智慧兼具的人,我们才称他们为天才。”卢森迪尔笑了起来:“小伙子,你的前途无量。”

    “您过誉了。”潘尼干笑一声。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少智慧,而且这些话从这个附魔师口中说出来,味道分外地古怪。

    “唔唔唔……”附魔师摇着脑袋:“不要妄自菲薄,能够在这个年纪无论政治还是奥术都获得很好的成就,再过一段日子,你的名字就会进入许多人的耳朵。”

    潘尼心沉了一下,这种效应他并不喜欢。

    “当然了,那些**师可不会过度地关注一个后辈。”或许也觉得这个话题没有意思,卢森迪尔笑了笑,拉开旁边的抽匣,里面冒出一股淡淡的香气:“要不要喝一杯?”

    虽然是商议的口吻,但是一杯香醇的果类酒已经放到了潘尼的眼前。

    法师也只好笑纳。

    “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几句谈话之后,潘尼也稍稍有点放开了,不管这个附魔师性情看来是多么的不正常,但至少没表现出恶意,谈几句话想必不会出什么事儿。

    只要注意不要触怒他就好了。

    “哦当然是达伦摩尔。”

    这个答案让潘尼错愕:“我们这就去?”

    “不错,我的助手们已经把实验器材搬到了那里,当然还有我的研究成果。”

    “研究成果?”潘尼皱起了眉头。

    “当然是费恩斯坦大人的题目。他……对于学术是个很热衷的家伙。”卢森迪尔摊了摊手:“虽然这是一场许多势力的角斗,但是如果参加竞选的法师没有拿出来让他满意的东西,他恐怕不会轻易松口。”

    潘尼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这个,**师也不敢轻易开罪审判庭,否则审判庭在费恩斯坦研究传奇法术的时候找他的麻烦,后果可想而知。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哦,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我一下就可以了。”

    这句话让潘尼有些无语,看来在这位法师眼里,自己终究是一件摆设,或是为了收拢自己作为爪牙,亦或是为了表示与弗拉斯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有选择。

    马蹄声渐渐疏落,车速减慢,似乎是快到地方了。

    “当然,首先地,我们得参加一个开幕宴会。”附魔师叹息着拉开窗帘,不过仍是那一脸玩味的笑:“无聊的应酬。”。

106 学术

    遥远的南方,那位女性红袍法师安坐在办公室里,倾听着部下的报告,可以看出,她的表情不太好……

    “这么说,那个镇长大人在你们的严密看守之下逃跑了?”

    她的语气是惯常的冷嘲热讽。

    在不佳的气氛下,这情绪尤其突出,如同一根尖锐的针,扎得她面前的战士满面红涨:

    “大人,很抱歉,我也没想到我们之中会有内奸。”

    “算了……这也是我的疏忽。”丽姬塔微微合上眼睛,吐了口气,她一面默不作声,一面暗暗观察着这个年轻的本地人。

    这些本地的军士中存在着间谍,是她早有预见的,只是这两天因为一件突发事情分散了精力,没想到这样就出了事情。

    想要彻底囚禁住一位红袍不太可能,作为红袍法师,即使失去了施法能力,也不见得就不能使用超自然力量。

    红袍法师头顶的刺青是一种神奇的魔法造物,这个纹身随着红袍法师的开发研究渐渐蔓延到全身,统共可以储存六个法术,虽然四阶的红袍对刺青的研究未必会很精深,但其中存放的法术却能给予他无限的机会。

    或许一个普普通通的隐身术,就能让那位镇长溜之大吉。

    “好了,你下去吧。”丽姬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驱退了这个本地民兵。

    卢米琼斯一躬身,转身匆匆离开办公室,相处时间渐长,镇民也都明白,镇上的三个红袍法师里面,这个女的是最难打交道的一个。

    “卢米,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了大门,他那同伴罗文凑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卢米面色依旧发白地点了点头。

    这次意外发生,本来以为会倒大霉,但是却被这样轻轻放过——然而这绝不会让他放下心来,相反是更加地提心吊胆。

    “别担心,他不是没有动你吗?”

    “不是,我害怕,这几个大人,会不会在镇上搞清洗之类的行动……”卢米.琼斯忧心忡忡。

    “别害怕,他们不傻。”罗文低声说道:“何况没有那位大人在,她没有完全的决定权。”

    卢米勉强笑了一笑,叹了口气。

    “何况帕格拉斯已经抓回来了,不是么?我早就知道他有问题,可惜他的法师镇长没能救得了他……”罗文说着,脸上露出讽刺般的笑容:“不知道这个镇子里面还有多少密探?”

    听着同伴这句话,卢米的心沉了下去,这件事情传了开去,日后镇民之间,恐怕会更加的相互不信任吧。

    距离自己想要的小镇,究竟还有多远呢?

    他抬头叹了口气。

    ……

    “立刻严加拷问那个奸细。”

    办公室里面,丽姬塔这样命令着跟班,脸上的表情好像能够将水汽凝结成冰霜:“掏出足够有料的东西之前,不能让他随便就死了。”

    “是”塞尔骑士退下了,丽姬塔揉了揉太阳穴,戴上眼镜,继续埋首于那大量公文资料之中。

    ……

    作为一个法师,想要以很快的速度越过几十英里的距离进行旅行,还是相当容易的,借着山中盟友的帮助,在希伦碰了一鼻子烟灰的坦苏德镇长骑着一匹狮鹫回了萨班郡,当他的老师听到自己学生的遭遇之后,在原地沉吟了许久:

    “这么说,你失败了?”

    “是我的无能。”一想起在希伦镇的境遇,坦苏德脸皮就因为愤怒而畸形地扭曲起来,直到现在,他的头还隐隐作痛,估计短时间别想正常地施法。

    这都是那几个同僚的杰作。

    “唔,你已经尽力了,下去休息去吧。”萨班郡的主政人挥了挥手。

    听出语气中的淡漠,坦苏德额角露出了冷汗,知道自己的地位在这位导师心中已经下滑到了很低的程度。

    不过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退出大厅。

    这是失败的代价,这是塞尔的法则。

    唯有重新爬起,静待复仇

    他暗暗地咬了咬牙,眼睛里露出仇恨的光芒。

    “你怎么看?”驱逐了失败者,安特伦兹咳了一声,转向一边静候的马尔奇。

    “大人,我们只有两千名士兵。”马尔奇躬身一礼。

    安特伦兹点点头,目光渐渐闪烁不定起来。

    他知道马尔奇的意思。

    虽然是边境,但是他能调用蓄养的军人也不多,一个郡的地盘有两千名士兵,已经算是很多了,凭着险要关隘,足以抵挡住大多从南面进犯的穆兰军队。给予更北面的东南军团驰援的时间。

    但是如此数量的兵力,也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对希伦镇再次施以军事打击。

    希伦镇能够轻易地击溃一百人的军队,在那个狭窄的山道口,两千人攻陷城墙的难度并不比一百人轻松多少……先不说能否攻下的问题,即使攻下了,损失惨重的安特伦兹如何糊弄上级?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显然已经足以触动到上层的神经……

    “大人,他们不是说那两个红袍法师已经到了萨诺芬了吗?”马尔奇眼珠子转了转:“那个潘尼西恩,是希伦镇现在的核心,如果我们能派杀手做掉他……”

    安特伦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目光闪烁,渐渐游移不定起来。

    看到上司动心,马尔奇趁机继续煽动:“只要做得干净,没人会追查到我们的头上,我们可以监视住他,然后慢慢找机会……”

    “嗯……”安特伦兹缓缓地点了点头,手中的水杯重重顿在了桌子上:“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马尔奇轻轻欠了欠身,旋即因为一句话停了下来。

    “等等,我们在南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人,虽然有点小失误,但是还是没有出差错。”马尔奇点头道:“那个东西还在我们掌控之下。”

    “小失误?”安特伦兹皱了皱眉:“什么小失误?”

    “哦……”马尔奇眼珠子转了转:“跑了几个知情人。”

    “什么这还叫小失误?”安特伦兹立刻变了脸色:“立刻追杀”

    “是”马尔奇答应一声,轻快地离开了房间。

    留在里面的安特伦兹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远比得知希伦镇计划失败更加地难看。

    ……

    德胡米郊外的学院里面,宴会仍在继续。

    法师们的宴会自然不会像世俗贵族那样华美绚丽,只是一间摆设着各种陈设的大厅,沙发座椅随意地四面摆放着,但却不显拥挤,天顶楼下的稀落光线经过几次折射落到地板上,被淡淡地浮灰渲染成了灰白。

    而扯下的窗帘,幽暗的光影,进一步把这种气氛渲染到了近乎神秘的地步。

    然而墙壁上魔纹流动的淡淡光华让这种神秘并未进一步沉凝成为压抑,而是形成了一种异样的深邃。

    不过这无助于缓和在座的各位高阶环之导师剑拔弩张的气氛。

    尤其是瑞姆家族的高阶导师德尔松帕亚,这是一个削瘦的老头儿,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瞳孔一直盯着卢森迪尔。

    潘尼看不出那对目光中带着什么样的情绪,控御自我思想的本事驾轻就熟,高阶法师大多数都是些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要么看起来神神叨叨,要不然疯疯癫癫,真性情的倒是极少数。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对卢森迪尔的出现,给予了极高的关注。

    在这种场面下,潘尼显然是不能随意行动的,更没有他插嘴的份儿,只能端正地坐着。

    面对着德尔松帕亚的注视,卢森迪尔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我说亲爱的德尔松,你总是这么看着我,可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唔,卢森迪尔,我想说你的出现超出了我的意想,瑞姆有我就足够了。”德尔松帕亚吐了口气,用略带嘶哑的语气低声说着——这样的交谈发生在这间大厅里的任何地方,所以低声说话是必要的:“你应该在奈斯杰特好好休养。”

    “抱歉,抱歉,我实在是太喜欢这个职位了。”卢森迪尔笑着抬起了酒杯:“瑞姆不愿意支持我,我只有自己过来碰碰运气。”

    “哦,还真是碰运气,那就祝你好运了。”说完了这句话,这个法师再也不看卢森迪尔一眼,转身就走到别的桌子旁边,和别的法师攀谈了起来。

    “啊,这是一个高傲自负的老头子,不是么?”卢森迪尔扬了扬眉毛,转向潘尼:“唔,虽然这样,但他确实是个蛮厉害的家伙,进入那个领域已经十年了,学术功底不可小看,有瑞姆在后面支持,胜算真的比我更大也说不定。”

    潘尼暗暗皱了皱眉,心中疑惑不解。

    这个附魔师哪里来的自信和瑞姆家族的人选竞争?

    要知道,卢森迪尔不可能知道审判庭在幕后为他打通关节,仅仅凭着弗拉斯的支持,他就有自信胜过这个资历明显比他老许多的高阶导师?

    难道是学术?

    不过这在潘尼想来也不太可能,卢森迪尔正式晋职高阶环之导师,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即使职称有所滞后,也不可能像德尔松帕亚那样,进入该领域长达十年时间。

    那么这样的自信,就很值得玩味了。

    过一会儿,这个沙龙似的宴会,因为**师费恩斯坦侍从的出现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这位侍从转述了费恩斯坦的话语,请参加竞选的法师留下学术成果之后,回到萨诺芬等待结果。

    然后这场阴暗的宴会就散场了。

    没有见到席位导师,这让潘尼有点小失望,他回过神来,看到卢森迪尔示意自己跟过去,于是跟着这位附魔师走进了一条昏暗的走廊。

    随着走廊的深入,越来越浓的奥法气息渐渐彻底蒙蔽了潘尼的感应,他皱起了眉头,尽头的门在眼前打开,清凉的气息进入潘尼感官,空气中的烟尘一下子淡了不少。

    他赶紧跟着卢森迪尔走了进去,实验室门不能打开太久,否则进入太多外界灰尘,又要重新进行除尘处理。

    他走进实验室,看到实验室中心那硕大的钢铁机械,愣了愣神。

    机械底部的轮子,复杂的魔纹,流线的外观,正方形的空心舱室,让他感觉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当然,这台装甲车相比另一个世界的,体积显然过大了一些。

    一个穿着一身灰袍的中年人回头,笑眯眯地和卢森迪尔打个招呼,令潘尼惊讶的是这个表面笑呵呵内心倨傲到极致的附魔师居然回了一礼。

    这让他对这个中年有了些好奇心,大概是学术合作伙伴?多半是红袍法师了,还是普通的法师朋友?或者根本不是法师?

    潘尼有些困惑地瞎猜着。

    “看,这是我精心设计出的新型战车。”卢森迪尔指了指这台机器,语气中不乏自豪。

    “装甲车?”潘尼凑近了观察这台机械。

    “哦,这倒是个好名字。”卢森迪尔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很贴切。”

    “唔……为了研究这个东西,卢森迪尔可是花了几年的时间,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另一个中年人笑眯眯地看着这台装甲机械,他伸出干枯的手,抚摩上冰冷的机壳:“唔,卢西,在奈斯杰特的法师塔里居然研究出这样的东西,你真是一个天才。”

    “哦,或许吧,闲着没事就弄出来的东西……最初是想制作一件大威力的兵器,现在看来,效果有些差强人意。”卢森迪尔眯了眯眼睛,叹息一声:“从魔网提取出的动力只够它每天运动一小会儿……”

    “请等一下……”潘尼忽然插口:“你们有没有想过,开发一些其他类型的动力系统?”

    “其他的动力系统?”卢森迪尔和中年人表情怪异地看着潘尼:“小伙子,这可是魔法机械。”

    “不不不,两位大人……工艺精湛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它获得长久的动力,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需要转变一下思路。”潘尼组织了一下言词,观察着这台装甲车的结构:“例如,用魔法以外的能源作为动力……”

    “哦,小伙子……你是想说不使用魔法就能让它自己动起来?”卢森迪尔笑了几声。

    “等等,卢西,或许他有什么见解……”另一个中年人的脸上却出现了认真的神情,看来对潘尼的想法很感兴趣:

    “说说看”

    对着这两个中年的注视,潘尼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为自己一时生出的灵感觉得紧张了。

107 动力

    “你是说水蒸汽?”听到潘尼的描述,两个中年人在头脑中想了一下,笑了起来:“唔,看来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这更像是工程学的范畴。”

    “要把魔法造物改变成工程机械?”卢森迪尔皱了皱眉:“唔,考虑到许多因素,这台机械如果要彻底转换动力系统,需要改动的地方很大啊。”

    “其实……需要改动的地方其实不是太多。”潘尼端详着这台巨大的铁家伙。

    初时的震撼过去,他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台魔法造物,与工程学关系倒是不大。

    想要铁壳子能够承载拉人并不容易,铁轮子和地面的滚动碰撞就有可能令车内的乘客震伤,不过铁轮外面包裹的恒定魔法力场提供了足够的缓冲,潘尼凑近透过铁壳,可以感受到车壳中喷发出的汹涌的奥术力量。

    可以看出,为了让这东西能够载人,卢森迪尔经过了许多次实验调试。

    潘尼心里有些遗憾,这台铁家伙的许多功能借助了奥法的力量,以费伦的机械工艺,根本不可能制造出这种东西来。

    就好像从哈鲁阿地区流传出来的飞空艇技术,没有法师协助,普通人的工艺是制造不出来的。所以说,这些东西注定不能大规模量产,平民化在短期内更是绝不可能。

    以潘尼脑子里面的资料推测,即使他拥有足够的人力研究工艺技术,想要量产这种铁乌龟,没有几年的时间基本上做不到。

    不过‘发明’一台蒸汽机为这台铁乌龟做动力,对潘尼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想要开发这个东西已经很久了,在得到了古代帝国的工程技术之后,他一直在做着相关的研究。

    知道蒸汽能够产生动力,余下的困难点就在机械方面,这一点难不倒现在的潘尼。

    他早已经有了相当的成果,并且自行制造过一些简陋的样品,反复试验之后,功率也算过关,只是因为灰矮人工艺问题,暂时无法生产具有实际用途的大型蒸汽设备。

    所以潘尼早把研究的重点转向了工业基础,比如车床刀具。

    不过制作方面的问题,应该难不倒高阶法师。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手中羽毛笔和尺规飞快运作,连续画出十几张图纸,手绘出一台凝汽式蒸汽机的结构图。

    卢森迪尔和旁边的那个中年人一面看着潘尼这张图纸,眼睛越来越亮,啧啧称赞:“哦,这是很精巧的机械,不过西恩阁下,你不觉得,我们不一定要用纯机械,或许添加一些魔法装置,或许会更精巧一些。”

    “十分惭愧,研究机械仅仅是我一点业余的爱好。”潘尼点了点头:“所以没顾得上用魔法完善它。”

    “已经很好了,我能看出他的价值。”中年人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天才的造物。”

    “唔……确实是高超的设计。”卢森迪尔拍了拍潘尼的肩膀:“哦,西恩阁下,如果你是贡德的信徒,或许能够因此成为选民也说不定。”

    潘尼笑了一笑。

    “我们有必要制作一台样品试试效果,然后再想用奥术改造的问题。”

    中年人低声说了一句,细细观察了一阵图纸,不知道从哪里招来几个侏儒,吩咐几句之后,这些矮子就从墙边搬了一堆材料过来,里面有生铁,钢材,皮革,还有一些颜色微微发红的金属。

    这是活火山口附近熔岩铁矿中提炼出的炽铁,硬度比钢铁要大,耐热性更是超过大部分金属。

    费伦的钢材未必能够满足蒸汽机的需求,因此用一些异种金属是必须的,不过这却让潘尼暗暗皱眉。

    这也就进一步提高了制造蒸汽机的难度。

    “如果用魔法辅助加固一下,或许用更普通的材料就能制造出这种东西。”他心里琢磨着,同时注意着中年人的动作。

    “鬼斧神工……”那个中年人引导着冗长的咒文,手指指向那一大堆材料,一道强光和短暂的声响过后,一台巨大的机械就出现在了实验室中央。

    潘尼的目光短暂恍惚了一下。

    蒸汽机……

    看到一台曾经改换了一整个时代的机械只在一个五阶的法术之下成形,他的心里有些感叹。

    不需要奇怪这个世界为什么几千年各式文明兴兴灭灭,始终未发展出足够发达的科学技术。

    因为魔法的力量太强大了,而且在费伦并非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能够施放五级奥术的法师,在塞尔就数以百计。

    计算一下就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同样是支撑文明的中流砥柱,另一个世界里面,平民中产生工程师的概率,并不比费伦平民中诞生法师的几率高出多少,同时代著名科学家的数量,也未必高过费伦现在**师的总数。

    而众神,似乎也在有意识维护着这片世界的游戏规则。

    那么蒸汽机的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也就没有那么巨大了,只能令一些魔法师小小地惊叹一下,然后就如同构装技术一样,成为奥术的附属品。

    想到这些,潘尼心里就有点意兴阑珊。

    侏儒们把水灌进了水箱,为活塞注入油脂,中年人皱了皱眉,在一旁冥想了半天,似乎是在临时准备法术,他引导了一阵,一个修正过的火墙术落到了锅炉的下面。

    沸腾声由小而大渐渐嘈杂,侏儒扭动阀门,蒸汽顺着进气管进入气缸,咔咔的连杆转动声音渐渐放大,直到和飞轮转动声合成为震动耳膜的轰轰声。

    火墙术渐渐散去,卢森迪尔和中年人眼睛里现出阵阵惊喜:“哦,看来这个东西很适合作为动力。”

    “不错不错,只需要一个恒定的火墙术,就能够运行很久……不过,单单一台这个东西,好像支撑不住我的装甲车的运转……”卢森迪尔脸上的表情凝重,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潘尼也只能暗暗耸了耸肩,不得不说,这台蒸汽机的功率,还是稍稍低了一些。

    “所以,或者采用更多台蒸汽机,或者换成更大的蒸汽机,再或者用些奥术改造这种机械……但是无论怎么样,想要让它适合我的铁家伙……都需要一段时间。”卢森迪尔想了一阵,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很遗憾没有帮上忙……”潘尼也有些遗憾。

    “其实没什么……卢西,我感觉,这台机械比你那个铁家伙更有价值。”中年人忽然笑了笑,转向潘尼:“你叫潘尼西恩?真是前途无量……”

    “您过奖了。”潘尼有点汗颜。

    “我当然不是过奖。”中年人挑了挑眉毛:“这台机械的价值,在于普通人也可以用它做到许多事情……不是么?”

