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谈及正事,沈奕昀没有了方才的玩笑之心,正色道:“皇上对我忌惮颇深,想要清除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恐怕在此之前,仍会有些波澜。”说到此处,沈奕昀垂眸,歉意的道:“累你跟我受苦,是我的无能。”
“哪里。”云想容连忙摆手道:“现在的日子很好,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话脱口而出后,云想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羽睫垂下,遮住眸中闪烁情绪,压下尴尬道:“我是觉得,只要皇上削藩灭忠臣元勋权势的心思不变,你就是最好的试金石,往后应该还会陆续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们该想法子绝了后患。”
沈奕昀含笑望着她,鼓励她说下去:“我想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很简单。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暗潮汹涌时自然使得万种手段,可若将此事搬到明面上来,事情便会不同,至少会有所收敛。我的建议,就是你要站队。
“你要站在皇上的一面。若我是你,明日就上折子,大肆批判圈地乱国的弊端,抨击藩王、开国元勋等氏族囤聚一方的危害,如此一来,你便成了皇上的人,不论皇上信不信你,总不会拿自己人作法,去试探敌人吧?”
沈奕昀坐直了身子,不自禁倾身向前专注的看着她,她侃侃而谈时自信满满,眸光溢彩,顾盼神飞。
“如此一来,皇上不能再拿你来试探旁人,那些藩王勋贵们也会少来烦扰你。更要紧的是你是今科探花郎,且是本朝乃至于前朝至今最年轻的探花郎。你在天下学子心目中本就是崇拜的对象,如今你一番慷慨陈词,定会在学子中博得更高的声望。只要你好生经营,往后有人想要动你,也要探看舆论的压力了,只是此点须得主意,过犹不及。马家就是例子。”
“你说的是。”沈奕昀赞许的望着她,十分认真问:“六儿,在你看来,削藩一事是正确的吗?”
云想容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透过格子窗照射而来的月影,许久才道:“于国家而言,圈地乱国是一弊端,当除。只是于私来说,这动摇了太多人的利益。目前以本朝国情,还不是可以动摇的时候。否则必定会引起一场打乱。而且皇上的手段太狠毒了,鸟尽弓藏之事谁都可以理解,但不是谁都可以原谅,难免会叫忠臣心寒。”
她的背影高挑,身形玲珑有致,灯光下的她柔和的就如同画中走出的仕女。而且她柔软娇柔的声音,道出了沈奕昀心中所想。他有得遇知音的愉快。
云想容没听到他的回答,以为他以“保藩”一派自居,转回身道:“沈四,我是妇人见识,不过我依旧觉得,你如今的能力,难以为天下勋贵藩王着想,也难以为大周朝天下苍生着想,为今之计,是你要自保,要安全的活下去。朝堂暗潮汹涌,照着皇上如此激进的手段,不出十年必有大乱,平定大乱后或许会有新局面,如何经营新局面,如何让朝堂安稳,都是大难题。北有鞑靼、女贞蠢蠢欲动,西边吐蕃亦不太平,沿海一带倭寇侵扰,百姓叫苦连天,高句丽王也并非安于一隅,再加上黄河年年泛滥。
“男儿志在四方,并非只纠结于一件事不放,你若心存天下,就该保全自己,放眼看下去。到时受惠的不只有你自己一人而已。还有子孙后代,还有大周朝的百姓。”
“但这一切的条件,是你要保全自己。”
云想容说罢,在临窗铺着半新不旧的大红坐褥的罗汉床坐下,暗自观察他神色,心中还是紧张的。
她知他会谋逆,亦不怕他失败时陪着他共赴黄泉,可那一段黑云压城的日子,连钟鸣鼎食之家尚且惴惴不安,更合论百姓?天灾人祸历来无情,天灾无法避免,然她不希望她的夫婿是“人祸”酿成的祸端。她不希望仇恨迷失他,埋没了他的才智,也不希望他不快乐。
前世她见过他,他是个妖冶美丽的男子,满身从地狱怕出来的阴森戾气,让人害怕。
今生他的际遇,或许因为她的重生造成了偏差,很高容易可以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希望他在过那样的日子。
沈奕昀一句句咀嚼她说过的话,许久才站起身,缓步走向她:“六儿,你若身为男子,必是国之良臣。”
云想容挑眉,“我不做什么良辰,我所希望的,一直只是安稳度日而已。”
安稳吗?
她的要求并不高。沈奕昀垂眸,对上她灯光下朦胧娇颜,俯身执起她双手道:“好,我会努力给你安稳。”
云想容仰头,与他视线交汇时觉得自己的心被烫到了,忙抽回了手,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了。”
沈奕昀今日已趁着她见他平安归来心情不同,与她亲近了许多次,现在仍旧不肯放过机会:“快宵禁了,我也十分疲累,左右你这里没有外人,我住在你这儿吧。”
云想容想骂他“无赖”。
可一看到少年那张挂着期盼笑容的俊颜,回想他受的苦,她的心就软了。
“罢了,那你就住下吧。我让英姿去给你整理前头的倒座。”
她答应他留下已是极限,沈奕昀也不想惹恼她,趁着英姿闲下来的功夫,让她去伯爵府给那楮天青等人报个平安。
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天色还暗着,小猴和卫昆仑就带了他的官服来敲门,伺候他更衣上朝。
云想容对这些并不知情,这几日累惨了她,她只恨不能好生睡上三天三夜,将缺了的觉都补回来。
再次醒来时,外头彩霞满天,云想容一时间分不出是晚霞还是朝霞。院子里有女子低声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孟氏和英姿。
云想容起身披了见袄子下地,推开主卧的格扇,笑道:“母亲,几时来的?”
孟氏闻声看来,上挑的凤眸中是挡不住的关切,“你醒了?睡的可好?云娘下厨去给你预备晚膳了,待会儿咱们一同用饭。”
“已经是晚膳时间了?”云想容掩口打了个呵欠,叫英姿打水来洗漱。
孟氏进了屋,看着容光焕发的女儿,道:“卿卿,你气色好多了。”
“是啊,沈四总算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云想容拿起白瓷描金的小盒,挖了黄豆粒大小的茉莉花香羔子匀面。
孟氏幽幽叹息:“只是,你与娘一样,命不好。娘好歹进了门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邱氏是后来才进的门。你呢?这会子沈伯爷就有了平妻。”
云想容知邱翦苓是孟氏心中的一个毒瘤阴影,“平妻”二字是永远抹不去的痛。她最怕的是她走了她的老路。
云想容笑着到了孟氏身边,搂着她脖子亲昵的道:“母亲不必担忧。沈四不是我父亲,刘嗪也不是邱翦苓啊。”
“我哪里能不担心?眼看着婚期还有不到三个月,你父亲那个浑人,竟把你赶出家门。你出阁的时候总不能从这里出去吧?到时候叫人看了笑话,往后勋贵圈子里你还怎么生存?”
“我不在乎啊。”云想容无所谓的道:“母亲,你当作为云家女儿有多荣幸吗?我巴不得父亲到官府去开了文书,正式的与我断绝关系呢,那样我还能被少利用一些。只可惜,父亲没有。”
见孟氏焦急,云想容柔声劝说道:“母亲不必多想,父亲在朝为官,最怕舆论,我在外头先住上一阵子,好生清幽一番,到了婚前不用咱们开口,他就会主动让我回去了。毕竟这是御赐的婚姻,皇上可看着呢。”
云想容的话,让孟氏心中微定,拉着云想容的手道:“卿卿,还是你聪明。不像我,见了事就慌乱了。”
“母亲是关心则乱。”云想容甜甜笑着。
用过饭后,云想容让英姿送孟氏与云娘回去。
也就在当夜,云家的书房里传来了济安侯云贤与永昌侯云敖的辩驳,下人们被他们的怒吼唬的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老夫人那里听下人来回话:
“……老侯爷骂沈探花是毛都没长全的奶娃娃,提出的观念没有一句靠谱,什么圈地乱国,什么藩王乱政都是放狗屁,没有勋贵藩王,哪里有现在大周的江山,除了必定会寒了天下人心,还骂永昌侯是没脑子的狗腿子,就知道跟着皇上瞎起哄,一点儿不知为云家着想。”
老夫人觉得头大如斗,吩咐郑妈妈去取她的抹额来,又问:“那永昌侯呢?”
“永昌侯赞扬沈探花,觉得他是天纵奇才,肱骨之臣。”
“哼,他的女婿,他当然喜欢。”老夫人冷笑,道:“你且继续去听着。他们爷们吵个什么样,你来回我。”
“是,夫人。”
下人退下,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望着绢灯寻思事儿。
如今云嫣容宠冠后宫,云家算是站稳了脚跟,最好不要生出是非来。那爷们两个瞎胡闹,必定是关起门来吵,到了大殿上还是一家人,她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听说因为云想容被撵走的事,孟氏已去拢月庵求助赵姨奶奶了。
那个老狐狸精要是回来,还不够她堵得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她的出现,仿若云霞绚烂了漫天,点燃了黄昏的夜晚,睡莲初初展开,娇美不胜夏风璀璨,家人自然知道她的模样,可从未见过她风华绚烂至此,仿佛在这一夜将美丽绽到极致。
沈奕昀双手负在身后,凤眸惊艳闪过化作笑意。
云想容抬眸时也见了一身正红的沈奕昀。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想不到正红色竟为他徒增锐利锋芒,与前世她所见的那个身着红衣鬼魅一般妖娆的少年相比,现在的他涤去所有煞气,变得正气凌然,顶天立地。他宽阔的肩膀,定然能撑得起一片天空。
四目相对只在一瞬,下人已在地上铺了猩猩红的双喜临门褥垫,云想容跪地拜别祖父祖母,外公外婆,父亲母亲以及家中长辈。
弯腰行礼,红宝珠排垂落在地之时,眼泪却倏然滑下。
本以为自己哭不出来,本以为离开这个并不快乐的家,她如释重负。可这一作别,仍旧有无数倾诉涌动,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堆叠,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恨和对亲情的期盼,在这一瞬迸发出来。
她柔弱双肩略微颤动,已泄露她在哽咽的事实,众人瞧得鼻酸。
云敖大手搀扶起云想容,拿了帕子笨拙的给她拭泪:“今日出阁,往后你当好生侍奉夫君,尊重亲友,善待晚辈,要扬云家女儿风骨,做沈伯爷的贤内助,你可晓得?”
“女儿晓得。”云想容桃花眼望进云敖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眸中。她似乎从中看到了些许不舍和复杂的情绪。
而他打过她脸,掐过她脖子的手,此时正为她拭泪。
云想容眼泪若断线的珠子一般,“父亲、母亲也须珍重,女儿一去,不能承欢膝下,望父亲、母亲善待自己,保重身子。”
孟氏欢喜的笑着落泪,连连点头。云敖也是动容。
大夫人擦了泪,笑道:“吉时已到。新娘拜别父母。”
云想容行礼,随后被盖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被搀扶到云佳宜身边。
这场婚礼,唯一与前世相同的便是仍旧是云佳宜背她。
爬上云佳宜的背,英姿撑着红伞,一路来到喜轿跟前。
云想容上了花轿,理好裙摆,手中被塞入一个苹果。轿子被抬起,喜乐变了节奏,更加的欢快。队伍离开云府。
沈奕昀身着正红蟒袍,端坐顶着红花的白马之上,意气风发,俊美无俦,他禁不住回头去喜轿,尽管云想容的娇颜被龙凤呈祥大红轿帘遮挡,心中依旧被幸福胀的满满的。
英姿跟随在轿外,见状凑到窗边:“小姐,姑爷看您呢!”
云想容莞尔,愉快地感觉自己随着沈奕昀,正走向新的生活。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和铠甲碰撞金鸣之声。
不等云想容开口,轿外就传来闽王的声音:“义妹,本王率五百重骑为你壮声势,你且安心便是。”
云想容听的无语,心下气闽王捣乱,知道自己一开口便说不出好听的,况且大伯母也嘱咐过新娘是不许说话的,便不理会。
沈奕昀只回头看了一眼策马跟在喜轿旁边的闽王,略微一笑便继续前行,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有了五百重骑兵的护送,更增庄严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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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王听了下人回话大发雷霆,大掌一拍桌案:“岂有此理!沈奕昀不过是伺候郡主的仪宾罢了,竟敢先去迎娶云家女儿,当真不将郡主放在眼里!”
王妃也义愤填膺:“嗪姐儿这会子正生气,王爷好歹也要给女儿出口恶气啊!否则将来岂不是要让云家那个小娼妇站在她头顶上!”
“你且放心!本王断然不会叫人这般跌了脸面。来人,给我点三十护卫,在王府门前列队!本王要亲自去看看沈奕昀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听恬王要待人过去,王妃怕事情闹大,道:“王爷,这样怕是不好,若是传开了……”
“传开了也是他沈奕昀不懂规矩!他不过是尚郡主,说白了是咱们嗪姐儿将就着让他伺候!若是抓着错处,本王让嗪姐儿踹了他又如何!”说罢也不理会王妃,脚上刘清宇领着人去了。
承平伯府张灯结彩,探花胡同两侧也高高挂着彩灯。
恬王率人经过此处,只沿着迎亲的道路迎面而去,不多时就遇上那吹吹打打的队伍。
恬王自持身份,就让刘清宇令人上前去问个究竟。
谁知近一些才发现,那送亲队伍前后左右都被重骑兵以雁形阵保护着!
