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与你无关
朝中最显赫的人家,是裴家。虽然裴家人如今避嫌,即便入仕,官位也不高,可那是皇后的娘家、皇太子的外家,就算全家人都没实权,也是风光的、令人羡慕的。皇帝陛下五子一女全部出自裴皇后,如无意外,将来皇太子登基,裴家至少还能风光五十年。
朝中最和睦的人家,是裴家。裴家如今是四代同堂,和和乐乐的,这才是真正羡煞人也。裴家的男人俊美温文,性情和善,洁身自好,裴家的女人个个脸色极好,神情愉悦,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和快乐。她们一定是日子过得太美好了,才会时时刻刻,眼角眉梢,都是舒心笑意。裴家的女人和京城的贵妇们相比,贵妇们是生活在人间,裴家女人是生活在天堂——
这样的人家向我求婚了,只要父母点点头,婚事便成了!我也可以成为裴家媳妇中的一员,和她们一样,过着公婆慈爱夫婿体贴的美好日子,快活似神仙……可是,爹和娘居然拒绝了,他们居然拒绝了!
安儿的心情从震惊,到哀伤,到沉痛,最后愤怒起来。为什么?裴琳是当时京城少年郎之中家世最好、人品最好、人才最好的,这样的如意郎君,为什么问都不问我一声,要丝毫不留回旋余地的拒绝?!
“爹,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疼爱我的,谁知并不是……”安儿泪水流了满脸。
相氏早已让她伤透了心,故此相氏的所作所为摆在她面前,她倒没什么感觉了。反倒是靳通政,原来一直以为他对女儿是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会儿知道他拒绝裴家的求婚,安儿才是接受不了。
安儿伏在书案上,失声痛哭。
什么都靠不住,谁都靠不住。小时候好好的,长大之后先是亲娘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泼冷水、使绊子,然后,亲爹也变了脸,不再慈爱。亲爹娘都这样,别人就更别提了。刚成亲时还觉得陈凌云是个好人、好丈夫,可是不久之后便有一个尼姑打扮的中年女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向温柔体贴的他竟要逼着自己认婆婆……虽然后来没有得逞,可是这样的伤害,一辈子也忘不掉,永远也忘不掉。
父母、丈夫,没有一个信得过,没有一个靠得住。
安儿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
安儿一哭,书房里的小厮、丫头都是大吃一惊,小声商量了两句,小厮匆匆忙忙的去了通政司。大姑奶奶哭成这样,不定是有什么大事呢,一定得报给老爷知道,耽误不得。
安儿不知哭了多久,耳畔响起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安儿,安儿!”
抬起头,面前出现一张焦灼不安的男子面庞,正是她的父亲靳通政。靳通政又是慌张,又是不安,又是心疼,和平时的雍容温雅大不相同。
“看到我哭,你会慌了手脚,会心疼么?”安儿泪眼迷蒙,凄凉的笑了笑,“那么,为什么要替我拒绝那样的幸福?你明明知道,那是世上难得的幸福美满。”
靳通政看到安儿手中的宣纸,脸白了。自己这几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披衣起床,奋笔疾书,所有的往事都想起来了,都写在了纸上。安儿,她是什么都知道了。
“那是别人的幸福美满,不是你的。”靳通政稳稳心神,温和说道:“女儿,你和他之间横着无数前尘往事,单纯不了。故此,那样的美满,与你无关。”
小厮很有眼色,等靳通政进来之后,便把书房门无声无息的合上了,自己和丫头们避得远远的。
“那样的美满,与你无关”?安儿心中本来就有一股无名怒火,听了靳通政这话,更觉不平,连连冷笑,“前尘往事,和我有什么相干?我和那位伟大了不起的唐阁老根本没有见过面,他再怎么高尚,唐妃再怎么命苦,和我有什么相干?为什么要因为他们,让我受苦!”
安儿胸中郁郁不平之气,快要把她自己折磨垮了。什么唐阁老,什么恩师,我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因为他,连累我和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擦肩而过?太不公平,太没天理了。
安儿想起那从容镇静、含笑和自己理论争执的翩翩少年,心中说不出的痛。一直以为就是个过客,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不过吵了两回架而已,再也没有其他的牵扯,谁知他是求过婚的,他竟然是求过婚的……
裴琳的面容,如今安儿已不大记得起来。年代久远,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坐在美丽的白玉小车之中,一位俊美男子伸手掀开车帘,一脸愉悦笑意,“妹妹。”
他的笑容,像春风一般温暖和煦……
他被自己训斥之后,轻轻笑了,“姑娘,我虽莽撞,却也情有可原。因为,你乘坐的,是我妹妹的小车。”
虽然是吵架,可并不是脸红脖子粗的,还是很有风度。
他很有风度,他才不会像陈凌云似的,平时好好的,冷不丁儿的弄出来个中年尼姑,逼着自己叫娘……
人的回忆往往便是这么的奇怪,安儿连裴琳的模样也记不大清楚了,可是当年他说过的话,却还一字一字,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安儿嫁给陈凌云之后日子一直舒心,或许她不会想起裴琳,或者即便想起裴琳,也不过是眼中闪过丝怅惘,很快就过去了。可是陈凌云伤害过她一回,安儿便对陈凌云有了戒备之心。无人的时候,闲睱的时候,安儿心中忿忿,会朦朦胧胧的想起那温文尔雅的男子。
很多人会像安儿这样,如果婚后很幸福,曾经让自己动心的少年便渐渐淡忘了。若是日子不甚顺心,却会朦胧忆起过往,把他无限的美化,好像自己若是选了他,便会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其实,他没有那么好。”靳通政到底阅历丰富,头脑冷静,他语气笃定的告诉安儿,“虽然你娘的所作所为很让人难堪,可是你看到了么,你娘才开口,他便说,他对靳家一无所求。”
他对你或许是有些情意的,却也不过尔尔。
“你是要连我最后一丝希望也夺去么?”安儿气得又流下热泪。爹靠不住,娘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就连我心目中美好如画的他,你也要剥开真面目给我看么,真狠心。
“如果这希望不是真的,要它何用。”靳通政的语气冷静而残酷,“你若愿意闲来无事想想,也由得你。可是,丈夫、儿女,才是你要珍惜的。”
我要珍惜丈夫,可是,丈夫珍惜过我么?安儿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倔强的绷起脸。
靳通政目光锐利的看着她,“女儿,小阿昭活泼可爱,她就在你身边,她是上天赐给你的宝贝;还有才出生不久的大哥儿,还没起名字的大哥儿,他还那么小,等着你精心把他抚养长大。”
有儿有女了,脚踏实地过日子吧。
孩子们还小,要靠父母悉心抚养。
安儿重又流下眼泪,哽咽道:“我牵挂的,也无非是孩子了。”
到了这一步,父母丈夫都让人寒心,只有纯真无邪的孩子,只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才让做母亲的牵肠挂肚。
“为了孩子,要好好过日子。”靳通政不放心的交代。
“知道了。”安儿冷冷的。
安儿起身往书房走去,靳通政看着女儿异乎寻常的冷淡、疏远,嘴里发苦。
走到门口,就要抬手开门的时候,安儿忽然回过头,面带讥诮,“爹,孩子对父母真的很重要么?是不是到了恩师面前,便分文不值?”
拒绝裴家的求婚,说到底是靳通政的意思。儿女婚事说起来是“父母之命”,其实当家作主的还是男人,做父亲的如果一定要许婚,母亲拦不住。靳家的主人一直是靳通政,他如果顾念女儿的幸福胜过一切,相氏再怎么不乐意都不成。
“世上的事,有利,总有弊。”靳通政问心无愧,坦然看着她,“安儿,你是爹的女儿,爹不是完人,带给家人、儿女的,有好处,也有不好之处。好处你享受了,不好之处,也无法推却。”
“爹是唐阁老的得意门生,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唐阁老的女儿是废太子妃,裴琳的堂妹是从前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若说你和裴琳能毫无芥蒂的相处,成为神仙眷属,实在不大可能。”
安儿扬起头,一脸倔强。
“父母带给你的,有利,有弊。丈夫也是一样。”靳通政语气温和了,“女儿,陈凌云是那么个出身,有那么个亲娘,不光你对他不满意,爹也一度非常后悔把你嫁给他。不过,如今爹看着他已经顺眼多了。”
“他的不好之处便是出身,和不堪的生母。可是他也有好处的,对不对?金吾卫指挥使,皇帝亲信,正三品武官,他也算名利双收了,回到家对你体贴,对小阿昭慈爱,爹不止一回见他背着小阿昭在院子里玩,开心的像个孩子。”
“女儿,你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未必能有一个这样的丈夫,明白么?高门子弟,肯守着妻子一个的,少之又少。肯一回家就陪着女儿玩耍从不厌烦的,也非常罕见。他能这样,和他的出身、经历不无干系。”
“他确实出身不好,正因为这个,自己才拼命想跟好的学,至今为止,学的还不错。他不是最理想的,有缺点,有让人很气愤的缺点,他当年出尔反尔的时候爹恨不得把他杀了……”
安儿惭愧的低下头。
抱怨爹不疼爱自己,太没良心了。天底下能有几个当爹的会像他一样,为了女儿,做到那个地步?
或许,唐阁老得意门生的女儿,和裴家八郎,确实没有缘份吧?安儿认命的想道。
“爹,我知道了。”安儿低声说道。
她的声音中已有了暖意,不再是冷冷的。
靳通政微笑,“女儿,父母为了子女,真是能做很多事的。你知道么?自打那件事之后,爹便不喜欢你娘,极不喜欢,可是若在人前,一定会作出幅敬爱她的样子。”
“您是为了我。”安儿满怀感激。
他是岳父,他不能给女婿做出不好的样子,他不能让女婿认为,妻子一旦“不好”,做了错事,丈夫便可以无情的惩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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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更新,晚上八点之前。
第252章 长睡不醒
靳通政嘴角翘了翘,笑意从他眼眸中一闪而过。
安儿忽觉得不对劲,瞪大了眼睛,“爹,您是不是故意示弱的?”
故意说自己老了,没主意了,让我同情你,让我内疚,对不对?
“安儿真聪明。”靳通政微笑。
方才他是有些无精打采的,迷茫无助,安儿看在眼里,十分心疼。这会儿他含笑站在书案旁,镇静自若,神情洒脱,分明是位儒雅雍容的中年文官,哪有半分颓废的模样?
“您太坏了!”安儿顿足。
靳通政笑着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坐下了,“这大老远的赶回来,爹可是累坏了。安儿,给爹倒杯茶。”
安儿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茶早不知凉成什么样了,哪里还能喝?老人家了,连个养生之道也不知道。”
抢白着父亲,安儿的眉目也舒展了。
从前的事,忘记吧。父亲说的对,小阿昭是上天赐给的宝贝,大哥儿还小,好好养大孩子是正经。
安儿拉开门,冲远远站在柳树下的小厮、丫头招招手。小厮正在忧心呢,见书房门开了,大姑奶奶出来了,冲这边招手,忙飞一般的跑了来,陪笑问道:“大姑奶奶有什么吩咐?”安儿笑笑,命他换壶热茶过来。小厮连连答应,飞快的去了。没过多久,他提着壶开水进了书房,沏好了茶。
“出去吧。”靳通政端起热茶惬意的抿了一口,命小厮出去。小厮点头哈腰,“是,老爷。”后退几步出去了。走到门前,小厮犹豫了下,没有带上门。大姑奶奶已经不哭了,老爷又是很轻松的样子,就不用大白天的把门关严密了吧?
这小厮想的很对,靳通政确实没有再关上门的意思,和安儿在书案旁坐下,意态闲适的喝着茶,说着话。
“看样子您是不为难了?您打算怎么办呀。”安儿好奇的问道。
我娘瞒着您把我的庚贴给了费家,瞒着您拿我的婚事和从前的太子妃、如今的裴皇后谈条件,这些她确实做的不对,没把您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可是她是哥哥和我的亲娘啊,您能又拿她怎样呢。
其实您原谅她最好,靳家还像从前那样过日子。可是,您又说没法看到她,看到她便不能容忍。
那您到底怎么办呢。我想不出来。
“结发妻子,儿女的亲娘,能怎样。”靳通政淡淡一笑,“平日里我住书房,不和她相见罢了,眼不见,心不烦。若到了外人面前,却是要扮出夫妻互敬互爱的样子,不能让别人看笑话,更不能让女婿有样学样。”
一个男人要惩罚妻子,总是有办法的。可是,单惩罚妻子、不伤害儿女的法子却没有,为了儿女,宁可忍耐。
安儿红了眼圈,“爹,您总是为我着想的。”
安儿很明白,如果父亲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他可不会这般顾忌多多。别的不说,他若是寻个清贫人家的女孩儿做二房,从此以后和二房过日子,也能有个人温存关怀他。他却不肯这么做,唯恐女婿跟着学坏了。
“爹为安儿想,安儿是不是也该为爹着想呢?”靳通政把玩着手中杯盏,含笑问道。
“应该。”安儿忙不迭的点头。
“安儿要怎生为爹着想?”靳通政不紧不慢的接着问了一句。
安儿呆了呆,一时之间,竟觉无言以对。
从小到大,一直是父亲在照顾她,她并没有什么可以照顾到父亲的。方才她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替父亲排忧解难,可是,父亲的难题她根本解决不了——父亲的难题,就在她身上。
靳通政微笑看着她,温和说道:“安儿,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为爹着想了,也是对爹最好的报答。”
安儿眼中闪烁着泪花,连连点头,“一定。”
“乖。”靳通政笑着夸奖了一句,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靳通政既然回家一趟,便和安儿一起去了隆庆大长公主房里,既向母亲问安,也看看他的宝贝外孙女小阿昭。
安儿命人打水过来,洗了脸,重新匀了脂粉,容光焕发的和父亲一起出了书房。
父女二人满怀喜悦的到了隆庆大长公主房里,只见隆庆大长公主在罗汉床上歪着,几名侍女规规矩矩站在下面,小阿昭坐在罗汉床上,两只小脚丫荡来荡去,很悠闲的样子。
见他俩进来,小阿昭举起小手到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俩安静,不要说话。
“曾外祖母睡着了?”靳通政和安儿都是微笑。
父女两个心里都很满意。瞧瞧。小阿昭多懂事啊,曾外祖母睡着了,她知道守在一边,不许别人打扰!