    然后这个中年人朝卢森迪尔笑了笑:“唔,你不用担心了,卢西,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是么?”卢森迪尔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也要感谢你,我才能欣赏到这么精彩的东西。”中年人眨了眨眼睛:“我可要去休息去了。”

    “您慢走。”卢森迪尔恭敬地送走了中年人,然后松了口气,朝潘尼笑了笑:“哦,亲爱的,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帮忙?”

    卢森迪尔看着潘尼迷惑不解的表情,眯了眯眼睛:“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

    “他就是费恩斯坦大人。”

    “呃……可是他……”潘尼有点呆滞,那个人根本不像个红袍法师。

    “哦,不用惊奇了,从生命的角度上来看,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刚才是他变化之后的样子。”卢森迪尔摇了摇头:“唔,他的转化仪式还是我的父亲帮忙完成的,这件事情可是很少有人知道。”

    潘尼愣了半晌,才缓终于知道卢森迪尔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了。

    靠着这个后门,他成为这所学院的院长真的是没有太多的问题。所谓的竞选,只是一个能够让他名正言顺登上院长位置的幌子。

    否则以他的资历,按照法师会中的升迁规则,这个位置是无论如何都轮不上他的。

    而取得弗拉斯的资助,也是为了能够让他有足够资本在此立足。

    在这个人计划里,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这么说,那些为了这个位置从四面八方跑过来的高阶环之导师,又被卢森迪尔干净利落地涮了一把……

    感叹于此人计算的精妙之余,潘尼也为自己的运气感到庆幸。

    “唔,我们可以回去等消息了,过了几天,再看看德尔松帕亚是什么表情。”

    卢森迪尔也不看一眼那台蒸汽机,转身就走。

    “等等,大人,难道不需要进一步地改装?”潘尼皱了皱眉。

    “反正只是一个糊弄那些人的由头,用不着太过精细了。”卢森迪尔撇了撇嘴。

    “那么,能不能让我把这个东西拿走。”潘尼指了指那台蒸汽机。

    “哦?你要拿走它?”卢森迪尔想了一阵,他也很深入地了解到了这个东西的价值,不过留有图样,一台样机确实不是很重要了,毕竟,他只要想做,只要几天工夫就能做一台新的:“可以,你拿走就是了。”

    他吩咐侏儒把蒸汽机拆卸成几部分,放置进一个魔法袋,递给潘尼。

    “冒昧地问一下,我对那台战车也很感兴趣……”潘尼看着那台装甲车……心中也泛起了念头,试探着询问起来。

    能设计这么一台东西出来,其中涉及的技术,含金量不容小觑。

    如果能用心学习一番,取其精华,或许能够很快地捣鼓出一些逆天的玩意。

    “呃……你对它感兴趣?”卢森迪尔眉毛挑了挑,似乎有些惊讶。

    “不错。”潘尼点了点头:“我对他的设计很感兴趣。”

    “其实……给你也没有什么,虽然设计麻烦了一些,但里面也没有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卢森迪尔说着耸耸肩,对于他赋闲几年里面用来消磨时间解闷的造物,他其实也并非珍重到极致,眼下心情大好,也就从善如流:“只是件玩具而已。”

    他把一个大卷轴丢给潘尼:“对于我们法师而言,奥术才是最重要的,后辈,我还是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到奥法之外的东西上面,以你的天赋,如果专注于奥法,成就只会更高。”

    潘尼不敢反驳这明显带有说教意味的话语,只能点了点头。

    “好了,表面功夫都做完了,该回去收拾东西了。”卢森迪尔打着呵欠,离开了实验室。

    潘尼跟着走了出去,实验室大门在身后快速关闭。

108 升腾

    “哦,这么说,他只是和费恩斯坦联手做了一个骗局?”

    官员驻地的别墅里面,詹华士坐在书桌旁的小凳上。

    他收到潘尼传来的消息,趁夜赶到了学徒的住处。

    而动身去福卡尔打通关节的休斯早早就离开了这里,现在,詹华士和潘尼这一对师徒正在进行着谈话。

    气氛有些沉闷,法师们使用的烛光普遍偏于昏暗,可能是一种习惯,也可能是这种昏暗的背景能够让研究者自然而然地全神贯注。

    更多的原因也可能是自小到大的习惯。红袍法师学院中的日常照明就是这个水准。

    中年导师收到了学生的报告,脸皮微微一动,像是在笑:“这样也好,我们就不用派人去暗示费恩斯坦大人了。”

    “这样,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潘尼挑了挑眉毛。

    “我现在返回组织,替你组织一批五百个奴隶……”

    “请等一下,老师。”潘尼皱起了眉头:“五百个,我们的镇子不能容纳这么多的奴隶。”

    这倒不是潘尼人道主义发作,而是因为他那个镇子的人口,也不到一千人,武装起来的的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忠诚度还值得怀疑……

    “他们会造反的。”

    如何能够压制住五百多名奴隶?

    如果这些奴里造反,稍微处理不当,红袍法师们就有卷铺盖跑路的危险。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作为一名塞尔的官员,这些必须时刻加以考虑。

    潘尼自问没有资格向秩序发起挑战,所以必须尽力把问题考虑周到。

    他想要移民一批平民,但是忽然省起,那么一个糟糕的地方,怎么会有正常人放弃国内的生活跑过去?

    如此一来,想要获得人手,除了奴隶之外还真没有别的选择。

    这就让他有些无力的感觉。

    “这就要看你的水平了,不过我会帮你挑选一下。”詹华士沉思了:“挑选一些奴隶们的后代。”

    潘尼心里一松,这样倒是能够让奴隶造反的概率稍稍小一些。

    奴隶的后代比贬为奴隶的罪犯反抗意识要少上几分,不过危险仍然不小。

    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把危害降得更低。

    “另外我会安排六十名新的军人给你。”导师沉吟了一下:“两个小队的士兵,应该足够了,当然,我们会事先经过弗拉斯家族,通过那位即将上任的新任院长的手交给你。”

    “这么说,你很快就要回艾尔塔泊了?”

    “不,这件事情没有了结之前,我要一直留在萨诺芬。”詹华士微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潘尼点了点头,双方沉吟思考之中,气氛陷入沉默。

    “哎~怎么这么严肃?难得爸爸过来一次嘛~”带着明朗的笑容,少女搬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里面冒着香气:“潘尼,快过来帮我一下”

    “好…尼见导师挥手,站起身,走到了别墅客厅旁的厨房。

    少女轻声哼着小曲,看来心情颇为愉悦,法师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累,太累了。

    总是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发觉作为一名红袍法师是多么的疲劳。

    “过来,尝尝味道怎么样。”她将几条烤熟小鱼从火炉上取下,油脂从焦脆的鱼皮上冒出来,潘尼拈起一条,放进嘴里,几下就连骨头一起咀嚼粉碎,咽进肚子里面。

    超出想象的美味让潘尼怔了一下,然后对着一脸期待笑容的少女点了点头:“味道很不错。”

    “烤的时候刷一点点葡萄酒味道会很不错。”女孩笑了笑,忽然有点出神:“唔,这是薇卡教给我的,还记得吗?潘尼,几个月之前我们还在一起呢~”

    法师正在咀嚼的嘴巴也稍微停顿了一下,心神也被牵引到了北方……

    不过似乎过去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虽然仅仅过了半年的时间。

    “潘尼,我很想薇卡,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怎么样了?”希柯尔叹了口气,把盘子放到一边的茶几上。

    法师暗叹一声,他也有点怀念……其中不乏对体温的思念。

    然而现在并不是思念的好时机,稳重的脚步声渐渐从内膛传过来,詹华士穿着厚底皮靴走到大门处:“希柯尔,我要走了。”

    少女愣了一下,小跑到了门口:

    “爸爸,不能多呆一会儿吗?留下来吃点宵夜?”

    “唔,我还有公务要忙。”导师的脸上出现一点温暖的颜色,他伸出粗糙的手,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好好休息。”

    “嗯…柯尔垂头,心里有些丧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送你出去。”潘尼穿上一件红袍,跟随着法师走出了别墅。

    导师一出大门,经过简短的引导诵念,身体浮在了空中,他面向潘尼:“好好照顾她,嗯,小心谨慎一些。”

    “知道了。”当詹华士身躯浮起的时候,潘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表情变得有些困惑,听到导师告诫,他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紧盯着詹华士。

    “你还有什么疑问?”詹华士也注意到了学生的困惑。

    “导师,你使用的是变化学派的飞行术?”在潘尼的记忆力,似乎预言学派的**师提到过,这一类法术已经被詹华士舍弃掉了。

    但是飞行术,却是实实在在的变化系术法,这就让潘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有误。

    “哦,这不是飞行术……”不过导师没有验证他的这个想法,他摇了摇头,很敏锐地察觉到学生疑惑的来源:“看来你还不会飞?”

    “呃……”潘尼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法术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詹华士说道:“不过是个独特法术,我想你不太可能学得会。”

    这个答案让潘尼愣了一下。

    大多数法师都懂得自我研发奥术,比起术士、魔法兽、龙类、天界生物以及魔物这些依靠血脉或本能施法的存在,创造法术可说是法师们的专长。

    法师施展法术,是按照已知的魔法收集组织‘源海’提供的力量,掌握了从源海中提取力量的方法,创造魔法也不是什么太出奇的事情。

    虽然受到的限制最多,然而由于一切施法能力都是学习研究而来,所以法师对于魔法力量的认知远远超过那些靠血脉吃饭的家伙,因此可以更轻易地创造法术。

    费伦上许多法师都有一些自创的奥术作为压箱招式……不过自创的法术因为法师自身的独特性和兼容性,其他法师能够辨认出法术的效果,但却基本不可能把这类法术完美地收录在自己的法术书中,这样的自创法术被称为独有法术。

    有些个别法术,是一些法师在面对某种特殊情况时创造出的一次性法术,脱离了施术的环境,这个法术就不再有效,这种一次性奥术被称为临时法术,研发起来通常比独有法术更容易。

    而最难研究的则是通用法术,能够创造出这种法术的法师的名字都注定随着一本本法术书传遍多元宇宙,就如同著名的比格拜、李欧蒙、魔邓肯一般,这些法师不全是费伦人,但是他们的名字却让每一个费伦法师都深刻记住。

    能够排除掉自我与源海独特链接的干扰,创造出人人都能学会的通用奥术,只有对魔法本质研究极深的大师才能做到。

    “哦,看来你还没有尝试过用魔法让自己飞起来,飞行的方式不止是变化力场一种。”詹华士摇了摇头:“多元宇宙中放弃研究变化术的法师不在少数,不过不会飞行的法师真的不多,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用自己的法术飞起来。”

    他说完这句话,身躯飘起,飞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飞行?”潘尼在原地,也因为詹华士的话,一时陷入思考。

    奥法的力量种类繁多,想要达成一种效果。可以通过许多途径,比如点一堆火,可以使用塑能系操纵火焰能量,可以用咒法系的创造术创造一团火,也可以让燃料自己变化成燃烧的形态,如此种种……

    许多不同派别的法术,尽管魔法作用原理不同,功效却是一样的,在漫长的淘汰中,最后这一类法术中只会留下来最实用的一个。

    飞行类法术也是如此……潘尼忽然想起,似乎有些魔法兽类能够飞行,就是用类似火箭的能量推进方式……这显然和变化飞行力场的原理不同……

    想要飞翔起来,似乎也不一定非要用变化学派的力量。

    因为奥术研究陷入思考对于法师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走进房间之时,穿着围裙的少女脸上的失落与不满。

    久违的父亲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显然让她已经有些不快,而潘尼这样的行为,却更让她闷闷不乐。

    而楼上的魔法师则沉浸在研究奥术的奥秘之中。

    希柯尔无聊地坐在沙发上,一直发呆了许久才被困意折磨睡着,到了深夜,她忽然被二层阁楼一阵爆炸巨响惊醒,她一阵仓惶地跳起来,连忙跑上楼梯,看到法师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面,周围的地板上尽是烧焦的痕迹:

    “潘尼,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法师摇了摇头,表情却是十分兴奋。

    创造这样一个法术比他想象得要简单得多,只是制造一个包裹住身体的力场,然后用**推进的方式飞行,大多数的要素取自塑能系,

    编制过程是难以想象的顺利,直接接触过源海的法师对于魔网中流淌的各类力量拥有仿佛本能一般的熟稔,这种触觉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的施法者,甚至让他略过了冗长的冥想与思索。

    创造成功的法术占用一个四级的法术位,属于控制力场与能量的塑能系法术。

    “潘尼,你看上去很高兴。”少女有些困惑。

    “希柯尔,我刚刚创造了一个法术”潘尼语气带着兴奋,一时间连往日的镇定都不见了。

    能够独立编制一个奥术,他已经足以被称作一名称职的法师。

    而且在尝试编织法术的过程中,他有了一种感觉,似乎某种更深层的力量在这种行为之中在自己思维中被唤醒了。

    读过了那些红袍先辈的魔法笔记,他对于魔法修行中一些层次也有了一定的理解。

    那本书极其晦涩,只读了不长时间,潘尼根本无从理解其中过于深奥的概念,只能模糊地知道,法师力量增长的过程,即是自我适应世界的过程。

    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自我意识’的全面觉醒,也是凝结真名的必要条件。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是不是自我意识觉醒的征兆,但是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对于奥术力量的掌控更加娴熟了。

    “恭喜你,潘尼……”

    听到了女孩的语气有点兴趣缺缺,潘尼愣了一下,低头看到少女的脸,心中一动,想起来晚间的事情,他伸臂抱住了她:“对不起,刚才冷落了你。”

    希柯尔心脏扑通地一跳,摇了摇头:“没有关系。”

    她脸色微微地红着,有点发烫:“潘尼,真的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都很忙……”

    “……”法师沉默了一下,双手抱得更紧了,他低头看着希柯尔的眼睛:“要不要试试我新研制出的法术?”

    “新法术?”

    法师笑了笑,念动咒文,十几秒之后,希柯尔感到周围空气阵阵扭曲,侧后方与地板上的灰尘被气流吹动起来,希柯尔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似乎在推着她飞翔起来。

    双脚骤然离开地面,少女下意识地抱紧了法师的脖子,感觉到风声渐渐稳定,一睁开眼睛,漫天的星光映入眼帘。

    她发出一声惊叹,好像小孩子一般,然而当她一低头,看到距离地面的距离,顿时心脏一紧,更加用力地抱住潘尼:“好……好高。”

    “怕什么?”潘尼安慰道:“抱紧了,摔不下去的。”

    “我不怕。”女孩摇了摇脑袋:“没关系”

    潘尼感受着依靠自己力量飞上天空的快感,比起变化移动方位为原理的飞行术,这个法术虽然声响效果大了点,占用的法术位也更高,但是速度却更快,冲刺的时候效果更是惊人。

    这个法术被他命名为升腾术。

    他低头看看着下面,深夜中的城市死气沉沉,萨诺芬不是什么大都市,入夜了一片寂静,气氛说不上多么怡人。

    他操纵着升腾气流,绕过一些敏感可能引起误会的地点,在城市上空飞了半圈,经过卢森迪尔的府邸时,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这让他的表情稍稍变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刻意地停留。

    “潘尼,我们回去吧。”晚上的风有点冷,少女打了个喷嚏。

    法师点了点头,回到宅邸把希柯尔放下,又飘出了窗子:“等我一下,我出去就马上回来。”

    希柯尔还没来得及问缘由,法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空中。

    她怔了一下,回屋搬了张大椅子,在阁楼上坐下,将厚厚的袍子披在身上,抬头注视着窗外的星空。

109 变故

    升腾术产生的强力气流推动着法师凌空而行,不多时便到了卢森迪尔府邸上空。

    他刚才感觉到,这座府邸中散发出一阵血腥气息。

    虽然这股气息并不很浓,但是却没有逃过潘尼的感应。

    这种情况很异常,因为法师的居所通常被层层结界包裹,如果泄露出了气味,那么就说明这座府邸很可能遭到了袭击,这样防护才会破裂。

    他犹豫了一阵,最终压抑住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没有进一步地降落下去。

    而是在稍远处隐蔽了起来。

    红袍法师大多数敏感且保守,不仅仅是红袍,费伦之上的大部分法师都是如此,依靠研究超自然神秘之力获取力量,所有法师都很小心谨慎地隐藏着自己。

    就好像受伤的猛兽会小心地隐藏起来,一个巫师遭遇了突发事故,如果没有立刻掀起巨大的动静,那就说明这个法师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让人知道。

    这个时候凑了过去,毫无疑问是自讨没趣。

    不过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因为很快大队从总督府附近赶过来的士兵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预想。

    许多红袍法师或打探消息的学徒从四面八方飞了出来,看来被这突发事件惊动的人不在少数。

    “哦?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有的法师已经开始向士兵们询问缘由。潘尼也凑了过去,倾听士兵首领军官的回答:

    “哦,刚才莫斯特大人遭遇了一次极为危险的刺杀。他的侍从前去总督府报警,我们应命前来。”这个军官的回答严谨而不失礼节,他的说话声音很大,令潘尼感觉这像是上辈子在各类媒体中经常出现的新闻发言人。

    周围的红袍听到了这个消息,纷纷露出各自不同的神情。

    听到卢森迪尔被刺杀的消息,潘尼心中有了些担忧。

    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么他的计划就会受到阻碍。

    所幸这位新闻发言人下面的话让他放下心来:

    “现在莫斯特大人已经没有事了,我们奉命封锁全城搜捕刺客,他受了很重的伤势,如果各位大人能够找到线索,请通知总督府……”

    听到卢森迪尔无恙,潘尼放下心来,周围的法师有些脸上出现庆幸的表情,有些则是变得有点不太愉快。

    潘尼肚里明白,法师不可能没有政敌,这里面希望卢森迪尔早点死了的不止是一个两个。

    等赶来的红袍们大多数走开了,他走到门前询问那个军官:“请问能否允许我觐见一下莫斯特大人?”

    作为盟友和名义上的助手,突发事件之后加以拜访,应该是必要的礼节。

    “呃……很抱歉,”见到问话的是一位红袍法师,这位军官很有礼貌地回答道:“莫斯特大人刚刚转移了住处。”

    “转移了?”潘尼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这是一个信号,说明卢森迪尔受到了很严重的损伤。

    否则不可能更换住处,显然是害怕他的敌人趁虚而入。

    他开始有些担忧,卢森迪尔会不会因此妨碍到几天后的竞选。

    虽然明知道卢森迪尔的当选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不过潘尼心中仍然有着些许隐忧……

    而在他身后,那个名为德尔松帕亚的高阶导师听到守卫回答潘尼的话之后,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看到了这个笑容,潘尼心中的隐忧骤然变成不妙……

    一个擅长控制情绪的红袍会变得‘喜怒形于色’,说明心中的情绪很高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掌握的信息不足,潘尼心中突然有了这样一个不太美妙的预兆。

    这件事情,一定会影响到竞选。

    当这个老法师用玩味的目光望向潘尼的时候,这股预兆更明显了——

    “哦?你是卢森迪尔的助手?”