刘清宇一挥手,率领众人将队伍拦住。
云想容这里发现队伍停下了,疑惑的蹙眉。
闽王策马向前与沈奕昀并立,就听前头有一人扯着大嗓门叫道:“……你们这样做未免不合规矩!”
一听就是刘清宇的声音。
“规矩?”闽王瞧不上刘清宇那软蛋,冷笑:“规矩就是本王定的!本王义妹出阁,何人胆敢拦路!不要脑袋了吗!”
刘清宇带着三十侍卫,是如何也近不得那五百重骑兵形成的雁形阵的,不能靠前,自然看不到阵中情况,只听那声音是闽王的,他已是心头一跳,沉默了片刻,转而骂起沈奕昀来:
“沈默存!皇上隆恩,准你尚郡主,你便是霜琴郡主的奴仆,你分不清主次,竟然先去迎云家女,将霜琴郡主冷在王府里是什么意思!你……”
那边刘清宇叫嚣着,闽王听得极不耐烦,骂了句:“狗娘养的!你算那颗葱!是本王义妹身份尊贵,还是什么鬼郡主身份尊贵!不用理会,给本王启程!”
大掌一挥,五百重骑兵齐声应是,声音整齐划一,震慑天际,队形保持着依旧向前而去!
刘清宇率领的小小三十人,哪里敢以卵击石?立即被冲散了。
恬王气的浑身发抖,躲在胡同处眼看着闽王的军队过去,心里暗骂:好你个闽王,你够狂妄!连你叔叔都不认,你算是什么狗东西!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骂而已。
闽王狂妄不羁,见了皇上尚且不跪,又是皇帝胞弟,论辈分他低了一辈不假,可他却手握重兵,厉害起来是真敢率军进城杀到恬王府去的!
恬王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让刘清宇整顿人手,气急败坏的回了恬王府。
探花胡同鞭炮齐鸣,烟花璀璨,云想容下了轿,由全福人也就是大夫人搀扶着走上红毯,跨火盆除煞,到了前厅之中。
沈家虽然人丁稀薄,就连拜高堂时也是拜牌位,可前来宾客却都身份高贵,与沈奕昀相交要好的更是带着家眷前来道贺,金科状元谭季同的妇人张氏担任司仪,高唱送入洞房时,众人热热闹闹的簇拥着一对新人往上院而去。
云想容低头只顾着看路,手中永结同心的红绸另一端被沈奕昀牵着,在洞房门前跨马鞍到了屋内。
宾客们就都拥挤在卧房当中。
大夫人笑着将一弓递给沈奕昀,“请新郎撵白虎,除煞气。”
沈奕昀接过长弓有些发蒙,询问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掩口笑了:“向着东南西北虚射四箭,撵走白虎可保平安。”
沈奕昀这才红着耳根子应了一声,引得宾客们善意笑声一片。
站在一旁的云想容则是低头莞尔,难得沈奕昀也有这样傻乎乎的一面。
虚射四箭之后,大夫人示意新人坐帐,大夫人将云想容衣角盖在沈奕昀袍摆上。
沈奕昀问:“这是何意?”
“新娘从尽心尽力服侍夫婿。”
沈奕昀笑着颔首,却在大夫人转身拿撑杆时将自己的衣角也盖在云想容的裙摆上。
京卫指挥使宋慈的夫人于氏见状大笑道:“这小两口,必定举案齐眉,瞧这会子探花郎就知道心疼人了!”
一席话引得众人再次大笑。
云想容低着头,从盖头下端可看到两人交叠的衣袍,心下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夫人将秤杆递给沈奕昀:“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沈奕昀发现手竟有些发抖,缓缓挑下盖头。
随着盖头被掀起,云想容抬眸,原本热闹的洞房一瞬安静了。艳色之下,她容颜有灼烈光彩,美艳无双。
云想容也恰在撩起盖头时,看到了沈奕昀认真抿唇的表情,他极少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四目相对时,他竟然红着脸别开了眼,引得云想容噗嗤一笑。
新娘笑时,如满园春花绽开,众人惊艳之下,赞叹祝福之声此起彼伏。
大夫人端来托盘,上头是两个小巧的描金酒盅。
沈奕昀与云想容各执一盅,双臂交绕身子栖近。她头上的红宝石珠排碰触沈奕昀的脸颊,让他惊觉自己的脸竟然如此的烫,紧张的酒都要洒了。
“夫妻二人共饮交杯酒,从此百年好合!”
二人饮尽此杯,目光在此交汇,身份已变的不同。
大夫人又取了沈奕昀的一缕长发编入云想容的发髻之中,意为结发,随后便念起了撒帐诗,女宾和孩子们拿了五色果子与铜钱撒在二人身后。大红簇新的锦缎床褥上不多时便铺了一层桂圆、莲子、红枣、铜钱等吉物。
大夫人引着宾客退下,屋内只留了一对新人坐帐。暧昧的气息翻搅着,沈奕昀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怕被云想容听了去。
喜烛爆出个灯花,啪的一声,似解除了尴尬。
沈奕昀起身,轻柔的为她摘了凤冠和头上累赘的饰物,笑道:“我让乳娘给你预备了吃的,今儿饿坏了吧?待会儿先吃点,别管我,我出去见了宾客,还要去恬王府迎刘嗪,你若是累了就早些睡下,别熬着。”
第二百六十九章
英姿说罢,抱着托盘站在云想容身畔。云想容则将两碗茶各吃了一口,除了方才吃过的三等松萝之外,还有正山小种,入口发涩,茶叶杆儿飘着,不知道是几级的茶,总归不是从前沈四给她吃过的那样。
看来负责派办的这个人,还真瞧不起她这个方进门的新妇。
不多时,柳妈妈带着一个身材圆滚如水桶的五旬妇人进门,正是刚才在前厅里见过的齐善家的。
齐善家的恭恭敬敬给云想容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云想容摆了摆手,笑着问道:“听说府里派办物资的事白夫人都交予你?”
齐善家的垂首道:“回夫人话,正是。”
云想容温和笑着,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像明媚的月牙,娇柔面庞一团和善。齐善家的原本不怕云想容,如今更不怕了。
云想容就仔细询问了她府中各处分派物资如何规定,是何人定下来的。
齐善家的回答:“回夫人,一般若无特别的需要,物资都是买办办进府里来,再由我照着规矩各处分发的。若是哪一处主子有额外需要,都会去回了白夫人领了对牌去库房取,这就与我不相干了。我只需记明白那一日派办了哪些物品,交给账房和后库的人去对,若是有什么东西拿不定主意了在去请白夫人示下。”
云想容颔首道:“既如此,日常府中各方的消耗都是你照着府中规矩来分派的?”
“回夫人,是。”
云想容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点了点头,端起茶碗来吃了一口,随即蹙眉道:“这茶不如我在家时吃的呢。”
齐善家的给云想容讲了这么多,已经有些不耐烦,觉得云想容分明是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如今竟然又挑剔起来。这里的茶虽然不是最好,难道还不够她吃的?府里最大的是侯爷,其次就是管事的白夫人,新夫人什么都不是,还挑剔!
齐善家的腹诽着,面上陪笑道:“夫人养在深闺,不知道外头的买卖行市,这茶叶是极稀有的,咱们府里采办进来的茶叶也都是捡着好的给夫人来。伯爷专心攻读学问,平日里对生活并不挑剔,也十分节俭,是以奴婢只照着从前的规矩给夫人派来的茶叶,若是夫人吃不惯,叫人额外去领了对牌叫采办去办就是了。”
这话说的虽然恭敬,可意思却很不客气,明白告诉云想容,想吃好茶,让人去找白夫人领对牌额外买去,她那里是没有了。
买是可以,但是若真那么做了,就是违背了伯爷节俭的作风。且还会给人新夫人挑剔的印象。
云想容饶有兴味的把玩着茶碗,难免在想:到底还是伯爵府的人好,不知根不知地的,都当她是面和心软的大善人呢。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云想容仿佛听不出齐善家的言语中的尖刺,笑着道,“我不过问问罢了,再者说我吃茶也不讲究。”又说了许多话分散了齐善家的的注意力,最后赏了个七分的银锞子让齐善家的打酒吃,就让她下去了。
齐善家的欢欢喜喜的出门去。
英姿和柳妈妈险些气炸了肺。
“这起子狗奴才,分明是觉得夫人软弱可欺,故意刁难的!什么伯爷从前节俭,难道伯爷都吃这种茶吗?!”
英姿也道:“就是,她说的那叫什么话!看我今日禀明伯爷,让伯爷来给您做主!”
云想容轻点了一下英姿的额头,“看你,才刚不是嘱咐过你不要妄动吗?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云想容笑容依旧,慵懒闲适的歪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吩咐英姿将茶都撤下去,给她沏了姜茶来吃。
温暖的茶汤入腹,似乎能缓和下腹不断传来的坠痛,流血好似也慢慢的变的顺畅。身子舒坦了,云想容就闭眼假寐,养精蓄锐。
见云想容并不在意,英姿和柳妈妈也只能压下性子来。
用过了午膳,陆陆续续有下人来回话。先来的是负责采买的孙婆子,随后是管理库房的魏良骏媳妇,再然后是负责管后宅账目的许年媳妇。至于从前管人事和银钱的卫二家的早就第一时间来汇报过了。
云想容暗暗记下了各人谁先来,谁后来,来时都是什么表现,谁恭敬,谁敷衍,又找卫二家的询问,记下了今日谁没有来。将这些人都记了下来。
忙碌了一日,到了晚膳时分,外头来人传话,“伯爷回来了,这会子在外头与褚先生、卫侍卫书房议事,说是吃过了,请夫人先用饭不要等他,还说夫人若是倦了就先睡,伯爷许会晚一些回来。”
“知道了。”
云想容打发了小丫头下去。想了想,还是吩咐人让灶上预备下了刀切面和肉燥子以及各色小菜。若是沈四还没吃,现煮面也不迟。
她盥洗之后,只穿了雪白的中衣,披散着长发盘膝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做针线。英姿又端来几盏灯,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也拿了针线簸箕坐在罗汉床前的如意脚踏上,一面做活一面与云想容闲聊。
云想容做的是一件月白雪缎的寝衣。
英姿则是在纳鞋底,看起来是一双男鞋。
云想容打趣的问:“你又输给卫昆仑的?”
“哪里是我输了,分明是他耍赖。”英姿气鼓鼓的道:“伯爷分明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偏偏身边跟着的人一个比一个滑头,偏我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
英姿气冲冲的又攮了一针,冷笑道:“做一双小鞋给他,穿死他!”
云想容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这几日英姿和卫昆仑每日都要比武,二人输赢参半,卫昆仑将独门飞镖都输给英姿了,英姿不过是输给卫昆仑一双鞋子而已。
她看得出,卫昆仑对英姿有意思。
“你觉得卫昆仑如何?”云想容漫不经心的问。
英姿低声数落:“粗鲁,没品,嘴巴还坏,动不动说话就夹枪带棍的,不气死人不罢休。也不知道伯爷那样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怎么养出这样没品的人来!”
“原来卫昆仑这么差啊。”
英姿话音方落,就听见沈奕昀人未到声先至。
英姿脸上烧红,忙站起身来行礼:“伯爷。”
云想容也放下料子站起身:“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傍晚时在书房吃了些。”沈奕昀拉过云想容的双手,将她柔软纤细的手指握在掌中,一如他所想的那样,即便是在夏季,她的体温也是偏低的。
云想容自己都未察觉她此刻的微笑有多么温柔,只让她在罗汉床坐下,问道:“要不要在吃一些?我让厨房预备了面。”
她如此温柔,沈奕昀哪里会拒绝?忙笑着点头:“是有些饿了,亏你想的周到。”
云想容莞尔,让英姿下去吩咐厨下预备。
她则是拿起床上雪缎的料子,拉着沈奕昀道:“你先站起来。”
沈奕昀才刚端起茶碗,闻言立即放下,站在了如意脚踏上。
云想容变将已裁剪好尚未缝制完的料子在他身上比了比,又让他转过身去,掐着衣裳的肩膀处,与他的肩膀相抵。
“还好,我自己动手裁的,怕做的不合身,现在看来还能穿。”
沈奕昀惊喜的看着她手中质地柔软的雪缎,道:“你是在给我缝制寝衣?”
“是啊。”
云想容将料子收进针线簸箕,随手放在了拔步床上,随后盘膝坐下。
沈奕昀就也在她对面坐下,道:“让针线房去做就好,你何苦要挨这个累。”
“我不累。”云想容眉眼含笑的道:“不过是做件寝衣,哪里会累。我只是怕你穿不惯。因为我的针线活做的并不好。”
沈奕昀咧着嘴笑。英俊的面庞上因为如此夸张的笑容终于显现出一些稚气。他从来不知道有妻子的感觉这样好,好似他吃什么穿什么都是她最在乎的事。
或许云想容并不是只有一点喜欢他,她喜欢他还要多一点?