“乖孩子。”靳通政轻手轻脚走到罗汉床前,抱起小阿昭,轻声夸奖。
他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向母亲隆庆大长公主看了一眼。他是想看看母亲睡的好不好,侍女有没有给盖上小毯子,会不会着凉,可是这一眼看过去,他却是心中一惊,“母亲!”他沉声叫道。
安儿也觉着不对,忙跟着看了过来。隆庆大长公主神情宁静的躺在床上,脸上并没有痛苦的神色,可是,也没有一丝生气。
“曾外祖母睡很久了。”小阿昭怕惊醒睡梦中的隆庆大长公主,附在靳通政耳边,小声告诉外祖父。
“母亲!”靳通政声音悲痛。
…………
隆庆大长公主薨了。
她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在皇室公主中是难得的长寿。皇帝为她辍朝三日,皇太子亲临致哀,葬礼非常隆重。
皇室公主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寻常女子嫁人之后就算是夫家的人了,去世之后要埋进夫家的祖坟,公主不一样,她的身份高于公婆,会单独营造坟墓。隆庆大长公主亡故之后,按照常规,应该埋在京郊。
靳通政上了封言辞恳切的奏章,深情回忆了他父亲生前和隆庆大长公主夫妻间感人的情意,要求送母亲灵柩返乡,和父亲合葬。
他这份奏章感动了许多人,包括皇帝和章太后。章太后为之叹息,“女人一辈子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有情人么。隆庆姑母有这个福份,让她葬到靳家祖坟附近,和姑丈比邻而居,两人在阴间也不孤单。”
有章太后做主,就连礼部和翰林院的腐儒都没人说话,皇帝允许靳通政扶灵回乡。
靳通政、相氏离开了京城。
三年之后靳通政起复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内人最重孝道,情愿在老家守侯先母亡灵。靳某受国恩多年,不能不报效朝廷,我和她,一人尽忠,一人尽孝吧。”
闻者都为唏嘘。
安儿很心酸,为她的亲娘心酸。她知道自己如果耍个赖,爹还是会把娘接回来的,可是,爹要经常面对一个实在不想面对的人,好像也很为难。安儿思之再三,没有开口说话。
靳通政再次返回京城后,住到了靳家在京中的一个宅子(隆庆大长公主府当然不能再住了,已被朝廷收回)。他一直是一个人,红袖添香之类的雅事根本和他无缘。有知交好友劝过他,他叹息,“内人在家中尽孝,我在京中左拥右抱,于心何忍。”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劝他了,只有人暗中摇头,“迂腐,不愧是唐阁老的得意门生,和他一样牛心左性。”
虽然这么说,对他的操守,也不能不佩服。
陈凌云跟着岳父学,一辈子对妻子忠贞,从无二心。
当然,这全是后话了——
隆庆大长公主薨了之后,小正正以皇太子的身份代表皇帝亲临致哀,庄重肃穆。致哀之后,皇太子并没有稍做停留,由内侍、锦衣卫簇拥着离去。
回宫之后,他并没有先向皇帝复命,而是径直去了坤宁宫。见了,他把服侍的宫人内侍全都赶出去,靠在身上,默默留下眼泪。
是他亲娘,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安抚的拍了拍他,“儿子,你祖父在天堂很好。”
隆庆大长公主也是在睡梦中离去的,小正正去靳家致哀,勾起伤心事了。
还有什么事比失去亲人更让人伤心呢?胖皇帝对小正正的疼爱简直刻骨铭心,那样的爱,小正正直至白发苍苍,也不可能忘记。
小正正眼泪更加汹涌。
“大哥,你怎么了?”小深深和小谢谢推开殿门进来,看见大哥在流泪,很是好奇。
咦,大哥也会哭么?真稀奇。他是皇太子呢,平时总是板着个脸,老气横秋的。
老气横秋,这是小深深和小谢谢才学会的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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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世所公认
正在寻思怎么向小深深和小谢谢解释人的死亡,听到他俩这么说,非常感动,“真是好孩子。”
小深深和小谢谢嘻嘻笑,异口同声,“我俩一直是好孩子!”
两个小屁孩儿跑到大哥跟前,踮起脚尖,很卖力气的拍拍他,“乖,不哭了。”
小正正已擦好了泪,微笑看着弟妹,“大哥没哭,只是沙子迷了眼。”
“哦,这样。”龙凤胎恍然大悟。
小谢谢兴滴滴的跑到面前,“娘,祖父睡了很久呢,还没睡醒?他再不醒,我都要把他忘了!”
小深深附合的点头,“就是,祖父再不醒,我就不喜欢他了!”
鼻子酸了酸,小正正转过身,背向弟妹,眼泪夺眶而出。小深深,小谢谢,祖父醒不过来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没法面对这么伤感的话题,勉强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在幼儿园玩得高不高兴啊,和小朋友吵架没有?”
“没吵架,也没打架!”两个孩子很干脆,“我们都是大孩子了,有分寸!”
小谢谢眼珠转了转,旧事重提,“娘,阿骄为什么不来上学?”
裴家的心肝宝贝小阿骄没来上幼儿园,小谢谢不止一回问起这个,对此表示非常不满和不理解。小表妹是七舅舅家的孩子,跟我是多亲近的亲戚呀,居然不来上学!
嘴角翘了翘,“你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舍不得。”
裴阁老如今年纪大了,不爱动弹,极少外出。他和方夫人平时在家就逗弄小阿骄了,如果小阿骄来上幼儿园,老两口白天见不着曾孙女,那还得了。
提过一起上幼儿园的事,裴阁老和方夫人断然拒绝了,“不成,见不着小阿骄,心里没着没落的。”不只不同意把阿骄送进宫,还要求把小谢谢送回裴家养着,“反正是要嫁给表哥的,不如从小便在裴家长大,多亲近,孩子从小便跟裴家熟悉。”祖父祖母真把吓了一跳,谁说小谢谢要嫁给表哥了?血缘太近了好不好。她也不敢跟年迈的祖父祖母打别,满脸陪笑,“这个,十哥离不开他闺女,着实离不开。”裴阁老和方夫人想想也是,皇帝和只有小谢谢这一个闺女,当然是宝贝的,裴家不能横刀夺爱。这么着,老两口就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可是送小阿骄来上幼儿园还是不行的,“小谢谢你们又不送回裴家来养,小阿骄还想抢走?不成!”
阿骄在裴家真是凤凰蛋一般娇贵,裴璟和安泰这亲爹亲娘都经常轮不着抱孩子,抢不过来。
“阿骄你都快赶上姑姑我当年受欢迎的程度了呀。”笑吟吟想道。
“我觉得这样不好。”小谢谢一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小孩儿还是要和小孩儿玩的,您说对不对?”
我很喜欢爹和娘,可是,我还是更愿意和小朋友一起玩。小表妹当然也是一样,要和小孩儿一起玩,她才高兴呀。
小深深在幼儿园和英国公府的张敏玩的很好,既然有了小敏这可爱的玩伴,他对七舅舅家的小表妹便不怎么感兴趣了,敷衍的点点头,“娘,您让小表妹来吧,我一定不欺负他。”
倒是小谢谢对小表妹很感兴趣,缠着,要把小表妹弄进来。
“小表妹来了,会把你的风头抢走,你不怕么?”打趣她。
小谢谢昂起小脑袋,“小表妹又不是公主,又不是我父皇的心肝宝贝!”
她小小年纪,非常聪明,知道小表妹是外祖父家的孩子,所以只说小表妹不是她爹的心肝宝贝,却绝口不提她娘。
笑咪咪,“女儿,阿骄是你父皇的表妹的女儿呢。”
她不只是我娘家的孩子,也和你父皇是亲戚,明白么。
谁知小谢谢根本不肯上当,轻蔑的看了一眼,“我父皇的表妹的女儿,能比得上我父皇的女儿么?能比得上么?”
她声音清脆,口齿清晰,面目表情又非常生动,真是有趣极了。
把喜的,抱过她响亮亲了一口,眉飞色舞,“我闺女真聪明!”
小谢谢,你真是我亲生的,不光长的像我,这份聪明伶俐,反应敏捷,也像我!
“那当然!”小谢谢昂首挺胸,“嘉兴公主的聪慧,世所公认!”
“小谢谢真有学问,连世所公认都会说了呀。”惊叹。
“是外祖父教的好,都是外祖父教的好。”小谢谢嘻嘻笑着,难得的谦虚起来。
和小深深都笑,小正正本是很伤心的,眼中也闪过丝笑意。
陪龙凤胎玩了会儿,打发他们去洗漱更衣,“换好衣裳再过来,娘陪你俩画画。”小深深和小谢谢高兴的答应着,跟着宫女走了。
小正正走过来,依旧靠在身上,神色暗然。
轻轻拍了他两下,神色很温柔,“生老病老,这是人世间不可避免的事,即便帝王之尊,也并不例外。儿子,你无需过于伤怀,你祖父走的很平静,没有经历过莫大的痛苦,这是最有福气的。”
“在离咱们很远很远的国度,有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曾经很英俊能干,很受民众爱戴。可是他老了之后生病,足足十七年之后方才离开人世。他的妻子曾非常心酸的说,‘他用十七年的光阴,和这人世间做了漫长的告别’,儿子,像他那样,才是真苦。”
人总有一死,帝王将相也逃不过。像胖皇帝这样在睡梦中离开人世,几乎没有痛苦,这是最幸福的。如果真是生病多年,缠绵病榻,之后不甘不愿意的离开,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家人,都是一种折磨。
小正正默默的点头。
小正正已经比还要高半头了,真是长成了英俊少年。可是,他在眼里,还是个孩子。抱着他,轻轻拍着他,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良久,小正正依依不舍的抬起头。唉,大了,不是孩子了,不能只会跟娘撒娇。
“你回宫之后,还没有向你父皇复命?”温和问道。
“没有。”小正正声音低低的。
“儿子,去吧。”鼓励的说道:“你是皇太子,享有特权,也要承担责任。弟弟妹妹们可以松散些,娇惯些,你却不行,要循规蹈矩的。”
小正正恭敬的答应,“是,娘。”
他和告了别,迈着稳重端庄的步子,向殿门口走去。
快出门的时候,他忽然回过身,快步走到面前,张开胳膊抱抱她,“娘,谢谢您。”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笑了笑,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这孩子。”看着他英挺的背影,清亮杏眼中,满是宠溺。
小深深和小谢谢更衣过后出来,坐在絮絮叼叼的说着话,“幼儿园新来了好几位老师,有白胡子老头儿,也有年轻人,外祖父说他们都很有学问。还有几位新的女官,长的可好看了,还很和气。”“我带小敏去摘花,往花圃里去的时候,踩了一脚泥。唉,别提多狼狈了。”
耐心听着他俩的童言童语,打发他俩吃了几块小点心,用过茶点之后,看他俩画画。
两个孩子坐在小桌子旁边,认认真真的,埋头画画。
“像模像样的啊。”看着小深深和小谢谢一本正经的模样,掩口暗乐。
“不许嘲笑孩子!”小谢谢抬起头,愤怒的看了一眼。
小深深正画的高兴,头也不抬,不紧不慢的说道:“外祖父说过的,小孩子要夸奖,不要打击!”说完,又专注的摆弄起颜料。
摸摸鼻子,“娘想起一件开心的事,所以要乐上一乐。”
小深深,小谢谢,你俩误会了,娘并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小深深很给面子的抬头冲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完成他的得意画作。小谢谢疑惑的看了看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哄我的吧?”嘀咕完,和她哥哥一样忙活起来。
“现在的小孩子,真难对付。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端起茶盏,感慨的呷了口茶。
茶盏是定窑白瓷,晶莹玉润,清丽明彻,映着白玉般的手掌,赏心悦目。
两个孩子埋头作画的场景,温馨可爱。
坤宁宫的生活,就是这么美好。
两个孩子正专心致致的画画,女官进来禀报,“皇后殿下,宁寿宫的莲心姑娘来了。”
莲心,是章太后宫中的大宫女,在章太后面前很有几分体面。
微笑,“快请进来。”
章太皇病好之后精神有些萎靡,消停了一阵子。算着日子,她身体也该恢复了,若想折腾个什么事儿,也很正常。
有时候闲下来想想,其实挺同情章太后的。亲生儿子做了太后,章太后却没捞着什么好处:她的后宫之中依然没有话语权,她的娘家金乡伯府,依然是伯府。
紫禁城,说到底还是皇帝的天下(假如皇帝不太熊的话),皇帝的旨意才是至高无上的。太后手里没实权,想借着一个“孝”字拿捏皇帝,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怜的章太后,坐上了太后的位子,却威风不起来,想想,都替她憋屈。
新皇登基,通常是要封赏太后娘家和皇后娘家的。偏偏金乡伯府是睿宗皇帝亲自下旨降的爵,新皇帝打着孝顺他爹睿宗皇提高旗号,就是不肯给金乡伯府升爵位。因为这个,章太后真是气的够呛。
可是新皇帝、新皇后做事严密,章太后也说不出什么:新皇帝也没有封赏裴家。裴二爷是皇后的父亲,皇太子的外祖父,他还是原来的爵位广宁侯,并没有升为公爵。
“好你个小十,为了压制章家,你连这个也舍得!”章太后气哼哼的。
章太后曾当着的面提过,“该给广宁侯升升爵位了。”她的意思很明白,说是要给裴二爷升爵位,但是,哪有只封赏皇后娘家,却把太后娘家抛下的道理?她是在给章家要封赐。
毫不含糊的拒绝,“陛下才登基不久,便大肆封赏外戚,未免显着循私。”
章太后生气,但是拿没法子。
因为小十总是想也不想的便会向着,所以,寻常婆婆折腾儿媳妇的手段,章太后使出来也没用。压,压不下,哄,哄不了,到了后来,章太后看见就头疼。
章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分歧就是这样的:皇帝看见便觉得甜蜜,章太后看见便头疼欲裂。
他们母子之间,注定和睦不了。
“莲心这次来,有何贵干?”猜测着。
莲心是位年方十八岁、明眸皓齿的美貌姑娘,她款款走进来,向行了礼,笑道:“太后娘娘想念怀王殿下和嘉兴公主,命奴婢接怀王殿下和嘉兴公主到宁寿宫玩会子。”
哦,原来是想念孙子孙女了。
微笑,“巧了,我也正要去看望母后,向母后请安。”太后娘娘您要见孙子孙女对不对?这当然是可以的。这是正当要求,我不会拒绝。不过,要见我年幼的孩子,便连我一起见吧,我可不放心让小深深和小谢谢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去宁寿宫。
他们还小,应该处于父母的监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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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无法停下
小深深和小谢谢正画的起劲,听到要去宁寿宫,心里很不情愿。两个孩子很有默契的装作没听见,更加卖力气的在宣纸上涂涂抹抹。不光这样,他俩还旁若无人的凑在一起商量,“咱们画棵红颜色的树好不好?”“好呀,听说南方有一种树叫英雄树,满树开红花,像一团团小火苗似的,可好看啦。”“不是啦,那是树上开的红花,我说的是红树,树就是红的呀。”不由分说,拿起红颜料,往宣纸上涂。
两个孩子玩的很高兴,笑吟吟看着,慢条斯理的催了两句,也不着急。
这个时候,莲心若是识趣,在一旁满脸陪笑的等着,也就是了。毕竟是章太后差人过来的,说的清清楚楚,还能不让孩子们过去么?不过是晚上一刻半刻罢了。
莲心若是懂规矩,也应该在一旁陪笑等着,不应该多说多话。她只是名宫女,替太后来传话的,把章太后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之后,她就可以在一边儿歇着了。
可是莲心一向自视甚高,见小深深和小谢谢玩的入了神,也不怎么在意,心中便有些不悦,“好不好的,我是宁寿宫的人,不看着我,还不看着太后娘娘么,怎能这般不慌不忙的。”
莲心略一思忖,温柔的笑着,轻移莲步,走到了龙凤胎身边。她弯下不盈一握的腰肢,含笑问道:“怀王殿下,公主殿下,太后娘娘等着呢,咱们快些过去宁寿宫,好不好?”