    “帕亚大人您好。”潘尼连忙施礼。

    “唔,不用多礼了,看来你们这回真的是白来了一趟。”老法师摇摇脑袋,啧啧有声地从潘尼身边走开,他的话让潘尼心中的预兆落到了实处:“他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他从潘尼身边经过,语气变得低沉而阴森:“但是他真的以为,法师会里面会没有人会知道,他老爹是费恩斯坦的同乡?”

    一瞬间,潘尼就愣住了。

    老法师瞄了一眼潘尼,一声轻哼从鼻子里面吐出,驾驭起飞行术离开了。

    潘尼头脑里面一团乱麻。

    他还是小看了红袍法师们的智慧。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立刻蒙上了无数重迷雾。

    不过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尽快地冷静了下来,这件事情,还需要尽快通知詹华士,然后再商讨对策。

    在萨扎哈,他需要一个稳固能够给予他足够支持的同盟,一是借之掩盖审判庭的介入,其二这个名以上的盟友,本身也能给予他更多的支援。

    所以这个学院院长的归属对他非常重要。

    他转身顺着巷道返回住宅,脑中思索者事情,忽然感知域在身下前方几十尺的一个阴暗街角里面发现一点异样……

    一个垂死的生命体。

    他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往那一处走去,走到近前,看到那是一个杂乱的垃圾堆,里面一个伤势严重的人用一种类似法术屏障的东西挡住了法术窥视隐蔽其中,不过却没有逃脱潘尼的近距感知。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扒开垃圾堆,露出一张长着胡茬的脸。

    法师愣了一下,因为他见过这个人。

    就在下一刹那,这张脸上的两只眼睛闪电一般地睁开,同样露出电光般的尖锐视线,潘尼吃了一惊,脖子已经被一把冰凉的锋刃抵住。

    不过刀刃没有继续深陷,因为在一瞬间之后,那人目光中的凶狠就变成了惊愕。

    “是你?”

    ……

    不多时已经到了清晨时分,天色微微明亮。

    少女趴在长长的躺椅上,彻夜质量不高的睡眠让她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之中,忽地听到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精神微微清醒了下,才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潘尼扛着一个穿着斗篷的大个子走了上来。

    “潘尼,他是……?”少女一阵吃惊,正要出声询问,看到中年人的脸,摹地捂住嘴巴。

    这不是在德胡米救过他们两人一次的那个神秘酒客?

    “把他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潘尼一边打开一间隐蔽的空房,一面叮嘱少女:“除了你之外,不能让任何人接触到他。”

    “即使是老师也不行。”他表情严肃地补充道。

    少女看着中年人一身干涸的血迹,脸色苍白,听着法师的话,只顾着连连点头,等法师吩咐完了,她才来得及发问:“出了什么事情?”

    “他惹了很大的麻烦。”潘尼摇了摇头:“不过不要紧,守卫队不会寻找到这里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把这个人带回来。

    因为塞尔这个地方刺杀这类事情实在太常见了,谁也不会知道某次刺杀出自谁人之手——很有可能就是来自塞尔体制内的红袍。

    这种情况下,城市守卫一般不会认真调查,通常只是做做样子,更不敢到一个红袍法师家中搜查。

    受刺杀的法师想要捉捕凶手,最好的途径就是利用自己的爪牙,其次或者借助盟友,或是借助家族——不过卢森迪尔疏离家族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他现在的盟友,正是潘尼所属的弗拉斯家族。

    所以潘尼并不担心收留这个人有什么麻烦。

    只要他足够小心。

    他把中年放在床上,覆盖上几层床单,潘尼的力量比起在德胡米时,有了翻天覆地的成长,现在看得出来,这个中年人覆盖了一层神恩式的防护膜,把他包裹起来,让法术力量难以发现。

    仍然他并不放心,用了一大串防护魔法,把他隐蔽起来,然后和少女走出了房间,才长长松了口气。

    “潘尼,要不要休息一下。”希柯尔不知道太多事情,即使法师表情很凝重,她心里也没有那么紧张,见到潘尼脸上深深的黑眼圈,有点心疼地伸手摸了摸。

    “好的……我去睡一觉。”潘尼点了点头。

    这一天一夜来往与萨诺芬和达伦摩尔之间,回来和詹华士谈了半天,晚上又花了大半夜研究法术,劳心劳力,他此时紧张过后,顿时有了一种仿佛油尽灯枯的疲累感,勉强朝少女笑了笑,就蹒跚地挪动脚步,一个前扑趴在床上,再也不能动弹。

    希柯尔望了望那扇掩起的房门,有些担忧地看着已经发出绵长呼吸声的法师,她走了过去,留意到床单上居然有一道血迹。

    她吃了一惊,目光沿着血迹蔓延到潘尼的身上,才发现他的脖子上一道血痕,她走出房间,拿起一片亚麻布,剪成细条。

    她走回法师的卧室,仔细地用亚麻布包裹上了潘尼的脖子,她的手段终究有些拙劣,只是绕了几圈裹住伤口之后,打上一个蝴蝶结。

    可能是这点小事让她忘却了一些困扰,微笑浮现在她的脸上,坐在少年的床边,好像许多烦恼都消去了。

    过了一阵,一阵沉闷的敲门声传了进来,这将她从呆坐的状态中惊醒。

    “谁呀?”

    她大喊着问了一声,快步地走出房间,走下楼梯。

    “希柯尔,是我。”

    “是爸爸,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少女心中困惑,但脚步没有停下,继续移向大门。

110 评议

    潘尼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只不过过了一个小时,他就醒来了,见到老师在楼下喝茶,惊叹于对方反应速度之快同时,也对自己的贪睡感到有点惭愧。

    不过听到了詹华士带来的消息,他的心情却更坏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出了问题,瑞姆家族和布瓦尔家族居然一起向席位议会发出抗议,说明这一次竞选可能存在黑幕,要更改竞选手续。”詹华士脸上出现无奈的苦笑:“不知道是谁把费恩斯坦内定继承人的事情曝光了出去,事情现在对我们很不利。”

    “肯定是德尔松帕亚。”潘尼皱起了眉头:“不过法师会怎么会轻易采见他的说法?他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费恩斯坦在舞弊。”

    在台下彼此下黑手,抓不到证据,法师会上层也无可奈何,毕竟没证据证明的事情就等于没发生过,这条幽暗地域通行的法则在红袍法师会同样适用,不过如果要用台面上的规矩彼此攻伐,足够充分的证据就是必要的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费恩斯坦大人和卢森迪尔这两位,都是不被家族利益体系接纳,位置很尴尬的人。”詹华士双手合拢在鼻梁前面,眉心深锁:“所以有着雄厚背景的人们想要通过正规途径压制他们,实在不需要很充分的证据。

    只需要认定费恩斯坦和卢森迪尔之间有超过普通同僚的亲善关系,就足够了……”

    潘尼心里也有点无语的感觉:“那么我们就没有办法补救?”

    “我们已经做出了补救。”导师点了点头:“法师会决定派出五名席位导师组成一个评议会,前来主持这次竞选。”

    “五位席位导师?”潘尼咋舌,在费伦其他地方,一名能够释放九级法术的**师几乎能够影响到一个小型国度的兴衰,即使是塞尔,这个阶层的**师总数也只有二十四个

    但是居然因为这场竞选一下子赶来了五个。

    加上费恩斯坦本人,一共将有六个席位导师出现在这个小地方。

    不过想想这也不是太离奇的事情,毕竟这个学院原来的院长就是塑能系的四席,决定这个重要职位的归属,动静大一些也不过分。

    “那五个席位导师有一位是肯定会倾向于我们的,有两位却是他们的盟友,一个是现在的咒法系三席古尔科苏特,他来自布瓦尔,另一位则是瑞姆家族的提方特洛彭斯。”詹华士用平缓的声音介绍着情况。

    “至于另外两位……则是可以争取的人,不过千万不要指望他们会过多地放水……”

    “审判庭能做到的只有这一步而已了。”詹华士忽地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题提升到了席位议会的高度,审判庭已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我们根本不敢过度地使力……否则就会引起注意。”

    “这样……”潘尼眉心深锁着思考了一阵,无力地吐了口气,全身好像一时间垮塌了,苦笑起来。

    法师会高层传递过来的消息,倒并没有真的让卢森迪尔的竞争之路走到绝境。

    不过当他看到詹华士脸上的凝重表情时忽然醒悟——这绝对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导师大人……”他也很快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请问一下,莫斯特大人他遭遇袭击之后……”

    他还没有把话问完,就已经从詹华士脸上的苦笑中获取了答案,心马上沉了下去。

    如果一个人伤重到无法参与竞争,那么外界条件无论对他多么有利,都是没有用的。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够干涉得了的了。”詹华士又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潘尼的肩膀,这让后者感到一股莫名的沉重。

    他的老师转身披上大衣,在潘尼耳边低声说道:“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寻找到别的支持者。”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大门关闭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潘尼才仿佛惊醒一般,恢复了思考能力。

    他回想着詹华士的话,一股无力感从心底发出,让他感到好像一只虫子在脑子里面乱爬,这种难受的感觉他几乎疯狂:

    无能为力?为何会无能为力?

    力量……他缺少力量。

    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在某种未知情绪的催动下,前所未有地深刻。

    他心脏急促地跳动着,面容渐渐扭曲,眼睛里闪烁着深暗色的红光。

    这不是某种比喻或形容,而是真正的红光从他瞳孔的深处释放出来,如同阴影中燃烧的火焰,把他的视野染红。

    “潘尼,你怎么了?”

    法师双眼中的红光立刻消失。

    “没……没有什么。”

    他仿佛一下子清醒了,他有些古怪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扭过脑袋,对希柯尔摇了摇头,不过那苍白的脸色却把少女吓了一跳。

    “你的脸色好难看啊,还是去睡一会儿吧。”

    潘尼默默点了点头,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出来。

    他只能选择回到卧室整理一下杂乱的脑筋。

    ……

    参加竞选者被刺杀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萨诺芬连带其周边地区,接下来的谣言,则是卢森迪尔在这次刺杀中身负重伤,卧床不起……

    高阶法师的伤病很难治疗,尤其是深入了解魔法本质的奥术施法者,他们和源海拥有的妙不可言的联系,使他们的体质变得本能抗拒任何来自神术的医疗,大多数治疗类法术作用在法师身上,都会受到程度不一地减效,传奇等级的施法者,更是完全拒绝所有的神术治疗。

    所以这个消息就给了这个地区的红袍法师一个大震撼,当后续的消息传来,得知竞选手续改变之后,更是陷入了轩然大*。

    德尔松帕亚很是欣赏自己的奔走带来的效果,在他看来,入主达伦摩尔学院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现在只需要等待而已。

    就连布瓦尔也已经和瑞姆家族高层达成妥协,只要愿意出让桑比亚租界的一部分利益,就可以考虑让出这个位置。

    而瑞姆家族上层已经决定接受这个价码。

    毕竟,瑞姆在海外的财源已经够多,而这几年来,国内的发展却相对弱势,能够入主这所容纳了五分之一预备红袍法师的学院,是瑞姆求之不得的事情。

    桑比亚租界?哈反正建设了不到几年功夫,又是坐享渔人之利,丢了倒也没有多么肉疼。

    瑞姆和布瓦尔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想到桑比亚租界的来历,高阶环之导师的嘴角更是浮现出一丝微笑。

    “哦,帕亚大人,恭喜你了”长桌下首的一个红袍法师朝他敬酒。

    这是一场瑞姆内部的宴会。

    用作餐厅的大堂并非金碧辉煌,不过桌子上的菜式却是五花八门,从大冰川的寒带鱼到高山野牛肋肉制成的烤切排,金色平原的红葡萄酒在水晶杯中散发出醇厚浓郁的芳香,显示出瑞姆的惊人财力。

    听到属下的夸赞,德尔松帕亚并没有得意忘形,他的目光越加深邃。

    作为一名法师,让自己的情绪时刻处于掌控之中是最基本的素质,如果失去了这个素质,失控的思维带动着的魔法力量会造就一只新的恶魔。

    魔网的设立也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并不是因为有了魔网,法师就可以不注重自我修养了,虽然大多数心肠坏的冒泡,但是总体而言红袍法师们还是理智的。

    理智的残暴……

    哪怕表面上跋扈,但是心中仍然是清醒:

    “哈哈,卢森迪尔那个愚蠢的家伙,他还以为他那把戏能够骗过我们自己人,哦,我感觉他是和那些外国人一起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自己的脑袋也变笨了起来。”一个法师哈哈地笑着,肆意地进行着对失败者的讽刺。

    “这也是他运气不好。”一个红袍法师幸灾乐祸。

    “哈哈,所以说他是个……倒霉鬼。”

    “算了。”德尔松帕亚威严地一摆手,按下了部下们的闲谈:“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的课题还是要继续,不知道席位议会为什么这次这么不好说话,居然真的组了个团下来进行评选……虽然胜算很大,但是我们还是要让其他人尽量心服口服才行。”

    看到领头人严肃起来,一群法师停止了嬉笑,站立起身,躬身一礼:

    “谨遵您的意志。”

    ……

    他从昏迷中醒来。

    一探手,摸到了腰间的利刃,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警醒地起身,看到一脸惊讶地张着嘴巴的少女,眉毛皱了一下之后,又舒展开来:“哦,你是德胡米的小姑娘,好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沉重的尘气,好像从沙漠上吹过的风。

    “你好。”希柯尔恭谨地欠身行礼:“还要感谢你在德胡米的帮助。”

    “那没什么,那个……男老板呢?”这个人说出这句话,目光却早早地投向了门口。

    那个红袍法师早就站在了那里。

    潘尼刚刚听到这里的说话声,立刻开了一个任意门窜了上来。

    这是一个能够轻松击杀两只深渊猎魔蛛,还能够在刺杀一位高等环之导师之后有余力匿行逃走的强大战士。

    他不知道,没有魔兽般的体魄,又不能施行强力的魔法,这个人强大的战斗力从何而来。

    一个靠**战斗的家伙拥有这种力量,在费伦绝对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同于施法者,法师通过研究法术力量,虽然速度并不快,但是当层次达到很高的地步之后,想要进步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只要路线正确,天赋足够,并没有太过苛刻难以逾越的高峰。

    但是人类战士无论多么努力地锻炼,也很难超越生物天生体魄的限制,所以能够被称为传奇的武士在费伦犹如凤毛麟角。

    虽然双方打过交道,相处也算愉快,彼此救过对方生命。

    但是在如今这个立场之下,他可不敢肯定好心一定能够得到好报。

    他谨慎地把少女拖到了身后,门前就是一道防护墙,即使是深渊中的高等恶魔,也要用几下才能打穿。

    还有随时能够触发的冰墙术。

    “不要紧张,我还没有无耻到对援助者施以袭击。”这个人摇了摇头:“何况如你所见,我现在很虚弱。”

    潘尼默默抬头:

    “这个……虽然比较失礼,但是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够在伤势恢复之后尽快离开这里。”

    “哈,真是个不好客的主人,和你在德胡米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个人笑了两声,然后咳了起来:“难道穿上一身红袍就能让你改变如此之多?”

    “做出选择,就要承担后果。”法师默默地说了一句:“何况,您的举动,已经说明了您是红袍法师会的仇敌。”

    “这你可说错了。”中年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和我有仇的只是那个人而已,其实我对塞尔并没有太多偏见。”

    “好吧,我可以提供给你愈合伤势的住所,不过我不可能帮助你和他为敌,很抱歉。”潘尼摊了摊手:“我是红袍法师。”

    “呵呵,那么你的恩惠,我会记得。”中年人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你叫潘尼.西恩,我在德胡米记得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伦迪.克罗斯。”

    伦迪,克罗斯?潘尼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确定自己孤陋寡闻,不知道哪个行走费伦的强大武士与这个名字相符,不过他并没有过度纠结于此,费伦太大了,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

    何况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那么,请你好好休息,克罗斯先生。”潘尼欠了欠身,走出房间:“我会小心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这个战斗力恐怖的战士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潘尼合上大门,轻轻吐了口气。

    这短短的一段对话,却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心里压力。

    这样一个卢森迪尔的仇人出现在他的住处里,会对他在萨诺芬的事业造成什么影响呢?

    但毫无疑问的是,感到前途变得莫测的他更加地头疼了。

111 困境

    总督府后院的花园仍然是那么泥泞,老总督听着安德西加的报告,表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往日从树荫缝隙漏下的阳光今日格外稀疏,令气氛好像也变得压抑起来。

    想想这里后面不远处就是墓园,这股凝重的气氛更让安德西加浑身不爽。

    黑云压城……

    这或许是一个很恰当的比喻。

    一个学院院长的归属,扯出无数牛鬼蛇神,群魔乱舞。

    “喔?这么说,是弗拉斯为了那个附魔师在席位议会上奋理力争,才造成了这个局面?”老总督听到最新传来的情报,想起进来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脸上出现一个笑容:“有意思,局势明朗了……不过弗拉斯这么着急把自己亮出来,难道还确信卢森迪尔能够为他们赚取利益?他现在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这……其实是出现了时间差……”安德西加皱眉思忖了片刻,开口解释:“其实这两件事情是同时发生的……席位议会还在讨论德尔松帕亚大人的投诉,这面就发生了刺杀案……”

    “这么说,弗拉斯还真不走运。”缪尔斯坦图斯嘿嘿地笑起来:“把自己弄到了这个骑虎难下的地步,平白得罪了瑞姆和布瓦尔,还没捞到什么好处。”

    “归根结底,还是莫斯特大人运气不好,这么关键的时候遭到刺杀。”安德西加摇了摇头:“看来这次竞选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这可不一定。”缪尔斯坦图斯朝天沉吟了半晌。

    “不一定?大人……”法师皱了皱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是不一定的。

    最新的消息传了过来,几乎所有关注这件事情的人都认定了:最后的胜利者,只能从瑞姆和布瓦尔之间诞生。

    “你没有我活的时间长,安德西加。”缪尔斯坦图斯谓然地叹息一声:“你不知道塞尔是个多么神奇的国度,任何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都不可能真正地现出分晓,你的那些同僚们的智慧与手段,没有人能够猜度得清楚,你又怎么能够知道,卢森迪尔躲藏起来,就一定是因为重伤不起呢?”

    “这……”安德西加哑然,最后默默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真相是怎么样,谁知道呢?

    他吐了口气,反正半个月后就是正式评选开始的时候,到时候,一切就能现出分晓。

    如果卢森迪尔不出现,那就真的再没有丝毫悬念了。

    ……

    “嘿,脸色不要那么差,我还没死,”

    这张床包裹在一层力场墙之下,用力仔细去看,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瘦削的活人,这个人上半身包裹在透明的魔法保护膜里,可以通过表面渗出的淡红血迹,看到胸前那道狰狞巨大的伤口。

    当潘尼.西恩在妖娆妇人的指引下,通过一扇隐秘的传送门,到达一所阴暗的房间时,眼前就是这样一幅令他颇感惊悚的景象。

    他眼皮跳了两下,注意到说话声传出的地方并不是卢森迪尔的嘴,而是仿佛某种魔法模拟的效果,他心中更是哀叹。

    如此重伤之下,参加竞选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很笃定地想道。

    一时有点丧气,不过从床上传来的声音却很乐观:

    “唔~不要用那副严肃的表情,其实事情还没有到绝境。”

    没到绝境?