沈奕昀便拉着她的手摇晃:“你做的我都喜欢,只是不要累伤了眼睛,慢慢做不迟。我怕热,眼看着道盛夏了,我就寝都不穿寝衣的。”
云想容闻言,脸上腾的一下烧起两团火,白了他一眼,却不知该骂他什么。
沈奕昀原本是想劝她别累到,可这么一说,到染上了弄弄的情|欲,他也有些尴尬,可是十分喜欢看她面色酡红的模样。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在她瞪他的时候,明媚的眼中流光溢彩,风情灼烈,让他心跳加速。
他还要说些什么,英姿已经令人将食几抬了进来。一碗寻常的刀切面,碧绿的葱花和肉丝覆盖与汤面上,空气中立即散发着骨汤的香味,那几样小菜也都是清淡可口,颜色鲜亮十分诱人。
沈奕昀冲着云想容笑,随即食指大动吃了两大碗。
云想容是见识过他的饭量的。别看他看起瘦,可他一顿吃的够她吃一整日,也不知那些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吃过面,云想容亲自端了描金的漱盂和茶水来给他漱口。沈奕昀一路都觉得受宠若惊,心里幸福的像是人都要飘起来了。
英姿领着下人们都下去,云想容才笑着道:“沈四,我有个事与你商量。”
沈奕昀喜欢她叫他沈四时候娇娇柔柔的声音,比较伯爷更动听,好像浑身的毛孔都在张口呼吸一样,骨子里都是酥麻的。
沈奕昀凤眸含笑:“你说。”
“其实是这样,我今日见府里采办进来的茶都是二级和三等的,都不是什么好茶,将来少不得要有客人来,用那样的茶待客总归是不好。是以我想你明日派卫昆仑,拿着我的印去我的茶叶铺子取一些好茶回来。我平日是可以不用吃什么好茶的,但是怠慢了客人传了出去对你不好,叫你同僚也笑话。”
她说话时,似乎怕他不高兴,神色十分的小心翼翼。晶莹的水眸中有些期盼,还有些赧然。
望着这样的他,沈奕昀感觉到自己身为男主人被妻子尊重,更觉得她如此十分可爱可怜,若是别的事情他必然一口应下了,可关于茶叶,他却很是惊讶。
“不会吧?咱们府里吃的是二级和三等茶叶?我才刚在书房吃的还是顶级的正山小种。”
云想容惊愕的“啊”了一声。随即明眸中波光闪烁,光芒瞬间收敛归于沉静,漆黑瞳仁仿若千年古井一般波澜不兴,抱歉又落寞的笑着:“许是我弄错了。沈四,我没有嫌弃府里的意思。我明儿在去问问。你先别叫卫昆仑去了。”
沈奕昀聪明绝顶,又善于察言观色。她先是羞涩的与他商议此事,到她显现出惊愕、迷惑、了然、失望的情绪,他已经明白过来。
心中一瞬似有大火在燃烧!
定然是有人故意为难她,她还不知道,当府里只有这种茶,为了他的体面着想,又怕伤害了他的自尊,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求他让卫昆仑去她名下的茶叶铺子里取茶叶来。
她其实可以直接派人去取茶叶,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通过他,可她估计到的是他的感受,她不想让他难堪,所以才斟酌言辞来询问他的意见。
她如此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却得知了这样的真相。
她是何等聪明,只一句话,就明白府里是有人不喜她了。
而且他们都想得到,这个人不是王氏授意就是专管派办的婆子,其余人做不到。
沈奕昀垂眸,长睫遮挡了他凤眸中的情绪,笑意已经如常,“这些下人是越来越能干了,给主母的茶叶也拿错。六儿,这事你不必管了,也不必让卫昆仑去你铺子里取茶叶,我明儿让他去查问一下,该采买的就采买才是。”
云想容闻言,微笑颔首,并未多言。
她理解沈奕昀的苦衷。
这个背后指使的人有可能是他的大嫂,他能说什么?
为了侯府中家庭和睦,他也只能这样说,才能避免她与王氏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以她对沈奕昀的了解,他此刻的心里对她应当是满怀愧疚和疼惜的。她心疼他的愧疚。
可他是她的男人,有了难题,吹吹枕边风,变相的让他为她出手,是最好的办法了。
第三百零九章 恨意
再也忍不住愤怒,皇帝一脚揣在尉迟凤鸣肩上,废物!你可知道你坏了朕的除藩大计!
尉迟凤鸣顺势就地滚了一圈,趴在地上道:请皇上将罪!
夏辅国吓的屁滚尿流。
二人都听得清楚,方才皇上说的是除藩,而非削藩。原来皇帝要做的,比他们预想的要决绝的多!
皇帝死死瞪着尉迟凤鸣,恨不能当即将之剥皮抽筋!可旨意到了口边他又强忍着没出口。
尉迟凤鸣虽然失手了,却是可用之才,这段时日跟在他身边接触的也都是机密之事,往后再要培养一个得心应手的人,少不得又要几年。
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皇帝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尉迟凤鸣叩头应是,俯地跪行着退到殿外。
才刚赐宴的洋洋自得消失全无,他的自尊也前所未有的被践踏。他好容易攀升到如今这步,可以接触到皇帝核心机密要事中,到现在他又变成了普通的锦衣卫,功亏一篑!
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若不是云想容将防弹衣给了闽王,闽王早就死透了!
他原本觉得,云想容虽然没有爱上他,可好歹也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他们也是朋友。以他对云想容为人的了解,对朋友,云想容从来都是讲义气的。他爱惜她,所以防弹衣秘密制成后,他连夜给她送去了一件,因为他制作出打破这个朝代平衡的手枪,生怕她有危险,才将留给自己自保用的后手也分给她。
他万万想不到,他败在一个小女子手上,是他蠢。高估了一个古代女人的义气!
尉迟凤鸣脸上又浮现了平日亲和的笑容,脸颊上的酒窝很深,只虎目中并无笑意。
他这次跌下了高台。恐怕皇帝消气之前,他都无法接触机密要事了。往后他就只与寻常的锦衣卫相同。不知那些逢高踩低的小人们背后会如何议论他。
可越是这样的时刻,他越不会低头,不会让人看扁了。
至于云想容……他只恨不能将她禁锢起来,好好的问问她他到底如何对不起她,她要如此害他?!恨不能将她禁锢在他的视线中,让她一辈子见不到闽王,见不到沈默存那个混蛋。恨不能让她只为了他笑而笑,为了他哭而哭……
尉迟凤鸣的脚步一顿,苦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想过杀她!他是不是太仁慈了。
大人,尉迟大人。
才出了宫。就有一名手下迎了上来。
尉迟凤鸣换上一张笑脸,道:怎么了?
回禀尉迟大人。天津卫才刚来人回报。咱们被扣在天津卫的丝绸被恬王府的管家前头给低价买了。
什么?他不知那是咱们与东厂之间的事?
八成不知,若知也不会搀和一脚了。倒是便宜了恬王府的管家。这事儿八成也是背着他们主子做了中饱私囊的。若是恬王知道,也断然不敢搀和到咱们与东厂之间来。
尉迟凤鸣正不顺心,如今恰来了个泄愤的好办法,冷笑道:不急,想占咱们的便宜。我让东厂和那个乱搀和的都得不到好处!你这么办。俯身与那手下耳语了几句。
坐在布置一新的花厅里,云想容瞧着周围熟悉的建筑布局,再瞧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云博宜和憋着嘴的云明珠,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世界或许就是这般循环来回的?
前世。端坐在首位的是邱翦苓,她才是站在云明珠的那个位置上小心翼翼讨好当家主母,却不知未来会如何的人。
云明珠比她幸运,因为孟氏不似邱翦苓那般毒辣。
云明珠也没她幸运。因为她当年可没有摊上一个狠毒的姐姐。
云想容莞尔一笑,吩咐道:你们就好生伺候七小姐吧。
是。两名大丫鬟,四名小丫鬟一齐行礼。
云明珠气的嘴唇发抖。往后她的一举一动,连穿什么颜色的内衣岂不是都会被汇报给云想容?她岂不是连一点私密和自由都没有了。
这种寄人篱下受人管制被人欺负的日子,她真是受够了!但凡有一丁点的骨气,她宁肯抹脖子去了也不想在这狼狈为奸的母女二人手底下谋生。
可偏她生母没生给她那个勇气。
她现在只盼着与陆安伯世子的婚事快些定下来,她快些到成婚的年纪,早些出阁离开这个家,离开孟氏和云想容的魔爪也就清静了。
云明珠低着头给孟氏行礼:多谢母亲。死活也不会给云想容行礼的。可也不敢挑衅以卵击石。
孟氏笑着摆摆手,康孙氏就领着丫鬟伺候着云明珠下去了。云博宜也识相的退下,屋里就只剩下孟氏、云想容和云传宜。
云传宜笑眯眯的拉着云想容的手,道:姐姐,你与闽王说了吗?
云想容一愣,笑着摸摸云传宜的头道:不曾想你还记得,我一直没机会与闽王说教你习武的事,你若是喜欢,不如请了师父来家里教你,等你有了些基础了,在去与闽王说岂不是好?闽王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未必肯有那个耐性,从基础开始教你。再者说他如今去了福建,要等他教你岂不是等到猴年马月去。
云传宜有些失望,可他并非不懂道理的孩子,立即笑着点头道:好。
孟氏就打发了云传宜出去,拉着云想容低声说体己话,先是问:前几日打了恬王惹了那么大的祸,奕哥儿回去没与你发脾气吧?
得知没有后又问:你们成婚也一个多月了,肚子里可有了消息?
事情还不确定,云想容也没法与孟氏说,只是摇了摇头。
孟氏就又嘱咐了一番当务之急务必是要先诞下男丁,否则很有可能抵不过霜琴郡主云云。
最后道:闽王如今离开京都了,没了人那般护着你。纵然奕哥儿有那个心,可他地位到底不如闽王,也不是闽王那般跋扈的人,再者说在恬王面前,他也是女婿,不好和恬王真的翻脸,所以你也当小心一点,我这些日一直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虽然恬王在皇上面前没讨到好处,可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被你一个弱女子给打了,他哪里会善罢甘休?还有霜琴郡主,恬王毕竟是为了霜琴郡主才来找咱们。生父为了自己而挨打,现在霜琴郡主不知怎么恨你,要报复你呢。你也要有个算计才是啊。
云想容笑道:我知道。娘亲不必为了这些事情担忧。现在娘亲离开济安府,终于能不受人管束了。往后只好生与父亲过好日子就是。我那里自然有沈四护着。您不必担心。
看你!孟氏轻轻地点云想容的额头,要称老爷或者伯爷,也不好直接叫人家沈四啊。
云想容笑,与孟氏又说了些别的。
云娘进来行礼,道:夫人,姑奶奶。城里现在乱了。
怎么了?
听说闽王带着三万兵马又回来了,现如今兵马驻扎在城外,闽王则带领亲兵回了王府。老百姓们都在猜测是什么惹了闽王不快,竟然连福建的百姓都不顾了愣是带兵回来。
云想容闻言。手中的帕子渐渐紧握。
孟氏蹙眉问云想容,卿卿,你要不要派人去闽王府看看。
云想容沉默着没有说话。
闽王虽然不羁,但绝非不分轻重之人,他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弃福建百姓不顾,定然是发生什么大事,让他走不成了!