她不光生的标致,声音也很好听,如珠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
小深深和小谢谢是很讲礼貌的好孩子,见她轻声细语的,咧开小嘴冲她笑了笑。
莲心受到了鼓励,脸上的笑容更加柔美。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麻利的把小谢谢面前的宣纸拿了起来,温柔的、跟哄孩子似的说道:“先不画了,好不好?”
她一直是很温柔的,可是,看了让人想一脚把她踹飞。
小谢谢仰起小脸冲她笑了笑,“好呀。”嘴上答应着,手下毫不含糊,提笔蘸了火红的颜料,往莲心脸上抹去。莲心哪提防这个,一声惊呼,已中了招,娇嫩的粉面之上,点点血红。
她手中的宣纸也重新回到了桌案上。不过,宣纸回来了,小谢谢也不想再往纸上画了。
“换地方!”小谢谢意气风发。
“一向甜蜜可爱的小公主,瞬间化身为小淘气,要往莲心的脸上作画了!”坤宁宫的女官、宫人傅姆等看在眼里,都是肚中好笑。嘉兴公主乖巧起来是极乖巧的,她要是顽皮起来,皇帝陛下也照样捉弄好不好,你一个宫女,竟敢惹她,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嘉兴公主顽皮的时候只在坤宁宫,听说到幼儿园就收敛不少,到了其余的地方便斯文规矩的很了。想必莲心只看到小公主在外头的模样,不知道小公主的真性情,所以才敢斗胆上去相劝。莲心姑娘,宁寿宫的大红人,你吃了这次亏,大概往后就学乖了吧。
小谢谢也不理会莲心是如何惊呼、慌张的,拿着颜料只管继续往她脸上涂,“光有红色不漂亮,粉的、绿的、蓝的,全都要!”小深深饶有兴致的看了莲心一眼,“她的脸交给你了,其余的交给我!”拿起调好的深黄颜料,不由分说往莲心身上倒去!
莲心更加惊慌的叫起来。
笑了笑,“小深深,小谢谢,你俩在宣纸上作画即可,在莲心的脸上和身上作画,似乎不大合适。”
当值的女官早过去了,皱着眉头斥责莲心,“在皇后娘娘和怀王殿下、公主殿下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莲心被斥责,蓦地吓了一跳,没敢再接着尖叫。
可怜的莲心,十八岁来一直是娇生惯养的,何曾见过这个阵仗。
她是金乡伯府的家生子,爹是管事,娘是管事媳妇,从小跟副小姐似的,可没吃过苦。进宫服侍之后,她嘴甜,又生的美貌,章太后有心把她当个人用,也便对她另眼相看。今天被小深深和小谢谢折腾这一遭,是莲心姑娘美满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挫折。
小深深和小谢谢一旦开始做坏事,便无法停下,颜料不停的泼向莲心,玩的开心极了。
并没阻拦。
女官有些担心的小声提醒,“皇后殿下,莲心毕竟是……”
笑了笑,“无妨。”
女官恭谨的应了一声,不再开口。她觉得怀王和嘉兴公主这样做似乎有些欠妥,可是皇后如果支持,自有她的道理。皇后做事,一向是极有分寸的。
小深深和小谢谢直到把桌上的颜料全糟蹋完了,才嘻嘻笑着,结束了骇人听闻的暴力行为。
莲心狼狈又恐惧的抱头站在那儿,可怜兮兮。颜料到了身上、脸上之后是很难洗掉的,莲心是位美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这张脸了,故此,她别的顾不上,先把头脸护住了。她这抱头躲避的尴尬样子和方才她那轻移莲步、巧笑倩兮、明艳不可方物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很有些好笑。坤宁宫的宫女、女官们在旁看着热闹,心中都是幸灾乐祸。敢惹嘉兴公主?这回你知道后果了吧。
“做坏事真好玩!”小谢谢奔到面前,熟练的攀到她膝上坐下,兴奋的笑道。
颜料平时是用来画画的,这会儿往莲心身上泼,怎地这般舒畅爽快呢?
“有趣有趣。”小深深也跑过来了,和妹妹一样攀到膝上坐好。
两个才做过坏事的孩子,眼中都闪烁着快活的光茫。
果真人之初性本恶么?笑着摇头。
遥远的前世,曾听一位在□□前上中学的老师讲过,“我们上中学的时候住校,那阵子预报有地震,我们都兴奋的很,高兴的很,以至于欢呼起来了,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要地震了,兴奋、欢呼?当时真是很奇怪,为什么呢?
老师笑着讲了原因,“因为我们那时候管的太严了,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同学们都觉得很压抑。有地震预报,我们是要演习逃生的,可以跳窗户!”
老师的这句话,一直清晰的记得。
为了可以跳窗户,连地震都欢迎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天性被压抑,人是很痛苦的。过于循规蹈矩,人是很痛苦的。
这一世,出生在裴家这天堂般的地方,她也是允许自己说错话、办错事、允许自己调皮捣蛋的。不只这样,还允许自己偶尔有偏见——一个人如果时时刻刻都需公平公正,也太难为人了。
“偏见可以说是思想的放假。它是没有思想的人的家常日用,而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娱乐。假如我们不能怀挟偏见,随时随地必须得客观公平、正经严肃,那就像造屋只有客厅,由有卧室,又好比在浴室里照镜子还得做出摄影机头前的姿态。”这话说的真好,至理名言。
对自己都是这样的态度了,当然不会苛求小深深、小谢谢。
莲心不合时宜的自己送上门,不合时宜的瞎捣乱,还不许两个孩子发泄一番么。
“看看你俩作的画。”微微笑着,指指莲心。
小深深和小谢谢真的冲莲心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太丑了。”
真是太难看了呀。
嘴角勾了勾,笑着问莲心,“怀王和嘉兴公主在你身上作画,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瞅瞅两位小殿下画的如何?”
莲心战战兢兢,勉强挤出个笑脸,“两位小殿下的画作,定是好的,极好的。”
微微笑了笑,柔声问两个孩子,“你祖母想见咱们,乖孩子,咱们过去宁寿宫,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响亮的答应。
带着小深深和小谢谢去了宁寿宫。
至于莲心姑娘,好心的赏了她轿子,命她坐轿子回去。
莲心姑娘坐在轿子里,肠子都快悔青了。怀王和嘉兴公主小孩子家家的,他俩画画入了迷,自己等一会儿就行了,上前多的什么话?这可倒好,成了这模样,没法见人了。
“能洗掉不?”她摸摸脸上的颜料,欲哭无泪。
我要靠着这张脸飞黄腾达的啊……——
“两个孩子调皮,莲心去催他俩快一点,把小谢谢的宣纸收起来了。顽皮的小谢谢,便在莲心脸上作画……”到了宁寿宫,见了章太后,笑着把方才的事说了。
章太后怒火腾腾腾的往上升,觉得这儿媳妇未免太不尊重自己这做婆婆的了。可是她要发作吧,看着从容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胜算,想了又想,竭尽全力的把怒火压了下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章太后不断提醒自己。
她皮笑肉不笑,“皇子皇女心情好,和宫女开个玩笑,有什么呢。再说这宫女还是宁寿宫的,想必阿深和阿谢知道是祖母宫中的人,故此,看见莲心便格外亲切,不见外。”
章太后其实是在很曲折的表示不满:莲心好不好的先不说,她是我的人!你们把我放在眼里了么?!
小谢谢甜甜笑,“是呀是呀,祖母说的太对了!莲心和我不见外,明明我还想画画,她却把我的宣纸拿走了。我当然和她也不见外了,在她脸上画!”
小谢谢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眉目生动,言笑晏晏。看在眼里,真想仰天长叹:女儿这小模样多可爱啊,十哥你看不到,可惜死了。
“妹妹在她脸上画,我在她身上画!”小深深高高兴兴的说道。
他的语气,像是在表功,像是他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章太后被龙凤胎气的够呛。
不光气人,生的孩子也气人!章太后忽然觉得心口疼。
小深深、小谢谢笑嘻嘻的看着她,天真烂漫。
更是从容之极。
章太后稳了稳心神,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这两个孩子真讨人喜欢。皇后,我老了,独居宁寿宫,冷清寂寞。我喜欢这两个孩子,想让这两个孩子来陪我,你舍得么?”
没等答话,章太后便冲两个孩子招手,命他们到了近前,“阿深,阿谢,跟着祖母好不好?”她慈爱的问道。
“好呀。”小谢谢很爽快的答应了,像机灵的小猴子一般攀到她膝上,勾住她的脖子,兴高采烈,“我往后要和您亲亲热热的了么?太好了!”
小深深和妹妹一样身手敏捷,三下两下便攀到章太后膝上,和妹妹一起搂起章太后,又是亲吻,又是欢笑。
他俩平时常常这么和他们的皇帝爹、皇后娘这么玩,可是章太后年事已高,哪禁得起他们这么折腾?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快下来!”章太后一声怒喝。
这什么孩子,祖母还没发话,他俩直接搂住脖子了!阿深,阿谢,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快给你俩折腾散了!
宁寿宫的女官、宫女见章太后发怒,便想上前把小深深、小谢谢抱下来。哪会让她们近身呢,一只胳膊抱着一个,把两个抱在怀里。
“幸亏当年练过功夫。”抱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依旧从从容容。
小谢谢无比委屈,“娘,祖母要我陪她,我当然听她的话了,可是她又训斥我!”
小深深也很难过,“我很想陪祖母的,可是,祖母……”
他的小脑袋深深埋到怀里。
小谢谢也无力的趴在肩上。
章太后头疼的快要炸开了。从前是让我烦,如今又加上了小孙子小孙女,这日子没法过了!