    潘尼挑了挑眉毛,这时那个妖娆的女人端着一盘水果走了上来,他拿起一个苹果,翻来覆去地不咬下去——他永远不会咬下去,卢森迪尔这句话让他心中生出了些许希望。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绝境,那么一大早,他也不会被这个女人神神秘秘地带到这里来。

    他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大人,您有什么办法吗?”

    “我需要一个发言人。”

    “发言人?”潘尼皱了皱眉:“你是说你要派别人去发表你的学术成果,参与竞争?”

    “不错。”

    “是指你的学生?”潘尼见到高等环之导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微皱起了眉。

    “不不不,我不敢派他们去。”卢森迪尔摇了摇头:“西恩小伙子,你不知道,就在刚才我收到一条消息,我在达伦摩尔的实验室出了事故,那辆大车被毁掉了。”

    潘尼嘴巴微微张开。

    他很惊讶。

    如此一来,虽然不能说是心血尽废——毕竟想要重新制造出一台装甲车只需要几个法术的功夫。

    但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卢森迪尔下一句话让他知道这麻烦不是一般的大:“我的几个学生留在那里看守,以那座实验室的安全程度,还能发生这种事故,我怀疑我的这些学生急于寻找新的利益根系,所以背叛了我,事实上也差不多,已经有两个小家伙逃跑了。”

    潘尼虽然吃惊,但也并不感到意外。

    绝大多数红袍法师会成员之间的联系,就是赤luo裸的利益,一个失势的上层,显然满足不了部下的上进心,叛逃他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红袍法师会里面虽然不受到提倡,但也很少有人因之受到谴责,更多的是抱着一种利用的态度。

    “唔,我还有三个正式入职的学徒,但是现在我一个都不敢信任,他们都不是可靠的小伙子,西恩阁下,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卢森迪尔虽然因为身上的重伤而不能动弹,但是潘尼分明感觉到,这个法师在盯着自己看。

    他也有点明白了卢森迪尔的想法,他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很抱歉,莫斯特大人……或许,你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为什么不是?”法术形成的音效好像在笑:“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目标,不是么?”

    “无论如何,请您务必认真考虑。”潘尼皱了皱眉,这件事情,已经干系到了卢森迪尔的前途,而他却把这件事情交托给自己这个关系不深的人……

    “唔……你不必怀疑,我现在手头上确实没有可以完成这件事情的人,所以必须求取帮助。”

    这句话潘尼倒是很相信,因为一个刚刚升等的高阶环之导师,手下有成就的学徒肯定不会太多。

    而且卢森迪尔刚刚背离家族,能够帮他的人显然就更少。

    虽然按照情况来分析,卢森迪尔现在确实没有太多好办法,但是这件事情太重大了,潘尼不敢立刻答应下来。

    莽撞地答应,绝不是理智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很抱歉,莫斯特大人,我需要咨询一下我的长辈,或许他们会帮助你。”他忽然想起来弗拉斯已经介入此事,于是朝卢森迪尔礼貌地欠身一礼。

    “哦,没关系,反正还有时间,后天早晨,我会让嘉瑞娜带着我的助手去通知你。”卢森迪尔看来有些失望,这令潘尼感到有些奇怪。

    如果有弗拉斯的高阶法师肯为他做发言人,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他好像反而不太期待了?

    “卢西,为什么你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当嘉瑞娜送走了潘尼,回身询问床上的伤者:“何况你居然把这种重要的事情交托给他?这是个可信的人吗?”

    “唔……亲爱的嘉瑞娜,你要清楚。”病床上的法师闭上了眼睛:“我做过几年的骗子,也和一些资深的老贼学过骗术,虽然技巧并没有到达顶峰,但是有一门基本功还是能够拿出来炫耀一下子的。”

    “噢?”嘉瑞娜脸上出现好奇的神色。

    “那就是在最多进行三次交流之后,看清楚一个人的性格,哪怕他做过的伪装。”

    这个法师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妖艳的女人扬了扬眉毛。

    ……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法师潘尼.西恩回到了家中,二楼的小厅里面,翻着典籍,透过房间门缝,可以看到那间阴暗的卧室里面,那个男人抬起上半身在虔诚地祈祷着,透过那个人的手势,他知道这是复仇之神霍尔的祈祷。

    很少有费伦人在初次产生信仰时就选择信奉这位神祗——除非他在仇恨中长大,比如血亲在他成长时被杀死,那么这个孩子在产生信仰的时段里,就可能向这位神祗祈祷,祈求能够成功复仇——也仅有这位神祗的神职能够回应这种祈祷,并在信念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产生神恩。

    当然,这不过是少数,更多的霍尔信徒,则是因为心中某种重大的仇恨,才从原来的神祗转投这位神祗的麾下。

    看来这位强大的武士就是如此,潘尼思考着,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家伙到底与卢森迪尔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为了少惹麻烦,他决定压抑这种好奇心,而这个时候,那个人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潘尼一脸愁苦,歪了歪脖子:“看来你处在困难之中。”

    潘尼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苦涩,情势已经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地步,下午他在詹华士的带领下前去觐见前来的幻术系三席,安德雷亚.弗拉斯,看姓氏就知道,这是弗拉斯家族的代表,他显然已经决定转移目标……把希望放在另一个来自福卡尔的高等环之导师上面。

    所以,现在又轮到潘尼无所事事了。

    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很别扭,虽然在希伦镇能够大展拳脚,但是到了这个地方,用处处碰壁来形容他的遭遇也不过分。

    他叹了口气。

    同时他有所发觉,自己的野心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因为他迟迟不能释怀这些事情。

    “你为什么不想法子放松一下?”

    那个中年人继续说道。

    放松一下?

    潘尼眉毛挑了挑,站了起来,缓缓走进那个房间里面。

112 深渊之力

    因为希柯尔前去财富教会疏通关节选购货物,这一两天之内就近借住在了詹华士家里,潘尼又陷入了孤家寡人的状态,从詹华士那里回来,半天在愁苦中发着呆,他听到了中年人的问话,忽然起了谈话的心思。

    至少可以藉以解闷,除此之外,他对这个神秘的剑客,也怀着十分的好奇。

    “放松。”

    见到进门的法师姿态僵硬,这个中年人微微摇首,用柔缓的语气说道。

    看着他的眼睛,潘尼情不自禁有种想要昏睡的感觉,不过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警觉地看了一眼这个满面笑容的中年人,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是神经过敏了一些,这个中年人没有控制他心智的意思,因为他的心灵防护没有弹出来。

    只是这个中年人的精神太可怕了一些,竟然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影响到潘尼的意志。

    “你看起来太紧张了。”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碍于伤势,他无法做出过多的动作,潘尼听着他的话,感到有点讽刺的意味:“看来成了红袍法师之后,你变得敏感了许多。”

    潘尼勉强地笑了一下。

    “唔……我真的对你们没有恶意,算来我们过去相处的还算愉快。”中年人笑了笑:“即使做不成真心相交的朋友,也不至于成为敌人吧。”

    听到这样的话,潘尼眉心跳了跳:

    “真心相交?”

    一个和红袍法师有仇的家伙,居然谈论和一个红袍法师真心相交?

    “不需介怀,自从以前我被骗过一次之后,渐渐学会了一门本事。”这个名叫伦迪.克罗斯的胡茬笑了笑,那横七竖八的散乱胡茬让他这一笑看起来很亲切,好像旅店里面叼着烟斗烤面包的大叔:“那就是在三次交流之内,看清楚一个人的性格,无论他做了多少伪装。”

    潘尼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

    这种能力实在是比附魔系的心灵魔法更蹊跷。

    即使是用思维探测,如果受术者精神坚韧,失败的可能性也很巨大。

    不过不排除一些人精真的有这种本事:

    “你不用奇怪,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一些细节,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事守则。”伦迪.克罗斯吐了口气:“一个谨慎,怀揣着恐惧与敬畏,并且试图让自己和周围的人变得更好的家伙,无论如何和邪恶这个词扯不上关系。”

    他笑了笑,看着发怔的法师:“现在看到穿着这身红袍的你,发现你的恐惧似乎减少了一些……不过其他的性质却没有什么变化,这让我感到很欣慰……不过我感觉,最近你心中的恐惧又在渐渐增加,这可不好。”

    他笑了两声,有点豪放的感觉:“难道我们不应该无所畏惧地面对一切?”

    潘尼听到这句话,虽然明知道气氛诡异,但心里还是稍稍宽了一下:“先生,如果你知道我正在和你的仇敌合作,并且还在某种程度上为他的事情担心,恐怕你就不会对我这么和善了。”

    潘尼说出这句话时,已经做出了戒备,不过中年人一怔之后的大笑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说他是我的仇人?”他摇了摇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呃……”潘尼额角沁出了冷汗。

    “不过我那位同生共死的战友,肝胆相照的伙伴,早在桑比亚的林荫道里就应该死去了。”伦迪.克罗斯谓然地叹息着,目光中尽是追忆:“我只是试图让事情符合我心目中的现实,那个诡诈而欺骗一切的红袍法师,不应该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潘尼不理解这种感情,只能表示默然。

    伦迪.克罗斯用吟游诗人一般的抒情语气说着这样的话语。让潘尼心中无比的好奇,这得是什么程度的深仇大恨,值得用这种方式纪念?

    “总而言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必因此介怀什么,我不想也不会利用你。”中年战士叹了口气:“我和他不一样。”

    他肯定式的低声重复一句:“我和他不一样……”

    “先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潘尼沉默了一阵,虽然不敢十分肯定地相信中年人的话,但是他心里对这个人已经没有多少恐惧了。

    至少,他已经有胆量开口,询问这个人的目的。

    “没什么,我的伤势过一阵子就会恢复。”复仇者笑了笑:“之后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潘尼默然地点了点头。

    “刚才我注意到,你的精神似乎不太稳定?”

    “不稳定?”法师眼睛游移几番,瞳孔里头露出困惑的光芒。

    仔细回想一下,他心里一突,也发现了最近情绪变化比较异常,似乎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焦躁感在潜移默化地干扰着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怪异,深渊那次与源海近距离接触之后,他的灵魂在深渊意志的强力挤压之下,明明已经变得十分坚实了。

    难道是仍旧混进来了什么异常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心里倒是不算太恐惧,深渊的意识狂暴而混乱,绝对不带有任何的理性,如果真的侵入了他的心智,那么他已经成为一个疯子了。

    现在他还能保持理智,说明他即使真的受到了沾染,也没有达到多么深的程度。

    这让他感到有些放心了,但是仍然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因为他不知道这股混乱的意志潜伏在多深的地方,未知的隐患,才让他感到恐惧。

    “据我知道,许多塞尔人研究的魔法都混杂着一些很危险的要素,即使不是红袍法师,费伦上一些其他的法师也会经常研究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比如负能量与邪魔……这些正常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东西,大多数法师都研究的津津有味。”伦迪.克罗斯咳了几声:“唔,不过那些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容易对研究者造成损伤,身体的伤患倒是次要,如果影响到了神智,问题就有可能很严重了。”

    “这么说,先生你有解决的办法?”潘尼好奇地询问。

    “当然,我随着一些林地苦行僧学过一些静心休养的方法,他们有许多都擅长这些技巧。”伦迪.克罗斯说道。

    林地苦行僧?

    潘尼开始回忆相关的资料。

    这是一支崇尚苦行的僧侣派系,他们的精神修行方式很有名气,这些武僧大多都不具备灵能天赋,不过却能够通过苦行与自省使精神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他们能够用这种力量影响他人的心智,并更深入塑造掌握自己的灵魂,有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催眠术,他现在才恍然,刚才伦迪克罗斯那种力量是从何而来的。

    他一定做过相关方面的修炼。

    许多灵能师通过这种方式研究出种种异能,这也说明了这些修行方式的价值。

    “总之,在解决问题之前,先要知道问题是什么,现在跟我来唤醒本我意识,深入挖掘一下,或许你就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潘尼点了点头,灵能之间的传授,他倒也不是不清楚,他谨慎地支撑着思维障壁,凝视着对方的双眼。

    大量信息通过精神的暗示传入他的意识,他的视觉感知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凝聚了全部精神,他很清楚,他即将进入一个拟化的精神领域,那里,就是他全部意识所在。

    不多时,这样一个空间就出现在他的眼前,无数代表各类意识的光点从他视线前掠过,他的感知在其中飞快地扫过,最终停在了一片漆黑的阴霾之上。

    就在那里

    他立刻就明白了。

    一片漆黑的浓雾,表面燃烧着暗红的焰火,并不大,相比整个空间的大小,不过几千分之一,不过却无比的阴沉。

    就在看到‘它’的一刹那,无数狂乱的信息忽然涌入潘尼的意识,他长声嚎叫一声,脱离了这个状态,再也控制不住这种混乱意识的冲击,一股强大到无穷无尽的力量好像出现在身体里面,让他全身每一寸血肉都充满了力量,他心中被一种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占据了。

    中年人看到潘尼如此变化,神情变得有些惊诧。

    ……

    总督府夕日的光照带着股轻柔的感觉。

    并不艳丽刺眼,温暖却不酷烈,令人情不自禁地忽略掉心中的阴霾。

    漫步于花园的老人难得地穿着一身便装,不过花园边的年轻女子心里则很是忐忑,因为她很明白,只有老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舍弃掉平常的习惯。

    “亲爱的兰妮,我现在可是一点也不高兴。”老者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我如你所愿,给了你权力和军阶,但是你却跑了回来,我该怎么形容这种行为?逃兵?”

    “不,外公,你得听我解释……那个人……”兰妮露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气急来形容:“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喔我听到了什么?”老头惊奇地叹了口气,转头用有点昏惑的眼睛看着兰妮露:“我记得前几位收到你如此评价的法师,都被你打断腿了吧,为什么这次你却像一个败将一样灰溜溜地回来找我的帮助,你以为我会帮助你吗?亲爱的兰妮?”

    “我……”兰妮露听到这些话,不可置信地看着缪尔斯坦图斯,她没有想到,以往会为她惹的祸收拾好一切首尾的长者,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

    “我欣赏斗争心十足的军人。”老者眯了眯眼睛:“我能够看得出来你的不甘平凡,我亲爱的外孙女,所以我欣慰地支持你的每一次胜利,并且认同你不同凡俗的想法,不过……你现在这样回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一个打架中被打倒的小孩子跑回自己父母身边撒娇哭诉?哦,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从小到大给了你太多的纵容……”

    “不是的,亲爱的外公。”兰妮露听着老者的话,心中一突,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她开始有些明白,回来求助似乎是一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老人微微地笑了一下,语音依旧苍老:“听着,兰妮……你身体里面流淌着从我这里传递下去的血液……我们欣赏为了命运而斗争的人,所有塞尔人都是如此……但是我们绝对不赞同任性地无理取闹,你明白了么?”

    “任性?”兰妮露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不敢相信:“外公大人……我……”

    “你能说出什么理由么?”

    老人一双昏黑略微干枯的瞳孔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外孙女,在这个温暖的下午,夕阳将落,穿着便袍的将军,宛如寻常的老者,温和地端着一盏早茶,慈祥而平静。

    不过对面的女子慢慢被这种平静的目光盯出了冷汗,良久,她才醒悟似的单膝跪下:“我明白了,外公,是我的愚钝。”

    “知道就好……”缪尔斯坦图斯轻轻吐了口气,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兰妮~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这种需求我并不是很赞同,但我愿意给你机会,因为这样的机会,我年轻时候没有享受过……不过,任何机会都是有限的,人有机会把握自己命运的时候不多……我好像记得,上次你走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吧。”

    兰妮露瞳孔微微张开,好像一下子回忆起来。

    我的外孙女儿,亲爱的兰妮……你要知道,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以后你就是兰妮露.费兰德林尉官……

    “现在你有我可以依靠,但是我这把老骨头可支撑不了多久喽~”

    听到老者最后这一句叹息,黑武士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她叹息一声,起身再次行礼,带着一脸阴沉朝花园外走去。

    “其实呢……”

    后面传来的话音让她听了下来。

    “女孩子……还是嫁人比较好哇……”老者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兰妮露.费兰德林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向外面走去。

113 心魔

    “平静下来。”

    伦迪.克罗斯探出一只手,双目中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入那个全身已经开始冒出红焰般灵光的魔法师赤红的双眼。

    潘尼一阵惊悚,浑身震颤了一下,双目中的混沌再次被清明所取代。

    “这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扶着脑袋,上面凸起的青筋还没消退下去,还隐隐地生疼。

    “听着,你被某种意志侵蚀了……”伦迪.克罗斯按了按手,看到这个人的眼睛,那股精神影响力让法师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那股嗜血的冲动彻底地消失了。

    潘尼吸了两口气,眉头微皱:“侵蚀?”

    “现在来看,它并没有对你造成过大的影响。”伦迪克罗斯专注地盯着潘尼的眼睛,摇了摇头:“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

    “怎么才能根除它?”潘尼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么一个东西寄居在自己的意识里面,说是颗定时炸弹也不为过。

    刚才那股神智完全混乱的体验让潘尼心惊肉跳,对于一名法师来说,没有什么比思维崩溃更恐怖的事情了。

    “根除……唔,其实我刚才也隐隐窥见了一点状况,它和你的结合……很‘牢固’……”说到这里,他眉尖扬了扬,潘尼眉心更加深锁。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在魔化过程中传进他意识中的信息让他明白,这点深渊意志不过是在他与深渊核心交锋时候残存下来的碎片……

    这种来自本源意识的碎片已经深深地渗入了他的意识……以他现在的灵魂完善程度,想要把这东西驱走,实在是太困难了。

    连完好的精神,都有可能再次分裂。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根除它。”

    “不根除?”法师的眉心拧的更紧了。

    “为什么不去适应它?”

    “适应?”潘尼挑了挑眉毛:“您是说,你有办法适应?”

    这个中年人咂了咂嘴:“许多人为了求取力量,都会和一些凡人想象不到的东西进行一些交易,我想你也是吧。”

    潘尼嘴角动了动,并没有出言反驳。

    那一瞬间,那股混乱的意念确实给了他非常强大的力量。

    “用冥想的方式可以试着控制那些狂暴的力量,慢慢解放他,然后用意志去试着掌握它,这样他就慢慢会归于你的掌控之中。”中年人指出了一条解决之道:“这种情况下,如果你选择性地无视或是坚决压制的话,它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越来越强大。”

    潘尼慢慢恍然地点了点头。

    他学过灵能,奥术的冥想法中也有许多关于调整思维的法门,因此中年人说的事情对他而言不难做到。

    中年人又指点了几句,让潘尼心中有了一个明确的方案。

    “十分感谢您的指点。”他郑重地朝伦迪.克罗斯道谢。

    “其实,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伦迪.克罗斯眨了眨眼睛,掀开破烂斗篷,露出一条手臂。

    溃烂到长满无数脓疱的手臂,半边的肉都好像被生生削去,骨头表面突出无数异形的尖刺,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在末端手腕的位置,还有一个狰狞的虫头。

    尖锐的牙齿呲咧着,似乎还冒着黑水,那双眼睛是空洞的,周围的鳞片蠕动,看上去恐怖异常。

    这副恶心模样让潘尼一阵反胃,差点呕吐出来。

    他如今可以清晰地闻到这只手臂上传出来的邪恶气息,味道比贝伦手下那帮深渊邪物更加浓烈。

    不过这股邪恶气息却并不混乱,让潘尼知道这东西多半来自炼狱而非深渊。

    他在一些普通费伦法师接触不到但是红袍法师会里司空见惯的邪法典籍上听说过一种邪法。

    把恶魔或魔鬼的蠕虫培养改造成为一种寄生魔虫,将这种魔虫寄生在目标身上之后,可以达到种种效果,具体的效果,还要看培养者的培养方法。

    他心里面无数念头乱窜,却见伦迪一笑,那只手皮肉开始飞速生长,畸形的骨刺收缩了回去,邪恶气息变得微不可查,潘尼眼皮跳了一跳。

    这说明这只寄生魔虫并没有成功地侵蚀宿主,反而被宿主控制了。

    “哦,我最初从我最要好的战友那里收到了这件礼物,它控制我的手杀死了我的家人和挚爱。”中年人覆上袖子,用一种很寻常的语调诉说着,似乎并非刻意叙述,看他充满追忆的眼神,更像是一种追思和倾吐:“幸亏我遇上了一个林地僧人,他把我唤醒并教会了我容纳它的方式,不然,我现在就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潘尼默然了一阵,听出其中浓到无法化开的仇恨,他抬起了头:“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我还没问过你,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在德胡米救过我和希柯尔的生命。”潘尼皱了皱眉。

    “好吧,我帮你的理由也是一样。”伦迪反问着潘尼:“难道你没有帮助过我?”