起身吩咐玉簪:你快去王府见闽王,就说我问问他发生何事了。
玉簪行礼,就要出去。
孙妈妈却进屋来禀:夫人,姑奶奶,姑爷来了。
不多时,身着青色常服的沈奕昀走了进来,笑着给孟氏行礼。
孟氏看到沈奕昀,欢喜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忙道:奕哥儿用过饭不曾?我这就让厨下预备饭菜。
母亲不必忙了。沈奕昀凤眸含笑,恭敬有礼的道:我已经用过了。卿卿回家一趟,本该让她多陪陪您,可您应当知道闽王突然回来的事,卿卿毕竟是闽王的义妹,这会子理应去关心一下,我担心她自己去不方便,是以特地来接她。
孟氏满意的连连点头:到底是你办事妥当,由你跟着我就放心了。见沈奕昀袖口有线头翻出来,忙叫人取了针线簸箕来递给云想容。
云想容亲手将线头剪了,将开线的部位缝合。沈奕昀则是含笑望着云想容。
孟氏看着女儿女婿如此恩爱,心里宽慰。
快些去吧,别耽搁了大事。卿卿也不必惦记家里,这儿一切都好,好生照顾好伯爵府才是正经。
母亲且放心,卿卿做的一直很好。沈奕昀毫不避讳亲昵的拉着云想容的手:母亲,那我们告辞了。
孟氏一直送二人出了二门,才挂着放心开怀的笑容回去了。
马车上,云想容问沈奕昀:到底发生何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想绝非什么好事,义兄那样的人,哪里会轻易放弃福建百姓而不顾?我猜是皇上下手了。
云想容眉头紧锁:我前儿的预感就不好,想不到真的灵验了。
你别担忧,现在义兄起码没有性命之忧,我听人说义兄是骑马回来的。还能骑马,至少伤势无碍。
云想容摇头:不然,你当初受伤那么重,不是一样做正经事?你若是有靠得住的大夫,还是带一个去为妙。
第三百七十五章 锦州 粉红180+
沈奕昀抬起头对那汉子一笑,将信纸珍而重之的折好放在怀中,站起身来到:“高副总兵办事效率果真是极高的。”
那汉子挠了挠头,笑道:“沈伯爷还是叫俺高睥顺耳些,什么副总兵,俺不过是个寻常兵丁罢了。”
“不然。此番能够迅速平定兵变,且不伤一兵一卒,高副总兵立了首功,我已上了折子给皇上,若皇上知晓高副总兵作为也定会赞同我与云侯爷的决定,对你以示嘉奖的。”沈奕昀拍了拍高睥的肩。
年过不惑的汉子兴奋的咧嘴笑了,看起来对年轻的伯爷十分敬重。
二人来到帐外,放眼望去,整个锦州大营都在井井有条的忙碌之中,虽此番发的军饷不多,可人人脸上都有了希望,不在是愁苦之色。
大周朝辽东地区驻守的兵丁大部分是本地兵,少部分由湖广一代征来。虽然朝廷国库紧张,可皇上极为重视东北边关的防卫,之前军饷从未停发过,只后来冻灾来了,才导致他们饿了肚子。是以湖广兵丁反的少,兵变的主导力量是辽东当地的为了父母家人的那些人。
如今解决了百姓的吃饭问题,即便是每日只供一餐,每餐只一碗稠粥,可这仍旧比他们易子而食要好的多了。更何况,沈奕昀昨日吩咐下去,只要查出谁是领头做乱的那个,其余人一概既往不咎,依旧在军中当差,众人一听这个消息,原本担忧被问罪如今也不必怕了,也用不着在与朝廷作对做拼得一死的打算。
暴民是最可怕的,却也是最好安抚的,百姓们只要看得到对生活的希望,又哪里在乎大周朝是姓刘还是姓张?如今他们在乎的,是怎样重建家园,反与不反,对他们来说本就不是最要紧的事。
沈奕昀初来的几日,看了那悲惨场面,当真恨不能随他们一同反了大周算了。冻死饿死之事每家每户每日都有发生,人们对生存已不抱希望,整日生活在绝望中。
不似现在,虽然下着朦胧的春雨,可军兵百姓都如同春回大地一般恢复了勃勃生机。
沈奕昀回头问高睥:“恬王千岁已经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提起恬王,高睥脸上有些发红,他们陈总兵将恬王给关了起来,是云侯爷和沈伯爷到了之后,用二百车粮草将他赎出来的。
他今儿一早才听沈伯爷身边儿那个机灵的小厮说,恬王是沈伯爷的岳父老泰山……
如此仁义仗义的沈伯爷,虽然年轻,这两日却已和军中之人打成一片,全不似那一同来的贵族,他从不端贵族的架子,不颐指气使,为平兵变,自请留在锦州大营里与他们这些当兵的同吃同住。今粮草不多,他们每人每日也只能分得两碗稠粥罢了,连个菜都没有,可沈伯爷却从没有怨言,没有嫌过营帐太冷,粥太乏味,就连他身边跟着那两个随从都极为和善,闲下来就去帮着军士们进城给百姓修房子。他听说,跟着云侯爷进城去住的那二十人,可都是金奴银婢伺候着,整日挑剔吃的不够好,住的不够暖。眼前这位呢?身边从没有人伺候,那两个随从可都被他撵去帮衬百姓了。
据说原本皇上派了这样的贵公子一共一百五十个呢,只不过跟着云侯爷和沈伯爷来锦州的只有二十,其余一百三十分开去了别处分发粮草。锦州对于他们来说是烫手山芋,因为不但冻灾严重,百姓死伤的多,此处还有辽东的守军驻扎,也就是说,此处既有民变又有兵变,那去了别处的一百三十人是躲清闲去了。
高睥撇嘴,在看沈奕昀,又觉得如果朝廷家多些这样的贵族就好了。
沈奕昀哪里知道高睥的心思,先是与高睥一同在军中巡视,士兵们见了二人,无不驻足行礼,随后在去做自己的事。不多时,二人来到马棚跟前,四名模样粗犷身着军服的汉子正二人一组背靠背那般绑在马棚的廊柱上。
见了沈奕昀,那四人面如死灰,眼中却带着希望,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们就是此番兵变的四个带头人。
如今辽东还很寒冷,阳面的雪开了化,地面泥泞潮湿,阴面还是冰雪覆盖,人就这样冻在寒风里,还淋着春雨,怕还没等押解回京就要先冷死了。
沈奕昀回头问高睥,“他们帮扶在此处多久?”
“从昨儿晚上开始。”
“可吃了饭不曾?”
“叛乱的头子,还给饭吃?!”高睥惊愕。
沈奕昀道:“给他们饭,给他们营帐,只派人看守就是了。皇上一日没有定他们的罪,他们一日就是大周朝的兵,当兵吃饷天经地义。”
那四人闻言,皆为动容,年长些的那个冷的脸色发紫嘴唇干裂,双唇翕动也没发出声音。其余人都齐齐叫了声:“沈伯爷!”
沈奕昀莞尔道,“你们此番领头叛乱,不过是为了家人拼一拼罢了,于情我可以理解,只是于理你们已属叛国,要听后发落。皇上若宽待你们,那是皇上的仁慈。皇上严惩你们,你们也须得无怨言,因为那是国法。”
“沈伯爷。”最年轻的那个今年才刚十九,他动容的道:“你说的咱们都懂,咱们也都无怨言了。”
“那就好。”沈奕昀说话间,已有人将四人从廊柱上解下来,送去了一旁的帐子。还有人用海碗端着热粥进去。
沈奕昀只平静的看着那营帐,任由春雨淋湿了他墨发和大氅。而周围军士都在看着他。他此举,让军士们的心中更生动容豪情,对朝廷的怨恨几乎消失无踪了。
安顿好军营之事,沈奕昀就牵了马独自一人往锦州城里去,大营距城中不过是百里的距离,沈奕昀策马不多时就进了城门。
城中的气氛并不乐观,士兵与百姓们正合力将早就冻死了的人的尸首用板车往城南郊运送才拿出集体焚烧。路上所欲,几乎每家房屋都有被雪压塌,每一户都挂着灵幡,幸存者哭嚎声一片。
他并没去锦州衙门,而是先去了西城门附近的一处宅院。
此处是云想容开设的灵均楼在锦州的分号,他来此处,就与这处的三掌柜商议租用了他们的房舍,虽他们并不知道他是他们大老板的夫婿,可在这里,他觉得好像离云想容近一些。
如今灵均楼分号上挂着承平伯沈的大旗院外布设粥棚,正有人收拾着往锅里注水清洗。而对面墙根处,坐着许多等着下一餐分粥的老百姓。虽然他们知道下一餐是在明日,但他们还是期待着或许会多发一餐。
像这样挂着个人旗号的粥棚,在锦州城里有二十多个,来锦州后,他第一个办了这样的粥棚,随后那些自省带着粮草辎重而来的各家继承人们就都纷纷效仿,各自打各自的旗号,施粥时还有人“不经意”的宣传这是朝廷哪位大人家奉旨办的粥棚,不要忘了沐皇上与哪位大人的恩德。
“伯爷,您回来了。”
此处灵均阁的三掌柜名唤张元,见了沈奕昀微笑着行礼,道:“您来的刚好,京都您府上又运来了五十车的粟米和十车的棉被呢。才刚搬到院子后头。”
是他的六儿担心他被饥饿的暴民给吃了!
沈奕昀心情大好,再想到与云想容分开已有月余了,她的肚子也有七个月大了,他不能亲眼看到她因为肚子变成个“球”的模样,真是遗憾。
对她的思念更多了。
想要快些解决此间事情回京都去的心情也更加急切了。
沈奕昀先去后头看了粮草,又大概计算了一下城中其余二十于个粥棚所剩的粮草和百姓的数目,就吩咐道:“将棉被给百姓分发下去,若是不够的就两人一床挤着一些用。还有,粥可以略微稀一些,但是每日两餐了。”
煮粥的仆妇们都是从百姓中征来的,闻言一声欢呼,齐齐跪下给沈奕昀磕头。
沈奕昀安顿好此处,才去了锦州衙门督府。
才刚到后衙,却听见一阵嘈杂喧哗,只见总兵陈颖和云贤,正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恬王。恬王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本王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儿的人了,这一辈子哪里曾受过这种屈辱,你们放开,让本王一头碰死了干净!那群兔崽子,杀千刀的!本王就值二百车粮草不成!”一把甩开陈颖的手,手指头险些戳着他鼻子:“你这昏官,本王要弹劾你!你胆敢纵容那些当兵的将本王关押,害的本王吃尽苦头,本王一定要弹劾你!”
陈颖原本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如今却饿的两颊都塌陷下去,双眼反显得湛然有神,面对恬王的指责,他只能无奈苦笑:“王爷要如何出气,都凭您去吧。”
云贤毕竟年过古稀的人,哪里能拉扯的动恬王?见俊俏的少年快步进了后衙,惊喜的道:“奕哥儿来了?!快来劝劝你的岳父老泰山,王爷这会子正想不开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包围
恬王一见沈奕昀,更觉得颜面扫地,再没脸见人了,回想沈奕昀带着人用三十车粮草将他赎回来的场面……他这个岳父老泰山,往后在姑爷的面前还要如何自处?他堂堂皇室宗亲,天潢贵胄,居然只值三十车粮草,且这样跌体面的事又在众人跟前,恐怕很快就要传会京都……
“你们不用劝!默存也不必在这里多言,倒不如叫我死了干净,免得活活受人的气!”
“谁给王爷气受了?”沈奕昀微笑走到近前,搀扶着恬王的手臂道:“您忍辱负重,为了暂且平定辽东的叛乱,安抚叛军和暴民,才委屈自己和陈颖大人合作,佯做了一次阶下囚,如此深明大义,皇上知道定会嘉奖的,就是那朝廷里的人知道了,也只会赞王爷的气节,何来受气?要我说,是人要敬仰还来不及。”
恬王闻言一愣,他的表情与一旁的云贤和总兵陈颖一样,都十分惊讶,不过沈奕昀这样的说法,的确让恬王觉得背脊都挺的直了。
“贤婿,你……”
“岳父大人不必担忧,我给皇上上疏时已将您与陈总兵合作之事禀明,相信快报不日就会传入皇上手中,届时您忍辱负重之事也就真相大白了。”
恬王此时只觉沈奕昀瞧着怎么就如此的顺眼!如果这事儿是发生在刘清宇面前,那孽障绝想不到如此保全他的名声。自个儿的儿子那般不争气,多亏了得了个好女婿!
“贤婿啊!你当真是我的大救星!”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恬王虽然心里美滋滋的,在陈颖与云贤等知情人的面前也不好充自己真的是“深明大义、忍辱负重”。
云贤捋顺着胡须,也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婿很是个不错的,“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不枉他当年还收留了他。
雨越来越大,几人这才察觉衣裳具已淋湿,各自去梳洗一番,重新换了干净外袍和棉氅这才重新回了前厅,商议锦州周边下一步应当如何。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有个小厮急匆匆的跑到了廊下,犹犹豫豫转了几圈,半晌才敢禀了声:“回恬王。”
恬王解决了大难题,这会子心情大好,也不计较那小厮屋里,只拉长音“嗯”了一声。
那小厮将怀中的信笺送上就行礼退了下去。
恬王展开信纸一看,原本怡然的表情立即变了颜色,双眉倒竖一巴掌将信纸拍在桌上,骂了句“孽障!”
沈奕昀放下茶碗,挑眉笑道:“岳父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
恬王双唇翕动,半晌才极为不情愿的憋出一句:“王妃来信,说是嗪丫头竟然留书出走,说是什么‘千里寻夫’去了,王妃自发现就立即快马加鞭派人送信来,让咱们密切注意着,别叫嗪姐儿走散了。”
云贤闻言笑道:“这不是大事,他们年纪轻轻的又是新婚燕尔,霜琴郡主与奕哥儿伉俪情深,这是好事,王爷该高兴才是。”
恬王明知云贤这是给他台阶下,只得牵着嘴角笑了笑。
本朝的郡主,还没有一个这样仪宾在外自个儿就按捺不住追出来的。且不说追出来,平日里就是招仪宾去郡主府都是难事,这次刘嗪到底是怎么想的!分明就是给他脸上抹黑!
心里虽骂,恬王也只好厚着脸皮装作慈爱宽容。
沈奕昀这会子已经厌烦至极。他虽然也知道刘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可他就是做不到接纳她。
如果他注定要对不住一个人,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云想容,所以他之能对刘嗪绝情了。
“沈伯爷。”廊下又有小厮来回话,手中捧着一封信。
沈奕昀与恬王、云贤和陈颖道了声少陪,到廊下接过信来瞧。
信是他安排在宫中的探子送出来的,详细的描述了十日前夫人在皇后宫中腹痛被抬回慈安宫的事,又说“夫人身子欠佳,屡次请求出宫回府,帝皆拒之。”
沈奕昀面色平静的将信收入怀中。
这封信与云想容传来的那一封落款是同一日,可云想容却没有将真实情况告知与他,正如他在这里的情况也不会告诉她一般。
再没有任何时候,沈奕昀如此迫切的希望立即回到京都去,总不至于她的消息,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若搁着前世他竟然有如此小儿女的思想,自己都会嘲笑自己。可今生他甘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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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用过了安胎药,正斜躺在铺着水粉锦缎褥子的暖炕上靠着同色大引枕看话本,英姿就进门来道:
“夫人,听说皇后这会子还被禁足,没放出来呢。”将点心放在她手边,又道:“长公主也才刚解了禁足,去太后那里请安了。”
云想容放下话本,由英姿扶着费力的坐起身来,七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最近呼吸急促心力不济已是常有的事,喘了会儿才觉得舒坦一些,道:“能因为我这事关了皇后与长公主的禁足,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我连番请求出宫回府去,皇上都不允准,却阻止了旁人在来干扰,真出不去,这对咱们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英姿道:“可是您的肚子越发的大了,总不能生产在宫里吧?产婆和产房,还有奶子们都是要提前预备下来的,咱们原本预备的都在府里呢。”
云想容无奈道:“已在人的掌握之中了,还能有什么法子。你扶着我走动走动吧。”
英姿就道是,叫了玉簪进来,二人一左一右扶着云想容在屋里走动起来。
一整日平静如常,因灵均楼想方设法送来霜琴郡主竟然私自离都奔赴锦州的消息被英姿做主压下,云想容的情绪上并无波动,用过晚膳,云想容如往常那般又闲聊了一会儿就休息下了。
谁知到了半夜时分,却突然听见外头隐约有嘈杂声传来。
英姿起身去看,只见慈安宫外竟有上百侍卫手持火把灯笼将太后寝殿所在的院落团团围住,包括寝殿的正殿和东西厢。
第三百九十三章 密谈
(猫扑中文
被英姿这样一说,云想容一时间竟想不出沈奕昀若是凶起来是什么模样。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她都快忘了记忆中他是个什么人了,也快忘了从前自己是有多惧怕他。
如今不无感慨的道:“他素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你忘了咱们与他才刚相识的时候了?”