“去把皇帝叫来。”章太后脸色铁青。
我倒要问问小十,他是不是就由着妻子儿女胡闹,不孝顺,违搞太后懿旨;我还要问问小十,做祖母的宫中寂寞,想养两个孩子在跟前,这要求过不过份,皇帝陛下许不许!
“母后有何吩咐?”一名身穿深紫色绣十二团龙袍服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章太后见到他,颇感惊奇,“你怎地……”我这才出口命人去叫你,你便到我面前了?小十你和娘这是心有灵犀不成。
和皇帝温柔的相互看了看,皇帝缓步走过来,从怀里接过小谢谢,“小宝贝,怎么了?”小谢谢泪眼迷朦的看了他两眼,看的他一阵心疼,然后,小谢谢什么也不说,无助的垂下了小脑袋——
小谢谢这本事是天生的,没人教她。
“乖女儿,你跟娘亲和哥哥先回去,爹有话和祖母说,好不好?”皇帝柔声软语征求小谢谢的意见。
小谢谢很乖巧的点点头。
带着两个孩子要走,章太后急的坐不住了,霍的站起身,“小十,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您的意思,我都知道了。”皇帝温和说道:“您在宁寿宫很寂寞,想养个孩子在身边对不对?依您。”
章太后心中得意,示威一般的看了一眼。看见没有?小十是我亲生的,我虽轻易不开口,可我一旦有什么要求,小十不敢拒绝,也不忍拒绝!
世上还有什么人,比母子更亲近。
“阿深和阿谢什么时候住过来啊。”章太后微笑问道。
“小深深和小谢谢如何能住过来?”皇帝摇头,“这两个孩子很是调皮,若他俩住过来,不定把母后折腾成什么样呢,岂不是我和皇后的罪过?况且,我根本离不开这两个孩子,晚上要亲自看着他们睡着了,方能就寝。”
小深深和小谢谢算是跟着的,可是皇帝和皇后一向共同起居,不分你我,这两个孩子也就等于是跟着皇帝了。皇帝是个好爹,两个孩子晚上若是吵着要他讲故事,要他陪睡,他都是肯答应的。把孩子要走,一个是孩子受不了,另一个,皇帝也受不了。
章太后是皇帝的母亲,可是,她竟然不了解这一点,不知道龙凤胎,尤其是小谢谢对于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章太后黑着脸,拍了桌子,“小十,你消遣娘么?方才你明明说了,依着我!”
“不错,正是如此。”皇帝神情恭谨,“娘在宁寿宫寂寞,当然是有晚辈陪着您才行。”
章太后缓了一口气,“阿若,阿倚,也是可以的。”
反正小十疼孩子,哪个都疼,阿若阿倚也行。
“不是阿若阿倚。”皇帝温和的告诉她。
章太后不明白了。正阳,那是不可能,他是皇太子,只能住在东宫;阿平,也不对,阿平大了呀,都是大孩子了。
“到底是谁?”章太后忍不住追问。
皇帝神色淡淡的,“母后,是芃姐儿。芃姐儿是大姐的女儿,您的嫡亲外孙女,年纪又大了,不会调皮淘气,要您费心,反倒可以照顾您。母后,芃姐儿才是最好的人选。”
您独居寂寞,想要孙子孙女来陪您,这当然是应该的,没话可说。可是,小深深和小谢谢年纪小,顽皮淘气,我和皇后正值盛年,还常常被他俩累的要发脾气,自然不忍心让这两个小淘气来烦着您。
还是芃姐儿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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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所求不多
“芃姐儿?”章太后听到皇帝这么说,好像被雷击了似的,呆呆愣在那里,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小十你让芃姐儿到宁寿宫来陪我,那么,你大姐和大姐夫,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难以言说的恐惧袭上心头,章太后强笑,“不用了,小十。娘在宁寿宫虽然寂寞,却也清静,芃姐儿还是在公主府住着吧,不必进宫,真的不必。”
本是带着两个孩子要走的,却被章太后喝住了,还没离开。听到章太后这话,心中微晒:方才您还口口声声宁寿宫中寂寞,要个孩子来陪伴。您要小深深和小谢谢,阿若阿倚也行,可十哥一提芃姐儿,您便改口说自己这儿倒也清静了。难道因为舌头是软的,所以话想怎么说您就怎么说?
小谢谢是个孩子,脸变的很快,方才还很伤心,这才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活泼起来了。她调皮的嘻笑,“祖母这儿清静啊,那我和哥哥不用来陪祖母了,对不对?”
章太后嘴里发苦,“不用了,不用了。”
你这样的孩子还是别来陪我了,你真来了,大概能把我气死。唉,真是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孩子,可恶,小公主也是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女。
小谢谢得意的笑起来,“是祖母不要我的来哦。”
她和小深深一向有默契,都不用商量,一齐欢呼着跑上前,冲章太后伸出小拇指,“说话算话,拉勾!”
您可别耍赖呀,今天说不要我们来了,明天又说要我们来,改来改去的,好麻烦!
章太后从没见过这阵势,皱起眉头。
两个孩子冲她仰起小脸,喜滋滋的伸出小手,她却不肯回应。
皇帝轻轻咳了一声,“母后,孩子们等着您呢。”
皇帝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力。
章太后不想理会这样的小十,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勉强和小深深小谢谢拉了勾。
“小十你做了皇帝,真是不一样了。”章太后下气的想道。
小时候多听话多乖巧的孩子,长大后做了皇帝,会拿捏亲娘了。
小深深小谢谢得到章太后的许诺,心满意足,高兴的跑到皇帝面前,“爹爹,咱们回去吧,我俩要画一棵红通通的树!”皇帝摸摸他俩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你们先回去,爹有话要跟祖母说。”
小深深和小谢谢嘻嘻笑,“好呀。”
龙凤胎和章太后、皇帝告别,跟着回了坤宁宫。
和孩子们走了以后,宫殿中只剩下章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章太后不知怎么的,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娘这里很好,你不必忧心。”章太后讪讪的说道。
皇帝神色很温和,“母后,您年纪大了,独自居住在宁寿宫,没有亲近之人陪伴,哪会不觉得孤单寂寞?说起来,全怪我想的不周到。今天您既然提起这件事,我便不能当作不知道,一定要给您一个交代。”
章太后方才以为这件事已算是过去了,听皇帝这么说,才蓦然发觉小十不只比从前威严,也比从前执拗,自己都退了一步,他竟还不肯就这么算了,还要追究。
“不要芃姐儿过来!芃姐儿来了,你大姐怎么办?”章太后生气的说道。
皇帝寸步不让,“芃姐儿已是大姑娘了,让她来宁寿宫陪伴您,您还会想着大姐怎么办。小谢谢可是才四五岁呢,您要小谢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会怎样?”
章太后语塞。
宁寿长公主只有芃姐儿一个女儿,皇帝和也只有小谢谢一个女儿。
“你大姐嫁人了!芃姐儿她不是咱家的孩子!”章太后想了好几想,憋出这么一句。
女儿嫁人了,外孙女是别家的人,不是自家孩子,懂不懂。
皇帝淡淡笑,“母后您说笑话了。公主下降,可不等于是嫁到了夫家。”
您当公主是寻常女子呢,出阁之后就是夫家的人,娘家管不着?
章太后无言以对。
“反正娘就是不要芃姐儿进宫!小十,娘共有两子两女,你大哥只能终老凤阳,福寿脾气大,三年两年的也拐不过弯,还是在辽东多呆些时日为好。你大哥和福寿不在京城,娘跟前只有你和宁寿……”
章太后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哽咽起来。
自从皇帝说出让芃姐儿进宫陪伴她,她就知道,皇帝这是容不下宁寿,要撵宁寿出京城了。
你大姐不就是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么,也不值当为了这个,便容不下她吧?她是你的亲姐姐!
章太后不停的流着眼泪,好像要用泪水软化小十的心。
皇帝在她身边会下,递了一方锦帕在她手中,“母后,大姐夫一直想到江南鱼米之乡做官,我会让他如愿的。”
章太后哭的更哀伤了。江南也不行啊,去江南也是离开我!
“小十你个没良心的孩子,要把你亲姐姐撵到江南去,让你娘肝肠寸断……”章太后伤心的指责。
皇帝缓缓说道:“母后,我才登基不久,朝中事务繁杂,很费心神,我实在不想在前朝殚精竭智之后,回到后宫,还要再防备这个防备那个的,疲惫之极。大姐时常进宫,她和您说了些什么,撺掇了您什么,我都知道。我警告过她的,您知道么?我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若再生事,便把大姐夫调出京城。”
“我所求不多,不过是想兢兢业业做好这个皇帝,守住祖宗基业,将来交给小正正一个太平盛世。还有,我想和妻儿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不愿被人打扰。母后,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要份清静罢了。”
我和、孩子们,和和乐乐,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大姐总要瞎搀和什么?让她到江南去吧,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一样是养尊处优、荣华富贵。但是,不要再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了。
“我要孩子们都守在我跟前……”章太后哭着不依。
皇帝很有原则,“大哥这辈子是老死凤阳的命,不必多说。大姐二姐在外头磨磨性子,若是能把我和当做皇帝、皇后来尊敬,或者退而求其次,不在宫中生事,我都会允许她们回京城。”
我不是要跟你做对,只是想要份清静,过份么?
章太后也不跟皇帝讲理,拉住皇帝,口口声声要他把哥哥姐姐留下来。
“如果此时此刻是大哥即了位,我要就藩。”皇帝蓦然问道:“母后,您会舍不得我么?会跟大哥苦苦哀求,要留下我么?”
章太后怔了怔,很有些茫然。
大概不会吧。倒不是不疼小十,而是,从小十才生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他长大后会是位亲王,他是要就藩的。三个大的却不一样,原以为,他们三个会陪自己一辈子……
章太后哭不出来了。
“大姐夫二姐夫是男人,志在四方,都想建功立业,我不能把他们圈在京城。”皇帝语气重又变得温和,“母后放心,大姐二姐虽然出了京,长公主的身份、尊荣没有变,依旧是天之骄女。”
“至于芃姐儿,从前您不是委婉提起过,想给芃姐儿一个郡主的封号么?依您。”
皇帝安慰了章太后几句,话锋一转,提出要给芃姐儿封号。
公主的女儿和亲王的女儿不能比,亲王的女儿例封郡主,公主的女儿如果封了郡主,那是特别恩宠。
章太后原本灰暗的心中,又有了细微的光亮。
宁寿去江南鱼米之乡也好,比福寿被发配到辽东那苦寒之地好多了。芃姐儿有了郡主的封号,这封号事小,关键是有了这封号,谁也不会认为宁寿长公主是失了宠被撵出去的……
“您好生休养,芃姐儿很快来陪伴您,我和也会常带孩子们来看您的。”皇帝许诺。
章太后板着脸,没有说话——
宁寿长公主含着一包眼泪和驸马离开了京城。
她不想离开,可是驸马乐意,“江南何等富庶,公主,我做梦都想去。”
芃姐儿眼睁睁的看着宁寿长公主常常进宫却不和皇后亲近,只和章太后密谋,早知道不是办法,极力赞成她离开,“江山如画,您出门开开眼界去!”您就不要再想着给舅母添堵了,舅舅是不会允许的。您啊,到外面去散散,心胸开阔了再回来,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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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大地方
“既然是我做的媒,芃姐儿便从宫里出嫁吧。”得意洋洋,“这是我的功劳呢,得大肆表彰一下!”
太原郡主从宫里出嫁,谁都知道是皇后玉成的这桩美事,多有成就感呀。
“对,从宫里出嫁,给咱们芃姐儿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皇帝很是赞成。
芃姐儿属于懂事的孩子,惯不坏,所以,对芃姐儿不必吝惜,能给她的都给她。
皇帝、皇后商量事的时候很少能避开小深深和小谢谢这一对活宝,这次也不例外。两个小屁孩儿也不管爹娘要商量的是什么事,他们合不合适听,只管赖在一边,瞪大眼睛听着,一个字也不肯放过。
小女孩儿好像天生的对出嫁、婚礼这类的字眼儿敏感,小谢谢在一旁听着,激动的不行,“盛大的婚礼呀,太让人向往了!”她坐都坐不住了,跳到地上,又是跺脚,又是挥舞小胳膊,表达她的兴奋之情。小深深本是对这事并不怎么感兴趣的,见妹妹这么投入,他也跳下地,和小谢谢一起疯起来。
皇帝和看到两个孩子这模样,都觉好笑。你们表姐要出嫁,乖宝贝,你俩是不是应该表现出一点半点的伤感呢?瞧瞧你们乐的,好像巴不得把表姐扫地出门似的。
小谢谢激动了一会儿,跑到面前,利索的攀到她膝上坐好,眼睛亮晶晶,“娘,除了戏台上唱上的那个红通通的婚礼,还有穿白衣裳的婚礼,对不对?”
“是啊,在离咱们很远很远的地方,隔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有着不同的国度。他们的婚礼是要在教堂举行的,新娘可以穿白色礼服。”搂着她,笑盈盈的告诉她。
小谢谢,你从小到大,古今中外的故事全部都听过,博学多识呀。
小谢谢又羡慕又敬佩,“娘,和咱们隔着大海的国度您都知道,真有学问!”
乐了乐,“娘在姑苏城长大的,姑苏城中各国商贾云集,繁荣昌盛,娘的见闻自然比常人要广博。”
小谢谢瞪大了眼睛,做出惊异不已的样子,“娘,怪不得您这么有学问,原来您是从大地方来的呀!”