    “但我是……”他想说但我是红袍法师。

    不过他没说完。

    “一个组织,一件袍子而已,它不代表什么。”伦迪.克罗斯躺在了床上:“你要搞清楚你是谁”

    我是谁?

    潘尼.西恩愣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稍稍有点深奥。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是个哲学上的难题,轮不到他来费脑筋,只能摇了摇头,走出这间房间。

    ……

    “可恶”

    她在总督府的长廊中行走着,表情狰狞而扭曲。这让她漂亮的脸蛋失色不少,周围的人知道她的名声,看她这幅样子,怎么敢上来触霉头?纷纷小心地避开了。

    想要权势……机会只有一次……一次……既然不给她任何援助,难道要她向那个红袍法师卑躬屈膝?

    开什么玩笑?

    兰妮露.费兰德林心中痛恨着,如果是别的上司,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但是潘尼.西恩已经给了她极为恶劣的印象。

    出于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心态,她感觉到,一旦向那个男人屈服,会产生她不愿接受的后果。

    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后果,她难以想象,或者说,她潜意识中怀有恐惧。

    在于那位院长的交锋中,她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

    丢盔卸甲地遁走,反而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遇。

    这让她烦躁万分,周围的军人都识趣地让开了,但是不识趣的大胆家伙终究还是存在着,她的路被挡住,刚要暴怒,看到挡路的红色长袍,怒气勉强压抑住了,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抬起了脑袋:“安德西加先生?”

    “唔,费兰德林小姐?怎么,你竟然也和西恩院长一起来了?怎么前两天没有看到你?”

    红袍法师的话让兰妮露微感错愕,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个人也在这里?”

    “唔……?”安德西加眉头一皱,表情有些不解,然后就受到了费兰德林一长串的询问。

    不过解释清楚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安德西加离去后,女人的手骨节捏出嘎嘎的响声。

    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之激动。

    她的目光闪烁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她的双眼中显出了嗜血的光芒:

    “不管那么多了,这个可恶的废物,把他的腿打断了,看他还有什么本事和我装模作样?”

    ……

    别墅里面,法师在冥想中,仔细端详着本我意识中那一片来自深渊的意念片段。

    里面大量的信息漩涡般翻卷汹涌,带着惊人的魔力。

    只要潘尼的意识稍稍接近,立刻就会喷涌上来。

    这种场面他在深渊中见识过一次,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怯场,不过来自自己灵魂深处的黑暗面却会被这股根深蒂固的混乱意念引动。

    或许用心魔来形容这个东西比较恰当。

    潘尼想起了这样一个舶来品词汇。

    不过他可很清楚,这个心魔一点也不好根除,因为它已经变成了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不太听话而已,就好像一个肿瘤。

    让这个东西听话或许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但是他必须去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清醒,让这一团心魔进入自己的意识,潘尼要借着这种正面冲突的机会适应、压制并掌控它。

    顿时,一股混乱的意念就进入了他的脑袋,一股暴戾的情绪在他心底爆发开来。

    他强行保持着清醒。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躯体,肯定会在这种意念的催化下,产生强大的力量。

    魔法本来就是意识改变现实的一种途径,这是多元宇宙各部分源海的性质决定的,一切超自然力量,大抵都能和这个原理扯上关系。

    尽管来自深渊混乱意识或许会遭到魔网的抵触,但是改变现实的能力仍然存在着。

    这也就加大了潘尼对抗它的难度。

    因为这种魔化力量使**产生的激素让他更难把握自己的神智。

    随着他意识被那团心魔的侵染了三分之一,他的心智开始出现崩溃的征兆。

    他用意志压住了心魔的继续侵蚀,在能够保持足够清醒的情况下睁开眼睛,意识回到**,他感觉到四肢充满了力量,房间里的镜子照出他的双眼泛红,肌肉上冒出暗红色的气,好像笼罩着一层灵光。

    如果现在有神职人员对潘尼施放侦测,结果一定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他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进入冥思。

    这次结果让他心里有了谱,只要他坚持如此训练,迟早有一天就能完全掌握这只心魔。

    不过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行动,楼下的大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

    好像大门被劈裂的声音。

    有人袭击

    他一阵警醒,也不顾神智还有小半并未从深渊力量中脱离,瞳孔还放着暗红色的光芒,他走到门口,往自己身上连续释放几个法术,发现施法异常艰涩,甚至失败了一次……

    这是心魔对思维产生的干扰,他皱了皱眉,草草地做了防护,就听到那急促而凶狠的脚步已经冲上了楼梯。

    他推开了房门。

114 交涉

    紧身的黑钢胸甲衬托出高耸的胸脯,下面是纤细的腰肢与修长的双腿,站在楼梯口的是一个绝妙的美人儿。

    美中不足的是,那张美艳的脸上带着沸腾的怒火,身后的巨剑,则带着凛冽的杀气。

    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法师看到这一双眼睛,隔着十几步的长廊,就感到一阵冰凉。

    他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这架势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一股火气立刻冲上了他的头脑。

    麻烦来得不早不晚,她居然就在他控制心魔的时候来搅局?

    就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兰妮露心脏一跳,汹汹的气焰短暂地收敛了。

    虽然怀着威逼这个人的想法,但是当他出现在面前时,她心中仍然出现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恐惧。

    那段滑溜溜的回忆再次于她脑海中浮现。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不舒服了。

    量身定做松紧适度的铠甲仿佛也变得有点紧,鼓胀的胸口摩挲在胸甲板下的皮垫子上,一股电流般的酸麻通过神经流过心脏与大脑。

    她耳根稍稍红了一阵,转而更深层的怒火被一股羞恼催化激燃。

    不过一时间的迟疑还是让气氛陷入了沉默。好像破晓之前的昏黑。

    吱呀——

    随着这一声有些刺耳的声音,法师带上了身后的卧室门,终结了这一片沉默。

    他转向这个女人,眉心伸缩:“治安官费兰德林小姐?”

    他知道,自己的愤怒源自心魔的侵蚀,所以强行抑制着,并没有将这股怒气发泄出来。

    如果任由这些负面情感指引自己的行动,心智就会遭到更深程度的侵蚀。

    他不想冒这样的险,所以决定尽快把这个女人敷衍走。

    “治安官?”不过他的开场白让这个板着脸的女人眉毛一翘:“我是萨扎哈南方军团的尉官。”

    “我记得你刚刚被我降职。”潘尼对这个女人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和颜悦色的商量用处不大,而他现在的心智状态,想要和颜悦色也是力有不逮,他只能尽量保持着雍容,虽然实际效果僵硬了些:“在我没有决定将你解职之前,我建议你赶紧回到任职地。”

    “呵、呵、呵~真是傲慢无礼高高在上啊,红袍法师大人。”

    她眯了眯眼睛,眼睑之中露出一线危险的光芒。

    法师的高傲与冷漠,再次激怒了她,不过即使没有他这样的态度,她的口气也不会好上多少。

    “那么你如此冒昧的闯进来有何目的?如果没有可以说的过去的理由,我是否应该追究一下你这种恶意行径的罪责?”潘尼心情越来越不愉快。

    自潘尼从希柯尔那里得知了这个女军官的怪癖,经过了那天晚上的冲突,他就知道,他和这个女人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友好交流的氛围了。

    而到了镇长事件之后,虽然潘尼给了她一个台阶,但也很清楚了,这个麻烦迟早要有解决的时候。

    看黑武士现在这副架势,事情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程度了。

    他眉心聚起一阵乌云。

    “罪责?你这个卑鄙肮脏的家伙”黑武士挑了挑眉毛:“我是来报仇的”

    “报仇?”潘尼笑了:“不要搞错了,费兰德林小姐,名义上你是我的下属,但是你屡次挑战我的权威,我给予你的惩戒,都是有理有据的,算来,一直试图对我不轨,试图挑战我权威的人是你才对”

    语调并不如何严厉,但被法师那双眼睛轻描淡写地一瞄,黑武士心脏突然缩紧了一下。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主从关系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潘尼保持着冷静,同时一根魔杖已经悄悄顺着袖子落到了左手里。

    大部分法术不能做到快速施放,法师们在实战的时候,很多时候魔法道具反而是主力。

    隔着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面对全副武装战斗力强悍的战士,潘尼可不敢随便引导施法。

    事实上,日常时候,法师除了必要的魔法,大部分的法术位都是空的,因为他们需要用法术位研究奥术,有的时候,还要根据需要临时准备法术,因此,完全靠着自行施法作战是很不智的举动。

    尽管潘尼是个实用派,但是他经常准备的法术,也只有不多的几个,遇上突发战斗,第一下子通常要靠魔杖。

    “主从关系?”这个词严重地伤害了兰妮露的尊严,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看来我很有必要让你明确一下这个‘关系’”

    话音未落,她的剑已经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拍了过来。

    没错,是用剑脊拍击,从这个细节来看,她并不傻,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谋杀一名红袍。

    与巨剑一起动起来的还有她的脚步。

    经过扎实训练的武士,十几步的距离,跑起来几乎只需要一两秒,不过法师很早就发现了征兆,在武士动手的一瞬间就举起了魔杖。

    嘭

    一道巨大的力场波推着武士的身躯退后到了楼梯口,第二层的地板在战靴的拖拽下纷纷开裂,露出石制的地面。

    “我想应该结束了,费兰德林女士。”潘尼瞳孔深处再次放出红色的光芒。

    未彻底压制住心魔,趁着这一小段时间,已经在侵蚀他的心智,他再也无法做到完全的冷静。

    所以,必须将麻烦尽快解决:“看来我有必要把你的情况反映到达拉莫斯总督大人那里,让他为我换一位军官。”

    “吃屎去吧”

    女武士大怒,大剑一记垂直的斩劈,身上爆发出闪耀的灵光,那道力场波在与神力的碰撞中消散。

    法师已经在引导他能释放的最强大的法术,以求能够一击打倒这个难缠的女人。

    魔法物品虽然使用起来简便,但是威力比起由真人释放的法术,还是差了一些。

    为了防止敌人袭击,潘尼经常会准备一个四环的粘性法球攻击敌人,这个法术可以将目标浑身黏住,动弹不得,他无意取走兰妮露性命,许多时候也需要生擒敌人,用这个法术确是正好。

    不过在他接触到魔网,刚刚想要将准备成型的法术引导出来时,忽然一股混乱的意志干扰到了思维,顺着他的引导进入了魔网。

    他在魔网上储存的法术在这一股混乱意志冲击之下全部扭曲粉碎。魔网仿佛被扯出一个破洞般,泄露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在法师的思维终端凝聚成一团暴躁的力量。如同跳跃的火焰,混乱而暴戾。

    这种情况让潘尼大吃一惊,没想到心魔的介入,居然会干扰到魔法的运行,产生这种效果。

    不过他没有时间犹豫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兰妮露再次发动了冲击

    雪亮的剑刃飞速迫近,他双眼一眯,挥出手指,那团能量火焰从魔网中显化出来,成为一道闪亮的光线,刹那之间投射到走廊的另一端,一瞬间爆发出的强烈光芒让潘尼视野立刻被白色填充,巨大的爆炸声让潘尼暂时失聪,同时身躯被一股大力推送,向后撞击在墙壁上。

    过了很久,他才睁开眼睛。

    心魔扭曲产生的异种魔焰威力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眼前一片狼藉,从身前到楼梯口的地板全部被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层灰烬。

    这个威力,虽然不能和他能够释放的最高位的破坏法术相比,但是也已经相当恐怖了。

    而且是在瞬间释放出来,第一团魔焰释放之后,第二团魔焰已经在心魔催化下凝聚在了魔网之上。

    他了解了这种力量的来路。发觉心魔的侵蚀,也随着这一团魔焰的释放,到了一个非常活跃的地步,必须尽快抑制。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个女人会不会被他炸死了?

    刚才的巨响声中,他分明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

    潘尼走到楼梯口,看到那个女人半身浴血地倒在楼下的地板上。

    他皱了皱眉,如果这个女人死了,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他可以凭借红袍法师的身份教训她,但是如果弄出了人命,他就要做好与老总督一系为敌的打算。

    混乱的心智连他的感知力也屏蔽掉了一部分,他只能走下去,贴近细看,发现黑武士牙关紧闭,然而微弱的呼吸还在。

    他松了口气。

    没有死掉,那么一切都好说。

    他转身意图找到一根绳子想要把她捆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这个女人会在他压制心魔过程中捣乱了。

    心魔的侵蚀已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程度,甚至连清醒的思维也难以维持。

    等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之后,就把这个女人送还缪尔斯坦图斯,他不相信那位总督会乐于见到自己的外孙女与他如此不和平地共事。

    作为红袍法师,挑选自己从属的权力还是有的。

    他刚刚摸出一根粗绳,正要回头,就感觉到脑后一阵风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放倒在了地上。

    “主从关系?看,我最后还是胜利了”浑身染血的黑武士喘息着收回了拳头,嘴边噙着险恶的笑容,渐渐地,这个笑容越来越大,渐渐变成狂放的大笑:“我说过,要你匍匐在我的脚下,舔舐我的脚趾,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蠢货。”

    她疯狂地笑着,笑声十分尖锐,痛快地宣泄着心中的快感。

    胜利?没错,无论通过多么拙劣的途径与粗糙的手段,她现在占到了上风。

    她想起了总督府的对话,笑得更愉快了,她胜利了,不是么?

    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恶气了

    “啐~”她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瞄着躺在地上的法师,找到了一根棒子:“那么,就先敲断你的腿吧”

    兰妮露嘴角的笑容变得残忍冷酷,带着她暴躁的情绪,那根棍棒从上而下地向法师的胫骨敲去。

    啪嗒

    随着这一声轻响,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错愕。

    那只击断木棒的手臂青筋突起,周围缭绕着暗红色的灵光。

    同时,一双带着赤红光芒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兰妮露的面前,那股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感觉到如同火焰焚烧一般的灼热身体也被扑到,死死地按在了地板上面。

    “这是什么?”她大为震惊,这个人的力气突然变得异常强大。至少她现在的力气,根本无从挣扎。

    法师的意志随着那一次拳击彻底陷入了混沌,现在的潘尼只余下朦胧的自我,剩下的,则是心魔激发起的澎湃**。

    赤红的视线瞄上那张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饱满的脸,他的舌尖在那散发着热量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点水迹。

    “滚开”

    兰妮露狂怒地一挣,神恩召唤来的力量爆发出来,一瞬间脱出了法师的压制。

    下一刻,一声怒吼在魔化的潘尼喉咙里爆发出来,同时爆发的还有汹涌混乱的烈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黑武士击飞出几米之外,撞倒一片箱柜,她看到那团火焰中,那个人的衣服烧灼殆尽,露出魔化后强壮的肌体。

    她额角沁出了冷汗。

    作为班恩教会的黑暗武士,对于一些邪恶的知识当然有所了解,对于深度魔化的特征也很清楚。

    身上的伤口提醒她,她的伤势没有她想象得那么轻。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应付这样一个只余下本能的狂兽。

    她挣扎起身,想要逃出这个地方。

    但是无论速度还是反应,她都稍稍慢了一些,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塌了她的后背,她惨叫一声,又被压在了地面上。那两只有力量的手探入了铠甲的领子,用力一扯,那身结实的黑钢甲就沿着接驳处被扯成了两半。

    内衬和胸衣暴露了出来,又很快被扯成了碎片,知道因为大量活动而滚烫的肢体赤luo裸地纠缠在了一起。

    “不”那一双混沌而凶狠的眼神中暴露出的**让她知道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但她已经失去了抵抗的余力。

    汗水,喘息,与眼泪。

    支配,欲,以及掠夺。

    更原始的本能。

    魔化的男人喉咙间吐出一道绵长的气息,在叫声中冲破了阻隔。

    一瞬间,兰妮露的意志陷入了混乱,羞怯,恼火,愤恨,仇怨在她心头激流涌动,然而在快感与痛感的搅拌之下,最终只能成为尖锐而高亢的叫声。

    “呀——”

    傲慢,自矜,以及坚持,都在连续的冲击之中粉身碎骨。

    她双眼一翻,在连绵的**之中失去了意识。

    那双瞳孔中的红色光芒,随着叫声的戛然而止,也变得有些恍惚。

115 麻烦

    这破破烂烂的地板实在是破坏情调。

    当开始考虑到情调的时候,法师已经有几分清醒了。

    被一拳打到晕厥的意识渐渐苏醒,有意识的冷静渐渐抵抗住了侵入的心魔。

    相比潘尼的意志,心魔的力量虽然狂暴,但是过于混乱的思维形式,在有组织的抵抗之前,还是不足为虑。

    只是在这种侵蚀中,脱离了混乱之源的心魔会逐渐吸收受侵蚀者的经验与思维方式,渐渐地变得有条理,也就更顽固难以对付。

    有效组织的敌人总比混乱的乌合之众难对付的多。

    如果心魔在这种侵蚀过程中不断吸取潘尼的本体意志壮大,可以预见的结果是,法师的意识不会崩溃,但是性格却会被心魔重塑。

    成为一个性格狂野的暴徒不是潘尼所希望的,既然不能冒着精神分裂的危险把已经根深蒂固的心魔排斥出去,余下的出路就是在潘尼的主导下对心魔进行重塑与同化。

    当然,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想要取回身体的主导是件比较困难的事情,神经仍然惯性地进行着本能的宣泄,直到白色的**倾巢而出,那一刻**之后的虚靡,心魔出现了分散,法师才渐渐取回主动。

    对于眼下这种状况,他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不走运的挑衅者撞上了枪口,这个时代的性观念,法师多多少少已经习以为常,介于穆兰和西费伦之间,塞尔的风俗说不上yin乱,但也和保守淳朴没有太短的距离。

    下面有点传来的摩擦感让他有点痛苦,带有强迫性质的叉叉圈圈通常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以前没有经历过,现在知道了。

    法师站了起来,捡起掉在地板上的魔法袋,从中取出件长袍套上,又拿出一罐饮料,倒在陶制的小杯里,坐在窗边的长椅上,不慌不忙地酌饮着。

    他需要冷静一下。

    法师不喜欢饮酒,但是费伦这片大陆上只有少量地区生产茶叶和咖啡,越过漫长的商路,到了塞尔这个地方,茶叶与咖啡的价格贵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超过了一些普通的魔法物品,数量更是十分之稀少。

    至少低等级的红袍法师能够拿茶叶当做日常饮料的可能性不大,偶尔喝一两次,那是奢侈消费。

    所以法师只好用其他的方式为自己制造提神饮料。

    比如薄荷的叶子,这个东西还算便宜。

    一口清凉苦涩的液体倾入喉咙,帮助法师将心智最大化地与心魔脱离开来,不过令他暗暗皱眉的是,还是有一小部分黏在了一起,这表明他已经有一部分心智受到了深入的侵蚀。

    他的性格会变得更暴躁,冲动,易怒。

    潘尼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必要强化练习控制情绪这门法师的基本功。

    他还没有想到别的事情,那边的受害者已经恢复了清醒。

    只是一时过于激烈的情绪冲击与**协同导致的晕厥,对于体格健壮的武士而言,这种晕厥并不会持续多长时间。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因为这件事后变本加厉的**烦,兰妮露忽然吐出舌头,捂着肚子对着地面呕吐起来,可以看出来她的胃中比较干净,以至于粘滑的胃液都在这种呕吐中流到了地板上。

    还带着些血丝。

    法师眼皮轻轻跳了跳,直到这一切声音消失,过了良久,只听到粗重的喘息和他倒茶水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

    一串神经质的笑声从地板上飘了过来,法师后背莫名地一阵发凉,他皱着眉头转过头,遥望着趴在十几步外地板上的女人。

    这是官员驻地专供法师居住的高档住宅,到了晚间时候,墙壁上的奥术宝珠自动激发出光亮。

    淡淡的光辉朦朦胧胧地照耀出那到弯曲的曲线。

    光滑的皮肤上笼罩着一层汗珠,随着光线颤动着,产生一股让人口干舌燥的视觉效果。

    法师忍住了心里那股火。

    或许薄荷茶真的拥有奇效。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胜利了”两道凶狠的目光从泪迹未干的大眼睛里面释放出来,狠狠地盯在了法师的脸上:“我不会屈服的……”

    “屈服?”法师谓然叹息,暴力解决之后,到了讲道理的时候了:“这是何等荒谬的说法啊。费兰德林女士,我似乎没有想过和你为敌。”

    “荒谬?”她愕然。

    “一直是你在制造冲突。”法师慢慢地说道:“作为从属关系,你从来没有给我适当的尊重,我针对你所作的行为采取的行动,似乎没有脱出塞尔的规则,对于违反规则的你而言,我想不出你理直气壮的依据何在?”