英姿一愣,就想起了当初在兴易县时云想容在街上险些就被沈奕昀安排的人给暗杀了。后来是云想容想尽办法逼迫沈奕昀低下头放低身段来与她谈判,才免了那一次的危机。
或许夫人与伯爷的缘分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吧?
“夫人,或许当初若您不是如此的强势,现在就又是另外一个境地了。”
“是啊。”云想容进来总是容易感慨,产期越发临近,对前世的思考和今生未来的推断就越频繁,她有时就在想,若她不是这种性子,或许沈默存也不会看她一眼,若非从初见面时她就认出了他,且管了他的闲事,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心下想着这些,面上却不会露出分毫来,每每她盯着明灯愣神,都会引起英姿和柳妈妈的担忧,而这些担忧大多都会传入孟氏和沈奕昀的耳中。
且不论未来如何,她是否能够平安生产,事情尚为发生,何必让他们如此为她担忧?
是以心中想着,口中只与英姿道:“他与咱们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收敛起气势来。”
“男人家就该如此,有多少厉害都使在外头去才是正经本事呢。我有幸跟在夫人身边,自然看得到伯爷最和颜悦色的一面。换做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话音未落,外有就传来低低的笑声,“英姿丫头这话说的好,该赏。”
“伯爷。”廊下丫头们齐齐行礼。
沈奕昀撩帘子进来。将肩上搭着的宝蓝色绣竹节纹的大氅随手递给玉簪,搓着微冷的手走向云想容。
她穿着蜜合色的绸袄,披着件桃粉色兔毛领子的锦绣大袄。乌亮的秀发松松的挽着堕马髻,不施脂粉。不戴头饰,双手捧着个盖盅,长睫和如玉面庞似都氤氲了水汽,桃花眼因含笑而弯成月牙,明眸中闪烁着柔光。整个人温软的让他心里发暖,禁不住凑身去亲了亲她额头,声音怜爱:
“今日好吗?觉得身上可有不舒坦?”
英姿和玉簪等人见状都低了头。含笑退了出去。
云想容面含喜色,却是嗔他:“往后当着人可不能如此。”
“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沈奕昀就坐在她身后,自觉地取代了靠背用的大引枕。让她依靠怀中也好坐的舒服一些。
云想容放心将自己重量交给他,枕着他锁骨,腹部舒展一些不必窝着,果然舒坦的吁了口气:“那也不可如此,叫人瞧了笑话咱们。”
听着她急促又沉重的呼吸。沈奕昀知她心疾所致,想起韩妈妈今日去寻他说的话——“夫人自幼虽身体底子不好,可将养这些年来倒也无碍,只从那一次在宫里用药受损之后,心疾就越发严重了。况且女人家怀有身孕时,肚子大了,自来会压迫到心脏,依着老奴来看,伯爷还是要有个准备。女人家生产可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他沈默存从不怕什么,生死在他都是谈笑即可放下的事。如今搂着她,却有种一切都飘忽不定,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困顿与焦灼。他现在期待她生产那日的到来,又害怕那日的到来。期待的是她早些平安诞下他们的孩儿,也好让他脱离终日悬心的痛苦,害怕的是她真会如韩妈妈估算的最差结果那样终将离他而去。若是她不在了……他不敢想未来的生活。
云想容半晌没听到沈奕昀回答,疑惑的回头看他,却只看到他依着团花翠锦纹靠背的肩膀,想起方才外头的事,问道:“你叫卫妈妈去看二门,外头人怕会猜测,对卫妈妈或许不好。不如换做旁人,卫妈妈还要照看阿圆呢,未必有功夫。”
沈奕昀听闻她娇柔的声音,回过神来,吻她额角,道:“阿圆哪里有你重要?我已经让乳娘另安排人照看孩子了。说起来他又不是我沈家的种……乳娘懂得分寸,知道什么人可以见你什么人不该见你。你只管安心养着就是,其余的都不要理。”
云想容闻言,也只得叹息。
沈奕昀近些日经常神思恍惚,她知道韩妈妈为了自保,怕将来万一她有个什么承担责任,定然会暗地里与他说些什么,而往往这种话,怕会说的比实际情况更糟一些,沈奕昀如此紧张,好好的爷们儿在家里折腾这些事,就足以说明问题。
他在担心,其实她也在害怕,只是二人默契的不提起罢了。有一日算一日,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定要快快乐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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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围的队伍终于启程,皇帝与太后,以及随行的皇后、妃子,长公主和臣子、臣妇,宫女、太监、侍卫的队伍浩浩荡荡旌旗招展的离开了京都。
闽王送行之际,却被皇帝叫到了跟前,亲自低声说了几句:“你身上的伤也还没好透,就在王府里好生歇着,少出去走动,免得叫倭人再抓了空子,倭人的暗器了得,再伤了你可不好。”言下之意就是告诉闽王少出来惹是生非,否则他不能保证“倭人”会否暗杀他第二次。
闽王当时只是笑着道是,佯作糊涂,将这话遮过去了。
待回了京都后,立即回王府好生呆着,果真听话的不出来了。
皇帝离开几日后便有留在京都的探子传来消息,坐在马车上将“闽王并不出府”的这一行字看了不知多少遍,最后嗤笑了一声,情绪舒缓的靠在了背后的软枕上,“看来他也是学乖了。”
撩起车帘,对策马跟在他马车一侧的尉迟凤鸣道:“你上来,跟朕说说话。”
“是。”尉迟凤鸣毫不犹豫,轻巧一跃就上了行进中的宽敞马车,撩帘进来单膝跪在门口,“皇上。”
而马车外头的人,听闻皇上要与尉迟凤鸣“说说话”,就都识相的躲开了很远。
皇帝笑道:“你说的果然不错,朕如此一说,闽王果然安生了。”
尉迟凤鸣笑道:“那是皇上的智谋,臣不过侥幸猜中皇上一星半点的心思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闽王再骁勇,胳膊也掰不过大腿不是?”
话说的皇帝心里熨帖,捋这胡子,略一想又道:“朕命你安排的御医和给云氏接生的产婆都安排妥当了?”
“回皇上,产婆和老嬷嬷都已住进了沈家,至于张院判还有下头的两位御医,起初犹豫,后来听闻是皇上旨意也都不敢迟疑。只等着沈云氏生产之时了。”
“那就好。”皇帝冷笑。沈默存屡次触怒他,他既暂且不能动他,让他痛失所爱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尉迟凤鸣垂眸看着自己下跪时在大红毡毯上展开的黑色衣袍,心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沁凉。
他也是没有办法,听命行事,他又无力阻止,只得听天由命,看云想容的造化吧。
同一时间的卿园,云想容正站在黄花梨木的螺钿条案旁练大字,沈奕昀则安静的在她身旁一面拢着袖口为她磨墨,一面看她写的“宁静致远”。
“匡大儒年岁大了,你近来也事多,极少有功夫去研习馆,也有几个月没有交你的字去了。”
“是啊,不过匡先生也还记挂我,前儿还命人来给我送了些补品来。”
“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到如今那些削尖了脑袋进研习馆的人,还一直在传你的事呢,说你是他们的‘大师姐’,还说这么些年,也就你的字能如匡大儒的眼。”沈奕昀说到此处,将墨条放下,取了帕子擦手,又道:“你的字,我可是不及的,不过你送我的字我一直都挂在书房里。”
云想容写了最后一笔,刚要说话,却听见外头有婢女说话的声音:“夫人,卫妈妈从二门上传话来,说是绵绵姑娘求见。”
云想容闻言回头看了看沈奕昀,才刚道:“请她……”
话就被沈奕昀接过去,“既然是绵绵姑娘,就请她进来吧。夫人也有日子没与她说话了。”
听伯爷发话,小丫头自然急忙领命去了。
云想容狐疑的看着沈奕昀,不懂为何他明明不喜欢白莫离,却对绵绵如此热情,难道只是为了放松白莫离的警惕吗?
沈奕昀拍了拍云想容的肩膀,接过紫毫笔放下,扶着她去了前厅坐下。自己却不离开,而是坐在了一旁。
不多时,身着水蓝色束腰裙,披着件鹅黄色披肩的绵绵就笑着进来,与沈奕昀和云想容行了礼。
云想容笑道:“绵绵姑娘请坐吧。”又吩咐玉壶看茶。
绵绵却不坐,道:“我今儿来不是来见夫人,是来见伯爷的。”杏眼含水,流转光泽望着沈奕昀道,“伯爷,请借一步说话。”
玉壶、玉簪惊讶。
云想容则是垂眸不语。
沈奕昀起身道:“既如此,就到梢间说吧。”猫扑中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随便找地儿对付?云想容环视一周,卧房除了床,哪里还有能睡人的地方?
沈奕昀已经到了床边,抱着一床被褥铺在拔步床下的如意脚踏上,“我就睡这里。”
“那怎么行,你堂堂探花郎,承平伯,怎么能睡脚踏?只有丫鬟婆子才睡脚踏。”云想容道:“还是你到床上,我睡这里。”
“你弱质女流,哪里能睡的了脚踏?虽说现在已是六月,可你体质差,地上风也凉,万一惹了风寒怎么办?你乖乖的睡床,我睡这里就好。”
沈奕昀说着,将她按坐在床上,随即两三下铺好被子,脱了软靴,大咧咧的躺了下来。
拔步床下的脚踏虽长,可不够宽,沈奕昀躺下后头顶着床头的雕花小柜,脚踩斗柜,只能直挺挺的躺着,翻个身都会落到地上。
他娶了她,答应她不立即圆房,且给她安稳的生活,已经对他足够的好。如今新婚夜还委屈他睡脚踏?这不是欺负人么。
云想容抿着唇,俯身拉他的衣襟:“沈四,你快起来。”
“六儿,我累了。”沈奕昀不起身,双手盘在胸前躺的笔直,半眯着凤眼道:“才刚去恬王家,被恬王好一顿骂。”
注意力被转移,云想容忙问:“他还是怪罪你了?”
“哪里能不怪。他还说让我不要迎郡主了。”
“那你……”
沈奕昀张开眼,笑容温和中透着顽皮,这样当真像个十六岁的少年,清越声音压低了道:“我就根他说‘既然王爷不许,时候也不早了,我就明日再来接好了’。他当时气的脸都绿了,本想让我赔罪,偏又不能让郡主搁在家里一夜,只好让我接走了。我把刘嗪送到郡主府,拜了天地,应酬了宾客几句就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一整日,我累死了,被闽王刁难,又被恬王刁难,现在背上都酸。”间接的告诉她,他并未跟刘嗪圆房。
这么累,哪里还能睡脚踏?
云想容弯腰拉着他双手:“快起来,不要睡这里,睡床上。”
她弯身下来,长发尽数垂落在玉颈两侧,薄纱寝衣遮不住雪玉肌肤,胸前丰满沟壑分明。沈奕昀看的身上燥热,道:“六儿,我还是睡这里。”
见云想容眉头紧锁,又道:“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按按背解乏好了。”说着翻身趴下。
云想容心下百般愧疚。他们如今已是夫妻,他要求她履行妻子的义务本无可厚非,却因她当初的一个条件而信守承诺,连床都睡不得。
“你,你睡床上,只要不,不……”后面的话她尴尬的说不出,娇软声音也似在颤抖。
沈奕昀闻言静了片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可以吗?”
“嗯。”
云想容往里一边坐了坐,示意沈奕昀睡在里头。
沈奕昀轻巧的跳上了拔步床,见铺在褥子上的元帕,随手拔掉了云想容头上的一根金簪,她长发如瀑完全散开时,他已在手臂内侧扎了个口子,让鲜血滴在其上,又拉开床头的小抽屉,找出个瓷盒来,从里头挖出豆粒大小的乳白药膏,抹在了元帕如红梅绽放的鲜血之上。药膏被他的体温融化成乳白色的液体,与尚未干涸的血液混合在一处,慢慢变成了褐色。
云想容看的面红耳赤。
有了那药膏帮忙,那血渍变的十分逼真。
沈奕昀做的也是颇不自在,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虽没有女性长辈,可到底还是要有落红才好,你也好做人。”
“嗯。”云想容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沈奕昀却好似不在意,将元帕铺好后趴在床上,低柔的声音像是蛊惑:“六儿,你帮我踩踩背吧。”
“踩?”