“就是。”小深深和皇帝都表示很同意,“这从大地方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瞅瞅,这形象,这气派,这谈吐,一看就与众不同!”
皇帝和小深深小谢谢热烈的恭维起,神情诚挚。
把乐的。小儿子小闺女都会拍马屁了呀,而且这马屁拍的还很有水平!甚好,甚好。
“哪位是从大地方来的?请允许我们瞻仰一下。”小正正和小平平、阿若阿倚一起涌了进来。
“呶,便是这位美丽无双、世所无匹的娘娘了。”小深深、小谢谢一脸骄傲的指着。
四个男孩儿都惊叹,“不愧是从大地方来的,出类拔萃,不同凡响啊。”跑到身边,各自捞了椅子坐下,围着献殷勤。皇帝本来和坐的很近,小平平中意他的位置,客气的把他撵走了,“爹爹,劳驾您略让一让。”硬是把皇帝撵到边儿上坐,他凑到身边。
“臭小子。”皇帝笑骂。
四个大男孩儿这一开口,可是和小深深小谢谢又不一样了。他们都已经上了学,功课不错,会的词很多,只见他们一个个舌灿莲花,把夸了个天花乱坠。小深深和小谢谢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哥哥们会的词太多了,咱们被比下去了!
“咱们不用有学问,会笑就行!”两个小屁孩儿很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冲着笑的异常甜蜜。
被六个孩子包围着,飘飘然。
受了冷落的皇帝轻轻咳了一声,“孩子们,除了娘亲,你们还有爹爹呢。”
没良心的孩子们,难道爹爹便不用理会了。
“您和娘还分彼此么?”小正正谦虚的请教。
“对啊,您和娘还分彼此么。”小平平附合。
“爹爹,我们知道您最在意的便是娘了。我们把娘哄高兴了,您也就高兴了,对不对?”阿若和阿倚一脸聪明相。
“我俩和娘是一伙的!”小深深和小谢谢最霸道,攀到身上,搂着她的脖子,大声宣布。
处于五子一女的包围中,俨然是位英雄母亲。
皇帝在旁看着,凤眼中满是笑意,
小师妹,咱们的儿女多可爱呀,十哥心都酥了。
这晚四个大男孩儿赖着不走。小正正和小平平推说路远,“大老远的,不想动弹了。”阿若和阿倚更是振振有辞,“我俩才比小深深小谢谢大几岁呀,他俩天天跟着爹娘,我们偶尔撒回娇也不行?”
小深深和小谢谢一幅坤宁宫主人的模样,殷勤留客,“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别走了,别走了。”
皇帝和正要说话,殿外响起打雷声,过了不久,下起瓢泼大雨。
“天意啊。”四个大男孩儿仰天大笑。
小正正这端庄肃穆的皇太子率先把鞋子踢飞了,小平平和阿若阿倚有样学样,也把鞋子踢掉,往浴室跑去。
快,洗澡去,洗完澡上床睡觉,大被同眠!
四个大男孩儿挺乐呵,皇帝和看着他们,心绪也是飞扬。
有什么比兄弟和睦亲爱更让父母开心的事呢。
小深深和小谢谢这晚格外兴奋,心情极好的逗他们,“平时你俩是自己睡的,今晚却可以挑一挑,可以跟爹娘睡,也可以跟哥哥们一起,或是还像往常一样,都成。小宝贝,你们要怎么选?”
小深深和小谢谢为难的不行。跟爹娘睡,还是跟哥哥们睡?两个小屁孩儿内心之中挣扎了许久,不知何去何从。直到四个大男孩儿洗完澡出来,跳上紫檀大床,围坐着打起纸牌,这份热闹最终起了决定性作用,“跟哥哥们一起!”龙凤胎兴滴滴的叫道。
他们也上了大床,哥哥们打牌,他们在旁边看。
虽然只能做小观众,他俩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六个孩子围坐打牌,热闹非凡。
皇帝和含笑看了一会儿,吩咐乳母好生照看着,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皇帝和到廊下坐了,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心情静谧——
张放和芃姐儿的婚事定下之后,章太后一度很不高兴,“芃姐儿出阁了,谁来陪我?”经历过有外孙女无微不至陪伴的日子,章太后已经不愿意再一个人了。
章太后的一日三餐、日常起居全部由芃姐儿悉心照看,这和女官、宫女的服侍是完全不同的。
皇帝和都笑,“母后,亲戚家的孩子,您喜欢谁,便是谁。”
只要不是我们的小谢谢,别家的女孩子,都可以。当然了,要那户人家、女孩儿都愿意才行。
虽然这么想,其实皇帝和也知道,到宁寿宫陪伴章太后,这美差有谁家不愿意呢?女孩儿就更别提了,曾在太后身边教养过,对她的未来是何等有利。
“真的么。”章太后微笑,“若你们肯依我,我想要章家的小姑娘过来。”
章太后的要求早在皇帝和的意料之中,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听凭母后的旨意。”
芃姐儿嫁了,这世上和章太后有亲的女孩儿,也就是章家的小姑娘了。
章太后板着脸,“我喜欢阿慕。”
曹徽音嫁到章家之后和丈夫并不和睦,只生了一个女儿,起名阿慕。
阿慕今年应该也有十岁了,清清秀秀的,看起来很乖巧。
皇帝和迅速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便依母后。”
章太后脸上有了满意的笑容。
阿慕只要进了宫,便有了机会。宫里的小姑娘并不多,阿慕若多花些心思,是不会空手而归的。如此,我也算对得起徽音了。虽然她和小十没有缘份,好歹能让她的女儿和小十的儿子在一起,也算了了这份心愿。
章太后是对曹徽音特别有感情,才会这么为曹徽音着想么?当然不是。她是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执意,不肯承认当年的失败,只要有一分半分机会,便想要翻盘。
说到底,章太后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偏偏能力、运气和她的控制欲不匹配。故此,除了闹笑话,还是闹笑话。
因为皇帝和答应的特别爽快,章太后很高兴,居然给了一个笑脸。
“我真是受宠若惊呀。”回到坤宁宫,嘻嘻笑,“十哥,母后极少能给到我好颜色的。”
皇帝很是歉疚,“小师妹,十哥对不起你。”
小师妹从小到大在裴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哪里看过长辈的脸色,哪里受过气?她这么可爱,嫁到宫里,却不得婆婆的喜欢,太委屈她了。
“这有什么。”不以为意,“十哥,我一向知道,别人若是对你好,你要十倍百倍的回报;别人若是不喜欢你,给你脸色看——”
故意停顿了一下。
皇帝紧张起来,“小师妹,怎样?”
别人若给你脸色看,你会怎样呢,是很伤心么?
“……那便不看啊。”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故意拖长了声音,“别人脸色不好看,当然是不看了。难道要上赶着自寻烦恼?”
“聪明的小师妹,智慧过人的小师妹。”皇帝心中感动,捧起的小手,满目柔情。
快乐在身边,她会享受;快乐不在身边,她会寻找。小师妹,她从来不是自寻烦恼的人。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十哥,我会对母后很好很迁就的。她老了,我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会想要流泪。我会对她很好很好,一定会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那种遗憾,我不想让你有。”
过去发生了什么,并不确切知道。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章太后是十哥的亲生母亲,十哥那么善良,如果他的亲生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段岁月中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他会内疚,他会寝食难安。
“小师妹。”皇帝低头看着,感动极了。
世间再也没有哪个人会像小师妹这般善解人意了,这般会替人着想了。小师妹,娶你为妻,是十哥莫大的幸运。
“不过,委屈我是可以的。若牵涉到孩子们,却是不成的。”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在章太后面前受些气,看些白眼,若是孩子们怎样,万万不可。
我可以拿自己来孝顺,但不会拿我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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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未完
芃姐儿出嫁之前,宁寿长公主写了封言辞殷切的信给皇帝、皇后,拜托他们这舅舅、舅母替自己发嫁女儿,信中附了一个长长的清单,是宁寿长公主给芃姐儿单添的嫁妆——芃姐儿是太原郡主,她出嫁宗人府按规制备有妆奁,陆家二老、芃姐儿的祖父祖母给了不少名贵的古董玩器,还有庄子铺子。芃姐儿的叔叔自从平定叛乱、得了军功之后也不再吊儿郎当、纨绔无行了,在近卫中混得风生水起,芃姐儿出阁,他很大方的给了不少名人字画。加上宁寿长公主的这一份,芃姐儿一下子成了小富婆,坐拥无数财富。
“芃姐儿,收好了。”把一个长长的嫁妆单子交到芃姐儿手里。
芃姐儿红着脸道谢,“舅母,您费心了。”
对这位舅母,芃姐儿是很感激的。她知道章太后有意于章家的孩子,也知道章家那孩子不成器——京城每个人都能看到的事实,只有章太后,大概是老眼昏花了,看不到。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宁可违背章太后的意思,也要为她另觅良人。她又不是个没良心的,哪能不感动呢?虽然向来不怵章太后,可章太后到底是婆婆呢,为了她这个外甥女和婆婆做对,让人没法不佩服。
小谢谢对和婚礼有关的事很感兴趣,总爱跟在身边捣乱。这会儿她大眼睛溜滴滴乱转,看看,看看芃姐儿,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嫁妆啊,娘交给表姐的,便是嫁妆了。这嫁妆单子红通通,又这么长,看着很喜庆呀。
“表姐,你阔了!”,小谢谢瞪大了眼睛,惊叹。
她正是可爱好玩的年纪,芃姐儿看着她雪白的小脸,又圆又大活泼灵动的眼睛,心里痒痒,伸手捏了捏,“小表妹,姐姐陪你出去踢沙包好不好?”
她不好接小谢谢的话,所以,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芃姐儿风度是很好的,这话说的行云流水般自然,丝毫不显慌乱。
“不要。”小谢谢甜甜笑,“我幼儿园都不上,就是要看热闹的。”
要想玩,我就上幼儿园,和小朋友们一起了。
“顽皮孩子。”看着小谢谢实在喜欢,也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
小谢谢冲她扮了个鬼脸。
三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笑声欢快。
“表姐嫁了之后,宁寿宫要来新姐姐了么?”小谢谢好奇的问道:“新姐姐会不会和气,会不会和我要好?”
芃姐儿抿嘴笑,“当然会啊。小表妹,没有姐姐会不喜欢你,会不和你要好的。你可爱呀。”
小谢谢嘻嘻笑着,一脸得意。
笑着摇头。小谢谢,那位新姐姐当然会要对你好,不过,估计她对你没什么兴趣。若换了你哪位哥哥,或许会好一些。
说了会儿话,芃姐儿再三道谢,告辞回了宁寿宫。
章太后喜欢她,愿意看到她,芃姐儿日常都是在宁寿宫的,偶尔出门,时间也不会太长,很快会回去。
“难得她小小年纪,这么懂事。”看着芃姐儿苗条的背影,心生怜悯。
唉,爹娘不顶事,孩子能不早熟么。
皇帝回来之后,跟他商量,让宁寿长公主和驸马回京,送芃姐儿出嫁,“……十哥,这是芃姐儿一辈子的大事,父母不在跟前,总是件遗憾的事。”
皇帝脸上现出很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不解的看着他。
皇帝清了清嗓子,“小师妹,大姐回不了京城。她……她怀孕了……”
愕然。
宁寿长公主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怀孕?
“大姐,年龄大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也顾虑这个。”皇帝见小师妹为大姐担心,很是欣慰,“我已命人从太医院中挑选了数名妇科高手,日夜兼程,赶往江南。小师妹,你不必担心。”
无力的点头。
这样的医疗水平,高龄产妇,难怪十哥会忧虑,会派太医星夜南下。那是他的亲姐姐,他哪有不顾念的。
但愿宁寿在江南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然后安心在江南把孩子养大。若干年后她们一家人回京,想必宁寿也心平气和了,不打别了,和十哥重叙姐弟之情,岂不是很好?
章太后知道宁寿又有了身子,喜的流下眼泪,一面差人往江南送去大量药材补品,一面张罗着求神拜佛,保佑宁寿平安产子,忙活的不行。
芃姐儿也很高兴。
她开开心心的出了阁,十里红妆,嫁到了英国公府。
芃姐儿出阁这天,小谢谢拉着小深深,两个孩子跑来跑去,很有兴致的全程围观,把乳母、保姆们累了个半死。
“总体上来说,结婚还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两个孩子观摩过婚礼之后,煞有介事的发表着高见。
皇帝、、四个哥哥,都被龙凤胎逗的捧腹。
小深深,小谢谢,你俩才五岁,懂什么呀——
芃姐儿出阁之后,章太后便催着皇帝和,“快把阿慕召进宫。”
皇帝不紧不慢,“母后,我还没有问过舅舅和靖国公的意思,您等我问上一声,可好?”
要召章家的阿慕进宫,总要知会阿慕的祖父、外祖父一声。
不慌不忙,“阿慕才十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过来照顾您,太难为她了。母后,您不想换个大些的孩子么?章家也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把章太后气的。我要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做什么?她们比正阳还大呢,能嫁给谁?再说了,我们章家的姑娘也不稀罕嫁皇子,我不过是要替徽音出口气!
章太后板起脸,“弄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进来,过不了两年便要出嫁了,你们是纯心折腾我!”