    他再次举起茶罐,薄荷水流光链一般倾泻进了杯子里,发出叮咚的响声:“或者,我们可以寻找几位大人公证一下,总督大人就不错,相信他会做出公正的判决。”

    “公正?公正?”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公正?……”

    “唔,忘了,在我国‘公正’这个名词似乎和权势力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法师忽地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有些尖酸:“女士,你想用什么去维护你自己的公正?”

    然后他的耳边再次进入了漫长的沉默。

    直到断断续续的冷笑再次传进耳朵。

    法师有点烦了,彻底地明白到拖去了力量与冷傲的外壳,这就是一个被宠坏的贵族小姐,任性胡为且没有担当。

    “当然,发生这种事情,我很遗憾,不过,对于你的损失,我也仅仅能够表示遗憾而已。”他摊了摊手,决定结束这种无意义的扯皮。

    他不认为主要责任在他身上,而这个以百合为乐的女人,大概也不需要一个男人负责。

    嗯,这就是他从自我角度思考得到的推论。

    但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似乎被这种论调所激怒,直接扑向了他坐着的椅子。

    嘭

    魔杖上释放出强大的冲击力场将兰妮露撞倒在地板上,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充满愤怒与不甘心地瞥了法师一眼,捡起地上的披肩,用斗篷裹住暴露的躯体,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被她闯进来时一剑劈烂的大门。

    必须挑个时候去和总督大人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黑武士走了之后,法师紧锁眉心,如此想着。

    虽然对于红袍法师会和达拉莫斯家族而言,在费伦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女人的问题并不会掀起多少风浪。

    但是对达拉莫斯的尊重,还是必须要有的。

    至少不能让这位在达拉莫斯家族中资格颇老的长者对自己产生什么恶感。

    现在,他踏上楼梯,往卧室走去。

    在明天的麻烦还没有到来之前,他决定先睡一觉。

    经过伦迪.克罗斯的房间时,他见到房门很识趣地闭得严实,摇了摇头。

    又是漫长的一天。

    ……

    恨,愤怒,以及悲哀。

    骑着黑色战马的黑武士心中被这些情感充斥着。

    下面的刺痛一阵一阵地刺激着神经,让她浑身说不出地难受。

    一进入总督府,就直奔浴池而去,甩下披肩,一头钻进了冰凉的水中。

    甚至没有启动水池下的魔法装置加热。

    她用力地摩擦着皮肤,似乎想要将污秽全部抹去。

    不过只过了不久,她就疲累地倒在了水池中央,有气无力地朝天发出一阵阵崩溃般的笑声。

    一个细微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她抬起头,看到浴室的小门被推开,一个仆役装束的少女端着各式香料和毛巾走了进来,她轻轻念了一句开启咒语,启动了水池下的热水器。

    大多数法术装置为了避免被错误的启动,通常都会加置一些咒文作为启动语,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就能通过这样来使用魔法器具。

    水温渐渐变高,兰妮露发出一阵叹息,身上的不适也不是那么严重了。

    她歪着头,看着身材丰满的女仆,眉尖挑了挑。

    这个女仆她认识。

    或许说,整个总督府稍有姿色的那几个女人,她都认识。

    她还记得,这个名叫莉莎的女仆在没有被她的那几个哥哥或长辈‘使用’之前,第一夜倒在了她的床上。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一股烦躁让她伸手拽住了正在往温水里添加香料的女仆:“亲爱的莉莎,你可真是有心。”

    “唔,小姐。”这个女仆看来有点尴尬:“是老爷让我跟过来的。”

    “外公?”兰妮露一阵惊愕,表情变得阴沉:“外公怎么知道……”

    她没说完,就发现这是个很蠢的问题,缪尔斯坦图斯的府邸中遍布着魔法监视装置,她那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恐怕已经落入了总督的严重吧。

    兰妮露头脑一阵晕眩,心中转而生起一阵莫名地羞怒,她把女仆一把拽进水池,那一身仆役长装顿时变得湿漉漉的。

    莉莎轻呼一声,没有做出反抗,她很清楚这位小姐的怪癖。

    满足主人的恶癖,也是这些贵族仆役的职责。

    她闭上眼睛,然而过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兰妮露进行更深入的行动。

    比如,脱衣服……

    那套湿漉漉的女仆装还粘在身上。

    女仆疑神疑鬼地将眼睑掀起两条细缝。

    看到的是总督府最美丽的小姐脸上那一副扭曲的表情。

    **稍稍掀起一角,一股恶心的恐惧感忽然渗入了兰妮露的神经,让她的胃肠和下面一起搅动抽搐起来,她再次生出了呕吐的冲动。

    她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掀起大量水花,女仆惊叫着穿着一身**的衣服,恐惧地奔出了浴室。

    她用尽了力气,神恩也无法让她再次从温暖的水池中抬起疲惫痛苦并相摧残的身躯。

    只能发出无力的喘息。

    夜幕逐渐的降临了。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音从浴室里面飘荡出来。

116 集会

    经过了一夜的睡眠,法师被一个消息叫醒,然后怀着怪异的心情来到了弗拉斯位于萨诺芬郊区的临时驻地。

    “唔,这有安姆产的茶叶,要不要尝一尝?”

    幻术系的席位导师安德雷亚.弗拉斯用亲切地注视着进入小厅的潘尼,对这位**师的热情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他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在厅中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之下,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

    这里坐着两位高阶环之导师,五位环之导师,还有包括他在内的十三名低阶红袍,层次分明地坐在一起。

    这大概也就是弗拉斯能够在萨诺芬调集起来的大多数人手。

    尽管有着血缘的联系,但是塞尔宗族内斗依然严重,不过弗拉斯倒是一个例外,这个家族拥有的力量在塞尔比较偏门,利益纷争不大,立场不偏不倚,所以宗族内部还勉强算得上融洽。

    至少高等法师不会对才具出色的后辈怀有过分的嫉妒与防备,而这在塞尔其他地方处处可见。

    能够出现一个天才人物,在座的高阶法师们还是乐见其成。

    奥术是一门精妙深奥的学问,许多法师穷心竭力,在接触到中高等法术的时候,通常已经年过壮年。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费伦会有那么多巫妖存在。

    第四环的法术,在法术序列中已经算得上是中层级别,能够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进入这个水准,即使是在塞尔这个奥法教育普及的地步,虽然称不上是多少年一遇,但也能够说得上是罕有了。

    或许他有机会活着成为传奇。

    一些高等法师怀着如此的想法上下打量着潘尼,旁边的同阶法师也投来酸溜溜的目光。

    几个三、四阶的法师,由于资质所限,已经垂垂老矣,认清了在法师会中的位置,倒也淡然。

    所以,总的来说,气氛是融洽的。

    学生有此成就,导师与有荣焉,看到詹华士受到同僚们的夸赞,潘尼也感到有些莫名地高兴。

    不过当谈论到正题的时候,这种氛围就被一股淡淡的焦虑代替了。

    法师得到的消息是,福卡尔的参选者临时决定弃权,这就令弗拉斯在这次竞选中面对的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对他们极为不利。

    先前的投入没有得到回报,平白露出了獠牙,侵犯了其他家族的利益,进退两难,还被所有人暗暗嘲笑。

    虽然利益最重要,但红袍法师也是很要面子的。

    不过,眼下他们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困境。

    “最多不过在评选时给那些家伙找点麻烦。”一个高等环之导师用不无讽刺的语气说道,这位来自变化系的法师是南部谍报网的掌控者,虽然比不上幻术系三席,但也是一个大人物,他这么说,其他的人也只有附和的份儿。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詹华士开口,对安德雷亚**师说道。

    “选择?唔,让我听听你的建议。”**师饮了一口来自安姆的名贵茶叶泡成的茶水,通过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詹华士的建议兴趣不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瑞姆已经露出了霸道的垄断架势,昨日又有新消息传来,似乎布瓦尔的人也有了退出的迹象。

    种种迹象,让弗拉斯的人心情不爽。

    “其实,为什么不找一个法师,代言一下卢森迪尔……”

    “代言他?”安德雷亚皱了皱眉:“谁了解他的实验成果?据我所知,德尔森帕亚复原了古代帝国的影钢魔像技术,这次他决定把这项技术贡献出来,这可不是什么样的法术研究成果都能够比拟的。”

    竞选过程中,重头戏是学术研究成果的比较与评定。

    其实单纯从字面角度去理解,这是一种不可理喻的说法。

    先不说应该从哪个角度去评价一位高等环之导师的魔法造诣,可以想见的是,如果两名**师之间实力相差仿佛,那么无论从名声、实力、还是理论著作这些方面去评价,都是不太公正的。

    事实上,能够进入那个层次的高阶法师,都有几手看家本领,或是对某类法术有着深入的研究与特别的理论,或是拥有几个强大的独特法术,抑或寻常法师难以接触到的奥秘研究成果。

    但是这都是保密的。

    所谓学术评定的背后,就是法师从这些本事中挑选一样,让人评定一下,看看哪一边拿出手的技术高明一些。

    但是无论如何,参与竞争的学术成果将再无保密性可言。

    换言之,这就是一些法师再用自己的学术成果交换这个职位,那边的出价高明一些,哪边取得胜利。

    失败者不仅要付出研究成果,还一无所得,所以说,参加竞选是个冒险的事情。

    也不需要奇怪为何太多法师事到临头打退堂鼓。

    影钢魔像是传自古代伊玛斯卡帝国的高等魔像技术,便是潘尼脑中的资料里,也没有有关这类魔像的资料。

    因为萨格巴.帕斯卡并非帝国皇族,当初在奇械师中也不过属于中层级别,对许多高等技术并无涉猎。

    能够复制出这种技术,确实是了不起,尤其是在奥术规则与几千年前基本上不一样的当代,复原影钢魔像技术的难度,与重新开发基本上没有二致。

    “事实上,他有意让我的学生做他的发言人。”詹华士指了指角落里的潘尼。

    “哦?居然有这种事情?”几个高等法师纷纷用惊愕的目光瞧着詹华士的弟子。

    能够被选择作为发言人,那说明这个人得到了委托人的深度信赖。

    这样,委托者才会放心地将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给发言人去发布。

    否则,谁会随便拿自己的学术研究成果开玩笑?

    潘尼听到詹华士的提及,也愣了一下,眉心浮起疑云,他不知道为何詹华士会提起这件事情来。

    事实上,他自己根本没有完善的准备,高等环之导师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进阶红袍如此参与进去,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如非别无选择,他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

    转而他想到詹华士这样做,或许有他的用意。

    “你有把握吗?”

    潘尼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席位导师的问话,他立刻恭谨地起身行礼,在一个呼吸间想好了说辞:

    “虽然我没有把握,但如果家族需要,我绝不会推辞。”

    他说的是实情,他确实毫无把握。

    他了解詹华士,知道这种情况下说实话就好。

    后面的那些话,也进一步说明了他的态度。

    一听到这样的话,詹华士对弟子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而一众高阶法师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望向潘尼的眼神,却不带什么责怪。

    一个低等的红袍法师,能够指望他有多大的本事呢?

    “我们没有更好的方案。”詹华士对安德雷亚说:“为什么不试一试?”

    “呵,不过,真的没有多大的希望。”一个环之导师发出一声笑。

    “其实……能够为瑞姆的人添点麻烦也不错。”一个高阶环之导师忽然开口。

    安德雷亚.弗拉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或许可以确定了。

    显而易见的是,没人对这件事情抱有非常大的把握。

    “小伙子,好好干。”散会的时候,安德雷亚笑眯眯地拍了拍法师的肩膀,转身走出了小厅。

    詹华士看了潘尼一眼,法师静静地跟了过去。

    这条长廊边上的窗子打开着,阳光洒了进来,倒是没有塞尔其他法师会所那样的阴暗。

    不过其他法师早就使用着各种方法快速离开了会所,空空荡荡的走廊上除了沉默的仆役手中扫帚拖过地板的沙沙声,就只剩下两双皮靴踩踏地面发出的‘噔噔’响声。

    潘尼心头有些焦躁,出于对詹华士集会上举动的不理解,最终,他忍不住开口了:

    “老师……你,对我竟然有那么大的信心?”

    事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再在达伦摩尔学院的院长位置上纠缠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事实上,即使绕开这一颗棋子,希伦镇想要获得审判庭的资源,途径还有很多。

    以审判庭的实力,想要不着痕迹地对希伦进行支援,虽然通过这个计划可能会保险一点,不过其他方法仔细想想,肯定会找到的。

    因此,他就对詹华士的态度感到奇怪。

    詹华士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头望着自己的学生,眉头微皱:

    “你的耐性好像变差了。”

    言下之意,是潘尼不该这样发问。

    他自有安排,总有潘尼知道的时候。

    这一点潘尼也了解,他微微低头,压抑下了暴躁的心境。

    同时暗自警惕,这又是心魔造成的侵扰。

    于是步行继续下去,直到走出了会所,两人走进了位于会所旁边的一所小院。

    这座院子里的房子不大,就好像平常的瓦房,不过花园和一些装饰让他察觉到一种特别的精致细腻。

    那扇小门打了开来,里面走出一个女法师,戴着眼镜,外表清秀端庄,年纪不小,红袍,衣领上绣着青色丝线。

    潘尼恭谨地弯下了腰:“奥瑟亚大人。”

    这可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高等环之导师,印象不可谓不深。

    “哦,进来吧。”这位高等法师笑着打开了房门。

    屋里的装潢朴素精致。

    而空间也是出乎意料的大,而且不同于外面的平房,旋转向上的楼梯告诉他,这还是个多层建筑,潘尼皱了皱眉,这似乎是某种位面法术的效果。

    窗户外面的扭曲光线也印证了他的推断。

    詹华士走到沙发旁边,坐在上面,端着杯子喝起了茶,当法师再次因为自己导师和这位奥瑟亚之间的关系而疑云丛生时,这位女性高阶环之导师对潘尼笑了笑:“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跟我上来。”

    她走上了楼梯,潘尼略一迟疑,看了一眼仍然淡定地品尝着茶水,做派好像男主人一般的詹华士,晃了晃头,跟着女法师走上了楼梯。

117 内幕

    走上长长的楼梯,这个位面空间在法师面前显出了真容。

    经常与来自不同位面的存在打交道,偶尔也要借用位面的规则进行旅行,精通咒法系的召唤师们对位面的熟悉通常都在其他类型施法者之上。

    经过大量来自源海信息的洗礼,潘尼对奥术运作原理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本能认知,虽然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感知力的运作原理,但是透过清晰可见的魔法源线脉络,他不多时就察觉出了这个半位面的运作方式。

    似乎是利用某种方式,把一个半位面镶嵌在了主位面上。

    或是一个高段的位面法术,或是某件魔法器具。

    无论哪一种,涉及到的法术成分,最低阶的都在第七层魔网上面。

    以潘尼目前的水准,也就只能看看。

    转而心里生出一种渺小的感觉,在如此强大浩瀚的力量面前,他终究是个小人物而已。

    奥瑟亚带着他进入了一间摆着许多书架的房间,然后弯腰在各个搜索,小人物怀着满肚子疑问,还没有开口,却听到这位高阶导师无厘头似地询问:

    “唔,你没碰过希柯尔?”

    这句内容诡异的话语立刻让潘尼全身石化。

    好吧,想想这位高阶导师与詹华士那种有些奇特的态度,知道潘尼和希柯尔的关系不足为奇,但是她怎么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知道?

    潘尼顿时感觉到深深的莫名其妙与不知所措。

    面对敌人,他可以毫无畏惧,不过一个长辈用‘今天你吃了么?’这样的语气询问这样私密的话题,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奥瑟亚从书箱中搬出两大堆书卷,粗粗一看,大概有几十卷的样子,她把这些书卷搬到一旁的桌子上,转头轻轻看了一眼因为她的问话面带窘迫的后辈:“唔,看来询问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很……抱歉。”法师尴尬地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她的年纪还小……”

    “小?”一个怪异的笑容出现在奥瑟亚的脸上,她摇了摇头:“既然已经成家,那么就应该做夫妻应该做的事情,下午希柯尔还在询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子裔……”

    潘尼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所以说,你不要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奥瑟亚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但你应该清楚,她是你的妻子。”

    “我明白了。”潘尼无语之间,也只能点头:“奥瑟亚大人。”

    “和希柯尔一样,叫我姨妈就可以了。”奥瑟亚翻着落满灰尘的书卷,表情很平静。

    “呃……”短暂的错愕之后,潘尼终于搞清楚这个人与自己的关系。

    果然比想象的还要近得多。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之中,只听见高等环之导师翻着那一大堆蒙尘书卷发出的沙沙声,潘尼大着胆子凑近过去,略略一看,便被一大堆文字和数据晃花了眼睛。

    第一眼扫视得到的印象,这是某种很精深的研究笔记。

    “大人……呃,姨妈,这是什么?”

    “你不是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去参与竞选吗?”奥瑟亚翻动着书卷,如此说道。

    这句话引申进去的含义让潘尼大为愕然,瞠目结舌之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作弊了。

    “那么吃惊做什么?这种手段在法师会里面很常见。”奥瑟亚淡淡地说道:“或者你以为影钢魔像这门技术,真的就是德尔松帕亚那个蠢货自行研究出来的?”

    “呃?”

    潘尼脸皮连续抽搐了几下。

    这可真是一种惊世骇俗的说法。

    “实际上,说影钢魔像是德尔松帕亚的原创,这里的研究资料,足够让他抬不起头来了。”这位端庄的高等导师忽然笑了起来:“这些卷册里面记录了八十几种魔像的制作方法和运作原理。影钢魔像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不过,早在几年前,就被瑞姆家族的人拿走了。现在被他们拿出来参与评选,他们真的以为,当年他们做过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么?”