“你那点小力气,帮我推拿也没什么作用,干脆还是踩着比较好,你先用一只脚试试看。”沈奕昀低声说着,手握住了拔步床的床柱趴正了身子。
云想容站起身,左脚撑着床,右脚试探的搁在他背上晃动。
沈奕昀低笑道:“你踩不伤我,使点力气。”
云想容便依言加重了力道,用脚的力量在他背部上下按摩。许是她用的力气大了点,拔步床晃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云想容问:“这样行吗?”
沈奕昀嘴角弯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清越声音笑着道:“很好,很舒服。”
云想容莞尔,脚上动作继续。
在外头听墙根儿的卫二家的和柳妈妈都红了脸,虽听不清主子的对话,可那一声“舒服”还有隐约传来的暧、昧声音让他们都明白主子成了好事,也不再继续多事,忙退下去了。
本以为会紧张的洞房花烛夜,竟是在给沈奕昀踩背踩的腿酸之下度过的,后来他们同床共枕,同盖一床薄被背对背睡下,云想容竟然一夜好梦,连手脚发冷的毛病都没犯,没有冷醒。
沈奕昀有练早功的习惯,清晨照常寅正睁开眼,却因为怀中躲着的温软身体而舍不得动弹。原本他们中间隔着一些距离,谁知睡着后她便自动挤到他身边蜷缩着。他半夜醒了一次,见她手脚冰凉,索性趁她熟睡将之拥在怀中。
此刻她螓首枕着他胳膊,玉臂搭在他腰部,一双小脚被他双腿夹着取暖,他的手臂也拥着她曼妙腰身,两人鼻尖之间只有寸许距离,他可看到她长睫微颤,檀口微启的无邪睡颜,抛开平日里淡雅温柔又果敢狠辣的面具,安详的如同个孩子。
软玉温香在怀,沈奕昀只觉得身上燥热,他有些懊恼,却也沉溺于她的温柔和柔软之中。
这样的清晨,他喜欢的女子睡在她怀中。一想到往后每日散衙回府都有她的陪伴,沈奕昀边觉得漫长的人生又有了希望和期盼。他会每天都怀着一颗感恩和盼望的心去度过。没有仇恨的占据,也没有被功利与利益磨灭了本性。为了她期盼的安稳,他无论如何也要努力。
沈奕昀凑到近前,落吻在她的额头。
云想容从梦中缓缓醒来,张开眼,正看到面前撑着手臂望着她的人,长发披散,俊彦含笑,凤眸波光潋滟,面色被透过红绡帐子照射进来的阳光布上一层淡红,显得格外温暖暧昧。
她先是怔愣,好似费了些时间才想起自己已经出阁。面前这美人是她的夫君。
她懵懂的可爱模样引得沈奕昀发笑,低沉清越的声音道了声:“早。”
“早。”云想容粉颊红润,察觉自己像一条蛇似的缠在沈奕昀身上,不自在的松了手脚。
沈奕昀噗嗤一笑,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生了薄薄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脸颊和脖颈:“六儿吃了一夜我的豆腐,如何也要让我吃回来才是。”
云想容被痒痒的嬉笑着闪躲,可如何也逃不过,沈奕昀又抓她的痒,她腋下和腰部最怕人碰,他手劲儿又恰到好处,引得她禁不住咯咯地笑,气喘吁吁的对他又推又踢,他却不放过她,胡茬故意去痒她的脖颈处,引得她浑身战粟,挣扎的力气都弱了。
两人笑闹一阵,已是气喘吁吁。沈奕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吻落在她脸颊,“六儿,你讨厌我吗?”
云想容摇头,笑意犹在。前世今生,她是第一次这样畅快的笑着起床,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尊重和关心,也能与想得到今后在伯爵府的生活,他不会给她任何委屈。她新的人生从这里开始,是极好的一个起点。
沈奕昀凤眸中像是点了两簇火焰,灼灼望着她:“那么你喜欢我吗?”
云想容被问的愣住,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她分辨不清,却觉得与他在一起十分开心。也愿意为他谋划愿意为他生死。这样,应当算是喜欢吧?
她郑重的点点头。
沈奕昀紧绷的神经一瞬放开,笑着吻她的唇角,她的甘甜一如他想象中的美好,他不能自拔,手掌拖着她后脑将她按向自己。
云想容快要窒息,却不愿推开他,可感觉到他低着自己大腿,且她穿的是那种亵裤,嫩滑肌肤感受的极为强烈,身子剧震,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第一反应便是抵触的挣扎。
沈奕昀忙放开她,见她脸都白了,气喘吁吁的搂着她懊恼的道:“六儿,别怕。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别怕。”
云想容靠着他的锁骨,唇因一吻肆虐的嫣红,亦是气喘着,许久才似从梦魇醒来,抱歉的道:“对不住,我……”
“别说。”沈奕昀顺着她的长发,“是我不好。”
“不,我会努力改变自己,我已是沈夫人,就要做最好的沈夫人,沈四,你给我些时间。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害怕。”
“好。”沈奕昀吻她的额头。心下却是无限的感动。她肯敞开心扉对他说这些话,是不是已经证明她将他当做很要紧的人?
云想容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松了口气,感动之余,也更下了决心。
她必定要融入他的生活,扮演好伯夫人的角色,否则怎么对得起他如此的包容?
沈奕昀又搂着她躺了片刻才道:“我们起身吧,我听外头已经有人来查看了几次,再不起,他们还以为我们纵|欲|无度呢。”
第二百五十章
沉重的凤冠和压发的红宝石珠排摘下,云想容立即觉得头上轻松起来,晃了晃酸涩的脖颈,道:我的确是饿了,一大早就被母亲唤起来,整日里也没吃下什么东西。
见她揉着脖子,沈奕昀笑着拥她纤弱香肩,让她坐在铺着大红并蒂莲花桌巾的八仙桌旁,不等她有所反应,已轻柔的为她揉捏脖颈肩头,凤冠重吧?
是啊,很重。云想容忘了反对他的肢体接触,沈奕昀按摩的手法轻柔适度,引得云想容舒服的闭上眼,温声软语的抱怨着:母亲和大伯母他们都太焦急了,原本晚上的婚礼,早起就给我开脸上头,晌午没用饭就戴上了那个劳什子凤冠,穿上了吉服,我又怕将衣裳压出褶皱来,只能端坐,简直受刑一样,往后我再也不戴那个凤冠受这种罪了。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到处张贴喜字,入目的都是正红喜庆,他的小jio妻用那样jio憨的语气慢条斯理的抱怨,最后一句再也不戴那个凤冠却可理解成一种誓言。
沈奕昀情难自已,折腰将她圈在怀里。
云想容一愣,桃花眼中水芒闪烁,他身上的温暖隔着衣裳传递过来,有淡淡的青草香和一种似麝非麝的气息,是上一次在马车中她在他怀中闻到的。她犹豫着,并未推开他。
他搂着她柔软纤细的肩,闻着她她青丝中淡淡的***清和少女特有的馨香,动容的道:
六儿,与刘嗪拜天地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我心目中,这一生中也只与你拜天地,只为你穿这一次红蟒袍。
他的呼吸轻柔就在耳畔,燥热的吹拂在她脸颊,让她身子僵硬脸颊烧红。
如此良辰美景,他说这般话,可以理解为朋友的承诺,更能理解为浓浓的情话。她有些无措,仓皇转过头看他,红chun却不经意擦过他的chun畔和脸颊。
云想容的头嗡的一声响,慌乱的想要解释,又觉得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双颊飞霞,yu语还休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流光溢彩的璀璨双眸仿若点亮了点点星光。
沈奕昀知她在乎自己,知她怕男女之事,也知她并非有意。可心下依旧禁不住雀跃。凑上前轻hung铺上的红枣、桂圆等物,柳妈妈则拿了亵衣亵ku给他。
兜衣是半透的红纱所制,只xiong前处加厚了几层,不至于看的太清楚。亵ku则是柔软红绸材质,要紧的是这种亵ku裆部是不缝合的——专为了洞房花烛夜准备,以免男女初次赤果相见尴尬。
云想容脸上燥热,又不好违矩不穿,只能到屏风后换下,外头穿了正红se的轻纱寝衣,长发散开披垂腰间,到了桌边用饭。
柳妈妈笑着问:夫人,咱们只带了英姿、玉簪、玉钗、玉坠和玉壶他们来,卿园里人手怕是不足。
卿园?云想容扬眉。
英姿笑道:小姐才刚没注意到,上院的匾额是新换上的,取名卿园,想来是伯爷因您ru名而取的。
柳妈妈闻言轻拍了英姿脸颊一下:打嘴,怎么还口没遮拦的乱称呼,往后要称呼夫人了。
英姿一吐舌头,道:习惯了。
那也要改,叫伯爷听了去怕不喜呢。柳妈妈望着云想容,笑着道:夫人,伯爷说要伺候您先歇着不要等他。
云想容摇头道:我还是等他一会儿,他关心我,我也要尊重他。左右这会子也睡不着,英姿去预备醒酒汤,备着以防万一,你们都下去吧。
二人笑着道是退下。
云想容这才起身四处打量。
卧房十分宽敞,分为内外两间,正门对着卿园院中,此时菱花格扇上贴着大红喜字,十分喜庆。正对房门的那面墙放置楠木条案,上头是红烛、果盘,上铺设弹墨双喜临门猩猩红的坐褥,还放着一chung浅绿锦缎的被褥,想是丫头晚上在这里上夜。
罗汉chung对面便是卧房内侧,碧纱菱花格扇内,双层落地圆光罩雕刻梅花,垂落双层正红霞光纱帐。
内室地上铺设富贵花开地毡,地当间摆设八仙桌并四个绣墩,进们左手侧为窗扇,同样贴着大红喜字,自左向右依次是金丝楠木状态,楠木斗柜橱,以及十分大的一张金丝楠木拔步chung。风摆荷叶的折屏放置chung尾,以供更衣所用,墙面上镶着落地的西洋美人镜。在往chung后头的隔间去就是净室,净室十分宽敞,还开设了小门,想必是方便仆婢送热水所用。
云想容溜了一大圈,随后回了chung边坐下,左看右看,发现除了外间丫鬟上夜睡的罗汉chung,竟然没有第二个能睡人的地方。
她贝齿轻咬红chun,纤纤玉指绞着薄纱的衣襟,只觉得紧张。
她怕沈奕昀当真要求与她圆房。
若拒绝,怕伤害他。若不拒绝,自己又过不去这一关。原本想着新房里能有让他睡觉的地方,好歹不用同chung共枕太尴尬,谁知这屋里根本就没预备。
她回头望着铺在大红chung褥当中那方雪白的元怕,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手心也出汗了。
不免又开始想,沈奕昀这会子应当已经迎了刘嗪去郡主府了吧?也该拜堂,喝交杯酒了吧?是不是会在那边宴请宾客,最后回洞房去?
在郡主眼里,沈奕昀不过是尚郡主的仪宾,新婚夜老嬷嬷又不会拦着,郡主若要求与仪宾圆房,沈奕昀是不能拒绝的。
云想容叹息了一声。
或许让刘嗪为沈奕昀繁衍后嗣是好事。不至于让他膝下空虚,无后不孝。她对他的感情分辨不清,只知为了他可以不顾生死。但一想到那档子事,还是觉得浑身鸡皮颤栗,从心里害怕。她不能给他的,难道还能管着他不许去别人处寻找?何况刘嗪是明媒正娶的平妻。
再者说,即便她答应与之圆房,沈奕昀与刘嗪锦瑟和鸣也是符合道理的,她根本没有理由介怀。
云想容瞬间觉得泄气,螓首靠着金丝楠木chung精致的镂空梅花雕刻,素手把玩着银钩上的红绡帐。
临窗放置的自鸣钟滴滴答答,已是子时。
云想容仍旧毫无睡意。沈奕昀应当已经在刘嗪哪里歇下了吧?
胡思乱想着,外头传来英姿的问候声:爷,您回来了。
嗯。
外间格扇推开,沈奕昀一身大红吉服,面se微红,凤眸璀璨的进了屋来。
云想容见了他,笑容便爬上眼角眉梢,迎上前去:回来了。到了近前,闻到他满身酒气,云想容道:吃了不少酒吧?英姿,去端醒酒汤来。
英姿笑着退下。
云想容便上前来替他更衣。
沈奕昀含笑望着玉手在自己身上忙碌的人,她轻纱寝衣下隐约透出的奶白se香肩和玉臂,su|xiong高耸,蜂腰曼妙、玉tun玲珑,墨发鸦青衬着白玉面庞,纤浓羽睫颤动着,专注于他领口的扣子。
他笑着抬起手,自省解开衣扣,只穿了雪白的中衣和长ku,道:你用晚膳了不曾?
用过了,你呢?
吃了一些,因着去晚了,被恬王府那些亲戚拉着死灌。六儿,我头疼。语气撒jio。
云想容见他俊颜红扑扑的,凤眼晶莹剔透,一想今日他冒着被怪罪的危险先来迎娶她,心早已经软了,拉着他在绣墩坐下,站在他身后轻揉着他的太阳xue,道:这样好些了吗?