章太后这话倒也有理,皇帝和唯唯,“依您,依您。”
确实,如果章太后寿命还很长,十五六岁的姑娘陪不了她多久又要出嫁了,是挺折腾人的。
章太后见皇帝和这样,微微笑了笑。
皇帝在乾清宫召见金乡伯、靖国公,“……太后是这么个意思,舅舅,曹卿,你们以为如何?”
金乡伯是太后的亲哥哥,却一直没有得到封赏,心里是很不满的。可是他一则是不敢在皇帝面前多说多话,二则其实也很愿意,便唯唯诺诺的答应,“全听太后的旨意。”
靖国公是功臣宿将,可不像金乡伯似的想的这么简单,他先是满脸陪笑的表明,阿慕是章家的姑娘,自己这做外祖父的不便深管。然后话锋一转,赧颜提出,“太后娘娘多福多寿,定会长命百岁。阿慕今年十岁,在宫中陪伴太后娘娘五年,到她及笄之时,求陛下许她出宫回金乡伯府,自行聘嫁。”
靖国公这是在撇清:您看,我的外孙女,没有要攀附皇子的心思。
金乡伯不满的看了靖国公一眼。这小舅子平时一向是精明的,今天怎么傻了?什么及笄时候出宫,自行聘嫁,要是还打算让阿慕出宫,咱们巴巴的送进去做什么?
金乡伯心里憋气,但是要反驳靖国公吧,他又没有合适的话,便呆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皇帝微微笑了笑,“如此,阿慕岂不是辛苦了。”
靖国公陪笑,“陛下赏罚分明,若阿慕服侍的好,将来赏她个县主的名号,便是陛下的隆恩了。”
皇帝笑了笑,“阿慕若能让太后笑口常开,朕定有重赏。”
代替小谢谢陪伴母后的女孩儿,若没有野心,安分守己,封号、赏赐,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金乡伯和靖国公从乾清宫出来,还在宫城之中,金乡伯便和靖国公吵起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阿慕飞上枝头?你这时候便提什么自行聘嫁,陛下到时候真让阿慕出宫,章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会。”靖国公按住他,笑着说道:“会有封号,还会有丰厚的赏赐。”
阿慕是我的外孙女,可她还是你家庶房的女孩儿,长大后能嫁给谁?这会儿不是挺好的嘛,进宫服侍章太后几年,然后得个县主的封号,出宫后风风光光的嫁人。这是让我喜出望外的事,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嫁到宫里,岂不是更好?”金乡伯被小舅子死死的按住,也不敢高声说话,低声抱怨道。
不拘哪个皇子都是皇帝皇后的心肝宝贝,嫁了都不吃亏。若是能嫁给皇太子,那当然更好——便是不能做太子妃,做次妃也是好的。
靖国公脸色变了变,“陛下若有这个意思,做臣子的自然不敢推辞。陛下若无此意,咱们能硬是凑上去么?只会让人怀疑是否居心叵测!“
靖国公也算是精明强干了,曹徽音的婚事,是他一生中难以言说的伤痛。如果当年不听任夫人胡闹,硬逼着徽音嫁给九皇子,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啊,跟了章家那没出息的庶子!
金乡伯还在不服气呢,“阿慕是我孙女,轮不着你管!”
我是祖父,你是外祖父,轮不着你当家,一边儿歇着去。
靖国公冷笑,“好,我便不管!”
你当我愿意管呢?当年若不是情形特殊,别无良策,我能把徽音嫁到你家么。这会儿你说大话,不要我管,好,往后有事你别来求我!
两人忿忿的分了手。
靖国公回府之后寻思良久,命人送了封信给曹徽音,“……女儿,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莫让阿慕重蹈覆辙。”
金乡伯府,一位看着有三十多岁年纪的女子接到这封书信,凄凉的笑了笑,“爹,女儿知道了。”
莫让阿慕重蹈覆辙。爹,在您心目中,我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吧。
“我这辈子,早就完了。”她把信又看了一遍,心中苦涩,“阿慕,看你的了。”
一个穿着绿衣服、三十多岁的男子进了院子,笑着走了进来,“娘子,咱家阿慕要进宫了,快给她收拾收拾,打扮打扮。”这男子眼神浑浊,步子轻飘无力,一看就是个被出息的。这会儿他很有些得意的模样,大概是想着女儿要出人头地了,他也能沾沾光。
曹徽音强忍着心头的厌恶,淡淡笑道:“相公放心,我会的。”——
如果皇后大度些,肯让自己进宫,哪怕是在宫室之中最偏僻的地方,偶尔能看到皇上一眼,也比面对这样的男人要强多了吧?曹徽音绝望的想道。
曹徽音却不想想,如果当年她嫁了九皇子,或者她肯及时收了对十皇子的心思,都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以她爹的威望,以曹家的势力,她完全可以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
章太后当年能挑中曹徽音,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们两个很有相似的地方,都是认定了什么便很难改变,一条路走到头。
章家的阿慕小姑娘,背负着祖父、父亲沉甸甸的希望,进了宁寿宫。
阿慕小姑娘相貌清清秀秀的,不甚活泼,异乎寻常的乖巧懂事。
“这不像个孩子。”见了她,恻然。
这又是一个父母不着调、靠不住,所以自己特别懂事早熟的孩子。
丝毫不出人意料的,小正正、小平平、阿若阿倚,全部不喜欢阿慕,不爱跟她一起玩。
“我喜欢小陶陶那样的。”阿若神色认真,“她很快活,我一见到她便想笑。”
“太懂事的女孩儿,没趣。”阿倚慢吞吞的,“还是俏皮的可爱。”
温家的小温馨和姑姑温雅很有几分相似,也是温家的小霸王。她在幼儿园上学,阿倚下学之余,常跑去看她。阿倚觉得吧,还是和温馨一起玩比较好,阿慕,有些闷人。
小正正和小平平就更不用说了,他俩年纪大,眼界高,目前为止还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觉得自己是很民主很开明的家长,没有偏见,不会过份注重出身,不过,她也必须承认:幸福家庭的孩子,和不幸福家庭的孩子,大概很难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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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释怀
章太后和胖皇帝不一样,走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她身体不舒服,心情更是烦燥,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咳嗽、虚弱无力、乱发脾气,脸色潮红,目光更是吓人。废太子病故之后她中了风,半个身子瘫痪了,根本下不了床,脾气越发不好,她打翻药碗,不肯让太医诊治,很难伺候。
她难受,皇帝、皇后和六个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她卧床不起的那几个月,皇帝、皇后常在宁寿宫服侍,消瘦不少,几个孩子也消停不了,跟在父母身边,备受折磨。
“娘,我现在明白您说的话了。祖父有福气。”小正正目睹章太后临终前的这一段挣扎,深有感触。
祖父和祖母相比,太有福气了。他老人家是在睡梦中悄然离去的,比祖母这样一天一天在病床上苦苦挨着要好多了。至少,他没有受这么多的罪啊。
“祖父确有福气。”神色温柔,“他晚年的时候,把所有要紧的国事、家事都安排好了,心无挂念,每天就带孙子孙女玩耍,何等惬意快活。”
章太后是没法比了。她满怀心事,长子病故,两个女儿在外地,不能经常见面,娘家得不到提携,儿子做了皇帝但是和她不亲近……她心事太多太重,根本快乐不起来。身体上的不舒服固然让她难受,精神上的痛苦更令她寝食难安,她的晚年,注定是不轻松、不快乐的。
“娘,您瘦了。”小正正很是心疼。
章太后这一病倒,每天要到宁寿宫侍疾,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
自恋的摸摸脸颊,“瘦了么?前阵子我好似有些发福,正为此忧心忡忡呢。儿子,娘真的瘦了么?甚好甚好。”
小正正哭笑不得。娘,您真是太爱美了。
“还有爹爹,也很劳累。”小正正轻声说道:“爹爹也瘦了呢。”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儿子,让你爹爹多去宁寿宫,尽尽他的那份心吧。他身体上越苦,心里便会越坦然,越没有负疚感。”
小正正默默点头。
娘很聪慧,她说的话,总是对的。
“娘,等您老了,我会孝顺您,亲自照顾您。”小正正有感而发。
“我才不老呢。”气咻咻的白了他一眼,“我永远青春美貌,可爱动人!谁要老了被你照顾呀,不稀罕!”
“就是,不稀罕。”皇帝满身疲惫的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我家小师妹独天独厚,怎么会老呢?不可能的。“
得意的笑起来,“那当然!”
皇帝走到身边,伸出一只胳膊揽着她,淡定的看着小正正,“即便我的小师妹真的白发苍苍,和她相依相守的人也是我。儿子,你找个凉快地方歇着去。”
仰头看着他,两人含笑对视,深情款款。
小正正闷闷看着他俩,忍无可忍的质问,“爹爹,我的小师妹在哪里?您为什么给我挑了一个没有女儿的老师?!”
“儿子,这是个运气问题。”皇帝微笑转过头,侃侃而谈,“当年你祖父为爹爹挑选老师的时候,注重的是老师的学问、人品,并不知道老师家里是不是有可爱的小姑娘。爹为你挑选老师,也是一样的道理。”
“爹的老师家里有可爱的小女儿,这是爹运气好;你的老师只有儿子,没闺女,是你时运不济……”
皇帝还没炫耀完,小正正气的转身走了。
皇帝和这对无良父母丝毫不重视未成年人的情绪问题,抱在一起,继续情意绵绵。
“母后那样,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忽然良心发现,抬头看着皇帝,心虚的小声问道。
她在病床上受罪,满是怨恨,咱们还谈情说爱……
“不会。”皇帝柔声说道:“父母都是愿意儿女好的,对不对?母后一定也是愿意咱们开心快乐的过日子,不愿咱们苦着脸。”
自从章太后中风之后,皇帝对她的怨恨渐渐消失了,怜悯之情占了上风。他时常亲自照顾章太后的汤药,并不肯假手宫女,章太后对他越发不耐烦了,他好像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对章太后更加体贴。
他经常安慰自己,“母后其实是很疼我的,不过是身体不舒服,才会对我没好气儿罢了。”不管章太后实际上什么样的人,他在心里把章太后无限美化,认定了她是世上最慈爱的母亲,每个孩子,不管被废为庶人的大儿子还是做了皇帝的小儿子,不管是去了江南鱼米之乡的大女儿还是被发配到辽东苦寒之地的二女儿,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皇帝这会儿说这个话,是自然而然的。他内心中真的认为母后很好很好,她不会因为自己躲在病床上,就不许儿子和儿媳妇甜蜜恩爱的。
“真好。”笑了笑,重又靠在皇帝身上。
十哥,在照顾病人的这段岁月中,我们需要相偎相依。
这是段难过的岁月。
“小师妹,我原谅了,不再介意了。”皇帝没头没脑的说道。
“原谅吧。”何等聪慧,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原谅了章太后,柔声表示同意,“十哥,她是生你养你的人。”
那个惊魂动魄的夜晚,想必章太后做了很令你伤心的事。如今事过境迁,她在这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原谅吧。原谅了她,也就是解脱了自己。
皇帝把紧紧抱在怀里。
“爹昏迷不醒,大哥带兵逼宫,我指挥近卫抵抗,亲自提剑督阵。那是兄弟对决,如果大哥胜了,我会死无葬僧地,爹更是绝无生理;如果我赢了,爹或许有救,能醒过来,也或许他会一直睡过去,局势大乱。母后当时一定是再三衡量,认定爹醒不过来,我不可能得到最终胜利,她帮大哥,她决定帮大哥。
小师妹,如果不是爹忽然醒了过来,强撑着病体走出寝殿,站在叛军面前,或许我和他都已经……”
皇帝把抱得更紧了。
“可怜的十哥。”无比同情。
兄弟对决已是很残酷的事,这个时候母后偏帮一方,让另一方情何以堪?