    从奥瑟亚的声音中听出几丝不善的语气,潘尼皱了皱眉:“这么说,那门技术是瑞姆家族从我们这里剽窃去的?”

    “可以说是这样。”她的脸上忽然出现疲惫的神色,手轻轻地抚摸着落着灰尘的书卷,仰视着散放着奥术光辉的天棚,用追忆的语气说道:“这是我丈夫的遗物,他是个天才,和你一样的天才……”

    她用柔和的视线扫视了一眼倾听的后辈。

    潘尼的心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可是你知道,在研究奥术的过程中,随时可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致命危险。”奥瑟亚叹息一声:“许多时候,祈愿术和复生术也救不活奥术实验中崩溃的生命。那天,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晚了一步,这些资料只取回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我一直在寻找,但我真的没想到,瑞姆那些人居然这样迫不及待,现在就把事情露了出来。”

    “可是……”潘尼皱了皱眉。

    一个高等环之导师,能够研究出这种技术,应该不足为奇。

    “这一条的真实性你不必疑惑,因为德尔松帕亚就是我丈夫的导师。”奥瑟亚讽刺地冷笑一声:“他的七环奥术是使用祈愿术卷轴强行提升上去的,除了会耍些心眼之外在奥术造诣方面乏善可陈,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家伙而已。”

    潘尼目瞪口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惊人了。

    师长剽窃弟子的研究成果,在塞尔也称得上是够档次的丑闻。

    而且如果这是真的,奥瑟亚的丈夫死因也充满了蹊跷。

    也就不需要奇怪,为什么奥瑟亚言语间会有如此巨大的怨气。

    不过没有切实到足以一发击倒对方的证据,受害者也没什么好办法,尤其是在受害者已经死了的情况下。

    说到底,通过合法方式取得公正,在塞尔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哪怕你是高阶环之导师。

    在萨诺芬呆了短短不过几天时候,通过对这场‘竞选’的所见所闻,潘尼对红袍法师会内部的政治风气,有了一个直观而深刻的印象。

    一张光鲜的台子下面,彼此下着黑手,手腕高明者取得胜利,失败者带着一身伤痕忍气吞声默默收敛爪牙,如此而已。

    “所以,其实是我让詹华士向三席大人提议的。”奥瑟亚表情严肃了起来:“亲爱的潘尼,我不希望那个人用我丈夫的心血为自己攫取利益。”

    终于明白了詹华士在集会上把自己推出来的原因,潘尼恍然大悟之余,也皱了皱眉头:

    “可是,既然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他疑惑地看着奥瑟亚:“我们可以让自己家族的人参与竞选……”

    “不不不……家族连我在内只有十个高等环之导师,本职工作已经很忙了,都不太愿意去坐那个位置,法师都是些自私的家伙。”奥瑟亚摇了摇头。

    “那个位置要平衡各个势力的利益,太浪费精力了。对于我们而言,钻研奥法才是最重要的,你要记住不要让权势利益分散了你的精力”

    潘尼心中一凛,低下了头。

    事实上,虽然许多红袍法师热衷权势带来的利益,然而钻研奥术始终是首位。

    当然,如果一个法师被认定前景有限,或是出于某些特别的目的,一心钻营权势,也是比较常见的事情。

    这么说,倒是卢森迪尔自己凑了过来,正好迎合了弗拉斯的需要。

    他低头看着那一堆资料,开始不自觉地头晕。

    凭着这些东西,就可以抗衡影钢魔像?

    “这些魔像资料里面,大多数无法与影钢魔像匹敌,不过勉强可以拿来应付一下的,倒也有几种型号。”奥瑟亚沉吟着说道:“如果能够表现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价值,再配合着弄一些台面下的手段,也许就能让瑞姆的人无功而返。”

    “这样?”潘尼眉心深锁。

    魔像工艺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制造魔像需要几个魔法,但是……都是他没有力量施展的。

    “我们会提供给你帮助……包括那几个魔法。”奥瑟亚知道潘尼在想什么:“还有那些材料,你只需要尽你所能去做就好了……还有,我会给你一批帮手,希望能够帮上你的忙。”

    “帮手?”潘尼皱了皱眉。

    条件越发地完备了。

    似乎也容不得他拒绝。

    潘尼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很显然,不管是不是赶鸭子上架,这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潘尼心里一阵不舒服,可以想见,做了这件事情之后,就等于与瑞姆家族成了敌人。

    虽然同时他在弗拉斯,尤其是奥瑟亚和嘉斯蒂瑞这一系人里面,会因为这件事情获得更深厚的归属感,不过想起来又多了一家权大势大的敌人,他就感到头疼。

    这回可不是偷偷摸摸地阴人,而是扯起旗帜摆明车马的正面对抗。

    以后他的名字,大概就会出现在瑞姆的黑名单上了。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想那些事情也是多余。

    事已至此,弗拉斯和瑞姆因为达伦摩尔的竞选针锋相对,上层之间的敌对,蔓延到下层也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这种情况,也已经不允许他置身事外。

    潘尼摒除了杂念,翻阅着那些书卷,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

    “影钢魔像……”

    首先,怎么应付这个玩意,就是个巨大的难题。

    古代帝国最高端的构装技术之一。

    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货色都能应付得了的。

118 设计

    第二天,高阶导师卢森迪尔.莫斯特的发言人出现在达伦摩尔的消息,立刻传遍了萨诺芬。

    甚至整个塞尔东南部,关注着这间学院的红袍法师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在得知这位以狡猾著称的附魔师选择的发言人居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之后,纷纷表示了惊愕与不可思议。

    当天在达伦摩尔学院发生的会议上,当着一众高阶法师的面,年轻的新晋红袍向五个席位导师组成的评议会提交了卢森迪尔的申请,而弗拉斯家族作为公证人,向那几位**师证明了这一点。

    “唔……你确定?”那只骷髅般的手抓着卢森迪尔的申请函,两只冒着碧色磷光的眼睛看着旁边的同僚,不知从何处发出这样平滑死板的说话声。

    用骨头架子形容巫妖是一种不太准确的说法,事实上,巫妖的身躯上并非没有肉,比如眼前这一位,骨头之上还附着干瘪如僵尸般的皮肉。

    每一位巫妖在转化仪式之后的最初几年里,除却眼睛里的磷光和完全停止的生体机能,与正常人姿态其实无异,就好像直接由活人变成了‘活动的尸体’,随着时间流逝,这具活着的尸体也会慢慢腐朽,由僵尸变成骷髅。

    虽然大多数巫妖都不喜欢这种有损美感的外形,会使用变形术或是别的什么方法掩去这幅形象,不过也有些坦诚的巫妖,不屑于虚浮的装饰,愿意向世人袒露自己的真容。

    比如这位塑能系的次席法师,大名鼎鼎的**师科恩.菲尔斯,来自达拉莫斯家族的巫妖。

    虽然明知在红袍法师会上层里巫妖并不罕见,超越七阶的高等环之导师里面,巫妖的数量可以说是车载斗量,但是真的见识到了这幅骷髅的形象,还是让潘尼感到稍稍有些不适应。

    实际上,对于一些有感于生命长度不足,想要在奥法方面获得进一步研究的法师而言,转化成为巫妖的确是不多的几条道路之一,而且成本相对低廉。

    毕竟,能够在短短人类的一生里接触到九环顶端法术的**师在人类中可谓稀少之极,传奇法师暂且不论,在红袍法师会里,还活跃着的这个级别的施法者只有二十四位,这其实是上下百年间的积累,像这位科恩.菲尔斯**师,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

    每一代新生的红袍法师,能够走到这一级别的人,极为稀少。

    至少在二十年前晋职的那一代法师里面,能够进入席位议会的**师只有一个,余下的也就是几个高等导师,再次的都在五阶上下徘徊。

    所以当这个评议会的几位**师发觉眼前这个新晋的后辈居然已经进入了第四环魔网之时,都不大不小地惊讶了一下,然后就各自打起了不同的念头。

    除了这位巫妖之外,评议会余下的几位导师包括弗拉斯的安德雷亚,还有瑞姆家族的死灵系第四席提方特洛彭斯,以及布瓦尔家族的咒法大师古尔科苏特。

    哦,剩下的一位也是巫妖,来自奥德西隆家族的塑能师米尔隆,在如此的情况下,反倒是站在了中立的立场上。

    他们和布瓦尔的关系不错,但是由于政策立场上的尖锐冲突,奥德西隆和瑞姆几百年来一直势不两立。

    想要让他们去全力支持瑞姆家族的人,大概是做梦一般的事情。

    见到卢森迪尔发言人提交的申请,又对照着弗拉斯的态度,这些老狐狸很敏锐地做出了判断:

    为了支持卢森迪尔上位,弗拉斯家族准备付出大代价了

    这个代价,在座的**师心里有数,竞选评比中的猫腻,所谓的‘学术研究成果’的真相,在座的诸位都心知肚明。

    不过弗拉斯准备拿什么技术去抗衡影钢魔像?

    瑞姆的提方特洛彭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一个新创造出的九级通用魔法?还是某些更深层的魔法构造理论?

    这些艰深的东西,对每一个法师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即使拿出来,也未必能够与影钢魔像技术抗衡啊

    就连坐在一边旁观的**师费恩斯坦也皱起了眉头,他很明白卢森迪尔的斤两,优秀的奥术触觉和高超的智能可以让他在四十出头进入奥法第七环,不过至于开创性的研究,却是乏善可陈。

    这么说,是弗拉斯决定放血了?

    他开始转动脑筋,每个家族都有一些压箱底的奥法技术,比如达拉莫斯的亡灵军团,瑞姆的魔像工厂,奥德西隆的战争奥术,弗拉斯在预言、幻术、心智附魔几个领域都有些独特的技术,不过……

    他皱了皱眉。

    影钢魔像是古代帝国的高端技术,即使拿到现在,也堪称难以超越,想要从学术方面压过它,实在是难了一些。

    费恩斯坦目光四望,忽然投注在了静立不语的潘尼身上,忽然一顿。

    评议会的法师们,大概把这个‘发言人’当成了一个彻底的傀儡,或是传声机。

    不过费恩斯坦想起那天在实验室里的见闻,渐渐锁起了眉心。

    “安德雷亚,不要恶意地浪费塞尔的时间吧。”提方特洛彭斯看了一眼旁边座位上的安德雷亚:“好好考虑一下,这合不合适?”

    他的语气并不盛气凌人,只像是表达一种态度。

    除了德尔松帕亚,其他的候选人都已经弃权的弃权,退出的退出,这个时候忽然杀出来个发言人,怎么看都像是搅局的。

    在瑞姆家族看来,弗拉斯现在的举动,就好像是气急败坏的胡闹。

    “这个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安德雷亚悠悠地摇了摇头,用言语不紧不慢地绕起了圈子:“既然卢森迪尔.莫斯特不愿意弃权,按照法师会的规矩,我们理所应当地给予其公正的竞争机会。”

    他倒是得到了来自奥瑟亚的一些透底,心里有些底气,这个幻术师瞅了几眼评议会其他几个人,觉得形势还不算太糟。

    “公正?”提方特洛彭斯嗤笑出声,看了一眼安德雷亚,又看了看静立着的潘尼,点了点头:“好吧,我们拭目以待。”

    “既然这样。”坐在评议会首位的巫妖点了点头:“那么就这样办吧,德尔松帕亚和……卢森迪尔的…嗯…发言人你们将在我等五人的公证下,竞逐这个职位,请务必好好准备,不要随意浪费我们的时间。”

    “明白”潘尼和后排的德尔松帕亚齐声应声。

    ……

    一众人各自从达伦摩尔离开,回去做正式评选前的最后准备,提交技术,仅仅是书面功夫或是空口白话都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一个样本。

    临走之时,德尔松帕亚看了一眼潘尼。这个平淡的眼神里面似乎不带特殊的情绪,但潘尼偏偏从中读出了讽刺的意思,不过他只能平静地回望回去,然后悄悄地离开。

    在他旁边的,还有卢森迪尔那位名叫嘉瑞娜的女跟班,潘尼几句话就将这个女人打发走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他还是卢森迪尔的意志,都没有什么大用处了。

    这场竞逐已经变成了两大家族的角逐,他是摆在台面上的棋子。

    仅此而已。

    不过这个棋子也挺重要,他至少有点发言权,从奥瑟亚提供的几种魔像里面挑一种出来,抗衡德尔松帕亚的影钢魔像。

    能够在现实和阴影位面之间往复穿梭,还能够使用负能量进行攻击,远比普通金属坚硬的材料,往往被古代巫师用作看守遗迹的护卫,从阴影中探出的幽暗身躯,是无数探险家的梦魇。

    但是直到现在,法师还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案。看弗拉斯的态度,台面下面用阴招的可能性大一些,倒没指望这个‘学术研究成果’会起多少作用。

    这里是一间位于艾尔塔泊某处的隐秘工坊,奥瑟亚带领着潘尼通过传送门到达了这里,潘尼的目光落到了各式各样的陈设上面,顿时一阵失神。

    这里陈设着大量魔像的成品或半成品,涉及到各种材料以及结构,一些肤色黝黑的小矮子在其中穿梭劳作,或是修理或是保养。

    一切井然有序。

    小矮子是来自地底的深侏儒,经常被红袍法师收做仆人。

    他们虽然在冶炼技艺上不如矮人,不过精湛的却是另一方面。

    机械。

    许多精美的机械,比如钟表,就是出于一些侏儒技师的手中。

    “安东尼?”奥瑟亚皱了皱眉头,清亮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我在,大人。”一个穿着黑袍的青年人从大工坊的一角走了出来:“您有什么吩咐?”

    这是一个学徒,潘尼认出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这位是潘尼.西恩大人,这几天他在这里进行非常重要的工作,吩咐你手下那些工程师好好配合他。”奥瑟亚神情凝重地对少年说道:“十分重要,不仅仅是对我和家族,也是你的老师。”

    这个名叫安东尼的青年顿时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我明白了。”

    “能够和影钢魔像抗衡的魔像种类不多。”奥瑟亚转向潘尼:“离正式评选还有半个月,制造一台高等魔像,即使集合几个高级法师的力量,也要三四天的时间,不过为了时间宽裕,我建议你最好在两天之内确定方案,到时候通知我进行准备,安东尼知道怎么能够找到我。”

    “我明白了。”潘尼点了点头。

    高阶环之导师用传送术离开了。

    潘尼观察了一阵这间工坊,注意到对面的法师学徒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自己,他笑了笑:“哦,你好,这位……安东尼先生。”

    “西恩大人。不知道您有什么需要呢?”这个比潘尼年长几岁的学徒微笑着询问潘尼。

    “呃……我能不能先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潘尼皱起了眉:“奥瑟亚大人的工坊?”

    “这是弗拉斯家族的构装工坊。”安东尼点了点头:“原来是由是瑞奥雷尼大人掌管的。”

    “瑞奥雷尼?”潘尼没听过这个名字。

    “也就是奥瑟亚大人的丈夫,我的老师。”

    “哦……”法师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它是奥瑟亚大人掌管的了?”

    “不错,不过,她并不是很过问这里的事务。”安东尼朝潘尼笑了笑:“家族里的大人们定制魔像零件,一般都经过我的手。”

    “原来如此。”潘尼恍然:“这么说,你很擅长制造魔像?”

    “确切地说,是设计。”安东尼摇了摇头:“我很懂得将一种魔像设计成他应该的样子,虽然我的施法能力不强,但我很了解魔像,了解每一个与魔像有关的魔法。”

    这倒是一门挺了不起的手艺。

    潘尼暗暗观察着这个学徒。

    “这是导师教给我的,但是……”他叹了口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转向潘尼:“冒昧地询问一下,不知道您的工作是什么呢?请务必让我知道,我也好更好地为你效劳。”

    “哦,我要制造一台效能可以和影钢魔像相提并论的构装体。”潘尼说到这里,自己也皱了皱眉。

    “与影钢魔像相提并论?战斗力吗?”安东尼愣了一下,开始沉思:“倒是有几种,不知道你要造哪一个呢?”

    “不,不只是战斗力,最好是在技术上能与之匹敌……”

    “技术?”安东尼的嘴巴微微张开:“大人,那是影钢魔像,虽然说论战斗力不是魔像中最强大的,但是技术绝对是最高端的那一层,除了虹光魔像和少数几种我老师都没有研究出名目的技术之外,没有那些构装能够在技术层面上击败他”

    言语中满是不可思议。

    潘尼皱了皱眉。

    瑞奥雷尼的遗著里面,确实有几种技术含量很高的魔像,不过能够和影钢魔像相提并论的却没有几个。

    即使有那么几种,也只能说是勉强凑合。

    想要在技术层面压倒那种东西,听起来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实上,奥瑟亚也没有强求他挑选出的魔像一定能和影钢魔像匹敌,不过如果完全把自己摆在了提线木偶的位置上,任由家族上层活动,他的心里总是有种别扭的郁闷。

    或许说,他还是难以适应红袍法师会的风格。

    他叹了口气,正要随便挑选一个合适的魔像说出来。

    忽然左际一个神经质的嚎叫声,混合着大量钢铁撞击的声音,潘尼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黑皮的侏儒矮子坐在一台三尺多高的机械里,嗷嗷嚎叫着在工坊里面飞驰。

    这台机械好像一台粗制滥造的碰碰车,软木包裹的轮子在地面上横冲直撞,碰出巨大的声响,而机械上还有两条巨大的机械臂,挥舞极为灵活。

    “快停下欧拉姆”气急败坏的神情出现在安东尼的脸上,他用愤怒的声音咆哮着,叫住了那个侏儒。

    不过潘尼却被那个奇形怪状的机械震撼了一下。

    因为他的感知里,除了侏儒身体后面那一部分之外,没有察觉到那台东西上有魔法的痕迹

    一般来说,魔像之类的机械,要用奥术赋予动力系统,否则一个钢铁的外壳,如何能够动得起来?

    而那种动力,通常都来自超自然,但是这台看起来分外可笑的小车,却成功地达到了完全的机械运动?

    “哦大人,我成功啦看那没有奥术也能自己动起来的魔像”这个侏儒开着那台小车到了潘尼和安东尼面前,喋喋不休地嚷嚷着,那撮白胡子跟着一起晃荡。

    “他是?”潘尼指着这个矮子,对着安东尼,脸上现出询问的表情。

    “这位是技师欧拉姆。”安东尼挑了挑眉尖,指着这个矮子:“导师生前最好的助手之一。”

    “原来是欧拉姆先生。”潘尼点了点头,凑近了侏儒技师坐下那台机械,发现除了发动机那个转轮在魔法作用下不停地旋转提供动力之外,余下的部位居然全部是齿轮和连杆组成的。

    这让他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哦,这可真是了不起的创造。”

    “哈哈哈听到没有,安东尼这位大人似乎很有眼光,知道我创造出这样不完全依靠魔法支撑的魔像有多么困难”侏儒听到了潘尼的夸赞,大声地笑了起来。

    “大人……”安东尼皱起了眉头:“如果用奥术制造,方法更加简单,而且不用这么麻烦。”

    “不不不……”潘尼摇了摇头,询问侏儒:“这个东西,还能做得更大一些吗?”