你手凉凉的,很舒服。沈奕昀舒适的眯着眼。
英姿这时端着醒酒汤进来,云想容端给沈奕昀,他一口饮尽后又吃茶漱口。英姿便识相的退后,为二人放下了霞光纱幔,关好了菱花碧纱格扇,预备去外间上夜。
沈奕昀这时道:你回去睡吧,我不习惯屋里有人上夜。
英姿虽是姑娘,许想到二人今晚要锦瑟和鸣,她不方便留下,红脸应是,急忙出去,将房门也掩好了。
屋里只剩下二人,空气就变得有些浓稠起来,云想容依旧揉着他的太阳xue。沈奕昀则是垂眸望着摇曳的烛火。
云想容心跳如擂鼓,紧张的开口:那个,我……
沈奕昀却笑着起身,道:你去chung上睡吧,!。
第二百六十四~二百六十五章
英姿印象中沈奕昀深藏不漏精明强悍,难得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她禁不住有些好笑的低下头。
沈奕昀见英姿如此,疑惑的道:怎么了?
英姿摇头。
她是云想容的贴身侍婢,又是从小与她长大的,她的一些思想,足以代表云想容的意思,是以沈奕昀很认真的问:是不是夫人说了什么?
英姿忙道:夫人没有说什么,就连董小姐来指责夫人与尉迟大人‘眉来眼去’,她也不过是暗地里恼罢了。我只是觉得伯爷如此处处留情,且留了情还不自知,将来夫人有苦头吃。
沈奕昀闻十分无奈。他怎么就处处留情了?
他前世今生,要做的事情都太多,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与女子玩什么风花雪月。
今生他还尚且未碰过女子,更不曾对什么女子留过心,自与云想容在兴易县针锋相对之后,她就已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别人?是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董小姐,当真让沈奕昀想不起是何许人。
转念一想,这个董小姐的确可恶,哪里有这样胡乱指责人的?
他站在廊下望着整洁的院落出神。
英姿屈膝行了一礼,回了卿园去。
卧房后的净室中,粉白色纱幔后,云想容正坐在香樟木浴桶中愣神。水面上漂浮着红玫瑰花瓣,湿润的长发以碧玉簪挽在头顶,几缕调皮的青丝湿润后黏在她的脖颈和香肩,蜿蜒成数到墨色的小溪,花瓣下,隐约可见她雪白玲珑的胴|体。
她在懊恼自己为何要因为一个素昧平生的董小姐生气。平日里,旁人不懂她的,议论她手段狠毒的。背后嚼舌她的人多了去,她不也都一笑置之,过耳不过心吗?偏今日,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将她的心搅的不平静。
男子都爱那种楚楚可怜的女子,董若莹生的娇小惹人怜,说话的声音软玉温存,连哭起来都那样好看,在她面前,云想容觉得自己是个傻大个。
她抬起修长玲珑的玉臂。红玫瑰的花瓣沾在她雪白如玉的光洁皮肤上。云想容随手将花瓣抹掉,拿了木勺舀了一旁木盆中的温水往脸上浇。
木盆中的温水有些冷了,顺着脸颊滑过玉颈落入香樟木桶中。挽起长发的玉簪滑落进了浴桶,长发一下子披散开,被热水粘着贴在背上。
云想容心下更加烦躁了。
英姿刚一进门,正看到云想容紧蹙着眉头,忙上前来帮她洗了头重新挽起长发。笑着道:夫人,才刚伯爷问了奴婢今日的事。
嗯。
伯爷说,对那个董小姐根本没印象。或许是在杭州时,董小姐见过伯爷,就开始单相思了。
随他们去,于我也没相干。
她的语气虽然如常。可英姿怎么都觉得云想容是在生气,又不知该劝说什么。试了试水温,道:夫人。要不要再添些热水?
不必了,今日有些腹痛,腰也酸,许是小日子要来了。
云想容站起身,英姿立即拿了浴巾为她擦拭。担忧的道:这可怎么好。韩妈妈临回去前还说,夫人在牢里受了寒凉。怕往后要落下病,如今您每每到了月信前几日就开始难受,韩妈妈说这样怕是会影响生育子嗣呢,咱们可要好生注意起来。
也没什么,去照着韩妈妈的方子开药我先吃吧。云想容擦了身,穿上月白的中衣,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来到卧房。刚刚在绣墩坐下,却听外头传来轻快利落的脚步声,随即沈奕昀进了门。
伯爷。英姿屈膝行礼。
沈奕昀笑着摆手:你沐浴了?头发还湿着,我来帮你。到了跟前,从英姿手里接过香巾。
英姿就笑眯眯的退了下去,还将屋门关好了。
沈奕昀的动作轻柔笨拙,像是怕扯到她的头发,可还是不留神拉的她头皮疼。
云想容却忍着不吭声,待头发擦的半干时,起身对他笑着:劳动你了。
说的什么话。
方沐浴过的她皮肤水润莹白,红唇娇艳欲滴,仿若等待人采撷的樱桃,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和少女特有的体香。
沈奕昀双手搂着她的纤腰,俯身吻她的额头,随即双唇碰触她卷翘的长睫,挺秀的鼻梁随后落在她唇上。
云想容双手拉着他手肘处的衣袖,紧张的闭着眼,他的舌头灵巧有力,却比上一次亲吻时有技巧了一些,舌|尖|扫过的是她口中敏|感之处,引的她身上|酥|软,头也向后仰着不自觉想躲开他。可他的手游移到她后脑,托着她不允许她后退。他的身体也与她的身子契合相贴,她感觉到了他身|下某物的变化。
云想容的心脏狂跳中收缩了一下。她骨子里还是厌恶害怕这种事的。但是面前的人是沈奕昀,是她的丈夫,他有权利索取他应得的。他重守承诺,克制自己,她却不能看准了他疼惜她而得寸进尺。
她是打定主意跟着他过日子的,难不成一辈子都不圆|房?
况且母亲和外婆说的都对,只有孕育了他的骨肉,她的生活才算稳定下来。
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
云想容尽量放柔身子,不在抵抗他的碰触,只想着既然躲不过,何不让彼此留下美好的记忆。
沈奕昀吸|吮|她美好柔嫩的红唇,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靠着他的臂弯,呼吸渐渐急促,唇|分时俯身望着她嫣红微肿的唇,脑子里的弦似都断了一根,理智与欲|望在对垒。
他想着,只再让他尝一尝她的味道。
六儿。他吻她的耳垂,又落吻到她的白皙的脖颈。起初是羽毛般轻柔碰触,慢慢的,浅尝已满足不了他,吸|吮的力道加重。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点点痕迹。
云想容的身子不自禁的颤抖,脖颈和耳后的酥|麻让她瘫软的像是站不住。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沈奕昀顺势将她抱起,几步上了拔步床,将她放置在怀中,手探|进了她的衣襟,揉|捏着她胸|前柔软饱满之处,引得云想容浑身|战|粟,白皙的手握着他的手。
沈四,别……
沈奕昀望着怀中之人,凤眸中欲|望燃烧着火焰。下|身之处也生硬发疼。可他还是强自忍住,询问的望着她,六儿。你还是不愿意吗?
她的脸艳红的如同天边的晚霞,明眸中有蒙蒙水雾。
她知道,若是她说不愿意,沈四如此骄傲的人定会停下来。因为他是重守承诺之人。
可她亦知道,沈四与她在某方面是相同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傲骨。一个男子,与发妻索|求欢|好,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若是再拒绝,未免有些过分了。
云想容想不到,才成婚三日。她就已经心软至此,也想不到沈奕昀对她如此的好,才三日。就让她溃不成军,改变了初衷。曾经还幻想自己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如今却也不能了。
云想容却羞于开口,说不出一句我愿意。
她别开眼,看着外头大亮的天光。还,还是白日里。别……
沈奕昀心下狂喜。
她这样说,就是晚上可以了?她不排斥他,同意他了?
想不到她竟然这样快就想通了!
虽然他感觉的到她紧|绷的身体颤抖着,似是害怕。可是她已经间接地应允了,若是不把握机会,岂不成了天下第一傻瓜?
沈奕昀起身去落了卧房的门闩,放下了蹭蹭帐幕,屋内立即笼罩在淡红色的暧昧光晕里。
最后,他轻巧的跃上拔步床,蹲坐在她身边,随手撂下床帐,笑道:这样呢?
这样他还是什么都看得清啊!
云想容缩进角落,抱膝拥着被子,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沈奕昀却是轻笑一声,解开了外袍,中衣,最后只剩下一条亵|裤。
云想容早已经将脸埋进被子里不看他。
她可爱的模样引得沈奕昀轻笑出声,拥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重新吻上她的唇,大手毫不客气的散开她雪白的中衣,探|进她新红的抹胸,柔软嫩|滑的肌|肤温暖的他心下悸动,手指笨拙的撩|动饱|满敏感的顶|端。
云想容的扭动身子想要躲开,嘤哼被他吞了下去。
她浑身都似被他点了火,陌生的悸动让她不知所措。她从不知道这种事会让她有这样麻|痹的快|感,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她的口中,正发出她从前最最不屑一顾的声音。
云想容咬着唇,拒绝理会他制造的混乱,可头仍旧嗡嗡的响,在他笨拙的挑拨之下,她的身体仿若一把琴,寻到了懂得之人,发出最美的颤音。
待到回过神时,他已经分|开她的玉|腿,吻|着她的唇埋|身与她体内。
剧痛让她一瞬清醒,浇熄了所有快乐的感觉。
她身体因为疼痛而收|缩,沈奕昀强忍着才没有继续动作,吻她的额头,低声叫着她:别怕,一会就好了,第一次都是会疼的。
她咬着牙胡乱的点头,沐浴后半干的鬓发被汗水黏在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一朵脆弱的花,美的让他急于采撷,也脆弱的让他不忍摧残。
可那紧|致温暖的包|裹,仍旧让他片刻之后缓缓动了起来。
云想容强忍着才能不痛叫出声,他的碰|撞却一次比一次强烈,摇|撼着她的身子,像是要将她撞|碎,她也只能勉强承受着,因为痛苦,对这种事的厌恶又一次升腾起来,但因为搂|着她细细的吻着她的人无比的温柔,总算带来了一丝抚慰,让她的厌恶感没有升腾到惧怕的要推开他。
一切结束之后,他将她拥在怀里,拉过薄被裹着她,在她昏昏欲睡之际起身唤人预备热水,又屏退了众人为她擦身。
软巾碰触伤处,她疼的身子颤抖瑟缩,有血液和着粘稠的液体涌了出来。沈奕昀有些慌乱。即便是落红,也不至于这样多吧?
六儿,你怎么样?六儿?他的声音颤抖懊悔,是不是他太过粗鲁碰坏了她?
云想容张开沉重的眼皮,腰酸腹痛的感觉更强烈了,也感觉得到有液体涌动而出,道:没事,你先去沐浴,我叫英姿来服侍就好。
别,你哪里不舒服快些告诉我。六儿,我去找精通妇人病痛的医婆?
云想容脸已经红成的红布,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沈奕昀原本急白的脸也染上了红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那,那也不必英姿,我伺候你就是。
云想容焦急的推他:你还嫌不乱?赶紧去沐浴,这里不用你。
沈奕昀叹息着。半晌才道好,去唤了英姿进来。
英姿红着脸服侍云想容洗漱更衣,换了床单,因着巧合,却也瞧不出落红一事洞房那一夜做了假。
沈奕昀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的回了卧房。云想容已经拥着被子睡下。敞开的菱花窗外晚霞满天,绚烂之极的美丽就仿佛她方才在他怀中绽放。
他侧身坐在床畔,大手一下下的顺着她散在枕上的长发。怜惜的望着她眉头微蹙,睡觉都既不安稳的模样。
仿佛经过这事,他的责任更重了。
伯爷。
英姿在外间轻声回话:约莫半个时辰前客院来了小丫头回话,说是白爷与白夫人吵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
沈奕昀噗嗤一笑,道了句:好丫头。这才起身道:你照顾夫人。我去客院看看。
英姿含笑应是。
云想容却是极难受的。
她好像回到了前世在恬王府与刘清宇的卧房中,被他强迫绑缚在床柱之上。他毫不怜惜的揉|捏她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疯狂的摇头,却因为嘴巴被捂着,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随后,他淫|邪的笑着,卸了她的下巴,将那污秽之物塞入她口中,唾液禁不住滴落在地上,腥臭之气,仿佛一辈子都漱不掉了。
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有那么一瞬她想过死。可是还有珍哥儿,她放心不下。她想过离开,但是夫君贵为世子,她不可能能带着珍哥儿一起。
她不想让儿子落尽继母的手里,因为她尝够了被继母虐待的滋味。
但是那样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六儿,六儿?
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低唤,她意识到是沈奕昀在叫她。她却好像陷入了高温的梦魇中,怎么都睁不开眼。
六儿,怎么了?做了噩梦吗?肩膀被人晃动。
云想容的意识这才渐渐从那个炼狱一般炙热的梦中抽离回现实,张开眼,看到烛光下俊美无俦的少年。
这是她今生的夫婿,她再也不是恬王世子夫人了。
云想容坐起身,搂住沈奕昀的脖子,将脸埋在她肩头。
沈奕昀一下下顺着她凌乱的长发,此时的她剥开了平日强悍的外壳,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罢了,怎么了?梦到什么?
她摇了摇头,脸上冰冷的泪水都擦在他的肩头,许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时辰了?
戌正了。厨房已经预备了晚膳,看你睡得熟,英姿就没有叫你。趁着现在醒了,要不要吃点儿?
嗯。
云想容点头,再坐直身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淡雅也坚韧,如同包容力量极强的水。
沈奕昀吩咐人抬了小几进来摆在拔步床上,上头精致的小菜摆了六小碟,熬的香浓的粳米粥,还有精致的格式小点心在烛光下都散发着引人食欲的光泽。
云想容却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几口点心,几口青菜,粳米粥一口没动就吩咐人撤了下去。
沈奕昀担忧的道:吃的这么少,是不是很难受?