“……爹要悄悄处死她,我不许。我拿自己的性命相威胁,不许爹伤害她。爹拿我没办法,气呼呼的答应了。小师妹,我……对得起她,我一直对得起她。”
了然。
胖皇帝可以不动声色的处死章太后,她死的时候还是中宫嫡后,根本不会影响小十成为新的储君。不过,他如果真这么做了,小十是接受不了的。
不只小十,任何一个正常人大概都不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绝情。
“都过去了,十哥。”声音轻柔,“十哥,都过去了。”
皇帝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之后再去宁寿宫的时候,常会用怜悯又略带厌恶的目光看着章太后。你都那样对十哥了,还好意思抱怨,好意思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你在生死关头抛弃了他,这是什么样的伤害,你竟然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你……真是太神奇了。
章太后才生病的时候,脾气很不好,后来,常常做恶梦。她时常从梦中被吓醒,脸色惨白,惊惶失措,看上去既让人厌恶,又颇有些可怜。
到底是位老人了。
抑制着心中的反感,温柔的安慰她,“母后,有我在呢,不怕。”
章太后缩到了墙角,惊恐的看着,“陛下,我不敢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皇帝爹曾威胁过她吧?看着章太后这幅模样,大概能猜出她当年为什么忽然变安份了。
胖皇帝确实答应过小十不杀她,可是,对于一个心机深沉的皇帝,有成千上百种杀人的法子,既能把章太后杀了,又让她看不去像是自然死亡。这事真的不难。
胖皇帝最终没有这么做,为的还是小十。
他是不想让小十留下一点半点的遗憾。
有胖皇帝这样的爹,可以算是小十最大的幸运了。
章太后在这人世的最后岁月是在恶梦中度过的,非常痛苦。等她最后咽气的时候,和孩子们都是心中一松。皇帝难过的流下了眼泪,“母后,您升入西天极乐世界,从此以后,不必再受苦了。”
皇帝为章太后召集了世上最好的大夫,汇集了世上最好的药材。可是,再好的医术,再名贵的药材,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章太后躺在病床上的那几个月已没有什么享受,中了风,走动不了,一碗接一碗的苦药水灌了下去,却毫无效用,纯粹是吃苦,她这一走,对她自己来说,也算是解脱了。
章太后驾崩,皇帝以日代月,为她守了二十七的孝。
宁寿长公主和福寿长公主都没有要求回京奔丧:宁寿长公主才生下了一个六斤重的小男婴,她高龄产子,需要好生休养,禁不起长途跋涉。福寿长公主则是才怀孕不久,还没坐稳胎,也不便远行。
“很好,十哥的两位姐姐,你俩在外头生孩子、养孩子,平安度日吧。”宁寿长公主和福寿长公主几年内都不可能回京,还是很愿意看到这种情形的。这是喜事,甚好,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羽韵宁乐、于贺送的地雷,谢谢简慕心安、seven、安之若素、安之若素为《》灌溉营养液。
第259章 实力
章太后在世的时候金乡伯府便圣眷不隆,等到章太后驾崩之后,金乡伯府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很有败落的迹象。曹徽音对此并不在意,“横竖我只有一个女儿,章家败落或是兴旺,与我有何相干。阿慕靠的是外祖父和舅舅,只要我爹、我哥哥有出息,阿慕一定前途光明。”
曹徽音不理会身边事,一味沉浸在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美梦之中。
曹徽音有个得力的娘家,万事不用操心,她爹靖国公自会替她办得妥妥当当。章家其余的媳妇们可就不行了,眼见得家业萧条,入不敷出,各自打起主意。
章有光是金乡伯的儿子当中最不成器的一位,他的妻子孙晶是会宁侯府的姑娘,这会儿真是悔青了肠子,“当年我真是昏了头,怎能听了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的话,答应从二房过继到大房呢。如果没过继,我还是皇后娘娘的表姐呢!即便章家败了又怎样,我进宫求求我那皇后表妹,什么样的恩典求不来。”
孙晶很是懊恼。她在会宁侯府的太夫人膝下长大,在娘家时的依靠一直是太夫人。可惜这时节太夫人已经老糊涂了,连个话也听不明白,否则,她也可以挑唆着太夫人逼逼嫡母林幼兰,在皇后娘娘面前替她美言几句。皇后宠冠六宫——不对不对,不能说皇后宠冠六宫,是后宫独有皇后一人,根本没有东西六宫——她说话自然是有用的,一句顶一句。大的好处不敢想了,给章有光求个肥差,多捞些银钱回家,想必不在话下。
“嫡母终究是个好心肠的人,容易打动。”虽然太夫人已是不中用了,孙晶想起林幼兰的温婉贤良,和章有光商量过后,抱着一丝希望回了趟会宁侯府。回去之后,她到太夫人房中点了个卯,到会宁侯夫人房中请了个安,便去找林幼兰了。
巧了,她生父孙俭也在。
孙晶见了孙俭很有些犯怵,不大敢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可是若憋着不说吧,岂不是白跑一趟?她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来意吞吞吐吐说了,“……不拘是管盐管矿,总之有进项即可。我和相公,日子委实难过。”
林幼兰微微笑着,并没开口,孙俭沉下脸,不客气的训斥道:“皇后娘娘公正无私,广宁侯淡泊自甘,连裴家在朝中都没有什么优遇,孙家凭什么要特权?”
孙俭毫不留情、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训的孙晶抬不起头。
“你回章家吧,莫再痴心妄想什么。”最后,孙俭凉凉说道:“你莫嫌日子穷,这种穷日子能一直平平安安过下去,已是你的造化了。你家那个章有光,回去告诫他一声,可以没出息,不许再胡作非为。他若不听,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他。”
孙晶唬了一跳,“您的意思是……?”
陛下不只不护着章家,还要……?
可,那毕竟是他的舅舅家呀。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说,外戚更应谨慎。”孙俭语气和缓下来,“不只章家,还有邱家,都要小心在意了。”
外戚之中,裴家斯文,英国公府严谨,都是文武官员的典范。金乡伯府和兴国公府却是完全没用,这两家大概是所有外戚之中男人最没出息、最浪费朝廷俸禄的人家,也是皇上最不待见的两户人家了。
皇上亲政之后,锋芒渐渐显露,对忠诚能干的官员倍加赞赏,对尸位素餐的官员屦屦申斥,丝毫不肯假以辞色。章家、邱家共同的特点就是没有出色人才,子弟多纨绔,这样的勋戚人家皇上哪愿白白养着?如果哪天朝中拿这两家开了刀,那是毫不稀奇。
这时候还想为章家子弟讨人情,也忒没眼色了。
孙晶红着眼圈,苦苦哀求,“爹,我到底是您亲生的,您不能不管我呀。”
孙俭不悦,“当年我要把你嫁给同年的小儿子,是你死活不肯的。如今我那同年的小儿子已中了进士,前程正好。阿晶,是你自己不争气。”
孙晶捂着脸哭泣,泪水从她手指中一滴一滴滑落。
林幼兰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孙晶怀着一丝希望来的,失魂落魄离开的。
孙晶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幸了,出身本来就比别人低一截,第二次投胎的时候又嫁了章有光这个没出息的庶子,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如今么,夫家渐渐败落,娘家的亲爹却是如此无情,女儿日子不顺心,他根本不会放到心上。
命苦啊。孙晶感慨。
她回到章家,章有光殷勤的迎上来,“娘子,岳父岳母怎么说?”
孙晶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招手叫他过来,低低说了几句话。
章有光吓的脸色煞白。
“我别的都不管,反正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孙晶发了狠,“你若再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我也管不了你。不过,你给我听好了:你前脚走,我后脚便另嫁他人!”
人才你没有,本事你没有,这到会儿你家连权势也没有了,眼看着要大祸临头了,你还不肯老老实实的守着我,还要出去鬼混不成。你真要这样,也行,你死了我就嫁人,你可别怪我凉薄。
章有光怫然,“妇道人家,说的这是什么话!世间哪有二嫁的女子?”
孙晶冷笑,“要我像个女人,你倒是先像个男人啊!你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没个顶天立地的样子,就想让我做贞节烈女了?”
这夫妻两个不只吵了架,最后还动了手。要说动起手应该是男人占上风的,不过章有光属于身子已被酒色掏空的窝囊废,两个居然打了个平手。打到最后,章有光喘着粗气,跟孙晶讲和,“往后我在家里呆着便是,你别嫌我没出息!”孙晶啐了他一口,“你不是这时候才没出息的,你从来都是没出息!我嫌你这个做什么!”
斗了回口,打了回架,夫妻两人言归于好。
过了几天,章有光的哥哥章有义、章有信约他到百花楼逛逛,章有光倒是很想去,但是仔细想想,身上没什么银钱(孙晶以前还肯贴补他,如今是一毛不拨),便推说身上不爽快,没去。
章有义和章有信笑了笑,“你可真没意思。”不和章有光纠缠,两人盛带仆从,去了百花楼。
章有光当时还为不能和他们一起去逛百花楼、捧花魁着恼,过后,却是非常庆幸:这两人结伴逛百花楼的时候,为争个花魁和外地来京的一个公子哥儿打起来了,双方都是带着仆人小厮的,直接打起来了。为花魁争风吃醋以至于打架斗欧这事在百花楼之中不说很常见吧,反正算不上多么的稀奇罕见。百花楼的老板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看见两边儿开打就远远的躲了,谁知这回出了大事,章家兄弟倒霉,把那外地公子哥儿打死了。
人命关天,这可就是大事了。
不知是哪个多事的人去报了官,顺天府的衙役及时赶来,把章有义、章有信兄弟两个,和章家的仆役小厮全捉了。金乡伯闻讯,去顺天府要人,没要出来:那被打死的公子哥儿不是平民百姓,是四川总兵的儿子。
这桩案子一直闹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命令顺天府、大理寺、刑部会审,“秉公处理”。至于章家兄弟,暂且关押刑部大牢。
金乡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两个不成器的,便是死了也不值什么!只是章家丢不起这个人!”
他说的章家丢不起这个人,当然不是章有义、章有信的行为本身,而是他们出了事,金乡伯府居然保不了他们。这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章太后的娘家在陛下面前不得脸么,这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章太后的娘家没特权么,太没面子了——
坤宁宫里,“从大地方来的”像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的告诉儿女们,大洋彼岸有着什么样的国家,这些国家正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致力于海上争霸。
小平平跳了起来,“海上争霸,我也有兴趣!”
阿若表示赞同,“我也一样!”
阿倚慢吞吞的,“我不要争霸,我就想占几个海岛,做岛主。”
“岛主啊。”小深深和小谢谢惊叹起来,看向阿倚的目光中,满是敬仰和向往。
小正正含笑看着弟妹,心中多少有些羡慕,唉,年纪小真好呀,无忧无虑。
小谢谢羡慕了一会儿,忽想起一个要紧的问题,咚咚咚跑到面前,讨好的笑着,“娘,我是公主呢。公主大,还是岛主大?”
四哥那个岛主听起来很神气的,他有我的公主大么。
阿若笑了,“妹妹,这是没法比较的。”
公主,是朝廷的封号;岛主却是阿倚自封的,没法放在一起比。
阿倚不慌不忙,“妹妹,让你大好了。”小谢谢,哥哥又不会跟你争。
小谢谢才不要哥哥让,她眼巴巴的看着,想知道自己的公主大,还是四哥的岛主大。
如果真是岛主大,那,我长大了,是不是也乘船出海,占上几个岛屿?
摸摸她的小脑袋,笑咪咪,“女儿,谁实力强,谁最大。”
“名号,名份,几乎是没什么用的,要看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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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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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终章
女儿,实力强才是硬道理。实力够强,你才有话语权,声音足够大,没有人可以忽视你、漠视你。如果空有个公主的名头,或岛主的称号,不顶什么用的。莫说公主、岛主,就是皇帝失去实力只有虚名的时候,也不过是“君失臣兮龙为鱼”,而原本卑微的臣子呢,则是“权归臣兮鼠变虎”。
章太后便是始终没有看透这一点,才会不止一次试图以太后的身份压制儿子、儿媳妇。
女儿,如今你还小,这些道理,娘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教给你。
小谢谢大眼睛转了转,“谁实力强,谁最大?”
她好像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小谢谢你又有什么古怪念头了?和哥哥们看着她这样,都觉好笑。
小谢谢可不是只会甜蜜,她是很有想法的小孩儿,常有惊人之语。
“怎么证明自己实力强呢?打仗吧!”小谢谢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四哥,到时本公主带上一队人马,和你这做岛主的人打上一仗,谁打赢了,谁最大!”
莞尔。小谢谢,敢情在你眼里,打仗打赢了就是实力强呀。嗯,也对,枪杆子里出政权,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小谢谢这么一说,她的哥哥们来了兴致。
“我看行。”小平平笑着表示赞成,“到时我负责观阵,你俩谁都不许哭,不许耍赖。”
小深深迟疑了片刻,“我和妹妹一起吧,我俩是一伙的呀。”
我们是龙凤胎,小谢谢如果要跟四哥打仗,我当然不能在一边看着,对不对?
阿若嘴角翘了翘,“四弟你用帮忙不?”
小深深和小谢谢可是两个人。
“不用。”阿倚不慌不忙的摇头。
我本来也不会认真和妹妹打仗,不过是哄她玩。
“娘,您帮谁?”小谢谢扑到怀里,殷切的问她。
虽说要凭实力,可援兵也是不可少的,对不对?
要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您说过的。
笑着拍拍她,“你和你四哥都会带上一队人马打仗了,想必已是大人了吧?到时我和你们的爹爹也老了,我们坐在花圃前喝茶聊天,看夕阳西下,悠闲自得。”
小谢谢气咻咻的看了一眼,给她一个大白眼。
小谢谢推开,又跑到小正正面前,脆生生的问道:“大哥,你呢?”
你不会也跟娘似的,两不相帮吧?
小正正闲闲的坐着,嘴角噙着浅浅笑意,“你俩若是打哭了,大哥管递帕子。”——
太可恶了!
小谢谢瞪大了眼睛,很是愤怒。
“不光递帕子。”小正正伸出胳膊揽过她,笑意渐浓,“大哥亲自替你擦眼泪。”
小谢谢更生气了,眼睛瞪的更大更圆,“不要!”
“这有什么呢。”小正正安抚的说道:“眼泪也是武器的一种,妹妹你说对不对?”
哥哥们哄堂大笑。
小谢谢,你哪用带上一队人马跟你四哥打仗。你呀,只要流下两行清泪,包管他乖乖的认输!
小谢谢的眼泪,那真是威力太大了。爹和娘看见会心疼的要死,自不必提,外祖父更是受不了,会跟着红了眼圈——这场面太震撼了,把小谢谢弄哭的人,简直无地自容。
小谢谢气了一会儿,嘻嘻笑了,“眼泪也是武器的一种,好呀,往后咱们若和外国人打仗,我拿眼泪淹死他们!”