    “更大一些?当然可以。”侏儒一愣:“不过,一旦超过了一定限度,就很难提供动力了”

    “大人,最大的魔像,也只能做到四十尺高下。”安东尼皱了皱眉:“再大一些的魔像,就没有足够提供动力的强劲元素体了。”

    “动力?”法师抚摩着下巴,开始思考。

    动力确实是限制魔像大小的一个因素,魔像的动力,是施法者将元素体的灵魂禁锢在魔像躯体之中,利用其魔法本能从元素位面抽取能量提供魔像行动,不过再强的元素体提取的能量也有个极限,虽然最大的土元素长老能够撑起三四十尺高的巨大身躯,不过这种力量想要支撑同样高度同样重量的铁魔像就有些吃力了。

    而且,高级的元素体数量不多且力量强大,既不容易捕捉,也不容易奴役。

    所以,法师为魔像选择的元素体,大多数是中小型元素,所以大多数魔像的体积不大。

    不过,如果能够更换一种动力,或许能够突破这个限制也说不定。

    法师注视着侏儒技师的坐骑,想起了某种东西,嘴角渐渐出现一个笑容。

    “你刚才说,你很擅长设计魔像?”他询问安东尼。

    “不错。”

    “你看起来很懂得机械?”他又问侏儒技师。

    “当然,侏儒的技术是一流的。”这个黑皮侏儒骄傲地抬起了头。

    “这就好……”潘尼微笑着点了点头。

    对面的两个人型生物看着微笑的法师,感到有些摸不到头脑。

    ……

    直到五天之后,潘尼才出现在奥瑟亚的眼前。

    “比我想象的要迟很多。”高阶环之导师皱着眉头,看来有些不悦:“我刚刚想要去找你。”

    “实在是很抱歉。”潘尼带着两个黑眼圈,看来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他把十几张巨大的卷轴放在奥瑟亚面前。

    “哦?什么样的魔像,需要这么复杂的设计图?”高阶环之导师挑了挑眉毛:“我丈夫的那些设计里面可不会有这么复杂的东西。”

    虽然涉及到几种高深的魔法和特别的工艺,但是魔像的难点是在魔法上面,而非设计,看到潘尼把这么一堆图纸丢到眼前,不由她不奇怪。

    她没有等潘尼说完,就翻开这些设计图开始阅读。

    身为高阶法师,她对于魔像也不陌生。

    渐渐地,一张一张图纸翻阅下去,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反反复复地翻着图纸,似乎十分惊讶。

    最终,她把目光投到了潘尼的脸上,凝视了许久:“真是……令人吃惊,这是你想出来的?”

    “是的……还有安东尼和欧拉姆先生。”

    “出乎我的意料。”高阶环之导师十分郑重地把那些卷轴收了起来:“你果然是超乎一般的天才。”

    “您过奖了。”法师有些汗颜。

    “总之,你先休息一下吧。”奥瑟亚看到潘尼脸上的疲惫,脸上出现一个微笑:“看来我们许多预定的计划,需要修改一下了。”

    ……。

119 开场

    这个时节的塞尔正值酷暑。

    虽然萨诺芬的气候宜人,不过,这种大热天下接触到西南角海湾吹过来的湿气,好像一个大蒸笼般令人难受。

    不过作为超自然力量的掌控者,红袍法师们却依然能够享受到奥术力量带来的凉爽,他们坐在冷风吹拂的研究室里,悠闲地饮用者各式昂贵的饮料,在一些城市的会所里,还能听到一些法师们,谈论着最近的热闹话题。

    在塞尔南部的派拉多斯和萨扎哈,焦点话题显然是发生在达伦摩尔的院长竞选。

    一间位于萨扎哈的低等会所里面,有关竞选评比的谈话正在几名中下层法师学徒之间进行着。

    除却不到两千名的正式红袍,广大的学徒也是红袍法师会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们大多数都是在正式修业的某一个阶段,被导师认定为前途有限,或是因为自身原因,迟迟不能在奥法领域上达到一定的水准,因此就被培养成了专业的助手或是精于某些方面的奥术工人。

    比如炼金术,构装,魔法物品制造。

    塞尔每年外流的大量魔法物品,大多数都是出自这些饱受红袍法师们压榨的学徒之手。

    对红袍法师会而言,这才是大批学徒的真正价值所在。

    一些手艺精湛的学徒,甚至只有高等红袍法师才有资格指派。如果混得好,在塞尔一个法师学徒未必没有前途。

    因此,他们并非全无人身自由和地位,城市里面会有专供他们消遣的会所并不奇怪

    “影钢魔像?唔,这可是最高端的奥法技术弗拉斯支持的那位法师,据说成为高等环之导师,也不过一年时候。他能有什么技术?”

    很少有高等的法师会向这些学徒解释这种竞选的复杂内幕,所以他们得到的消息都比较浅显,不过这却让他们更容易做出判断。

    “或许吧,可是即便他拿出了同阶层的技术,也未必赢得了……”一个学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到底,还要看他们背后经营的怎么样,说实话,我不看好弗拉斯,他们的影响力并不大。”

    “这倒是……不过这次弗拉斯的运作还算可以。”先发言的学徒恍然着点了点头,不过沉思一会,又抬起了脑袋:“评议会里面有他们一个人,奥德西隆的那位,恐怕未必会站在瑞姆一边……”

    “瑞姆也有两个人。”一个学徒插口道:“达拉莫斯那个巫妖,可是出了名的老顽固。”

    “那就是说……最终还要看技术比较的成果……”

    “不要再多想了,各位。”一把略带嘲讽语调的声音从会所一角传了出来:“那个发言人直到昨天为止还没将方案提交上去,要知道,明天就开始了。”

    “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当然肯定,因为我见过那位卢森迪尔莫斯特大人原本的作品。”那个墙角的学徒说道:“比起影钢魔像,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

    听到了‘内幕消息’,会所里的学徒们纷纷各自打起了不同的念头。

    “何况,我的叔叔是帕亚大人的助手,他告诉我……”墙角的学徒看到众人为他的话所吸引,心中有些得意:“帕亚大人的魔像样品,可是专门请**师出手制作,和不是一般的影钢魔像技术含量可不比九级魔法差到哪里去。”

    “不是一般的影钢魔像?”众学徒更为惊奇,追问起来,那个学徒恍然发现自己说多了,赶紧找个机会溜走,一群学徒遗憾叹息着坐了回去,继续开始谈话。

    “哦,对了,听说过那个卢森迪尔的授权人没有?”

    这台大戏里面,除去那些在塞尔知名度甚高的高阶法师,作为卢森迪尔.莫斯特的发言人,那个名叫潘尼.西恩的低阶红袍也被推到了前台,几天之间,这个名字出现在许许多多塞尔人的口中。

    无论这场戏最终的结局怎样,这个法师的名字,必将在不长的时间里面传进大部分红袍法师会成员的耳朵里面。

    “十六岁,第四环……真是惊人的成就。”一个中年的学徒满脸惊叹地说道:“据我所知,近十年里,这个成就的大人们不超过十个。”

    比起潘尼.西恩在竞选中扮演的角色,大部分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位法师惊人的奥法成就上面。

    虽然在塞尔这个地方,天才法师层出不穷,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四阶法师,仍然足以吸引大多数红袍法师的注意力。

    一群学徒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艳羡交加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以他们的资质,恐怕很难达到那个地步了。

    即使是正式晋职成为一名红袍,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许多学徒到了四五十岁,仍然难以摸到三环奥术的边缘。

    一个侍从在角落里静静观察着一切。

    他的眼角有一道疤痕,显得十分凶恶,虽然在这间会所里面端茶倒酒,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名刺客,一个红袍法师蓄养的死士。

    在塞尔,各种来自国外的盗贼组织都会受到红袍法师们的无情打击。

    这倒不是因为红袍法师们提倡公正,而是因为作为塞尔最大的黑暗政权,怎么会允许外来黑势力轻易进入的地盘?

    所以塞尔除了少数边缘地带,大部分地区里面,盗贼公会都是绝迹的,所以想要在塞尔雇佣到职业杀手,基本上不可能。

    各个派别的红袍法师图谋刺杀之时,都会自己蓄养一些杀手。

    或是来自其他国家的高手,或是自己驯养的死士。

    当然,只有具有一定根基的法师,才有资本这么干,比如萨班郡的执政官安特伦兹大人。

    这个侍从就是安特伦兹为了干掉潘尼派出来刺客。

    他名叫安多姆,出身于月之海的一个盗贼组织,在与散塔林会的斗争中,他的团伙被剿灭,只身逃到了塞尔,寄身于红袍法师麾下。

    多年的刺客生涯给了他一身不俗的本领,同样让他养成了难以消磨的生活习惯,因此各种杀人的任务,他都当仁不让。

    不过刺杀红袍法师倒是第一遭。

    因此,足够的准备是必要的。

    在与当地的人接头前,他要亲自打听关于目标的情报,这是多年刀尖舔血生涯养成的职业素养。

    他聆听着各类学徒交头接耳的谈论,眼眉皱了起来。

    既然目标处在那种境地里,暂时似乎没有好的刺杀机会。

    他转身离去,决定去找当地接应的帮手接头。

    而学徒们有关这次竞选和卢森迪尔发言人的谈话还在继续,这样的谈话沸沸扬扬,发生在塞尔南部的各个角落里面。

    就连许多与此事无关的高阶法师也被惊动,心生好奇,不想错过一场好戏,借用着传送法术到了萨诺芬,准备好好见证一下这个场面。

    这让评选会的组织者好生手忙脚乱了一阵,经过了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五百个座位的大议事厅,作为这次学术成果研讨会的会场。

    大量或是活人,或是巫妖的高等法师坐在一起谈论着这件盛会。

    来看热闹的倒是多数。

    这些**师偶尔谈论到有关胜负的话题,大多数都认为弗拉斯的赢面不大。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准备都太仓促了。”一个矮小的红袍法师笑眯眯地瞧着还在布置的舞台——供评委们坐下的台子还没完全搭好。

    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不过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会明白是魔法的力量让他表面维持着这幅年轻的样子。

    而眼睛里的磷光更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这根本不是个活人。

    “您说的是。”周围的人用恭维的语气敬奉着这位已经转变成了巫妖的法师,这位法师来自布瓦尔家族,是塑能系的三席,**师安克特.林苏尔,当然值得吹捧。

    不过同阶层的人物未必买他的帐:“这可不一定。”

    说话的是个胖子,他的肚子很大,笑的时候,两眼眯成缝隙,显得慈眉善目。

    安克特林苏尔斜眼睨了一眼这个肥胖的法师,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两位是老对头了,布瓦尔的安克特.林苏尔和来自奥德西隆家族的**师,防护系第三席尼兹.奥德西隆,这个老对头的概念和敌人倒是不太一样,这两个人很少在大的立场上出现矛盾,倒是因为一些小事经常夹缠不清,在阴冷的红袍法师会里,倒是相映成趣。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安克特林苏尔朝旁边的法师们摊了摊手:“影钢魔像,哦,我还记得某个人的学生在探索古帝国古墓的时候被几只这样的东西捏死了。”

    一线不悦的神情从尼兹.奥德西隆眼睑缝间划过,但他最后只是冷笑一声:“唔,事情不到最后,结果谁知道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嗤笑。

    萨扎哈省总督坐在会场的一角,虽然有资格受邀旁观这次大会,不过一个总督比较那一大群环之导师高等环之导师实在是不够看。

    所以他甘陪末座。

    这件事情虽然重大,但和达拉莫斯却没多大的关系,这个宗族的领导人对于此事并不热衷。

    或许说,那些首席大人,根本未曾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老缪尔斯坦图斯打了个呵欠,视线瞥过身旁,却发现一个瘦瘦高高、身穿件破烂红袍、分辨不出具体年龄段的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那里,他的一双老花眼瞬间圆瞪,上下打量着这个老头细心辨认了良久,老迈的嘴巴里面才吐出一声惊叹:

    “唔,我的大人,你居然也来了?”

    “很值得奇怪吗?”这个老头转过了脸,他的神态悠闲,如同许多农场里面散步晒太阳的庄稼老头,两手还扶着根杵在地上的拐棍。

    这根拐杖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上面还有蛀洞,顶上一颗大圆宝石黯淡无光,如果拿到珠宝店,怎么看都像是块圆石头,不过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根不起眼的拐杖就是大名鼎鼎的力量法杖,轻轻一举,从中释放出的法术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掉一座城市。

    当然,真正可怕的还是这个老头本身。

    缪尔斯坦图斯在这个老者面前毕恭毕敬,不敢露出丝毫的懈怠:“确实是没想到,大人,你居然会来这里。”

    就连九级的**师都很难触及传奇领域的事务,身为传奇人物,对于某些层次稍低一些的事务,都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达伦摩尔学院的归属,是高等环之导师之间的争夺,再高一层,扯进了几个席位**师,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却很难惊动到那些塞尔顶端的传奇人物。

    所以缪尔斯坦图斯十分惊讶。

    “奇怪?漫长的无聊生活,总需要一些娱乐来调剂一下,毕竟总是把脑袋扎进源海里面有点过于无趣。”这个老法师咂了咂嘴:“唔,我是来看好戏的。”

    “好戏?”缪尔斯坦图斯老迈的脑海里面顿时浮出哭笑不得的情绪:“大人,我还不知道……您为何会通过政务厅下达那条调令?要知道那里……”

    老头摆了摆手:“缪尔,活了这么久了,你觉得,利益这东西很重要么?”

    这似乎是一个跑题的问题。

    老将军愕然了一下,思忖了半晌,最终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大人,比起争权夺利,我觉得更重要的事情是实现自我的价值。”

    “唔,缪尔,看来你没有白白活了这许多年。”这个老法师眼睛一眯,干瘦的脊柱靠在了椅背上,微微仰视着奥术幻化出星空景象的会议厅天棚:“终于脱离了低级趣味,从人的角度来说,你已经很成功了。”

    “大人,我认为我的生命已经足够充实了,不过,请恕我无礼……我想请问一下。”缪尔斯坦图斯眯了眯眼睑,注意到老法师倾听的样子:“您这些年里,基本放弃了法师会的经营,而且,做的许多事情,恕我很难看透你的想法……‘

    “呵呵,缪尔,你这个问题很微妙,你究竟想问些什么呢?”老法师注视着缪尔斯坦图斯,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种神秘的轻盈感,不过他的目光却充满了洞彻力:“你希望知道的想法和目的?”

    “是的,大人,虽然很失礼,但是……”缪尔斯坦图斯坦然地摸了摸胡子:“我的确很好奇,如大人您这样,超越了‘人’的形式,那般伟大的生命,对于生命的思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或许我听不懂,但我很想理解,大人您的想法……我已经没有机会到达大人您的高度了,因此也就分外地好奇……”

    “呵呵呵呵……”老法师的喉间发出一串沙哑的笑声:“缪尔,你确实是个成功的人,能够有这样的想法,你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些蝼蚁般浑噩的行尸走肉。”

    缪尔斯坦图斯的胡子翘了一翘。

    “其实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没有普通人想象得那么有趣。”老法师继续低声说道,他们交谈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楚:“我们每日经受的压力,远远超越你们这些生命短暂的普通人,你能想象到吗?众神的意志,本源的规则,自我心中的迷惘与思辨,方法论的障碍,没有一种是可以随便应付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平淡,不带任何情绪,说的话在普通人听来,也许很荒谬难解,但是缪尔斯坦图斯却沉默了一阵:

    “那么,是什么支撑着您在如此的道路上行进呢?”

    “自由……抛去了自我的躯壳,一切外物的阻隔与束缚……”萨扎斯坦停顿了一下:“我们仅仅剩下这个目的……”

    “自由?”

    “无论面对着何种强大的力量与意志,也要保持自我的信念,完善协调自我的方法论,成为真正的‘存在’。这就是大多数像我这样的老怪物心中的理想。不过,在那些意志之间游走,实在是一件很痛苦很艰深的事情,缪尔斯坦图斯,我和你述说这些东西,大概你是不会懂得的。”

    “确实,大人,我太愚钝了。”老总督心悦诚服。

    “我早已经放弃了权势这种东西,因为对于我的道路而言,这种东西的助益已经变得很稀少了,我现在感兴趣的是另一种东西……”萨扎斯坦忽地一笑:“命运。”

    “命运?”缪尔斯坦图斯愣了一下。

    “我最近一直在研究这个东西,我们的命运,既取决于自我,也取决于多元宇宙,总的来说,在我看来,命运这个东西,是自我和宇宙沟通交流,相互影响之后得到的必然结果。”老法师面带微笑地说着。

    缪尔斯坦图斯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

    “所以我们的每一步选择都异常重要……”萨扎斯坦抬起了头,双目中冒出两团磷火:“到了我们这一步,稍稍踏错一步,都只有毁灭的结局……我近些年,一直在反省回思,如何能够通过合理的选择掌控自己的命运,渐渐地,我有了一个很特别的爱好。”

    “爱好?”老总督一皱眉。

    “观察……观察别人的命运,尤其是那些和我一样,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的人,那么面对那些朦胧的意志,繁复的道路,会做出什么选择,而那些倾听他回答的存在,又会给他什么样的结果……”狡猾的微笑出现在这个老法师的脸上:“这很有趣……当然,同样有借鉴意义,能够让我知道,人的命运,究竟是怎样被决定的,多元宇宙,又在有什么样的方式,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的道路。”

    “哦这真是伟大啊。”缪尔斯坦图斯的呼声中带着惊讶:“大人,这么说,他也是你的一个样本?在你心中‘与众不同’的人?”

    老法师没有答复,继续弓着后背,双手扶着那根危险的手杖凝望着会议台,他身后的台子上面,许多高阶法师相互窃窃私语,或沉默不动,气氛是稍带喧闹的平静。

    那些学徒已经布置好了会场,纷纷走了下去,一位作为评选者的**师出现在了会场门口,顿时,气氛又变得安静了几分。

    “你觉得,谁能取得胜利呢?”自刚刚结束的对话中沉默了许久,缪尔斯坦图斯再次张开了口。

    比起虚无缥缈的命运,评选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当胜者胜,当败者败……”

    沉默了一阵之后,巫妖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他的眼神依旧如星空般深邃。

    ……

    年轻的红袍法师静静地在入口处等待。

    时间将至……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又多了一些来看好戏的观众。

    这无疑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压力分许多种,在紧张的手术室里与死神赛跑是一种,与凶残的敌人斗争是一种,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展现自我,又是另外一种。

    人不可能擅长应付任意一种压力,他也一样。

    上辈子经历过最大的类似场面,也就是毕业论文答辩而已。

    现在这个场面,显然已经考验到了他的心里素质。

    “放松……”高等环之导师奥瑟亚轻轻按上了潘尼的肩膀:“不要紧张,你要相信你的创作,那确实是举世无双的杰作,想想看,安德雷亚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很抱歉。”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勉强地笑了笑。

    他暗自开动了本我释放,屏蔽掉了心中的焦躁,再次睁眼,终于一片宁静。

    他当然很有信心。

    德尔松帕亚远远地走过来从旁经过,他的眼神仍是如同僵尸一般的平静,不过脸上却出现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跟着他的一群助手与学徒更是几乎把傲慢写在了脸上。

    潘尼不动声色,对奥瑟亚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会场。

    唰

    一大片目光夹杂着各类法术窥探效果顿时笼罩上了他的身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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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法师介绍:
教室里,那个人穿着鲜红色的长袍,光滑的头顶纹着样式奇异的纹身,面对着眼前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孩微笑:“各位学徒,欢迎光临红袍法师学院,在这里不合格的废品将会成为实验材料,而这位西恩同学负责处理你们的尸体。” ??? 潘尼?西恩将血淋淋的手术刀放在解剖台上,微微偏头,对着数十道畏惧的目光,表情漠然。红袍法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袍法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袍法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