我没事。被问及私密之事,云想容尴尬的摇头。
沈奕昀也有些尴尬,到现在看到她披散着长发靠着大红色锦缎引枕侧坐在拔步床上,他还觉得今日下午的锦瑟和鸣是一场梦。
空气好像也变的粘稠暧昧起来。
沈奕昀咳嗽了一声,想着也该说点什么,就道:那个董小姐,我全无印象。或许见过也是忘了。
我知道了。云想容低着头应声。
沈奕昀又道:我也信你与尉迟凤鸣。
嗯。
才刚大嫂与大哥吵起来,因他去胭脂胡同竟然刚才才回。到我去了,她似乎惧怕才有所收敛。
云想容抿唇点头。
沈奕昀见她话不多,好像较劲脑筋也不能让她有所回答,又道:你好生养着,过两日我带你去城外遛马。
遛马?云想容终于抬起头看他。
他这才发现她面色飞霞,美目含波,分明是羞涩,哪里是别扭不想说话?
沈奕昀禁不住笑道:是啊。遛马。
可是女子骑马,似乎不妥。
怕什么。你又不是自己去的,又我陪着你,不算逾矩。
云想容禁不住笑了起来。脸颊上浅浅的梨涡和弯成了月牙的桃花眼,都显示了她的开怀。
沈奕昀看了也跟着笑。
想不到只说带她去骑马,就让她尽扫阴霾了,如此容易满足,果真像个孩子似的。
沈奕昀爱怜的摸摸她的头。
可是他不知道。云想容前世时就想过学骑马,贵族之中也有许多妇人随同夫君学了的。皇上喜欢围猎,在围猎时也有极少的女子可以遛马。
她跟着刘清宇去过几次,可刘清宇自己马术不精,也不愿意教给她,说女子是让人来骑的。哪里骑的了别的?
云想容望着面目如画的俊美少年,这个人当真对她很好。有了前世刘清宇的对比,越加显得他的可贵。
人生需要经营。相信夫妻之间的生活也需要经营。她前世的失败,源自于刘清宇,也源自于她的心灰意冷。今生有他的呵护,相信短期之内她不会心冷吧?
如果将来真的在有心灰意冷的一日,她也要让曾经走过的路是一路繁花似锦的绚烂。留下美好的记忆。到时候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还是一根白绫了此残生。好歹她也已经尽力过了。
想开了这些,云想容的笑容便的十分轻快,道:好,那就这么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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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郡主府中,刘嗪正盘膝坐在卧房靠窗放置的美人榻上,狠狠的一下下揪着手中一朵红玫瑰的花瓣。
眼角余光看到宝珠端着茶碗进屋,刘嗪冷哼了一声:端来。
宝珠应是,轻手轻脚将茶碗放在刘嗪手边的矮几上。
刘嗪端起白瓷青花的茶碗喝了一口,立即暴怒的把茶碗摔在了宝珠的身上:狗奴才,以为你是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在本郡主面前体面就多一些吗?让你去沏茶,你却给本郡主倒滚热的水来,你是不是想烫死我!
宝珠咬着唇,眼泪噼里啪啦的掉:郡主息怒,奴婢不敢。
望着宝珠酷似云想容的眉眼,刘嗪咬牙切齿的道:不敢?我看你是没有什么不敢的!你这样的,我把你送还给太后娘娘,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到时候看太后怎么处置你!
奴婢没有犯错,郡主何苦如此为难奴婢。
你还敢狡辩?刘嗪怒声道:伺候主子不尽心竭力,说你两句还敢哭?哭哭哭,你是不是诅咒我到大霉啊!站起身,罢了头上的金簪子就往宝珠肩膀手臂处连戳了几针。
眼看着她秀气的柳叶眉拧着,明媚的双眼含着泪水,刘嗪觉得那一下下似乎都扎在云想容的身上,眼前对她求饶的不是宝珠,而是云想容。
死贱人!让你妄想爬上沈默存的床,让你妄想!
郡主息怒,奴婢真的没有啊!宝珠被扎的呜呜咽咽大哭着,又因为身份不敢反抗,最后跌坐在地上,手也被碎瓷片割破了。
闹什么呢!
正当此时,格扇被推开,程嬷嬷和徐妈妈一前一后进了屋。
看到刘嗪毫无形象的跨在宝珠身上,对她又扎又掐,徐妈妈连忙过来拉开刘嗪,哎呦我的祖宗,您息怒,郡主息怒啊!
程嬷嬷则是扶着宝珠起身,沉着脸等着刘嗪:霜琴郡主这是怎么了?宝珠不好,你可以告诉徐妈妈或者是我来管教,何苦自己动手不尊重!
第二百九十章
云想容被她问的一愣,知他在这个问题上敏感的很,他们二人新婚燕尔,她不允许他们之间存在任何隔阂。
转身,圈着他的腰仰望着他,明眸不闪不避的直视着他的凤眼,轻声反问:“怕什么?你又做了什么让我后悔的事了?”
沈奕昀眨了眨眼,眼尾上挑的明亮凤眸原因担忧幽深如千年古井,却在听到她似玩笑似承诺又似警告要求的话时一下子明亮起来,如注入了满眼璀璨星光。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他俯身用额头抵着她的,笑着笑着,却感觉到眼角有些湿润。
沈奕昀素来自觉自己是冷心冷血的人,他的心经过两世的沧桑,经历难以扭转的命运,已经糊满了老茧,等闲之事不会动他的心,更不会让他落泪。
可是想不到,只是云想容一句话,就让他欢喜成这样。
他怕叫她看了笑话,特地多笑了一阵才直起身来如寻常时那般,绝sè的面容表情认真的道:
“是不是只要我不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事,你就不怕,也不会离开我?”
云想容这会子却是泪盈于睫,强忍着不落泪的。因为她看到他方才眼角泪光闪烁,听他似无奈又似欢喜的笑声,揪的她心如刀绞一般。
她郑重的点头,道:“我既选择了你,今生的命运便与你捆绑在一处,你若做七品编修,我就是编修夫人,你若做阶下囚,我就是阶下囚夫人,若是皇上降罪于你,发配我陪你发配,砍头我陪你砍头。就算皇上不砍我的头,我一头碰死了随你去也就了了心愿。所以你不必担忧,也不必多想,只要做你认为对的事,知道你不会寂寞就好。”
她没有说出一个“爱”字,却承诺了生死相随。沈奕昀知道云想容不随意承诺,但是重守承诺,她此言,不论是出于朋友之情还是夫妻之情,亦或是他奢望的爱情,都足以让他满心的动容和感动。
“好,我不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事。你也放心,我会将事情往好的方向导正,不会那么轻易就让皇帝又是发配又是砍头的,我承诺过要给你挣个一品诰命,就一定会办到。”
想了想,沈奕昀又道:“其实,我早就递过请封诰命的折子。就在咱们成婚的第二日。”
云想容闻言怔愣,抬起头来:“我怎么不知这件事?”
“因没成功,不想你跟着添堵就没告诉你。”沈奕昀面带惭愧的道:“我本是伯爵之位,给你请封的也是超一品,可皇上连迟疑都不曾,当即驳回了我的折子,说我虽是超品的伯爵,然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七品,且我前程正是光明一片,需我自身努力来看看到底能到什么程度,承祖上荫蔽总不如自己挣来的实惠。是以封诰之事不急。他对我说话时慈爱的像是长辈,可君命就是君命,大周朝的规矩都是他定的,什么违背规矩与否也不再皇上考虑的范围内。”
他说着话,似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让云想容看的心疼。
“我不在乎到底是几品的诰命,一品也好,超一品也好,或者没有封诰我都无所谓。”不论是谋反还是顺从,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当然这一句云想容无法说出来。
沈奕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摩挲她乌黑油亮的头顶,郑重的“嗯。”了一声。
晚饭摆在春晖堂,因沈奕昀极少在云家用饭,是以各方的人都到齐了,侧厅当中立着个紫檀木雕花的插屏,男子居东,女眷在西,外头虽然yin沉着天下着瓢泼大雨,可屋内灯火通明,气氛也十分热络,仿佛今日的不愉快从来未曾发生过。
云想容见状便知今日宫中之事各房都已经知晓,皇上都说此事揭过不提,府中之人又哪里有人敢提?
然而云明珠见云想容做了这样大的错事都没人管教,心里憋着一股火。
董若莹说的对,云家人如今惧怕闽王,不可能对她如何,何况她手里还有降天锏,厉眼就敢打人的。
可是有个人云想容打不得,那就是沈奕昀。
现如今唯一能够管教她的人只有她的夫婿。
思及此,云明珠迟疑的看了一眼董若莹。在董若莹鼓励的目光之中清了清嗓子,仿若闲聊一般以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我若是能有这么个好义兄可真是烧了高香了,天底下的义兄,哪有这样连降天锏那样的宝物都随意放在义妹这里保存的。”
董若莹断定云想容不会在沈奕昀面前表现出粗暴的一面,笑着道:“说的是呢。”望着云想容,挑衅的道:“沈夫人当真是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有如此的好命,能够生来无忧,父母疼宠,兄弟姊妹和睦,如今嫁得如意郎君,还能有个好‘义兄’?”义兄二字咬的极重。
二夫人恨不能捂住董若莹的嘴。
今天的事已经够乱了,云想容又是个脸酸心狠的,她不惹事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怎么她的外甥女还敢找事?
孟氏则是不悦的看了一眼云明珠,刚要说话,屏风另一侧就传来了沈奕昀的声音:“……搬弄口舌的确是反了大忌,此等fu人罪在七出,当休,若未婚女子怕也没人敢要。”
云想容悠闲的吃着菜,闻言险些笑喷出来。对付云明珠和董若莹,沈奕昀的嫌恶远远要比她的责骂都要管用的多。
抬头,果然看到二姝红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
孟氏则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担忧。沈奕昀若是心底介怀表面上不说明,又当如何是好?
而云贤与云敖、云恒等人根本没放心思在女眷们的话上,这会子只在绞尽脑汁的想说辞,让沈奕昀将云想容带回去。
沈奕昀最是察言观sè的能手,见几人神sè就已猜到七八分,又因云明珠和董若莹都不是省事的人,云想容住下也不会多开怀,不如早些回去,是以不等云贤开口,沈奕昀就说了话:
“因着府中没有长辈,就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她回来住对月,府里乱的断没个样子,我又不善中馈之事,还请祖父、父亲答允,让我这就接卿卿回去吧。”
云贤和云敖满意的眼角眉梢都是笑。
谁都知道,沈奕昀是怕云想容拿着降天锏再闹出什么大乱子才会开这个口,可他没有将问题推在云想容身上,也不说云家如何,只说是伯爵府缺个女主人,将问题都归在自己的身上,给足了云家和云想容体面。
云敖起初还觉得沈奕昀的身份不好,云想容不敢选他。可现在他是怎么看沈奕昀怎么顺眼,不但生的容貌迤逦,还如此懂事识大体,又有经天纬地之才。比他那不成器只知道耍脾气摆架子的女儿强的多。
他拍着沈奕昀的肩膀,拉着他去了书房,将自己珍藏的一方澄泥砚送了他,临走还给他包了二两新得的六安瓜片。
回府的马车上,云想容裹着沈奕昀的官服,抱着黄铜手炉窝在沈奕昀怀里,看他摆弄茶叶袋子不是滋味的道:“你还真是有人缘,现在云家人八成都在感ji你。”
“你是介意岳父给了我这些压箱底的好东西?”沈奕昀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只觉得狭窄温暖又黑暗的车厢中,因视物不清,其余感官就格外敏感些她发间淡淡的***香掺杂着她身上的体香,加之jiāo躯柔软温暖的触感,让他身上热火翻腾,声音也变的低沉沙哑。
云想容毫无所觉,笑道:“我会介意这个?你自小就有人缘,我又不是不知道。连我奶奶都喜欢你的紧。”
沈奕昀“嗯”了一声,禁不住去hun落在她颈间,引得云想容身上一阵战粟,忙推他:“沈四!”
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是惊喘jiāo柔。
沈奕昀笑着,横过手臂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儿,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埋首于她颈间。
云想容手炉掉落在铺着长毛绒毡毯的车板上,又不敢大声抗议,只能咬着chun推他,低声道:“沈四,别这样。”
而沈奕昀哪里会听?小别胜新婚,他早就想她了。
灵巧的挑开她牙白的前襟,lu出了她精致的锁骨和包裹在水蓝sè兜衣下的丰满浑圆,她肌肤雪白,衣衫半敞的跨坐在他tui上,沈奕昀越加按捺不住,埋首于她xiong前,轻轻啃噬mi桃的尖端。
有些疼,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su麻。
然而他们却是在马车上,隔着帘子就是车夫和跟车的英姿,后头随行的马车上还有她的仆婢们。
她可以理解沈奕昀血气方刚的年纪难以自持,她已甘心情愿做他的女人,自然会尽力配合。然而这档子事不该在马车上发生,这让她觉得屈辱。
云想容向后仰着身子躲避,羞恼的推他。沈奕昀立即直起身观察她的神sè。
幽暗的空间中看不清她神sè,却能看到她一双美眸中似含了盈盈水光。
沈奕昀如被兜头泼了冷水,yu火全消,连忙手忙脚乱的将她如孩子那般抱在怀里低声认错:“是我的不是,别生气,别生气。”rs!。