“调皮的小谢谢!”哥哥们又是大笑。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身穿紫色绣十二腾龙袍服的皇帝笑着走了进来。
他刚刚下朝,有些疲惫,不过,看到欢笑的妻子儿女,他的疲惫全都消失不见了,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爹爹!”六个孩子欢呼着,跑过去迎接他。
皇帝抱起小谢谢,被五个儿子簇拥着,说说笑笑,到榻前坐下。
他和温柔的对视了一眼,相互问过好,便把视线移开了——六个孩子太爱捣乱了,有他们在,他和小师妹别想谈情说爱,互诉衷肠。
“……爹爹,这样好不好啊?”小谢谢搂着他爹的脖子,兴致勃勃说着用眼泪淹死敌军的事。
“不好。”皇帝笑道:“即便小谢谢的眼泪真能淹死敌军,爹也不要。乖女儿,爹要你开开心心的,不要你伤心流泪。”
哪个做父亲的愿意女儿流泪呢?小谢谢,爹不会用你的眼泪来换取和平。
“天子守国门”,保卫国家,是爹的事。
“爹爹太疼我了。”小谢谢感动极了,杏眼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茫。
鼻子酸了酸,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十哥,这辈子能遇到你,嫁给你,和你终生厮守,是我莫大的幸运。孩子们有你这样的父亲,也是莫大的幸运。
我们一家人能守在一起,真好——
“十哥,这回要严惩章家么?”夜深人静的时候,和皇帝各自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还不到时候。”皇帝轻轻叹口气,“小师妹,母后才去不久,若对章家过于无情,未免惹人非议。”
“是啊。”很是同意。
对章家,不可操之过急,要慢慢来。不只章家,连同兴国公府邱家也是一样,迟早要处置他们的,不过,不是现在。
这种对国家全无贡献、只凭勋戚身份便能享受荣华富贵、花天酒地度日、挥霍民脂民膏的败类,不能让他们一直嚣张下去。
“打击豪强,抑制勋戚,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皇帝微微蹙眉,“小师妹,这些事要做起来,烦难之处很多。”
“我知道。”向床外挪了挪,握住皇帝的手,“十哥,我知道。”
打击豪强,抑制勋戚,防止土地兼并,对于帝王来说,简直是千古难题。
皇帝也往外头挪了挪,两人离得更近了,“小师妹,虽然烦难,十哥一定会做下去,会做好。不只这样,十哥还会关注商业、海运、边贸,建立强大的陆军和海军,实现你富国强兵的梦想。”
“十哥,你怎么知道?”吃惊的转过头看他,清亮的杏核眼中满是讶异。
我是存有这个梦想和心愿,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你呀。
皇帝微笑,“十哥当然知道了。小师妹,你关心什么,在意什么,十哥哪能不知道呢。”
小正正还很小的时候,你便告诉他什么是土地兼并;你告诉孩子们姑苏城有多少外国的客商,他们带来的是什么,带走的又是什么,姑苏城因为他们有了什么样的变化;每逢东南遭遇倭寇海盗袭击,军民死伤惨重,你总会叹息,“如果咱们有强大的海上军队,如果咱们沿着海岸线布军防守……”
很是感动,“十哥,这些事,没有一件容易的。”
皇帝笑了笑,“咱们不着急,慢慢来。总之到小正正即位的时候,要交他一个太平盛世。”
十哥你一直记得爹的交代啊。心里一热。
父亲对一个男人的影响,是终身的吧。
两人越说越投机,离的越来越近,幸福的偎依在一起。
章家兄弟两个犯下的案子,因为苦主的身份,显得很严重。四川总兵这些年来一直是刘斌,这个人能力很强,属于皇帝倚重的能员,人家无缘无故死了儿子,朝廷总要给出个交代。章有义、章有信虽是章太后的娘家子侄,他俩本身却并无官职在身,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因为争风吃醋致人死亡却得不到严惩,说不过去。
金乡伯几回到宫里央求皇帝,又威胁说要到太后灵前哭去,皇帝抚额,“舅舅,若是小事倒还罢了,如今是出了人命!”
人命关天。
金乡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陛下,你两个表哥若被判偿命,舅舅也不活了!”
皇帝无奈,“舅舅,朕这里凡事好说,苦主呢?刘斌岂能答应?”
苦主不追究,或有原谅的意思,事情自然好办。如果苦主一口咬定要严惩,想徇私都不好意思。
金乡伯如梦方醒,“明白了,明白了!”
也不和皇帝歪缠了,出宫去,央人和刘家说合。
也不知金乡伯付出了多大代价,最后刘家总长松了口。章有义、章有信最后判的是过失伤人致死,流放西北。
经过这件事,金乡伯府元气大伤。
章有义的妻子苏氏、章有信的妻子朱氏都是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孙晶和她们素日里也不亲近,不过是略安慰了两句,也就抛到了一边。
孙晶冲着章有光表功,“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如果我不是我跟你吵了一回,打了一回,还克扣银钱不给你,你这会儿也该流放去了吧?说说,我有没有功劳。
“该,该。”章有光满脸陪笑。
这件事真还把他吓住了,细想想,亏得孙晶撒泼了,要不,保不齐自己也得折进去。
“往后还喝不喝花酒,捧不捧花魁啊。”孙晶拖长了声音问道。
“谁做那没出息的事。”章有光讪讪的笑。
打这之后,章有光果然很少出去,“改邪归正了。”他自嘲。
“呸!你是没钱了吧?”孙晶很了解他。
章有光嘿嘿的笑起来。
我不光没钱了,我还年纪大了,玩不动了,胆小怕事了!要不,我能乖乖的在家呆着?
孙晶颇有些欣慰,回会宁侯府的时候,冲着林幼兰炫耀了一番,“……我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林幼兰微微笑了笑,“甚好。”
就章有光那种人,也就是你吧,觉得他回家了、老实了,你便心满意足了。
但凡有点气性的,都不会欣然接纳这种烂污之人,更不会引以为傲。
这居然也成了得意的事?别扯了。
继金乡伯府走了霉运之后,兴国公府邱家的子弟也接二连三的出了事:一个强抢民女,那女子烈子性,不甘受辱,撞墙死了;一个看中了定府大街一个旺铺,设计陷害店主,想要强占,那店主也是有来头的,一张状子告到了顺天府,邱家也是丧心病狂,竟买通了人,在一条暗巷里把这店主蒙起头打了一顿,一个不小心,打死了;还有一个,在家里逼迫邱家一个婢女,婢女不从,跳了井——这婢女不在奴籍,是良民,签给兴国公府的只是五年约。
这些事出来之后,兴国公骂了几句,也没太放在心上。我家出了个自愿为睿宗皇帝殉葬的贵妃呢,就是真为非作歹,又怎么了?皇家欠我们的!
兴国公没当回事,也没出去四处打点。
因为他太过宽心,胸有成竹的,兴国公府其他人也没当回事。
“人命?皇家欠我们邱家一条人命呢。”他们想起邱贵妃,辣气壮。
哪料到这三件案子出了之后,皇帝命顺天府和刑部、大理寺会审,很快全判了秋后处决。
兴国公炸了。什么,像我家这样的有功之臣,就这么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要偿命了?民女,婢女,一个小店主,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兴国公没有金乡伯的底气,也没有金乡伯的胆量,他没敢去跟皇帝哭诉。金乡伯再怎么着也是皇帝的亲舅舅,他可算得上是个什么呢。兴国公暴怒了一阵子,去向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顺天府尹等人咆哮,“我家可是出了位自愿殉葬的贵妃!”刑部尚书是位持重的老者,安静的看着他,说话慢条斯理,“邱贵妃殉了睿宗皇帝,陛下赐给兴国公府两个世袭千户,这样的酬劳,难道不不够么?”大理寺卿不紧不慢的接上,“你家有功,这不错,可朝廷已经给了酬劳,你还想怎样?难不成因为邱贵妃一人,你全家都可以免死?”顺天府尹在旁一直摇头。
兴国公府,也太不把刑律放在眼里了。
兴国公还要再闹,无奈刑部尚书等人根本不理会他。
兴国公气冲冲回了府,把儿子全召齐了,“能想法子的,赶紧想法子去!”
兴国公自己是个酒囊饭袋,儿子们也好不到哪去,个个没出息。到了要命的时候,你看我,我看你,没主意。
“妹妹家两个儿子,都在近卫之中任职!”兴国公世子忽然聪明了起来。
临江侯府的太夫人邱氏是他家的姑娘,临江侯陈凌峰,还有他的异母大哥陈凌云,一个在羽林卫任指挥佥事,一个在金吾卫任指挥使,都是天子近卫。
“快去跟你妹妹说!”兴国公像是捞着了救命稻草。
兴国公世子忙忙的答应着,去了临江侯府。
邱氏落下泪来,满口答应,“等这哥儿俩当值回来,我跟他们说!“
娘家侄子要死,这怎么行。
邱氏是答应了,可当她命人把陈凌峰、陈凌云兄弟两个叫来,说了,这两人都不肯插手。
陈凌峰抱怨,“我只是个小小的指挥佥事,我能找谁去?更何况这是人命大事,说了也没用。”
陈凌云淡淡的,“爱莫能助。”
邱氏哭着质问他,“你对得起贵妃么?她生前是何等的看顾于你!”
陈凌云大怒,“邱家对得起贵妃么?她做姑娘的时候,百般冷淡,姨娘生了病不给请大夫,任她自生自灭;她进了宫,得了宠,整个兴国公府都跟着鸡犬升天!她在宫里有什么烦难,有什么苦,兴国公府上上下下,可有一个人关心过?直到她去了,还为兴国公府留下两个世袭千户的美差,兴国公府有谁记得她的好?邱家除了不停的利用,对她可有一丝一毫的体谅和怜惜?”
若肯为她着想,便不会根本不拘束子弟,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了!
兴国公府的子弟这般胡闹,世人提起邱贵妃,只会非常不齿。
就算这几件要命的案件出来之后,兴国公府也不见慌张,不就是仗着贵妃在宫里送掉一条命么。她已经为邱家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想让她庇护邱家多少年。邱家已经把她榨得干干净净,还嫌不足?
陈凌云话说的很不客气,邱氏恼羞成怒,“你口口声看不起邱家,却莫要忘了,那也是你的外家!你不是我生的又怎么了,这辈子你只能认邱家为外家,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庶子罢子!你就算官做的再大,又有什么用?你还是被人看不起。你不是和广宁侯爷一向有来往的么,宫里幼儿园为皇子皇女挑陪读,一样没有你家阿昭的份!”
你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么,你以为自己很有脸面么,呸!
陈凌云白了脸。
陈凌峰心中不忍,悄悄拉拉邱氏的衣袖,“您别这样。”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邱氏板起脸不说话,陈凌云呆了片刻,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陈凌峰赶紧追了出去,没追上。
这年夏天,陈凌云由金吾卫指挥使,调任浙江总兵,抵御倭寇。
安儿又怀了身孕,送陈凌云出发的时候,泪水打湿了衣襟,“大哥,你不在身边,我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陈凌云柔声安慰她,“我跟岳父商量好了,请他过来住着,一则保护你,二则教养孩子们。有他老人家在,安儿,你和孩子们都会好好的。”
陈凌云一提起这话,靳通政就欣然同意了,“好,我去照看安儿和孩子们。”
有靳通政在,陈凌云很放心。
安儿流泪不止,陈凌云眼眶也湿润了,“安儿,大哥要去建功立业,一定要去。”
你出身比不上别人,你又想活的好,凡事不输给别人,你就要敢打敢拼才行。
否则,天底下这么多英才,上天为什么要眷顾你。
安儿的眼泪,没有留住陈凌云。
他告别妻子儿女,带兵南下。
他的使命不仅仅是剿灭倭寇和海盗,还奉命训练出惯于海战的兵士。
“陛下的目光已投向了海上,凌云,你如果占了先机,自是前途无量。”陈凌云纵马疾驰,想起裴二爷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热血沸腾。
呼啸而来的、狂野的海风,在他心里吹的正猛——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皇帝渐渐有了闲情逸致,秋光烂漫之时,他打算把裴阁老、方夫人、裴二爷、林幼辉等人请到宫后苑,赏花、饮酒、食蟹。
“爹爹您要请客呀。”小谢谢兴滴滴。
“要来这么多亲戚,真好!表哥们全来么,阿骄也要到场吧?”小深深礼貌的问道。
“对,全来。”皇帝眼眸中满是笑意。
岳父家里可是人数众多啊,舅兄们划齐划一的,家家三个儿子——除了安泰是两子一女。
裴家的第四代人,共有二十四位。
小谢谢扳起指头数,“曾外祖父,曾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八位舅舅,八位舅母……表哥们,小阿骄,小表弟们……”
小深深赶忙帮着她数,“妹妹,我也来。”
“四十八位客人!”两个小屁孩儿数清楚之后,欢快的叫起来。
皇帝和看着这两个小淘气,都是好笑。
眼前有他们两个,永远不会寂寞。
“娘,您家里可真是人多势众啊。”小深深和小谢谢数清了外祖父家里有多少人,跑到面前,谄媚的恭维。
作者有话要说:美梦结束,全文完结。
明天会有一个番外放上来,在终章的作者有话说。
(一个不收费的番外表达不了我对大家的感谢,是份心意吧)
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谢谢支持正版阅读的读者,非常感谢。
写文已经有两年多了,对于自己固有的一些优点和缺点大体上我是知道的,下本书10月16号开始连载,希望故事能讲的引人入胜,人物鲜活,面目生动,让大家喜欢。
文案中有新文链接,感兴趣的话可以点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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